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锋芒初露(1/1)

姜琬挽留也不是说再见也不是, 纳纳地站在那里:“小姐, 这……”

他娘的还真有些情窦初开的滋味啊。

“呵呵呵呵。”宗东方见俩小儿这样,不嫌事大地捋捋胡子:“小茹,你留下招待一下君逸,为父还有急事要处理。”

说完便脚步飞快地撤了。

“先生……”留下姜琬愈加不自在。

“公子近来在外面的风头很大。”宗小茹回过身来,笑声清脆:“可每每见着我, 总是端着一副迂腐相,这是为何呀?”

总觉得她看到的姜琬和听到的不是一个人。

被她这么一打趣,姜琬蓦地面红如赤霞:“在下不敢唐突小姐。”

傻丫头, 还不是因为他紧张她、尊重她呀。

“坐吧。”宗小茹指了指暖阁里的凳子:“听闻公子为同僚出头,却是拿我做筏子, 我都不知原来是公子的累赘呢。”

姜琬被她的话惊了一头汗:“小姐,你可千万别多想,在下实无此意, 在下对天发誓……”

宗小茹身边新添了一个丫鬟,南杏, 长的尤为机灵, 此刻大眼一溜,贼兮兮地拿捏着腔调道:“公子,这誓您多发几个, 多多益善呢。”

反正她家小姐又不会吃亏。

姜琬见这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顽皮, 心想自己今日招架不住了, 索性就让她们开心个够, 便由着她们道:“姑娘让在下发什么誓, 在下起誓便是了。”

宗小茹见他脸皮这么厚,瞬间失了继续玩笑的兴致:“罢了,罢了。公子快喝杯茶当差去吧,我是不耽误你了。”

“姑娘好生歇着,在下这便告辞了。”姜琬拱手告辞。

见着人了,又说上几句话,他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这样的情愫,在姜琬前世和今生荷尔蒙迟钝的经历中,是种奇妙的存在。

“小姐,为何不再留姜公子片刻?”南杏嘟着唇,似乎对宗小茹这么轻易就把人放走了不满。

“留他何用?”宗小茹樱桃似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你都瞧见了,不过是个平常人家的少年。”

南杏刚入府,才到宗小茹身边服侍没几日,从未和姜琬打过照面,方才听说人来了,不住地撺掇着她家小姐来见见人,她也好知晓日后嫁去的是什么人家。

她原是书香门第的人家,连着三代家中无男,家业日渐不继,这才入宗府当了奴婢。南杏识文断字,一进来就不是普通的丫头,而是直接晋升为贴身的大丫鬟,日常要处处提点着主子的各种事宜的。

“小姐说差了。”南杏坐在宗小茹身边,一边主子染着丹蔻一边笑道:“姜公子相貌俊美、为人谦和,和小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贫嘴。”宗小茹恍惚了下,旋即玉颈微垂,雪白的肌肤像最上等的丝绸,透出丝丝的嫩粉红色:“你既见过他了,日后不许再评头论足的。”

南杏很是乖巧:“我只在小姐面前说他,对别人是万万不说的。”

说到底,她还不是为自家小姐操心。

宗小茹伸出纤指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我现在由着你们混说,等日后……可万万要管好自己的嘴。”

“知道了,这话小姐都交待多少遍了。”南杏道:“姜府比不得宗府,上有祖母、婆母,下有小姑子小叔子……咱们谁都得敬着……”

宗小茹听的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越发的魔怔了。”

南杏撇撇嘴:“小姐,我可是怕你受了委屈的。”

宗小茹笑而不语,心里暗想,姜琬他大约会一直护着自己的吧。

不会看错人的。

***

姜琬从宗府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折道又回了户部。

他方才忽然想起件事儿,动他折子手脚的,很有可能就是户部尚书——齐可宣。

“哟,姜侍郎回来了?”一进门,几个凑在一处聊的火热的同僚瞬息停了,抬眼看着姜琬:“我们可都等着陛下给加俸禄呢。”

不过是没影儿的事儿,他们偏要拿来膈应姜琬。

“恐怕这话你们要问齐尚书了。”姜琬淡着脸道:“齐尚书似乎比在下心急。”

众人哑然一瞬,接着就质问:“姜侍郎这是何意啊?”

“这话也要问齐尚书。”姜琬语气冰冷。

他今天不绕圈子了,省劲一点儿,单刀直入。

隔间的屏风后面终于传出一声咳嗽:“君逸有什么话要问本官呐?”

正是齐可宣的声音,沙哑而苍老。

姜琬凉凉一笑:“齐尚书顺手把在下的折子送到了御案之上,在下难道不该问一句?”

一众同僚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齐可宣。

“姜侍郎,你可是得了什么疯病?”齐可宣甩甩袖子,不屑地道:“平白无故在这里乱咬什么?”

姜琬冷冷瞥了他一眼,走至自己的桌椅旁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淡黄色的宣纸来:“齐尚书,你昨日翻在下东西的时候,双手来回触摸了这张纸多次吧?”

齐可宣脸色肃杀,看也没看他手上的动作:“不知所谓。”

他一个年届天命之人,不想与姜琬这般少年计较。

折子是他拿走呈给皇帝的,但这之中有些苦衷,眼下还不方便说开。

姜琬见他的反应异常,似乎在极力回避什么,再想想早朝时这人一直沉默,连一句或是起哄的或是落井下石的话都没说过,心下疑惑,遂自己坐下去,喝了杯茶水静心。

方才那一通敲山震虎,没达到目的也差不多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去追究齐可宣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私下把他的折子递上去的,就是要让人知道,这次要求加俸禄的事儿,不是只有他姜琬一个人惦记着的。

连户部尚书齐可宣都逃不脱干系,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难道还有哪个职位比户部尚书更有油水可捞的,还清高什么。

傍晚落了雪,姜琬从户部出来,及目处一砖一瓦一飞檐上都挂了薄薄一层银白,把天光映的比往常亮了许多。

“姜君逸。”齐可宣提着袍襟,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后面追上来:“你等等。”

姜琬站住脚,讶然:“齐尚书有事儿?”

方才隐忍不发,这是私下里找他算账来了吗。

齐可宣喘着气,脸红脖子粗的:“姜琬,你凭什么说我动了你的折子?”

姜琬:“齐尚书,难道不是?”

他来回想了想,所有嫌疑都指向齐可宣,严丝合缝,不该有差啊。

“呵。”齐可宣淡淡地哼了声:“老夫行走官场二十多年,从未做过偷鸡摸狗之事,也不屑这些烂事,姜琬,念在你年少的份上,老夫不同你一般见识,往后要是再提此事,老夫绝不容忍。”

下午在户部,他不想同姜琬争执,想把这事儿忍下去,可那一口气憋在心口难受的很,不吐不快,这才私下堵住了姜琬。

“齐尚书。”姜琬一时火大,忍不住讽笑起来:“您留在我抽屉里宣纸上的手印,难道不记得了?”

姜琬有个习惯,是同终南山那位王观老师学的,每每整完文件后总要在上面放置一层宣纸,这张宣纸是藏了小心机的,背面暗暗沾了一层朱砂粉,一旦被人动过,宣纸上面会隐隐留着那人的指纹,不过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罢了。

这种方法虽没有后世提取指纹那么先进可靠,但粗略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

姜琬仔细辨认过那张宣纸上的印记,大抵能与齐可宣的手指对的上。

“什么宣纸?”齐可宣怒火更大,脸面都气紫了:“什么手印?你把老夫当犯人审呢?”

他对姜琬极度不满,多年的修为瞬间崩塌。

姜琬:“在下不过实话实说,免得空口无凭,对老尚书有污蔑之嫌。”

齐可宣没有那么多道道,压根不曾细想姜琬的话,气的一老血憋在心口差点喷出来:“姜琬……”

他眼神一直,伸出来的手顿在半空,再说不出话来。

姜琬等着他后续的指责,半天不见动静,仔细一瞧,慌了神了——

敢情这老家伙被他气的似乎中风了!

“齐尚书,齐尚书!”姜琬不计前嫌地慌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齐可宣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珠子看着也不怎么活络,口中呜呜发出不甚清晰的音节,听的旁人不知所以然,姜琬赶紧扶住他:“药呢?有药吗?”

见他的视线往右腰处挪了挪,姜琬立马伸手摸过去,果然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古朴的小药瓶,看来齐可宣有毛病不是一日了,自个备着救命的药丸呢。

姜琬倒出一粒,见他没反对,直接从树上抓了一把雪,和着药丸塞到齐可宣嘴里,让他吞咽下去。

缓了好半天,齐可宣才捂着胸口喘出口气:“姜琬,你……你给我滚远点……”

方才犯病时的窘迫让他觉得尊严荡然无存,且姜琬又同他不对付,此刻怕心理不知如何幸灾乐祸的吧。

“您保重。”姜琬见他恼羞成怒,不敢再留在这儿,拱手施了一礼,转身要走。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哒哒哒”的车马声,很快就到了他们跟前,帘子一挑,裴丰浑厚低沉的嗓音透了出来:“齐尚书,本王转了好几圈都找不到人……嗯,姜侍郎也在?”

姜琬瞧着毅王裴丰往后是不打算韬光养晦了,大抵要有一番动作,思忖道:“毅王殿下,在下家中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扰殿下与齐尚书了,告辞。”

“君逸。”裴丰从马车里出来:“本王瞧见你就想起在北境时与君逸你结下的同袍之谊,每每感慨十分,可不知君逸为何总是避着本王呢?”

姜琬心道:你是有真龙天子之志的人,可我只想保住眼前这点小安稳、小荣华,殿下,我不敢上你那条贼船呐。

想当年,顾玠不过因为朝廷旨意和瑱王裴豫扯了点关系,一辈子就那么毁了,惋不惋惜,可不可悲?

他可不能重蹈顾玠的覆辙。

“这几日……在下实是忙的分不开身,还望殿下体谅。”

被拂了面子,裴丰的眸色明显一沉,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姜琬如得了赦令一般,半步都不敢停留,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齐可宣瞧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殿下,少年人心高气傲不好降服,看来殿下还需多费几分心思。”

裴丰点点头:“进车里说吧。”

齐可宣哪敢同他坐一匹车驾,连声推却,后来不知裴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话,二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前后钻进了马车里,相谈甚欢。

“齐尚书为何非要本王招揽一干东宫的人?”

齐可宣正色道:“陛下几乎把这几届春闱招揽的拔尖的人都送进了东宫当差,这些人可谓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殿下若能收伏几个,于将来大有益处啊。”

“可东宫出身的人,将来能同本王一心吗?”裴丰心存顾虑。

“殿下难道忘了?”齐可宣捋着胡须,道:“唐太宗时的魏征,何尝不是旧太子李建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