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1)

顾阿纤被这句话吓得几乎一晚上没有合眼。但是元恪一直在外面忙粮草的事,直到第二日天亮才回来。

顾阿纤困得迷迷糊糊被他扯起来,不知道他想干吗。直到被他放到马背上。

“你要放我回去?”她揉揉眼睛。

元恪勾唇,“我要带你去北虞。”

北虞?

顾阿纤瞬间清醒,立刻就想跳下马去。“我不去。”开什么玩笑,北虞,千里冰封之地。

“听话,我带你去盛乐。等你玩够了,再把你送回来。”

听到他还想哄自己,顾阿纤气得眼睛睁的圆圆的,“我做什么要去那么远?我现在就够了。”

元恪充耳不闻,旁边三十几名随从也上了马。

顾阿纤这才觉得不对,“那些人不走吗?”几十万大军就抛在这儿?

“陛下昨日派来了新的统帅,锺离久攻不下,准备撤出南地。”元恪顿了顿,“我知道卫宴回去以后肯定会想办法救你。我先走,大军过几日开拔,他一定料不到。”他胳膊紧了紧,“别挣扎了,你乖点,我不想打晕你。”

“我不要去北虞。”顾阿纤哭唧唧道。

“嗯。”元恪将狐裘给她紧了紧,一夹马腹,从后营奔了出去。

寒风呛过来,顾阿纤只能闭紧了嘴,心里又憋屈又绝望。她朝那些随从望去,见有两名随从怀中似乎也抱着女子。心里立刻升起疑惑。那是谁?

马队刚进入密林,就遇到伏击,最前面的骑手被绊马索连人带马翻了过去。元恪一点都不紧张,他们北人骑术好,纷纷越过。紧接着,树林中钻出数十名弓箭手,但是似乎心有顾忌,箭矢并不密实。

慌乱间,顾阿纤瞥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卫宴?她刚要张口呼喊,元恪就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随后,马队分成三队,分别朝三个方向奔跑。顾阿纤这才明白那两名女子是做什么用的。她拼命挣扎,但是元恪的手劲极大,连呜咽都透不出来。

“该死。”元恪低骂一声,鞭子狠狠抽着马臀,玉骢马简直要飞起来。

顾阿纤扭头,眸光正对着卫宴铁青的脸色,他到底还是认出了她,带着几十名随从追赶在后面。

元恪的随从纷纷落后一步为他拖时间,顾阿纤只觉那只胳膊要把自己胸腔都勒断了。

当甩得后面的追兵不见的时候,顾阿纤心中又生出一丝绝望。元恪突然抽出一块帕巾塞进她嘴里,紧接着勒停马抱着她跳下来,狠狠一抽马臀让马儿自行奔跑。他则揪着顾阿纤往山林的深处走去。

顾阿纤被他拽地跌跌撞撞,山地越走越高,隐约可见深涧。

“别怕,翻过这座山就好走了。”元恪喘着粗气道。

顾阿纤早把帕子取了出来,“你何必呢,你自己走多好,我没力气了。”她刚说完,就觉身体一斜,脚下一空,还来不及尖叫,人就从滚了下去。意识消失的前一瞬,她只恍惚看见了元恪扑了过来。

睡梦中,她一会儿梦见自己是只兔子,一会儿梦见卫宴是只兔子。画面变化之间,她站在甜水巷里,看见对面卫府张灯结彩似乎在办喜事。她着急要过去,顾夫人拉住她,“别去了,你久不回来,卫宴问我们要人,我们拿不出来,只好把你阿兄嫁了过去。”

顾阿纤瞠目结舌,“阿兄,阿兄与卫郎都是男子。”

顾夫人撇撇嘴,“你不懂,如今建康就兴这个。”

她大惊之下,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入目就是昏暗的光线,黑漆漆的山壁。她艰难坐了起来,只觉嗓子火烧火燎一般的干渴。四下一看,这是一个不太大的山洞。元恪阖着眼就躺在不远处,衣衫破损。

她坐着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动都不动。只可惜现在外面天色昏暗,不然倒是可以偷偷溜走。

天色愈加昏暗,山风呼啸。这洞不深,所以不断有风灌进来。她有狐裘,倒还可以忍受。但是元恪穿着棉袍,且很多处刮坏了,估计冷的够呛。但是,都这半天了,为什么他一动也不动呢?

顾阿纤有点害怕,嘟囔着不会是死了吧?慢慢移过去。用手试探了一下鼻息,有气但是......

她把手移到他的额头,手心滚烫。

他生病了,还病得不轻,我可以跑了。

第一反应是这个,然后就是焦急,天怎么还不亮?

她回到一开始醒来的地方坐下,时不时看一眼元恪,再看一眼洞外,心急如焚。到底没办法睁着眼一整夜,所以后半夜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睁开眼,天空泛起鱼肚白,密林里一片静谧。元恪还是一动不动。顾阿纤轻手轻脚走过去看了他一眼,用手再次试探鼻息。还活着。她松口气。想了想,她把狐裘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转身离开山洞。

她在外面找了根木棍,一面拿在手里做个依仗。但是不过才行了几十米,她叹口气又返了回来。到底不是这回事。她虽然能走,但是元恪留在这里多半是活不成了。他人发着烧,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伤势。等她回到锺离找人,怕是很难再找到这个偏僻的山洞了。

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她还是很难狠下心看着元恪孤单死去。

回到山洞,她简单查看了一下元恪的身体,发现除了手部擦伤,右肩上上划开一道很深的口子。想来定是因为这个才发起烧来。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元恪腰间把匕首拔,出来,将自己的裙裾割下来好大一块布条,给他扎上。忙完这个便手足无措了。

他不会死吧?

她抱着膝坐在一旁,忧心的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元恪勉强睁开眼睛,沙哑着问,“你在哭什么?可是饿了?”他幼时桀骜不驯,因为反抗经常被关起来不给饭吃。饥饿的时候,整个胃都像在搅着劲翻腾。他觉得顾阿纤娇娇软软一定是受不了这个才哭的。

顾阿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瞧着元恪脸色惨白显然是快要死了。再加上天又要黑了,她又冷又饿又后悔,禁不住就呜咽出声。

“你好了?”她惊喜地扶住他,转而一想,我高兴什么?他好了我不就跑不了了。

元恪栽了一下,昏昏沉沉,他勉强坐起来看了一下摸了一下绑的那块东西。顾阿纤为了不让他的腿再流血,用了好多布,绑成了一个大疙瘩。

他动了一下,顾阿纤马上道,“你要解开是吗?解开又要流血了。”

元恪费力地从腰间的荷包摸出一个小扁匣。顾阿纤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褐色的粉末,“敷到腿上是吗?”

元恪点点头。

敷好药,重新绑上布帯,元恪气色似乎恢复了一丝,“你怎么不跑?”

顾阿纤低下头不语,悔的肠子都青了。

“真可惜,”元恪嘴角挑着嘲讽,他拾起身后的一个不大的布囊,从里面掏出几条肉干递给顾阿纤,“没有水,你再忍忍,明日翻过山就有河,到时让你喝个够。”

顾阿纤扁扁嘴就想哭,她知道她错过最好的逃跑时机。早知道他会醒过来,又有药又有肉,她还管他做什么?

元恪见她不接,干脆塞进她手里,捡起地上的狐裘盖在她身上,然后走到洞口坐下。

顾阿纤知道,这是防止她逃跑。洞口不大,她要迈过他的身体,以习武之人的明锐,一下子就会察觉。

“我要回锺离。”

元恪嚼着肉干,没有理她。他现在体力不支,头还昏昏沉沉,只不过强行撑着而已,就是顾阿纤都能轻易把他撂倒。他装出一副好了的样子,就是为了迷惑对方。

第二日,他恢复了不少,立刻揪着顾阿纤赶起路来。

顾阿纤觉得他简直不是人。那伤口之于他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他右肩虽不能动,但是左臂依然强劲。她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两人翻过山,到了山下的一个小县里。

元恪没有进县城里去。他带着顾阿纤去一条岔道等着,等犊车过来,把顾阿纤推倒在路上逼停了犊车。

“你,你怎么能这样?”顾阿纤难以置信,“他们都把车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人?”她简直不敢回想,浑身发着抖。

“不杀了他们,难道等他们回去报信说有人抢了犊车?这里不是北虞,说不定卫宴就在哪里等着。”元恪懒洋洋地驾着车,脸上丝毫没有一丝杀人的自责。

顾阿纤这才明白王珞评价元恪的话。刚才元恪把人揪下去,让她上了车。他很平常地走过去,抽出匕首,面色平静。就好像这是与呼吸一样稀松平常的事。再无需诧异。

“卫宴绝不能留着,”他自然自语道,“我从没见过这么了解我的人。在他面前,我根本藏不住秘密。这样的人留着,是北虞的灾难。”

他瞥了一眼顾阿纤,嘴唇微勾,“他还是会来找你的吧?我们得早点回盛乐。不然,怎么热情款待建康最盛名的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