第53章 选择(1)(1/1)

剧院门外,小叶榕大叶榕在初春时长出的嫩红色叶片已经全转作绿色,满街满巷都是绿,色泽有深有浅。街灯藏在树影里,路面亮了一片斑驳的光。

咖啡座摆到了树下,支着小遮阳伞,挡的其实是树上掉落的小虫和鸟粪。应南乡一杯咖啡只喝了一半,正盯着电脑屏幕,支撑下巴发呆。余乐坐下时摸了摸那咖啡杯,早就凉透了。

“你们那项目还没完?”

“甲方太烦了。”应南乡说,“总说我们的故事深度不够,渲染力不足,没法体现品牌调性,昨天又说想做病毒视频,一会儿一个样。”

她敲了敲键盘,在文档上输入一行字,忽然闻到熟悉的香味。

应南乡瞥一眼余乐,笑得眼睛都弯了:“你抢到了!”

余乐有几分得意,拿出一个小塑料盒。塑料盒子上有咸鱼吧的logo,里面装着的正是咸鱼吧的招牌菜:炸小鱼。

咸鱼吧现在名气日盛,生产速度却总是跟不上,有些招牌菜还玩起了饥饿营销,去晚了根本买不到。这一份炸小鱼是咸鱼吧老板亲手做给余乐的,附赠了三种绝密蘸酱,但应南乡最爱的还是直接吃,什么都不加。

余乐从海堤街到市中心的剧院,炸小鱼已经有点儿软了,咸鱼吧为了保证炸小鱼的口感,这道菜是不提供打包服务的,但余乐当然是例外。塑料盒里凝了水珠,余乐皱了皱眉,应南乡已经伸手迅速拈起一根扔进嘴巴里。

“还是咸鱼吧的炸小鱼最好吃。”她心情瞬间大好。

昨晚她和余乐去咸鱼吧吃夜宵,没吃上炸小鱼,遗憾不已。没想到余乐今天立刻给她捎来了,应南乡正因工作的事情心烦,但吃了炸小鱼,看到余乐,她方才那点儿不高兴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是最后一份,有个男的要跟我抢,我没给。”余乐说,“加量不加价,老板听我说是给你的,他做得特别用心。”

应南乡根本不信:“是被你威胁的吧。”

余乐:“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应南乡吭哧吭哧吃小鱼干,喝续杯的咖啡,忽然心血来潮蹦出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可爱。”

余乐顿时笑了。应南乡以为是自己甚少夸他,所以他开心,但余乐笑得很神秘,看自己的神情中透着许多情绪。

“天天看没看够吗?”应南乡奇道。

“据说你觉得一个人很可爱的时候,就说明你爱上他了。”余乐想了想,“‘可爱’是最高级别的赞美词。”

应南乡一下就绷不住,哈哈大笑:“你哪里听来的!”

余乐:“同事说的。”

应南乡眯着眼笑了:“有谁说你可爱吗?”

“挺多的。”余乐闭眼,装作困扰,“但听你说是第一次。”

“是吗?”应南乡不禁回忆,她确实甚少夸余乐。虽然面对其他朋友或是商稚言时,她觉得余乐特别好,但和余乐面对面的时候,她就不乐意夸他了。余乐是那种吃到一点儿来自应南乡的甜头就会蹦上天的人,在这一点上,应南乡倒是十分了解他。

和余乐谈恋爱的感受,让应南乡有一种久违的回到过去的感觉:她总觉得在余乐面前,她仍旧是中学时代的小姑娘,放肆笑放肆说话,全不顾忌,完全坦诚,手牵手在街上散步时大方地蹦蹦跳跳,她做所有自己高兴的事情,余乐都会陪着。

应南乡的家境现在大不如前。父母的房地产公司在经济危机中遭受重创,已经破产清算。去年好不容易偿还了所有的债务,夫妻俩闲不下来,又开了家二手房买卖的中介。

余乐的父亲则退休了,因工作中积累的病痛伤痕太多,现在只在家里的超市里打下手,日子倒是闲适了许多。

她记得余乐有一次跟她说:我们现在是门当户对了。

那时候应南乡和他在公园里刚刚跑完步,正看一旁的小孩子吹泡泡玩儿。应南乡心想这人在说什么,难道以前不门当户对吗?她从来不觉得余乐会顾忌家世背景这些问题,她也从来没考虑过。

是否喜欢那个人,是应南乡选择恋爱的唯一理由。

服务生给两人端来餐点,余乐先从应南乡的鸡胸沙拉里挑出她不吃的西红柿,再仔细切割自己的牛排,放了几块在她碟子里:“补充蛋白质。”

应南乡又接了个语音电话,细细碎碎地聊了好一会儿。甲方那边终于接受了她们提出的广告案,不再坚持己见。应南乡一下轻松起来,合上电脑时心情极为愉快。余乐给她叫了一个餐后小蛋糕,应南乡狼吞虎咽,全无形象,吃着吃着又决定多夸余乐一句:“你最好了。”

余乐已经干完自己的晚餐,咧嘴一笑:“这个我知道。”

吃完饭,应南乡把电脑塞背包里,俩人手牵手往剧院里走,准备去看演出。余乐晃着她手问:“你能不能说说你喜欢我什么?”

应南乡觉得他今晚可真的太烦了,但烦得并不讨厌。啰嗦的余乐也很可爱,她要认认真真回答。

走上剧院楼阶的时候,她握着余乐的手,一字字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笑着的。”

余乐立刻凑近亲了她一下:“满分!!!”

亲昵举止引来周围人侧目,看见小情侣快乐相处,总让人感觉春夜轻快美好。树下的咖啡座里,谢斯清正看着剧院的门口,余乐和应南乡消失在那里。

“熟人?”她身边的朋友问,“哪个伯伯的孩子?”

“不是,是我哥的朋友。”谢斯清转头说,“做生物工程的,和我哥都在园区里。”

朋友们得知余乐没什么身份背景,很快失去兴趣,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事情上:“所有事务基本都确认了,不过有几个画家的电话你们再给一次吧,联系不上啊。”

谢斯清参与策划的下一次画展就在剧场一楼的大厅举行,这是一次以工业化机械为主题的幻想作品展,收到了天南海北的许多作品。谢斯清拿起面前的清单,仔细翻看,在“食物提供”一处停了手。

“怎么有‘时刻’?”谢斯清问,“我们不是已经有合作店家吗?”

“上次不是你说他家草莓派好吃么?”朋友笑道,“我和nancy去尝过,确实很棒,所以我们打算让老板帮我们做一些cupcake或者切件蛋糕,增加新鲜感嘛。反正我们每次展子都不止一个食物供应商,这没关系的。”

谢斯清几乎不假思索:“我不同意。”

朋友们面面相觑:“你不喜欢这个店吗?”

谢斯清微微咬唇:“总之,我不想让这个店出现。”

“合同已经签了。”nancy明显不悦,“阿清,食物供应这一块是我负责的,你至少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吧。”

谢斯清挣扎片刻,没有僵持:“那算了,就这样吧。不好意思,我太任性了。”

她向来直来直去,很少这样犹豫。朋友们劝了几句,谢斯清仍旧不肯讲。一场讨论最后不欢而散,谢斯清一个人坐在咖啡座里喝闷咖啡。

她翻开手机,去看余乐和应南乡的朋友圈。余乐和应南乡都不是喜欢发朋友圈的人,光看朋友圈一点儿没瞧出俩人谈恋爱的端倪。余乐的头像是一个怪里怪气的木雕,看不出身份来历。谢斯清问过他木雕有什么意义,余乐只说是朋友送的。

“你知道世界末日吧,世界末日那天有人送给我的。”他说起这木雕,笑得发抖,“好傻啊。”

谢斯清不禁想,难道是应南乡送的吗?

早在她没见过商稚言和余乐之前,谢斯清就已经喜欢上他俩了。她想结识哥哥的朋友,想和他们做朋友。后来在美国,她有时候会看到谢朝反复地看电子邮件。

那些都是余乐发来的邮件,每年一月一日零时准点抵达,絮絮叨叨说故乡的事情,说自己和商稚言发生的事情,从不问谢朝为什么不回复。

谢斯清一直觉得,自己对余乐的真正兴趣,是从那些信开始的。十年前匆匆一面,她只记得余乐是个笑眉笑脸的好看男孩子。知道他很好,却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好。

直坐到打烊,谢斯清才离开。天上飘着蒙蒙小雨,她在路口站了一会儿,一辆车子停在身旁。车窗摇下,余乐露出脸来:“阿清?你怎么在这里?”

谢斯清吓了一跳:“余乐?!”

余乐招呼她上车:“下雨呢,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谢斯清犹豫:“这辆……好像是小南的车?”

“是她的。”余乐笑道,“我刚送她回公司。”

余乐有驾照但还没买车,应南乡让他明天帮自己开去检修,他暂时获得了使用权。谢斯清坐上车后,余乐问:“你还住在家里对吧?”

谢斯清应声后,他便启动车子,并未细问地址。谢斯清想了想:“你知道我住哪里?”

“以前谢朝跑路的时候,我和言言找老师拿过地址,去你们家找过他。” 余乐又问:“地址没变吧?”

车子在路上平稳滑行,余乐见谢斯清一直不吭声,觉察她心情不太好,便主动找话题:“你也去看话剧吗?开心麻花这出你觉得怎么样?”

谢斯清忽然扭头,认真道:“余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余乐:“请说,本次辅导不收费。”

谢斯清:“如果出现了比小南更好的女孩子,她也喜欢你,你会怎么选?”

车子稳稳压线停下,是红灯。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前几章有读者说,希望他们所有人都幸福。

我也这样希望。

(but妹妹和光头仔肯定不会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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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是最高级形容词”,来自日剧《逃避可耻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