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礼物(1)(1/1)

两人吃完夜宵后,还占着位置聊了一会儿数学题。

谢朝随后送商稚言回家,没有停留便匆匆离去,只冲商稚言挥了挥手。商稚言刚掏出钥匙开门,卷闸门便忽然从内侧打开,应南乡一下蹦出来,差点要扑到她身上去。

她是十点钟左右过来的,但没想到商稚言去吃夜宵了。她和商稚言爸妈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刚在商稚言的房间里坐下就听见楼下有声音。

她看到谢朝骑车远去的背影,立刻奔下楼迎接商稚言。

商稚言高兴坏了,应南乡说今晚在家里跟她一块儿睡,她开心得差点连每晚回家必看的地理书都忘了掏出来。

谢朝看书速度极快,第一本自然地理看完后迅速又借了第二本,今晚一起把两本书还给了她,书里还夹着几张大四开的纸,折得方方正正。应南乡好奇极了,把那纸铺在床上展开,惊得立刻蹦了句卧槽。

纸上竟然是谢朝整理出来的,两册自然地理的完整知识结构图。

从宇宙天体到地球大气、水体、土壤的构成,从最基础的地月关系,到地球各个自然带的展开,纸上仿佛是数株庞大而细致的植物,正在不断生长。

商稚言自己都惊呆了:地理还没开始第一轮复习,但谢朝已经帮她做了这件最关键的事。

她和应南乡打开地理书,一点点地对照着谢朝所写的结构图翻阅。结构图里谢朝留出了许多空白,让商稚言自己去补充。而在结构图的最下方,写着谢朝的几句留言:重视课本目录;重视自然地理,打好基础;政治和历史也可以这样做图。

“言言,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新朋友吗?太帅了!”应南乡激动坏了,“太神了吧!他不是理科生吗?”

商稚言:“……是理科生啊。”

她反反复复地看谢朝留下的话,客气而简单,没有任何鼓励。但她却在这张纸上感受到了一些谢朝没写出来的讯息。

这张结构图必定花了谢朝很多时间。它非常重要——而这么重要的东西,谢朝没有多加说明就交到了自己手上。谢朝是信赖自己的,他相信商稚言可以读懂里面未说的期待,而且,相信商稚言能把所有空白处填充完整,让它成为一张详尽而完美的知识树。

应南乡趴在床上看她,明亮的眼睛里藏着一点儿揣测心思:“他怎么对你这么好啊?”

“多谢我帮他养猫吧。”商稚言说。

和家里两只正式大猫不同,小猫拥有在商稚言床上睡觉的权利。它完全不怕人,趴在第一次见面的应南乡肩膀上,和女孩们一块儿看它根本看不懂的图纸。

“贴起来吧,言言。”

商稚言的房间不大,进门左侧是衣柜,右侧是书架和书桌,剩下的空余地方摆了一张床和一个纸箱做成的猫窝,房门正对着小阳台,阳台上是几盆正在盛开的小菊花。

她们把这张结构图贴在商稚言床边,是学习累了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商稚言的房间里,无论书桌、书架还是衣柜和镜子,在商稚言视线所及的高度,贴满了巴掌大小的便利贴。

便利贴上用细小清秀的字体,写着政史地三门小综合的各种知识点。

“这有用吗?”应南乡问。

商稚言知道应南乡的意思。这方法太笨了。

可她自己就是个笨人。

没有聪颖的头脑,也没有条件接受特别优质的教育,学霸听一遍就能懂的知识,她需要花两三倍的时间才能彻底理解。

她是光明里一个最普通不过孩子,此前只为自己付出过70%的努力,现在想拼尽全力。

“有用的。”商稚言揭下贴在衣柜镜子上的十几张便利贴。这是政治课本唯物论部分所有的原理和方法论。她每天早上、中午和晚上,只要经过,都会默默停留几分钟,从头浏览到尾。

她已经把所有需要背诵、记忆和使用的概念,全都记住了。

这一晚入睡前,商稚言更新了镜子上的便利贴,跟应南乡分享了自己的文科笔记本和数学错题本,说了三遍“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最后两人躺在床上,亲亲热热地说起女孩间的小秘密。

“你变得好厉害。”应南乡说,“好像变成一个我不太认识的商稚言了,那么努力,而且……”

商稚言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而且不怀疑自己了。”她的挚友笑着,“因为谢朝老跟你说‘非常好’是吗?”

商稚言:“还有余乐。”

应南乡摇头:“哎哎,别说他别说他,烦死我了。”

凌晨时分,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两人迷迷糊糊地蜷在一块儿取暖。光明里的路灯从中秋节坏到现在,没有人来修,应南乡晚上过来的时候差点被井盖绊倒。此时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商稚言被沙沙雨声惊动,半梦半醒中陷入了古怪的幻境。

梦里谢朝骑着一头大章鱼,从海面上朝着岸边漂过来。她、余乐和应南乡在岸边烧烤,谢朝砍下两根章鱼爪子加入他们。受伤的章鱼掀起黑色海浪,把所有人卷入海底。他们潜游、巡弋,在迷宫中寻找出口。谢朝走在离他们很远的位置,余乐把他拉了进来,命令他保护商稚言。

商稚言醒来,知道这是个不好深思的怪梦。梦里的谢朝会叼着章鱼爪子冲她笑,巨大的银色水母从他们头顶游过,触须蜿蜒,像一条灿烂星带。

六点整,商稚言轻手轻脚爬了起来。应南乡还沉沉地睡着,她盯着自己的朋友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小时候张蕾跟她说过,女孩最美的时候是十七八岁。

其实不仅是余乐,许多见过应南乡的人都会觉得她很美。初中时还烫着不成形的爆炸头或者干脆剪成小平头,高中后仔细留起长发的应南乡,像是一朝蜕变的艳丽彩蝶,开始夺目。

商稚言给她盖好被子,应南乡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我再睡五分钟”。

商稚言披着外套在阳台上背英语单词。雨已经停了,门口两棵树披挂着湿漉漉的叶片,秋木棉新开了一树的花,杨桃树则又生出许多细嫩的艳红色新叶,乍一看去仿佛春季,而并非身在十月。

她看见余乐骑着自行车从门前经过。

每天早上六点,同华高中田径队、足球队和篮球队开始早训,校门同时开启。余乐会在操场慢跑,并听半小时英语听力。六点半,他会启程前往两条街之外的陈记包点,排队买商稚言最喜欢的流沙包和皮蛋瘦肉粥,再回头接商稚言。

商稚言背了半小时英语后回到房间,发现应南乡已经醒了。她满头乱发,睡眼惺忪,正拿着速写本开始一天的练习。

“每天早上起床之后画五张。”应南乡手上画笔飞运,毫无停滞,“一般十分钟一张,不过我速度快……”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揉眼睛,翻开了下一张素材图。

洗漱的时候,商稚言咬着橡皮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一会儿愣。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就连那张十七岁少女的脸庞,也似乎缺少应南乡那种令人眼前一亮的美。皮肤光滑,但鼻翼两端有细小的斑点,额头和下巴上还有生理痘留下的痕迹,眉毛太粗又长得肆意,嘴唇有些干燥,她没有认真护理过。

她默默扎好头发,发现刘海太长,总是垂落下来。商稚言摆弄了白天,无论把刘海别到左耳还是右耳,它都总会滑落,遮住视线。

走出卫生间时正好碰上张蕾。见她揪着自己刘海,张蕾便问是不是长长了,随手从柜子上抓起剪刀:“妈妈给你剪一剪。”

商稚言忽然生起气来:“不要你剪!”

张蕾被她吓了一跳,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商稚言咬着嘴唇跑回房间,应南乡已经换好了衣服,愣愣看她:“怎么了?”

应南乡给她戴了发箍,还重新帮她扎了马尾,换了个草莓发圈。“好看!”应南乡看着商稚言说。

商稚言觉得自己情绪喜怒无常,出门时也不敢跟张蕾讲话。应南乡骑自行车送她去学校,路上恰好碰见拎着早餐过来的余乐。

应南乡戴着鸭舌帽,但余乐还是一下认出了她那头乱糟糟的长发,抬手想打招呼,结巴半天才说出一个“嗨”。

“又找骂呀?”应南乡大笑着冲他喊,“我和言言去吃鸡丝粉,你先去学校吧!”

余乐:“学校见啊!”

商稚言:“你又骗他……”

应南乡摇头晃脑地蹬车,第二天就是月考,但她不打算回学校,也不打算参加考试,直接去老家给奶奶过寿。

鸡丝粉店坐落在铁道闸口附近,上好的土鸡熬汤,鸡肉去骨切碎,汤水清淡但滋味结实,是附近非常受欢迎的早餐店。

火车经过时汤粉微微颤抖,铺在汤上的溏心荷包蛋也随之荡漾着,晃来晃去。应南乡去北京集训了三个月,一直没吃过细细的切粉,抬手就要了三碗,她要吃两碗。

和谢朝不一样,应南乡酷爱葱花。她倒空了店里的葱花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对了,我昨晚在这边看到了黑三哥。”

商稚言吓了一跳,筷子一下没夹紧,荷包蛋咚地掉进碗里:“黑三?!”

“他当时在车站门口抽烟,应该没看到我。”应南乡想了想,小声问,“他什么时候放出来的,你知道吗?”

商稚言只是摇头。

“……不会又来找你吧。”应南乡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 鸡丝粉店: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汤粉走来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冷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柏凛 9瓶;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