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罗网(1/1)

“皇家哪有亲兄妹, 何况不是一个娘生的。”胡安玉摇摇头, 那语气比姜琬还要老成:“看吧,皇帝和瑱王不就反目了吗?”

姜琬:“……”

他当然知道这个, 可太子和昭城公主的情况是, 二人的老爹还在, 作为一个外人, 你去搞人家儿女,说的过去吗。

能避就避吧。

“或者, 你投到太子门下?”胡安玉又道。

姜琬笑笑,不语。

大考当前, 本该他锐志青灯,留心黄卷的时候,离是非越远越好,疯了才会往漩涡中心凑。

“你再想想。”胡安玉轻扯了他一下, 话题绕回原来的:“先把这份和离书帮我写写, 不管怎样, 我得先打发她回娘家。”

姜琬瞟了他一眼:“打算给多少遣散费?”

看胡安玉的样子,好似巴不得自己妻子赶紧高攀别人一样, 照这样的性子,不得还给人家添点嫁妆啊。

不是说夺妻之恨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夺妻之喜了呢。

非正常人。

姜琬哭笑不得。

“不多,几匹绢而已。”胡安玉道。

姜琬挥笔在纸上写字, 按照胡安玉的要求, 把那个和离书的范本白话了一下:“这样行吗?”

他写了三行字, 侧眸问道。

“还是文人气太重了些。”胡安玉摇头。

“或许人家只要一份和离书而已。”姜琬道。

谁会详细去看上面写的什么呢。

沉默片刻,胡安玉黯然道:“是我太较真了,行,就按你写的吧。”

姜琬一气写成,拿给他道:“强求不得的,就开看些吧。”

胡安玉倏然沮丧的样子让他感觉不好。

“我不是在意她,夫妇既不能同心,分道扬镳亦未尝不可。我只是......”他顿了顿,收起和离书,卷成轴装好封了,“有些伤感。”

纵有万贯家财,却对世间的女子来说,不及一个宰相府的妾来的高贵,商人的地位之低,可见一斑啊。

姜琬:“......”

“你若不愿意攀附权贵,就在我这里住下,等她被抬进了相府,敢动我胡家的人不多,昭城公主再跋扈,也要忌惮三分。”胡安玉敛起情绪,又道。

“我借住几日。”姜琬干脆道。

他来胡家,只是想躲避几日看看情况,怎能一直留在这里。

人家肯让他进门,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之后呢?”胡安玉正面看着姜琬,一对秀气的八字眉微皱:“昭城公主跋扈多年,不会善罢甘休。”

“还没想好。”

姜琬拍拍他的肩头:“不必为我忧心。”

大不了,悄悄去个别的地方做几个月的隐士,等明年春闱时再来。

***

昭城殿。

紫檀木镶银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方牡丹花开菱花镜,里头依稀可以看到她的面容—— 一张鹅蛋脸,肌肤白的似春日的雪,好看的杏眼,琼鼻,粉嫩的唇瓣,唇角上扬,……再加上一头迤地的乌发,倾国倾城的模样。

可偏偏,她手里却拿着一条鞭子。

“连一个书生都抓不到,真是白活。”

她脚下跪着的侍女和暗卫不住地磕头:“是,属下无能,让姜琬那小子跑了。”

“为何不追?”昭城公主一鞭子挥过去,她脚下的二人顿时打了个哆嗦,血沫飞扬,空中涌起一股腥味。

“殿下,姜琬,他,他跑进胡府躲了起来。”暗卫回道。

他没敢说,其实姜琬换上女装从侧门逃走的时候,守在那里的人以为是丫鬟出门买东西,所以疏忽了。

“哼。”昭城公主冷笑:“胡府?难道在京城还有我的人不能去的地方?”

暗卫还没答话,又听她道:“你说的胡府是什么来头?”

“殿下,胡府不过户商贾,咱们怕的是胡家背后的——陈遂那个老东西。”

“陈遂跟胡家有何关系?”昭城公主杏眸一挑,狠狠地将手中的鞭子掷了出去。

姜琬又是如何跟胡家扯上关系的。

她根本没想到,一个江南府的小吏之子,竟让她动不得了。

“陈遂那老东西看上了胡家的媳妇云氏,胡家呢,赶紧和云氏和离,巴不得早点献美,老东西高兴的很,和胡家那小当家的称兄道弟呢,正打的火热,若咱们动了他,怕会惊动陈遂。”暗卫道。

“呵,陈遂。”昭城公主听了又冷笑道:“相府里面抬进去十几房姬妾了吧?”

早知道他好色至此,当初就该养几个美人儿送给他,再附赠一罐助兴的药,弄死他为好。

他死了,陈皇后那个贱人,还有太子那个窝囊废,哪里是她的对手。

“是,陈遂好□□,这在京城人尽皆知,属下觉得,殿下不如趁此机会把这事儿捅到陛下面前,一旦陈遂失了势,胡家是什么,连个屁都不算。”暗卫道。

“你算是提醒我了。”昭城公主伸出指尖挑起一点口脂点在唇上:“去,给京中的士大夫提个醒,就说有谁想升官的,就把家里的夫人送到宰相府,保管他们心想事成。”

“是。”侍女和暗卫对视一眼,笑的阴险。

“除了这件事,你们派人给我盯着胡府,只要姜琬那小子一出来,就给我弄过来。”昭城公主想了想,又吩咐道。

她看上的人,都得匍伏在自己脚下。

暂时不能闯进胡府抓人,毕竟顾忌着陈遂,但胡府之外,她可就为所欲为了。

***

到了晚间,天上皓月如雪,纤云不留。胡安玉置了酒菜,就在后院凉亭中摆了一席,要和姜琬把酒言欢。

“借酒浇愁还差不多。”姜琬没有恶意地嘲笑他道。

“忘了忘了,去,把小姐唤来,见见姜公子。”胡安玉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瞧着小童道。

那年在船上,自家妹妹胡小莹还抱着姜琬的胳膊求他救娘亲呢,也算是故人了。

“胡公子。”姜琬忽然抬起如画的眉目止住了他:“在下已有婚约,瓜田李下,难免要避嫌,还是明日再见吧。”

这大晚上的,还是算了吧。

他没心情看姑娘。

“好。”胡安玉打住此事,斟了一杯酒放到姜琬面前,“姜公子……”

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见胡府的下人拿着一封书信送了过来:“姜公子,太子府送过来的,说是有位名唤如玉的姑娘病重,恐不行了,等着要见公子一面,请公子快快到太子府去一趟。”

“如玉病了?”姜琬的心猛地一揪。

胡安玉跟着来了句:“病是真是时候。”

不早不晚,偏偏在姜琬被昭城公主追的狼狈的时候。

“信是太子宫送出来的?”姜琬看完信笺,问道。

“是,公子没看到太子宫的印戳吗?”仆人提醒了句。

姜琬把信笺拿到烛光下,又看了一遍——信笺上印有云和龙的暗纹,的确不是民间所用之物。

“看来愚姐的确是病了。”

胡安玉点点头:“没有人敢擅用太子宫的东西。”

姜琬的脸变的煞白,他宁愿这封信是别人引他出去的诡计,也不愿姜如玉真的病重了。

“胡公子,失陪了。”

胡安玉见他神色骤变,也跟着慌张起来:“你,你不能这样出去。”

万一碰上昭城公主那边的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被他这么一提醒,姜琬回身拉住他的袖子:“借胡公子一用,拜托。”

胡安玉还在愣怔,姜琬道:“进门的时候我是着女服来的,他们上次吃了亏,这次必然十分留意着,不知胡公子能否屈尊,换上府里丫鬟的衣裳,送我走一段路。”

“这有什么为难的。”胡安玉一口答应,说完便叫家仆拿女装过来。

姜琬稳住心神,等他换好了,又挑了一名身板和自己相仿的丫鬟,换上男衫,“难为你和胡公子先出门往前走,我随后就来。”

公主府中养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这次能不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就看运气了。

……

“跟上。”胡府前头的大街上,化妆成平常男子的两个人看见胡府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立马行动起来。

“这次可要瞧仔细了。”其中一人道。

“姜琬那小子长的比个娘儿们还细嫩,好认。”另一人吹了个口哨,呼朋引伴。

……

胡安玉长这么大第一次穿着女人的衣服、鞋子走在街上,别提多难堪了,一只手不停地拉着帷帽,生怕熟人认出他来。

“公子,咱们……这是要做什么?我怕。”府里那个穿着男装的丫鬟的腿都在打颤,走起路来像往前面挪似的。

胡安玉正要去拉她,忽然一道味道很重的香风飘过来,他的意识变的模糊起来。

“公子。”就在他要昏迷过去的时候,丫鬟一把抓下他的帷帽,失声叫道。

“不好,认错人了。”同时,他们身后有人嘀咕一声,转眼就不见了。

……

姜琬没走出胡府几步,就被人给堵在暗巷之内,他们手执昭城公主府的玉牌,巡街的衙役们见了,连忙躲开,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没人管他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