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1)

盛影愣了一下。

殷时渡在她心里的形象就像一个搪瓷娃娃,脆弱易碎、美貌又空无一物。

而这道声音带给她的感觉,却是高山仰止般清冷且充满男性魅力的。

盛影本以为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可当她推开门,一眼看见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伏案书写的身影时,整个人的心都为之停了一瞬。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她看到殷时渡竟然会觉得心动??!

殷时渡只听见开门声,却未听到人说话,过了会,从桌面抬起脸望过去。

他凝目的那一眼,极其冷淡,就像是望着冷冰冰的手术刀,含着肃萧的寒意。

盛影本能地退缩一下,甚至想要逃跑。

直至她再次看去,殷时渡却只是微勾着唇,面色如常地询问道:“盛小姐,请问找我有事吗?”

他语气称得上相当客气,只是肢体动作未曾变动过一分,仍旧是握笔微垂头斜睨着她的状态。

盛影怎能察觉不出他的态度。

搁在往常,这位大小姐早嗤之以鼻地离去了,这会却是忍了下来。

适才和母亲的谈话犹在耳畔。

“影影,家里这段时间损失了上千万的生意,我和你爸都排查过了,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但是,我们家那几笔生意,都落到了殷家手里。”

“妈,你的意思是……”

“没有线索的事情,我们不说,但这些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咱家从前可是给过殷家不少恩惠,要不然能有现在的殷家吗?即便这些事情不是他们搞的鬼,但凡有一丝良心,都不应该在我们家与这几个项目失之交臂后,来坐收渔翁之利!”

“那您今天来医院,不会是想找殷时渡那个没什么用的人问清楚吧?”

盛影的质疑,令盛母怒其不争。

盛家既然怀疑殷家在捣鬼,想要从其中突破,最好的方法就是对准殷时渡这个软弱的攻口。

盛影听完后,也有所领悟。

她想了想决定自告奋勇,毕竟殷时渡那小子,年幼时似乎对自己有点意思。

而在盛家相比较盛恺不太受重视的盛影,总算有了一次可以大展身手的机会。

想到这两个月被克扣的生活费,盛影还有些生气。

凭什么哥哥独断专行,却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凭什么哥哥生下来,就注定要继承盛家的财产,而她盛影,只用当好吃喝玩乐的富家小姐。

甚至于因为她最近开销稍微有点超支,就要开始限制她了。

盛影带着不屈和倔强,决定要捕猎殷时渡。

一个软弱可欺的白衣大夫,她堂堂盛家大小姐还怕搞不定吗?

何况论身材和颜值,她可不必那个今苒苒差。

这样想着,盛影便将门关上,换了副天真的笑脸。

“时渡哥哥,你还在忙吗,我能看看你平时工作的样子吗,听说医生每天的安排可满了,你是不是很辛苦呀?”

殷时渡眼里划过清晰的疑问。

他不明白这位大小姐突然来这招,是要找他做什么,但他直觉不是好事。

何辰打小不喜欢被人骗。

她条件反射踢过去一片沙,只见范景有目光微动,在漫天黄沙里冲她笑得越发肆意。

何辰很少见范景有面上露出这样的笑容。

可能是受到他的感染,她心底慢慢也升起了丝清泉的甜意。

当然了,被骗的这个问题,被她后来拿出来当罪证时。

范景有也解释过。

水自然是要小口喝,他当时那样牛饮,只不过是注意力全在瓶口上,忘记了这回事。

过去太久,何辰已然忘记他关注瓶口的动机了。

范景有转移话题,“我还习惯性含了口水在嘴里,这样进来的空气,经过水降温后,可以减少肺部的水分流失。”

“这样啊,当时你没说!”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何辰,觉得自己又get了一项徒步新技能。

小清新和野人在远处,只能看见何辰踢沙的动作,还以为两人闹了什么矛盾。

走到跟前,看见范景有头顶落了些沙,小清新自动向何辰靠近,表面立场。

野人也问:“怎么,发生什么事?”

范景有手里还剩小半的水瓶,被他捏出声响。

他移开视线,数着时间,“十五分钟到了。”

而后,在已经移动的手杖影子顶端,轻轻放下手中的水瓶。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范景有走过去,拔起那根长仗,从瓶盖处划向水瓶。

“这条直线是东西方向,”

他一面说着,又在直线上画了条垂直线,“这是南北方向。”

野人眯眼看过去,没有出声。

小清新拿出手机核对后,哇哇惊叹。

“虽然现在手机都内置了指南针,但保不齐会有意外,这个办法还真是方便又保险!”

范景有颔首,看向何辰:“懂了吧?”

经过他的演示,的确是简单易懂,何辰点头,“嗯?”

“所以导航没了不要紧。”范景有让她放心,“还有我本人。”

范景有的语气并不像在故意炫耀,更多的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件事实。

对于他自信到近乎自大的话语,野野低低“呵”了一声。

小清新忍不住喃喃:“卧槽,大佬都nb的这么自然吗。”

想起那只西北狼,何辰打心眼里认为,范景有没有说大话。

能训狼识路的向导,不是导航本航那是什么?

面对三人不同的表情,范景有没有说什么。

他特意将这件事摊开解释一遍,本就是为了提升何辰的注意力,并不是来说教的。

范景有很快收好长仗,单肩背好包,蹲身让何辰上来。

何辰没多想,双手轻巧挂在他的脖子上。

探出手托了把背包,发现还挺沉,何辰便问:“要我帮你拿包不?”

“不用,很轻。”

范景有很轻松地直起身,仿佛背包和她都不过是个轻飘飘的玩偶挂件。

野人站在旁边看着,发出疑问:“如果今天找不到人呢?”

范景有帮丁掌柜的忙,与何辰三人并无干系,范景有没理由让他们过来。

何辰三人也大可以直接拒绝。

范景有内心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这三人虽看着闹腾不靠谱,没想到还能忍到这个时候才出声。

看见逐渐西移的太阳,范景有回道:“如果在日落之前还没找到,今天就先回去。”

他想了想又说:“明天我带齐装备再过来。”

走了十来分钟,遇见一座小沙丘。

何辰趴在男人右肩上,躲着太阳光,视线下垂观察了一阵。

她回头冲百米开外,正吃力爬坡的队友高声传授秘诀:“在沙丘上不要直上直下呀!”

小清新一步一爬,非常吃力。

野人凭借在cs和其他户外经验,很快找到技巧。

他侧着身子迈了一步,接过何辰的话茬笑:“横切比较省力。”

看着两位队友,开始慢慢摸到门路,行走快速很多。

何辰欣慰地浮起张笑脸,仿佛自己也咂摸出了点趣味。

范景有视线微转,“这么高兴?”

“嗯啊。”何辰笑了两声,没有掩饰自己的开心。

眼见着快要爬到坡顶,何辰挽紧他的脖子,微微凑近些。

顿了顿,她伸出袖子,好心替他擦掉额上的汗珠。

范景有蓦然停住了。

何辰收回手臂:“嗯?”

“你亲我一下。”范景有道。

何辰:“???”

他没有再动,停在原地等她。

何辰一头雾水,这个要求突如其来,他们今天不是要去救人打坏蛋吗。

怎么就变成要她亲了?

何辰:“你没事吧?累糊涂了?”

“我很清醒。”范景有转过脸,笑着看向身后,“或者你想当着他们的面亲。”

多大点事,以前又不是没亲过,何辰心想。

可那时是自己有心占点小便宜,今天这么被动的情况能一样吗?

何辰立刻挺直背,从他身上离开,催死挣扎,“想威胁我,没门!”

以前是她看走了眼,还以为他是个替天行道的“名门正派”,看不上这些红尘俗事呢。

何辰小小声吐槽了一句:“表里不一的男人。”

“嗯。”

范景有应了一声,伸手轻拍她翘起的臀,一甩后背,差点将她摔下去。

视野里的沙丘,晃悠着天旋地转,何辰连忙抱紧身前的男人,连连求饶:“等等!”

尽管沙丘高约两层楼,倾斜的沙坡形成了很大的缓坡,何辰连看都不敢看。

她豁出去,探过脑袋,在范景有的侧脸上吧唧一口。

特意亲得很响。

“奖励你的。”她找回主动的语气,公事公办道:“继续走吧。”

范景有背着她,缓慢下了山丘,“我可没这么好打发。”

“那你还想怎么样?”

既然都付了“款”,何辰理所当然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男人身上。

尽管对范景有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出一趟山的价格是二万,以天数为单位递增。”

范景有还真给她算起了账,“带你们进沙漠,喝我的水吃我的干粮,还背着你走了一个多小时。粗算下来,你要给我至少这个数。”

“五万?”

何辰数着他的手指,叫道:“卧槽你就是鹰哥吧,抢钱啊!”

“以后少给我说脏话。”他又顺手拍她屁股,“既然要算当然得算清,请问你是依照市场价给我,还是拿人来抵?”

何辰气道:“我就只值五万?”

放屁!他要是敢回答是,信不信她立马揪他头发。

“你觉得现在你值几块钱?”范景有闷着笑,又道:“如果主动点,或许我能跟你一笔勾销。”

分明是范景有带他们过来,他们没找他算钱就不错了!

何辰气愤之下,抓住了一个漏洞,察觉到他话里的笑意,才意识到他在开玩笑。

她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声“救命”,听声非常熟悉。

范景有收起玩笑的心思,三两步下了沙丘,背着何辰疾奔向那个声源。

黄沙的波纹在眼前急速退却,何辰听着耳边的风声,只觉得自己似乎要飞起来。

这个男人的体力,还真是异于常人的充沛。

翻过这座沙丘,绕了几个弯,眼前出现一个湖,再往前几十米,只见漫山遍野的耗牛,将一人一骆驼围在其中。

骆驼已经被耗牛攻击得倒在地上。

有个齐刘海带了顶帽子的小姑娘,躲在骆驼后面瑟瑟发抖。

听见有人的声音,小姑娘抬起一双泪眼,哭着求助:“呜呜呜救救我……”

她的声音,在看清来人后,嘎然而止,“你、你们……”

何辰也愣了,“是你?!”

卧槽,丁掌柜口中的那个倒霉蛋,怎么是范海辛啊!

他们满西北找的人,一点风声都没查到,没想到就在旁边客栈!

何辰连忙从范景有身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气道:“你藏这么深干嘛,知道我们找你多久了吗?留张字条就离家出走了,你还真是出息了啊。知不知道你爸妈还有老师怎么说我吗,不是你离家出走就走呗,提我的名字干嘛,不是故意给我找事吗?”

何辰是真生气了。

撇开老师们的猜测和范家的层层排查不说,她带着野人和小清新来西北,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要是范海辛只是来旅游就算了,可她不仅没漂漂亮亮游玩,反而还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不忍睹。

想起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字条,何辰嘴里说着与自己无关,可心底终究还是带着自责。

何辰一口气憋着,恨不得立马将这位大小姐给踢回家。

要是在学校,范海辛早跳起来,冲过来怼何辰了,哪里还听得见这么多。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听进去,范海辛的视线落在何辰身旁。

看见男人俊朗的面容,她似乎辨认了一会,才与记忆中那张拼接过的照片对上号。

范海辛自骆驼身后,站起身呐呐道:“哥?”

她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受尽生平十八年没有过的苦,真见到了家族里视为禁忌的“哥哥”,竟然不自觉退缩起来。

何辰这才想起来,范向导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难怪范景有非要带着他们三个拖油瓶来找人了。

她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是她?”

范景有避开范海辛的视线,看向何辰:“你们在查,我也在查,原以为她在客栈受几天苦,会自己回去,看来还是受得苦不够多。”

所以范景有知道范海辛就在隔壁,还装作若无其事,眼睁睁看着范大小姐为了找自己而受尽磨难?

何辰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这人岂止是表里不一,简直人面兽心。

没有得到回应,范大小姐咬着嘴,重复道:“哥,我是海辛。”

范景有终于看向她,“范小姐用不着这么称呼我,范维声……你父亲应该同你说过,我早就不是范家的人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殷时渡开口让人进来,是一个小护士。

随着门被打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纯又天真的笑容,“殷医生,陈主任说要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小护士娇俏的声音顿住,视线落在殷时渡被今苒苒握住的左手上。

那扭捏的包扎上赫然又绑了那个烂结,完全没有比上一版好看到哪里去。

小护士望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脸上出现短暂的震惊,而后又是清红交替,十分精彩。

今苒苒本还觉得这个小护士在她丈夫面前的出场,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可这会见小护士无剧情表演地这么入迷,心底那么一丝警戒消散得一干二净。

小护士走后,殷时渡也盯着他手上的绷带笑了笑。

今苒苒这会的气已经消了,或者说完全不知去了哪。

她一面收着药箱,一面还在疑惑地自言自语:“那刀呢,刚刚好像没看到啊,难不成她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