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1)

而明日则是今日优胜者们的角逐。

能参加摘英会的都是各宗派里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而能获胜的更是不容小觑。

听明白了余烬云的潜意思之后,万里没受伤的那只手将折戟拿着,朝着男人微微拱手之后这才默默离开。

这一次摘英会的比试地点是在缙云,作为东道主的余烬云自然不能随意离开。

他在让万里去主峰休养一下之后,便面无表情地继续将视线落在了正在旋转的玄机盘上。

而坐在一旁的临沂知道,余烬云可能的注意力可能没多少留在这儿了。

他看破不说破,拿起手边喝了快一半的茶水再次抿了一口。

隔着水汽氤氲,临沂的神色看不真切。

主峰的灵力最为充沛,纯度也高。

万里将周围灵力吸收了之后,在那里的话会比在其他地方伤口愈合的要稍微快些。

却不想在御剑回主峰的路上,他瞧见了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

万里一愣,放缓了速度低头隔着浅薄云雾看去——还真是明疏。

“师侄!师侄!”

白衣少年御剑停滞在了半空,大声唤着明疏,生怕别人耳朵聋听不见似的。

下面的明疏听到声音后一顿,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刚一看过去便瞧见了万里正用着掌心殷红的手朝着他挥着,那颜色在云雾浅白之间格外醒目。

光是看一眼便觉得瘆人。

“师侄,你这是去了哪儿?怎么从主峰这边方向过来?”

明疏嘴角抽搐了下,而后收敛了情绪,弯着眉眼温声开口。

“我得了老祖宗的允许将师弟安置在了主峰的一处偏房里养伤,刚为他包扎了伤口 ,现在正往回走呢。”

男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视线落在了万里右手掌心的伤口处。

“小师叔,你这伤是……”

“啊,小事小事,是我刚才与人切磋时候伤到的。好在也不算特别严重,师父让我先回主峰好好休息一下,这不我就回来了吗?”

万里笑了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条件反射的用了受伤的右手在和对方挥手。

他将手放下,这样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绕是对方说的再如何风轻云淡 ,可明疏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五感敏锐,自这般远距离也能清楚地瞧见万里掌心处的伤口。

未伤及筋骨,只需要简单掐个治愈术应该便能愈合。

不想余烬云竟然还大费周章的让少年离开场地回主峰去。

这紧张程度未免也太过了吧。

明疏心中有千万思绪,但是表面上却还是笑容灿烂,瞧不出似乎想法。

“原来是这样,那小师叔快回主峰疗伤吧。”

万里听后微微颔首,继续御剑往主峰那边飞去。

在云深远山之中,一下子便没了踪影。

青衣男人站在原地瞧着万里离去的地方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后,这才收回了视线。

他唇角微微上扬,那弧度没有之前面对万里时候那般大。

很浅淡,只有一点儿笑意,若有若无。

看起来有些嘲讽意味。

“当真是老祖宗门下唯一的徒弟,比起旁人确是要金贵些。”

明疏这么说了一句,而后把玩着手中的玉笛。

他摇了摇头,慢慢迈着大长腿往前面走去。

万里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特殊的体质被明疏误以为身娇体贵,受不得苦。

他此刻刚回到了主峰,四周的灵气充裕。

稍微一吸收便觉得灵气瞬间流经五脏肺腑,舒服极了。

万里往平日里练剑的小竹林方向过去,那里有一处亭子,用来运转灵力治愈伤口最为合适。

他过去盘腿而坐,来回运转了几个周天后觉得手中的伤口愈合了一大半。

不过还是有些疼,像是蚁虫在咬,密密麻麻的,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感到伤口恢复的还行的万里这个时候才将注意力落在了折戟身上。

和他一样,在刚才和顾惊语的比试之中,折戟也消耗了太多体力,刚到了主峰便立刻陷入了沉睡。

万里看着折戟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灵力在剑身上,莹白色的光亮带着些许凉意。

细碎如萤火,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他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折戟已经睡下,他一个人这么干坐着也无趣。

万里顿了顿,突然想起了刚才明疏的话。

既然林晦也在这里疗伤,作为朋友 也作为“长辈”,那他于情于理也应该过去看看。

想到这里,万里也没管折戟,任由他在这里睡大觉。

而后起身往一旁的偏房走去。

主峰有几处偏房,而万里按照灵力强度进行排除,很快便准备的找到了林晦所在的住所。

“咚咚咚”,万里站在外面敲了敲门,听到了里头的一点儿动静后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林晦,是我,我是万里。”

“我听明疏说你在这里养伤,恰巧我刚回来,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万里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要听清楚却是很容易的。

里头的少年听后一顿,在万里以为他没有听清打算再提高点儿音量的时候。

林晦的声音冷冽,似一缕清风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万里听到对方的声音总觉得闷闷的,好像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没多想什么,在得到了允许之后这才轻轻推门进来。

“林晦,你身体好点没……”

万里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眼前用白绸布包裹地跟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的少年。

唯一还算完整露出来的,是林晦那张清俊的脸。

少年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轮廓还有些青涩,却依旧能够瞥见之后的惊艳。

他听到万里推门的声音后,眼珠转了转,逆着光看了过去。

“要喝茶自己煮,我现在可能不大方便招待你。”

林晦这么沉声说道,语气听不出太大的起伏。

可万里对人情绪感知敏锐,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儿怒气。

“不用不用,我不喝茶,我就是单纯过来看看你而已。”

万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瞧着对方被包裹的这般严实,心下不忍。

“……虚云下手可真重啊,你这伤连治愈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吗?”

“倒不是起不了作用,只是外伤大多已经痊愈,就是骨头断了几根,灵脉也才接上……暂时不能动弹而已。”

林晦面色如常,最后结尾的那个[而已]两字让万里生生噎住了。

万里有些不忍的移开了视线,起身过去帮林晦掖了掖被子。

不想他刚走过去的时候,少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

“等等。”

“怎么了?你是想喝水还是出恭?”

少年说着就弯腰准备将对方小心翼翼的扶起来。

“……不是。”

林晦沉默了一瞬,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眸光闪烁地瞥了一眼少年。

“你刚才说的是[虚云]……”

“听你这语气看起来像是和那佛修早些时候便认识了?”

这话听起来虽然是疑问句,可语气却不带一丝疑惑。

林晦很敏锐的觉察到了刚才万里提起虚云时候的神情语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不认识的人。

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便被林晦给觉察到了。

万里有些心虚地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面颊。

“他是之前我下山历练时候认识的一个佛修,不过认识归认识我和他并不算多熟。”

林晦听后抿了抿薄唇,长长的睫毛落在眼睑处留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从刚才到现在他胸中都有一口浊气,倒不是因为万里或者是虚云。

他只是觉得自己以那样破釜沉舟的一招,对方却还是毫发无损。

这样一想,但凡是个有自尊心的人都不可能一下子将心里这个坎儿给轻易过去。

“林晦?”

万里见对方一直不说话,不免有些担心的开口小心翼翼地唤道。

“你别把这次比试结果放心上,输了咱们再努力,争取下一次赢回来就成。而且虚云的确挺厉害的,我和他对上肯定也够呛……”

听着万里巴拉巴拉一阵安抚自己,因为打开了话匣子,而后越说越停不下来。

林晦叹了口气。

“我没把输赢放在心上。”

“只不过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还不甘心罢了。”

少年说的这般风轻云淡,可万里还是听出了一点儿意难平的意思。

他坐在林晦床边,张了张嘴还想要说点安抚的话语,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万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第三次伸手过去,将林晦本身就盖的严严实实的被子又一次多此一举的掖了掖。

“……”

林晦眼神微妙地扫了万里一眼,最后余光落在了他还带了点儿伤痕的右手掌心上。

那处伤口已经愈合了好些,只有一道痕迹。

看上去没有最开始时候那样的血肉模糊。

林晦因为受了伤,之后便被明疏给带到了主峰。

所以并没有看到之前万里和顾惊语交手的场面,他垂眸瞧了好一会儿,疑惑地问道。

“你刚才是和谁对上的?怎么力道如此之大,竟然险些伤到灵脉。”

灵脉是修者用来凝聚灵力的,因为灵脉极其重要,一旦损伤便很难愈合。

轻者修养半月,重者直接成为废人,再无仙缘。

因此通常修者都会用大部分的灵力来保护自己的灵脉,让它很难被敌人损伤到。

这也是为什么林晦瞧见了万里手中的伤会这般惊诧的原因。

毕竟能够险些伤到灵脉,那力道便不容小觑。

“对了,我忘了你当时不在场。”

少年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上的那道痕迹。

“我刚才和顾惊语对上了,就是先寒山的那个剑修。他的力气是真的大,拿着重剑“哐哐哐”的都把我的剑给打掉了……”

他简单地说了下之前和顾惊语对上时候的情况,略过了自己使用血灵的地方。

林晦听了个大概。

“原来如此。”

“我之前听桃源前辈说过,先寒山主还未仙逝的时候便以重剑闻名。如今这重剑落在了顾惊语的身上,也算是一种传承。”

说到这里,少年眨了眨眼睛,想起了什么。

“对了,那最后你们谁输谁赢?”

提及这个,万里莫名的有点儿难以启齿。

倒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或者使了什么不好的手段。

只是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自己之所以能险胜不过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

虽这也是他自身的力量,但总觉得有点儿取巧的意思在里面。

“算,算我险胜吧。”

听到万里这么回答后,林晦半晌都没有开口回应对方。

他就这么在床上平躺着,黑色的眼眸清透,没有将目光落在万里身上。

“……怎,怎么了?林晦?”

万里见他久久不说话,心下慌了些。

他伸出手在林晦的眼前挥了挥。

对方睫毛颤了颤,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反应。

在万里瞧见他有反应后,他刚想要说话的时候。

林晦往里扭头过去,不再看他。

“……我下一次也会赢回来的。”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里面有赌气和不服输的成分。

平日里沉稳的林晦,在这个时候少有的带了点儿孩子气。也多了点儿烟火气,没那么清冷不好接触了。

“……”

刚才是谁说不在乎输赢来着???

……

缙云仙山除了几位长老和宗主他们所居住的地方之外,还有十三座峰,足够安置这一次来参加摘英会的众人。

余烬云回主峰的时候天已经黑下去了,天上依稀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着,和这月光一同,将四周染上了一层霜色。

男人没有率先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敲开了万里的房门。

“师父?”

万里有些惊讶对方这么晚了还过来这里,他睁大了眼睛缓了一会儿,这才侧身让开。

“你请进,我这就给你煮茶去。”

余烬云走进去随意坐下,他视线一直落在万里身上,在对方拿着茶壶准备出去的时候唤住了他。

“不用了,为师只是顺道过来看看。”

男人这么说道,眼眸微抬。

“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能正常握剑了吗?”

“已经能握剑了 ,就是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握久了有点儿疼,不过还能忍受。”

万里边说边将折戟拿在手中掂量了下重量,试着用力握紧,再缓缓松开了些许。

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并不成问题。

余烬云并没有只听万里的一面之词,他指尖微动,在万里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将其用灵力拽了过来。

少年刚站稳,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掌心朝上,没有丝毫遮掩。

白衣男人垂眸看了一眼少年掌心的红痕,其他的地方都已经愈合,只中间那一道还清晰可见。

他眼眸闪了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抬起,覆在了万里的掌心。

余烬云的指尖微凉,刚一落下便让万里觉得酥酥麻麻的,莫名不适应。

但他知道男人是在给自己检查伤势,于是微抿着唇,只指尖动了下,没有其他动作。

“还差一毫米。”

他说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可万里却觉得脊背发冷。

因为余烬云说的差一毫米,指的是差一毫米伤到灵脉。

男人凉凉地抬眸看着他。

“要不是顾惊语估算着你的承受限度,恐怕他早在之前就砍到你的灵脉了。”

“血灵本身就是你独有的力量,因此我承认这一次你的确是依靠你自己的力量赢的。”

他肯定了万里的能力,语气却极为严肃。

万里能够感觉得到,他更多的是生气,尽管面无表情,但那气压低迷的几乎肉眼可见。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运气好 ,有一个还算仁慈的对手身上。”

“如若换做一个不知轻重,没有道德可言的人的话。别说是赢了,你可能连再一次握剑的机会都没有了。”

万里被训斥的脸色苍白,他知道余烬云说的都是事实。

可真是因为对方毫不留情的将这些血淋淋事实给生生剖开给他看,他才会觉得这般难堪。

少年低垂着眉眼,手不自觉地握紧,倒不是愤怒。

只是无力罢了,毕竟他没有丝毫可以反驳余烬云的余地。

余烬云见万里低着头不说话,乖乖地任由他训斥。

也瞥见了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骨节,他脸色微缓,知道自己说得重了点便没再继续了。

男人坐着,因为说了一通之后口有些干渴。

他下意识地伸手拿起茶壶想要倒点茶水润润嗓子。

然而一伸手,一拎。

茶壶里头一滴水都没有。

“茶水呢?”

“见了为师进来连茶水都舍不得让我吃一口吗?”

“不,不是!这不是师父你刚刚进门时候自己说不用煮茶的吗?”

万里听后一脸懵逼,一下子抬起头来,从刚才被训斥的悲伤之中回过神来。

“……”

余烬云也想了起来,好像自己刚才的确是这么说了。

他顿了一会儿,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了一声。

“……现在用了不可以吗?”

“……”

万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余烬云有些羞恼的瞪了过来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了白日时候的林晦,对方也是这般莫名其妙前后矛盾。

他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拎着水壶往屋子后面的那股灵泉那儿取水煮茶去。

余烬云余光从一开始就没有从少年身上移开。

他瞧着万里鼓了顾腮帮,有气没处撒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清浅的弧度。

男人眼眸温和,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里面有一点儿浅淡笑意。

细微的,如湖面风拂过时候带起的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