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1）
坐在十多个平方的小面馆里，许茉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 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
她的房东突然牵扯进一桩刑事案件，名下的财产全部被查封。因为时间紧迫，中介通知许茉, 她需要在三天之内搬出去, 作为补偿, 中介可以免费替她寻找新的房源。
许茉一向是个比较心大的, 只在一件事情上有些矫情，那就是房子。她对居住环境的要求特别苛刻，这么短的时间，让她上哪儿再去找一个称心如意的房子？
“我觉得，三天之后，我大概就要露宿街头睡桥墩了。”许茉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叹了口气，巴掌大的小脸几乎皱成了一个包子, 样子丧丧的。
宋湛认真听完她的话, 却并没有对许茉惨兮兮的样子表现出什么太多的同情心。在他看来，换个房子而已, 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反倒是十分务实的问了一句，“违约金呢？”
啊？
“按照合同约定，发生这样的情况，中介是要赔偿违约金的。行业规则，一般是单月房租的双倍。当然, 具体赔偿金额，还要看合同的约定。”
宋湛耐心的解释了一下，许茉就仿佛看到一叠厚厚的钞票在向自己招手，连带着看宋湛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拜。违约金呐，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按照现在这个房子的租金，双倍就是整整一万块啊，就算她再找中介重新看房子，一个月的房租也只有五千左右，她还能净赚五千块！
看她一脸精打细算的模样，宋湛靠进椅子里，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赶紧找房子，不然就真要睡天桥了。”
许茉轻哼了一声，利索的结了账，兴致冲冲的杀回家。
而宋湛打着去租车行还车的名义，直接将车开到了宋家在市郊的老宅。中午的时候，他看到了宋洛发来的信息，第一时间给他爸去了电话，说晚上会回去一趟，成功的拖住了老宋打算找张教授聊聊天的计划。
对此，宋洛简直美到冒泡，一口一个“哥哥真好”、“我哥超棒”，叫的那叫一个甜。
夕阳西下的时候，郊外的别墅区被镀上一层金色，宋湛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他爹宋怀瑾牵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牧站在门口，那叫一个精神抖擞。
宋家是书香门第，宋怀瑾年轻的时候是教育工作者，在市一中当了很多年的教导处主任，是典型的刻板老干部做派。对于宋湛这八位数的跑车，属实看不上，总觉得开出去就是在搞歪门邪道。
宋湛从车库里出来，那只德牧就亲热的扑了上去，吐着舌头围着他打转。
“大宝，回来！”宋怀瑾一声吆喝，大狗乖乖的夹着尾巴，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回来。
宋怀瑾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儿子，目光在落到宋湛脖子里的银色链子时，极为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为人师表就要有个为人师表的样子，别每天净整些乱七八糟的，瞧瞧你脖子上那是什么玩意儿，跟大宝的狗牌一个样。”老宋背着手，虽然已经退休好几年，但爱训人的习惯依然在。
宋湛双手抄在裤兜里，不在意的扯了扯唇角，却自觉的跟在老头身后进了屋。
“我听说你还住在洛洛那里，学校安排的教师公寓还没下来吗？”宋怀瑾顿了顿，“要不要搬回来住？”
宋怀瑾年轻的时候娶了a市褚家的独生女，可有一个女总裁老婆的缺点就是——老婆365天到处飞，他退休以后闲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常陪伴，只有一条大狗。
“爸，我搬回来，每天上下班在路上的时间就要三个小时，有这个时间我还能多备一节课，多为祖国建设培养一批人才。”宋湛说的一本正经，充分展现出了他同为教育工作者的觉悟。
果然，这话宋怀瑾爱听，觉得自己儿子还算是个明白人，虽说喝了许多年的洋墨水，但还是知道多为国家做贡献。
“那……”宋怀瑾顿了顿，“回来之后，有没有遇上喜欢的姑娘？”
宋湛：“……”
人上了年纪，对于有些事情，总是特别热衷。
宋湛在宋怀瑾眼里，还算是个省心的孩子。上学那会儿，好多毛头小子早恋，宋湛却没有，老宋很欣慰；可现在儿子已经二十八了，那些毛头小子女朋友都快换了一沓，可宋湛还是单身狗，这让老宋怎么能不心急？
他抬眼瞅瞅窝在沙发里的儿子，清了清嗓子，“你已经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是需要多留心一下。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尽早定下来的好。”
“知道了。”宋湛应了声，摩挲着手机的边缘，“有了就给您带回来。”
那就是还没有呗？
宋怀瑾哼了一声，“连大宝都不如，大宝都跟隔壁老李家的萨摩耶好上了。”
宋湛：“……”
在老宅和宋怀瑾吃过饭，宋湛换了衬衫西裤，就以明天还要上班为由，回了和平小区。路过小区楼下中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隔着个玻璃门，就看到了里面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她一贯喜欢的大t恤和小短裤。
“师傅，麻烦您就在这儿停吧。”
宋湛从出租车上下来，几步走到中介门口，就听到许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不行？凭什么不行？”她把合同“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按照合同法的约定，你们就是应该赔给我双倍的违约金。”
“许姐，您别急，咱们有话好好说。”中介小哥卖着笑，“实不相瞒，房东家里出了事儿，这会儿全都乱了套，家里就剩下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太，整天哭得天昏地暗。这个时候再找人家要违约金，不是……不太好么。”
“怎么，看我把合同甩出来了，打算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你们刚才那个置业经理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吗？还恐吓我说，再闹就要堵我家锁眼，老子房子都不租了，害怕你们堵锁眼儿？！我看你们才是缺心眼儿！”许茉一脚踩在椅子上，端出一副小流氓的架势，“我告诉你们，今天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
宋湛站在门外，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有些哑然失笑。
“先生您好，要看房吗？”中介小姐姐看到门外的男人，热情的迎了上来，又顺着宋湛的目光看向里面闹腾的许茉，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们一个客户，因为租了个房子，在店里闹了好长时间了。”
“怎么了？”宋湛看着许茉的背影，淡淡开口询问。
“房子租了一段时间，不满意，想要闹退，还非要说是我们的问题，没有事先和她说清楚，您说这不是胡搅蛮缠嘛。”小姐姐保持着职业微笑，“不过对于我们来说，顾客就是上帝，我们也不能真的和她吵，这不是在好好的解释么。”
宋湛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那笑容里有些轻蔑。他走上前，屈指敲了敲玻璃门，屋里的人闻声看过来。
“宋……律师！”许茉一个激灵，收回踩在椅子上的大白腿，跑到宋湛身边，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可怜样，指着中介，“宋律，他们不但不赔钱，还要堵我家锁眼儿！”
“许姐，您别生气，这完全没有的的事儿！”
“放屁！老子刚才录音了！”说着，小可怜模样一收，许茉把手机往桌上一甩，屏幕亮起，显示还在录音中。
宋湛觉得，如果有需要，这丫头大概能原地表演个眼泪收放自如。
中介：“……”
趁着中介傻眼的时候，许茉得意的冲宋湛抬了抬下巴，就怕这帮人抵赖，她特意留了个心眼。
唇角微牵，宋湛暂且给了她一个算是赞赏的眼神，掀了掀眼皮，“叫你们店长来，我和他谈。”
小哥一看今天来了两个不好对付的，忙不迭的去了后面的办公室，这个烫手山芋，他才不想接。
店长是个中年小胖子，一听说门外那个闹事的不但没走，还来了个疑似律师的人物，递给中介小哥一个“真没用”的表情，往后撸了撸头发，迎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门口站着个漂亮姑娘，细胳膊细腿的。旁边还有个男人，戴着副眼镜，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
“宋律，店长的来了！我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许茉惦着脚悄咪咪的在宋湛耳边说话。
宋湛为了将就他的身高，微微俯身，便有软软的气息喷洒在耳际。他轻咳了一下，示意她差不多就行了。
店长搓搓手走上前，“您好先生，贵姓？”
“免贵姓宋，请问这个事情怎么解决？”宋湛将桌上的合同往前一递，修长的手指点亮手机屏幕，又点了点合同里的违约条款，“你们不赔偿，是打算违约吗？”
店长看着正在录音的手机，又瞅了眼合同，想说的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好像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未来都要变成呈堂证供。
“不赔的话，也没有关系。”宋湛微微笑了笑，在店长正要大大松口气的瞬间，淡淡开口，“我会直接投诉到住建部门和行业协会，您们不想和我谈，接下来可以和有关部门谈。”
“别别别，大哥，没那么严重。”店长一听对方拿捏到了自己七寸，连忙讨好，再度打出感情牌，“不是我们不想陪，这钱其实也是房东出，只是房东现在家里确实有困难，就剩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咱们这不是不忍心么。”
“切。”许茉轻嗤一声，“你们黑吃黑的时候怎么就不提同情心了？是不是我这儿前脚一走人，你们就打算派两个大小伙子上门，逼着老太太赔钱，然后把我的违约金心安理得的装进你们的口袋？我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们两个人，当真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还挺默契。可怜小胖子店长被宋湛和许茉唬得一愣一愣的，一边赔笑脸，一边点了一万块的现金，送走了两位祖宗。
看着两个人拿着钱离开，店长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揣着厚厚的一沓现金，许茉美滋滋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才谢谢你了啊，说的有模有样的，几句话就把那小胖子唬住了。等我找好房子了，请你吃饭。”
宋湛轻恩了一声，看向身侧的姑娘，“我发现，你其实挺凶的。”
“凶吗？”说着，许茉挺了挺胸，“挺吗？”
宋湛：……
月色正好，男人偏过头，无奈的笑了笑。
——
然而，虽然拿到了违约金，但对许茉来说，三天之内找个房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已经和中介连着跑了两天，看了十几套房子，不是小区太破旧，就是装修太糟糕。还有一套，许茉一推开厨房的门，就看到十几只蟑螂从流理台上迅速爬过，吓得她一口气跑出了单元门。
真的像林小萌说的一样，她现在住的这套，果然就是以a大为中心，方圆五公里唯一符合她要求的独苗苗。
拖着几乎要断了的腿，许茉趴在桌子上，想着如果她明天还找不到房子，就先去林小萌家里将就几天。
【许嬷嬷：亲爱滴，在吗？我还没有找到房子，求收留。】
【许嬷嬷：委屈.jpg】
【萌萌哒：哈？那房子真要被查封了？可我还在云南呢，你要不找个开锁公司先把门撬了，我再有一周就回来了。】
【许嬷嬷：……】
【许嬷嬷：你确定这样做不会被抓进派出所吗？】
【萌萌哒：那咋办？住酒店？可你那儿一堆东西放哪儿呢？】
一会儿，林小萌又发来一条信息，且出了一个在许茉看来，很馊的主意。
【萌萌哒：嗳，宋湛不是就住在你对门吗，他不是一个人住吗？你要不问问他，能不能租给你一间。】
【许嬷嬷：不要。】
【萌萌哒：我跟你讲，他的那一套因为在整栋楼的最西边，不但白天能看到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晚上能感受城市的万家灯火，还能远眺a大栖霞湖哦~栖霞湖哦，你之前不就想要个这样的吗？】
妈的，好完美。
许茉发现，她羞耻的有些心动了。
【萌萌哒：而且，依照宋湛的品味，他家的装修也应该能符合你的需求。还有啊，他不是教计算机系的嘛，以后你修个电脑翻个墙，下个小片片什么的，敲敲门就完事儿了，多方便~家中免费常备计算机大神，简直不要太完美！】
【许嬷嬷：……】
【萌萌哒：哎呀，你就找他收留你几天，反正你们俩住对门，搬东西也方便。你抓紧时间再找找，找到了就搬走，再不济，等我回来~~】
说的，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要不，就去问问？
“喵~”
因为许茉这两天成天往外跑，二蛋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吃到心仪的猫饭，这会儿正冲着许茉喵喵叫。
“二蛋，你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又要成为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儿了。”许茉挠了挠猫咪的下巴，唇角塌着，“不怕，还有我这个大可怜陪你一起。”
“喵~”
二蛋咬着许茉的裤腿，就把她往门口扯。
“你想出门溜达溜达？可是我没力气了。”许茉嘟着嘴巴，瞧着二蛋漆黑的大眼睛，还不停的冲她喵喵叫，开始心软了……
“算了，就在陪你出去走走吧。”
许茉一打开门，小家伙就直冲对门502，抬爪子挠门。
许茉：……
屋里传来球球温顺的声音，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许茉捂了捂眼，原来是想去找球球玩儿，果然是儿大不中留。
宋湛推开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从他脚边蹭了过去。他下意识的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客厅里抱着作一团，在地上打滚的两只猫。他又看向许茉，微微挑眉，示意她这是怎么回事。
“天凉了，让他们交个朋友吧。”
宋湛：？
“不知道吗？”许茉看他金丝镜片后疑惑的表情，“电脑玩儿的那么溜，请擅用搜索。”
大概是来的次数多了，许茉豪不拘谨的就进了屋，看着玩得开心的两小只，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开心的笑。
如果她真的搬走了，二蛋应该也会挺难过的吧。
转头，看到宋湛放在桌上的电脑，知道这个男人大约是在工作。
“吃饭了吗？”
“还没。”宋湛走到桌边坐下，手指键盘上快速敲击，一行行的代码飞速略过。
许茉有点惊叹，单身男人的手速，果然不一般。
“家里有东西吗？”
宋湛抬眼，不知道这她要干嘛。
许茉嘿嘿一笑，“前两天不是说请你吃饭吗，最近一直在看房子，没顾上。而且我想了一下，去外面好像太没有诚意，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给你做顿饭吃，好不好？”
姑娘的声音清甜，想要讨好人的时候就带着撒娇的味道。
宋湛抬头看了一眼，许茉弯着唇，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大眼睛里充满期待。他低头，一边敲代码，一边开口：“随你。”
哦也！
许茉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剪刀手，首战告捷。
可在冰箱和厨房翻了半天，她只找到一把挂面和两颗鸡蛋。看着这单调的食材，许茉叹了口气，打算开始化腐朽为神奇。
厨房里传来刺啦刺啦油锅冒泡的声音，宋湛闻声望过去，就看到许茉带着条hellokitty的围裙，正在做面条。
她小巧的鼻子很挺，嘴唇抿着，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乖巧又认真。
唇角不自觉的染上笑意，宋湛又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电脑上。
不一会儿，两碗卖相漂亮、香气扑鼻的拌面就端上了桌，面上还盖着一个黄澄澄的煎蛋。
“来，尝一下，夏季必备家常拌面，口感爽滑，味道鲜香，谁吃谁知道。”许茉将其中一碗放到宋湛面前，笑眯眯的自卖自夸。
宋湛从善如流，挑了一筷子面，味道果然不错。
“好吃吧？”许茉也跟着坐了下来，开始动筷子。
可她吃几口，就抬头看宋湛一眼，吃几口就看他一眼。直到宋湛被看得浑身不舒服。
“我的看起来比较好吃？”
“那倒不是。”
“那是我看起来比较好吃？”
“……”
这个男人，不说骚话会死吗？
筷子在面碗了戳了戳，许茉正了正神色，“宋湛，你缺不缺个室友？”
正在吃面的男人微顿，继而挑挑眉。果然，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许茉乖乖的坐在他对面，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流露出无辜又无助的神情，笑眯眯的讨好着开口，“会洗衣服做饭打扫家的那种？”
“那我不如找个保姆。”男人顿了顿，继续低头吃面。
许茉：“……”
心中大大翻个白眼的同时，她面上还是保持着淡定甜美的微笑：“不仅会洗衣服做饭打扫家，还可以养猫做猫饭，你不是一直不太会照顾球球吗？”
“许茉。”宋湛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有话直说。”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可我还没找到合适房子。”她扁着嘴巴，期待的看着宋湛。
“所以呢？”
“你能不能先收留我几天，我抓紧找房子，找到了我就马上搬走。”说着，许茉还把右手举到脑袋边，像个招财猫一样发誓，“我保证，一找到就搬走，肯定不会赖在你这里，你可以给我按天算房租。”
“许茉，我不缺钱。”
“额……”许茉咬了咬嘴唇，“那你要是让我搬过来，这几天二蛋和球球就交给我了，保证不劳烦您尊贵的手，你就专心整你那些天书代码。”
看着男人慢条斯理的又吃了一口面条，似乎有些微微动心的样子，许茉继续添油加醋，“不仅如此，我搬过来以后，你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呢，我可以免费陪聊；你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我保证马上闭嘴。你要是有那方面需求的时候……”
宋湛蓦地抬起头，微凉的目光透过金丝镜片，看向对面满嘴胡说八道的人。
许茉干笑了两声，“你就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保证马上滚蛋，绝对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宋湛哼笑了一声，靠进椅子里，“不行。”
许茉：“……”
作者有话要说： 许茉：宋湛，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