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081 拐妮（1/1）
迷迷糊糊间, 延能做了一个梦。
那是自己七岁的一天，滕叔叔接自己“出道”。
——他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 但是自从比武得了冠军之后，好多不认识的叔叔阿姨都找上门来。
爸爸从一大堆人当中, 选了滕叔叔。
滕楚北和爸爸达成了协议——天鱼将会倾尽资源, 力捧他出道。
临走前, 他跟罗汉堂的弘明师父告别。
弘明师父是传授他经文的老师, 也是他最尊重的长辈。
他不太明白自己此行的涵义, 就问道：“师父, 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说吧。”
“师父，您和师叔们常常教导我说：佛门弟子要五蕴皆空。不能嗔痴爱恨、不能声色犬马、不能贪图富贵、不能享乐主义……可是, 我去当了明星, 岂不是犯了这些戒律吗？”
弘明师父笑了，他说：“延能啊，你觉得：一个默默无闻的僧侣, 他整日待在这座少室山上，他能做什么？只能收游客的门票。可他就算每天收一万张门票，也渡化不了一个人。”
“那师父，我去做大明星, 就能够渡化别人了吗？”
师父回答说：“延能呐, 你要知道：比起当一个只能收门票的和尚, 人们更愿意看到一个有德的佛门弟子出人头地的。等你出了名, 才有机会向更多的人宣传善念。”
他点了点头, 又问道：“师父, 那我一心向善，就可以在山脚下渡化很多人了吗？！”
“延能，你记住了：想要渡别人，首先要渡化自己这一关。”
“那怎么渡化自己呢？”
“不骄奢淫逸、不好逸恶劳、不忘本心。这只是基本的三条。”
“我记住了，还有呢？！”
“还有的条例是大人的条例，你还小，理解不了那些深奥的东西。”
“师父你就说吧，我现在理解不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能理解的!”
老和尚笑了笑，宠溺地看着他，道：“佛说有情众生，人生而有情根。延能呐，你将来肯定要长大，要动凡心。等到那时候，你记住了：花有千般好，只取一处红。你若只守着一朵花，等着她徐徐绽放，那你就渡了这朵花，也渡了你自己的红尘……”
“师父，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明白。”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是一派天真浪漫的模样。
他每天都花上七八个小时习武，剩下的时间用来念功课，还不懂的这些世俗的大道理。更不懂什么花不花的。
师父道：
“将来有一天，等你遇到那朵花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连佛祖也会拈花一笑……”
……
这些话，他都牢牢记在了心上。
其实山脚下的日子，并不比山上好过多少。
年少成名所带来的，不仅有物质财富，还有马不停蹄的工作，根本没时间再好好参禅。
他偶尔很怀念寺里的日子，大家都粗茶淡饭的，只知道埋头读经书和习武。不像山脚下，有那么多的剧本要背。
师父说不入红尘，就渡不了世人。
师父还说，一万朵花绽放，只能拈一朵花微笑。
——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这句话的责任。可是自己什么时候会长大呢？！
他不知道。
只不过现在，一朵花却是悄然绽放了开来。
就跟师父说的那样，佛祖见到了这朵花，也会为之一笑。
因为这朵花真的太美好、太纯洁、就像清晨落叶上未睎的露珠一样。纵然那么小心翼翼地接近，都害怕它会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消失……不见。
时间回到了病房里。
他慢慢睁开眼，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蓝色眼睛，是那朵花最初的样子。
***
“延能哥哥，你终于醒了！”
看到延能终于醒转了过来，林小妮总算松了一口气。
从山上下来以后，延能昏迷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陆妈妈也围了过来，问道：“凌云，你感觉怎么样？！”
“妈妈……妮妮……咳咳。”
“咿咿呀呀……”延能一岁的小弟弟也来了，缩在妈妈的怀里看着哥哥。
“醒了就好，没事了，没事了啊。”
说话的是陆虎丘，延能的爸爸。他一向是个严肃刻板的慈父，从不在儿子面前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现在，熬红了双眼的陆虎丘，也不再拿什么父亲的臭架子了，他陪在儿子身边整整两天，不眠不休。
延能勉强张开了嘴：“咳咳……我没事了……对了……妮妮，林阿姨她怎么样了？！她的手臂要不要紧？！”
看他伤成这样，还关心着她的妈妈，林小妮低下头，那个，她感动的要哭了……呜呜呜，小和尚你是金子做的心吧？!
但是看到妮妮哭了，延能更加着急起来，问道：“是不是林阿姨出事了？！”
“没有，我妈妈没事。子弹擦着她的手臂过去的。她其实没中弹。倒是你……医生说你脑震荡、胸骨断了两根……延能哥哥，真的对不起。”
延能毕竟还是个10岁的孩子。
——王雷的一巴掌，扇得他脑震荡。而那一脚，就踢断了他的两根胸骨。这么一来，延能最起码要在床上躺三个月。
延能倒是无所谓道：“嗨，我没事，断两根胸骨不算什么。我爸还打断过……”
话说到一半，延能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六岁的时候，有一次逃避功课，从少林寺里跑了出来，被爸爸知道以后，带回去竹棍烧肉了一顿，爸爸不小心打断了他的一根胸骨。
也是从那之后，他就跟师父们比较亲近，和自家父亲不怎么说话。
但现在，陆虎丘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是爸爸不应该，延能，爸爸下手没个轻重，你别介意。我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
——经过了这次的绑架案，杜虎丘对儿子是失而复得。他也不想再对儿子再提什么高要求了，儿子真的太不容易。
林小妮也道：“延能哥哥，要是你爸爸再打你，你就住到我家来吧！我让我爸保护你！”
此话一出，陆家父母两个沉默……
陆妈妈看着妮妮这么乖巧、这么知道疼爱自家儿子，就掩着嘴笑，不说话。
而陆虎丘心里开始发怵——他想起当顾传旭的尸体被拖出来的时候，虽然盖上了白布，但是那个场面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几个小警察围着白布一直在讨论——
“我都瞧见了：犯罪是太阳穴上正中一枪!”
“这怎么射的这么准呐？顾先生他参过军的吗？！”
“呦呵，这准头你看看!抬手就是一枪，不用瞄准，直接穿过太阳穴!不给罪犯任何反抗的机会!顾先生这枪法堪比神枪手啊。”
“我知道为什么顾家的生意做那么大了。因为当家的是个狠人，顾先生太狠了，一枪干掉自己的弟弟，这样的人做生意能不赢吗？这胆色堪比特种兵啊！”
“说不定人家就是特种兵呢！看他用的枪，以色列的沙漠.之.鹰！这是平常人会用的枪吗？!平常人连5.6式手.枪都不会开!”
从那之后，“特种兵总裁顾传尧”的形象就传播了开来。
自然，也没人再敢招惹顾总的闺女林小妮。
大家都不是活的腻味了……
“延能哥哥，等你伤好了以后呀，到我家去玩吧，我让我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呀……”
林小妮还趴在他的床前，絮絮叨叨说着话。
她觉得：经过这一次的生死考验，自己真的有很多话想对小和尚说的。
小和尚本性文静，也是个很好的听众。无论林小妮说什么话，他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陆夫人看两个孩子聊的这么好，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于是她悄悄抱起小儿子，拉起丈夫：“孩子们说悄悄话呢，我们出去吧。”
陆虎丘点了点头。
昨天的时候，顾传尧亲口跟他道了谢。他才知道儿子是怎么受的伤。
这次，他儿子表现的比他这个老子还勇敢。
陆凌云已经长大成为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将来的路，他可以自己走。
***
另一边。
顾传旭死后不久，他的同伙被一网打尽。
埋伏在防空洞的警察及时出马，逮住了一群人，个个都是有大案在身的毒.贩。
而顾传尧击毙顾传旭这件事，很快就被定性为“见义勇为”和“正当防卫”。
——事后，警察们检查了顾传旭的衣服，真的发现了炸.药。雷.管就在他的胸口位置。要不是顾传尧一枪.毙命，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很快，顾传尧就被无罪释放。
出了警察局，顾传尧跟林轻眉打了个招呼，就去了疗养院找米伊君。
顾传旭被击毙以后，特警搜查了他的随身衣物，从钱包里翻出一张照片来。
这是顾传旭贴身放着的照片，颜色已经泛黄，但仍旧可以看出来：照片上的女子婀娜多姿，眉眼间不施粉黛，艳光四射……
这就是米伊君16岁时的模样。
她满含爱意地看着另一个男子，两个人手拉着手，互相凝视着彼此，看起来就像是一对非常恩爱的情侣。
这是弟弟和米伊君的合影，那还是他们上高中时候的样子。
顾传旭利用女朋友来算计哥哥，事后利用完又抛弃，却还把他们的照片贴身放着。这个人身上的复杂性，可见一斑。
如今，他把这张照片还给米伊君——
作为对她和弟弟联手欺骗自己、害得自己患上白血病的报复。
***
米家为米伊君选的这处疗养院，十分远离人烟。开车都需要半个小时。
进入疗养院的时候，看护米伊君的护士提醒道：“……顾先生，病人从前天开始，精神就不太稳定。昨天夜里打开了窗户，好像是要跳楼自杀。我们为了防止意外，已经将她全身捆上了安全带。现在，她手脚都不能动。只有嘴巴能说话……”
“嘴巴能说话，那就够了。”
——他很想听听米伊君对于顾传旭结局的看法。
见到了米伊君，果然和护士形容的那样——全身被捆得毫无动弹的余地，一张美艳的脸蛋上，也全部是淤青的痕迹。
——前天顾传旭被击毙的消息传来之后，米伊君的精神就崩溃了。
现在看到他来了，米伊君忽然笑了起来。
就算落到了这个地步，她都不忘了奚落一下顾传尧：
她说：“你果然杀了你的弟弟，怎么样，你的心是不是很痛啊？”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 “我在传旭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是他随身携带的。我想，这张照片应该交给你。”
说完，顾传尧就把这张照片举到了米伊君的面前——
米伊君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却是忍得嘴唇都咬出血来。
她真的太低估了顾传尧对自己的恨意，以及这个男人的心肠硬度。
她本以为自己都落到这个田地了，应该什么都不怕了。可顾传尧连怎么打击她的灵魂、怎么让她比死还难过都知道——
眼睁睁看着顾传旭的遗物是自己的照片，真的比什么惩罚都来的可怕。
她忽然哭了起来，哭的崩溃无比。
她说要让顾传尧不好过，要让他体验被弟弟背叛的感觉。那是因为，她也曾经被顾传旭背叛。知道那是天底下最不好受的滋味。
可她真的没想到——顾传尧会亲手杀了弟弟！
现在顾传旭死了，她又破口大骂了起来：“顾传尧，你这个混蛋，那是你弟弟，你们一块长大的，怎么能对他真的下手？！你怎么下得了手？！那是顾传旭啊!”
顾传尧收起了照片，冷冷道：“顾家既然给了他作恶的资本，也该是由顾家来回收他。”
——这也是他爸爸的意思。顾传旭作恶多端，作为顾家的孩子，他害了大哥得白血病。而作为一个毒贩，他在中泰两国之间走私毒.品无数。更是害得无数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样的人，一枪结果了他，还算是太便宜。
米伊君无法扭动身躯，无法扇他一巴掌，就开始疯狂地大叫起来——
“顾传尧，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废物!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算什么东西？!顾传旭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呵呵……七年前，你还不是被你的弟弟耍的团团转？！哈哈哈……看看你多好笑，你捧红我当影后，却是个冤大头，被你弟弟骗的团团转……他才是真的男人!而你是个懦夫!”
米伊君开始大笑起来，披头散发地嘶吼。
她这次是真的疯了。
死一万个顾传尧，她都不会心疼的，甚至巴不得他早点去死。但是一个顾传旭的死讯，就彻底击溃了她的精神。
顾传尧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当初太眼瞎。
这个女人，真的不值得对她的任何好。
关上了房门，他叮嘱了疗养院的护士长：“米伊君已经彻底疯了，将来就把她当做重症精神病患者处理，不许放开她身上的束缚带。也别让她自杀。”
“是。”
护士长连忙应允。
她感觉到了这男人身上那凌冽寒风般的气质，是说一不二的威严感。
其实早在两天以前，当“顾传尧击毙顾传旭”的消息传了出去，社会各界都震惊无比。
——卧槽，妮妮的爸爸这是霸总的模板吗？！还带神枪手特性的？！
——我擦，我以为书上的霸道总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吹出来的。现在才知道真的有这样的神人啊!
——卧槽，这个男人够狠啊！我有点担心，妮妮爸爸这么厉害，将来谁敢娶妮妮？有个这么强势的岳父大人？！谁能hold住？!
——卧槽！顾传尧够男人啊！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救。自己家的败类叛徒自己杀！
总之大家都觉得……妮妮的爸太爷们!太man!是个狼人!
……消息一传出去，顾家的股票还蹭蹭上涨了好几个百分点。
大家都觉得：天鱼有这么个掌门人，前途无限。
就是有点担心谁敢娶妮妮的问题？!
***
天色已晚。
回到了家中，林轻眉早已在等候他。
看着温柔可人的妻子，顾传尧的表情终于放松了点。
年轻的时候，他喜欢活泼好动的姑娘，现在上了点年纪，觉得还是文静一点的女人好。
林轻眉心知肚明他去干什么，也不点破，只是温柔地道：“传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也别再去找她了。”
顾传尧点了点头。
米伊君落得这个下场，完全是自找的 。
自从知道了白血病的原因之后，他就一直非常气愤。
现在，两个凶手都得到了报应，他也终于可以放下这段心结，好好陪老婆孩子。
他搂过了林轻眉的腰，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受伤的左臂，有些没好气地问道：“妮妮还没回来吗？”
“没有，她说等凌云吃完晚饭，她才回来。”
林轻眉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妮妮的那点小心思，谈起来也是很有趣的？
顾传尧却有点酸酸的，拯救闺女和妻子的大英雄是自己，但是受伤最严重的是小和尚。结果闺女整天就跑去医院陪小和尚？
闺女啊……你爸爸不要了？妈妈不要了？
他有些柠檬道：“幸好延能要走了，要不然，我得把他给调到省外去拍戏。”
——按照妮妮和延能这么发展下去，他觉得宝贝闺女很快就要被小和尚给拐走。
“你也别管的太宽。”林轻眉囧道：“你不知道，你还没赶来的时候，延能还拿住了那个王雷……他是为了救我们受的伤。”
妻子又开始宣传小和尚的“光荣事迹”了。
好吧，他承认自己来的比较晚，结果让小和尚先出了风头？还惹得闺女一天到晚惦记他？那个小光头有什么好惦记的？
想到这里，他就酸溜溜地问道：“轻眉，你觉得妮妮是真的喜欢延能吗？他们……是不是在早恋？”
“……”
“早恋”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七岁的女孩父母来讲，非常的……艺术化。
林轻眉咳嗽一声，也艺术化地回答道：“我们不要管得太宽，妮妮她有分寸的。”
“有分寸，一个七岁的孩子？”顾传尧第一次不信任自己的女儿：“她根本什么都没经历过，搞得清楚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吗？”
“你为什么要妮妮搞的清楚这个？”
林轻眉吐槽。她的直男丈夫都想歪到哪里去了？
难道妮妮就不能拥有一段纯纯的、甜甜的、恋人未满、友谊之上的心思吗？
这是女孩子的特权。可以把某个男孩英姿飒爽的那一面，悄悄珍藏在心里面，日久弥香。俗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这种感情不需要真的开花结果，藏在心里面，也是很美好的。
顾传尧却继续八卦道：“轻眉，你第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
“……”
顾.话题终结者.总裁。
林轻眉的脸瞬间红了，她脸皮薄的要死，一下子就红的能渗出水来。
她哪里有什么初恋？！刚刚毕业，就去代孕有了孩子，再然后……就是嫁给了顾传尧。
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