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1)

齐锐再去静王府的时候, 从王府的幕僚那里听说了敏王的人弹劾安王强抢民女,逼/奸至死的的消息, 敏王一系甚至又将这些年安王所做的欺男霸女的事都翻了出来,一条条详细具体,好像安王做这些事的时候, 御史们就站在旁边一样。

“皇上怎么说?”齐锐并没有在邸报上看到朝廷对安王所为的态度,“如果只有敏王殿下的人,只怕又会被扣上党/争的帽子吧?”安敏二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 估计永元帝早都习惯了。

静王捻须笑道,“是,孤也有此担心, 三弟的人一上书,四弟的人也跟着上了折子,直指这些事全是敏王蓄意搞出来的,就是为了打压安王,还弄出了敏王早就想将泉音姑娘纳入府中,被泉音以出家为名拒绝, 之后才挟恨报复的故事来。”

静王对安王的表现也挺满意的, 这个时候他的两个弟弟闹的越凶越好,“幸好还有许多大臣不聋不瞎,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虽然泉音只是个小小的妓子,但她也是大汉的子民, 理当受到大汉朝廷的护佑,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就这么眨眼间香消玉殒,连个说法都没有,唉,叫人不胜唏嘘啊!”

“齐先生还不知道吧,如今鸣凤楼已经关门谢客了,想想前些日子的风光,真是如做梦一般,转眼间风流云散,”静王用余光观察着齐锐的脸色,他的人跟他禀报过,齐锐曾经私下见过泉音,这两人没有私/情静王是不信的,“孤听王妃说了,是你为泉音办的后事,唉,孤也不能说你做错了,但这个时候,应该托个人出面才更妥当。”

左右事情他已经办完了,静王说什么齐锐也不再辩,“臣只是激于义愤,又跟泉音姑娘打过几次交道,不忍她死后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一代佳人被逼自尽,死后还被扔到乱葬岗,想想齐锐心里都是一阵抽痛。

静王也不追究他话的真假,“孤能明白,好在这次的事并没有人扯上你,不然于你名声也会有所损伤,而且孤也担心安王那边还会拖你下水,毕竟人嘴两张皮,泉音又不在了,还不是任他们胡说?你瞧连老三都编派上了。”

“是,臣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齐锐受教道。

静王对齐锐的态度很满意,一个小小的泉音,就将刚刚平静的安敏两系再次给挑动起来,这朝廷上水一浑,他反而是最大的得利者,“你去吧,嵰儿都念叨你好几天了,你把他教的很好,前两天进宫,父皇不但夸了他,还赏了几部新书给他,那孩子等着跟你炫耀呢!”

……

齐锐从王府出来,就看到方管事候在外头,“怎么了?”

“老夫人请您过去,”方管事小声道,“小的看鲁嬷嬷的神情不太好,便自作主张在外头等着您了。”

出事了?他有日子没到广宁侯府去了,齐锐点点头,“咱们走。”

……

薛老夫人挥手叫屋里的人都出去了,才道,“你瘦多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逝者已矣,咱们活着的,更要珍重自己才是。”

“您说的是,我已经没事了,”齐锐在薛老夫人跟前不用伪装,“只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太差了。”

薛老夫人看了齐锐一会儿才道,“有件事是我叫人打听到的,我觉得应该叫你知道。”

等听完薛老夫人的话,齐锐不由掩面而笑,“老夫人的意思是,泉音的死,静王才是始作俑者?”

他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垂头小声道,“是我太理想主义了,这儿的人哪有简单的啊,像我这样的,便是知道了一切,也还是个跑龙套的,在你们手里能活到现在,也真是老天开眼了!”

薛老夫人听不太明白齐锐的话,还以为他是伤心太过,才口不择言,“锐哥儿,你冷静点儿,祖母并不是觉得你选错的,其实单从立场上看,静王越狠,你的未来才越稳妥,只是,”薛老夫人乐见静王是个政客,想在几位皇子中脱颖而出,闯出的必然是一条血路,而泉音,只不过是这条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罢了。

但她却不希望齐锐被蒙在鼓里,就算是要效忠,也要知道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走的万无一失。

安王是被人撺掇了才会临时起意用泉音来报复敏王,而那天即便是泉音没有撞柱自尽,她也已经被下了毒了,所以她是非死不可的。

这样的真相如一块巨石一般压在齐锐心上,让他透不过气来。在他眼里泉音是不可多得的京剧天才,是身世堪怜的可怜姑娘,她聪慧又通透,便是身份所囿,他们做不成朋友,但齐锐对她心里却是十分欣赏的。

而在那些“谋大事”的人眼里,她不过是颗可以拿来用一用的棋子罢了,她的命她的血,只怕还不如一朵小小的水花,根本算不得什么。

“您在安王府也有人脉?”齐锐花了许久才平复心情。

见齐锐脸色好些了,薛老夫人舒了口气,“刘王妃不是个合格的主母,加上那府里各家的女人都有,乱的跟团麻一样,自然也漏成了筛子,这些只要舍得花银子,自然有人会告诉咱们,何况你父亲还是安王的人呢?”

“只是出主意的人其实是静王的人,这一点我倒是下了些功夫才查到的,你没有经验,但方管事可是跟着你祖父的老人了,火化泉音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泉音的样子,像是服了毒的,可这人要是已经服毒了,何必再撞一次柱?”

也是因着这个,薛老夫人起了疑心,派人下死力查了个究竟。

齐锐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我知道了,是我太天真了。”他只知道的结局是静王胜出,却没想到这一切绝不是只凭永元帝的偏爱就可以做到的。

薛老夫人怜惜的看着齐锐,“你从小就跟着齐秀才,那么纯良的人,怎么会见过这些事?祖母跟你说这个,也是想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赞成侯爷站队,其实静王那边,也可以冷着些,你是奉皇上之命陪静王读书的,那就老实读书便好,其他的,咱们不管也管不着。”

可他已经向静王挑明立场的,齐锐可以接受静王对他的不信任,也可以接受静王在他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但视人命为儿戏的人,他怎么追随?“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

薛老夫人没想到才一夜,齐锐就带着李娇鸾跟齐巧蕊一起过来了,等李娇鸾带着两个妹妹去找杜丽敏她们说话,薛老夫人摒退左右,“你有事跟祖母说?”

齐锐点点头,“我想了一夜,现在改弦更张是来不及了,但让我就这么认了,我又不甘心。”

薛老夫人神情一凛,“锐儿,你要做什么?”

齐锐也不再隐瞒薛老夫人,将自己在里看到的事当成自己的猜测跟薛老夫人讲了,“我在静王府不止一次见到过云有道,静王也并不像他在外人跟前那样,加上他的母妃跟皇上有深厚的感情,皇上对她又一直抱着深深的亏欠之心,将来安敏二人两败俱伤之时,就是静王上位之日了。”

薛老夫人也算是潜邸旧人了,怎么会不知道当年的事,“当年皇上并不得宠,他的王妃是刘太后亲手选的刘氏女,也就是现今刘贵妃的堂姐,他们的感情并不好,反而是郑夫人因为自幼便见过皇上,入府之后,跟皇上感情最为融洽。”

“后来刘王妃连着小产几次之后,被太医诊断再不能生养,郑夫人才得已生下静王殿下,不过连满月都没办便被抱到了刘王妃院子里抚养,若是刘王妃活到封后,静王殿下倒能捡个便宜,算是半个嫡子了,只可惜从太后支持皇上开始,刘王妃便一病不起,为了怕过了病气,又将静王交还给郑夫人了。”

“刘王妃不能生,自然得换个能生的刘家人了,所以才有了刘贵妃吧?”齐锐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这些皇室了,“只是皇上既依赖于刘家的支持,又不愿意被刘家左右,刘贵妃这辈子怕是都要止于贵妃位了。”

“所以我从不赞成侯爷跟安王走的太近,可惜任我说破嘴皮,他都觉得刘家能推今上登基,自然也能再推安王,岂不知今上可不是先帝,先帝爷性子软,跟太后又是原配夫妻,现在的皇上可是从不得宠的王爷一步步熬过来的,对刘家积怨已深,他不动刘家,是不愿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但绝不会愿意让流着刘家血脉的安王承了大统。”

齐锐对静王凉了心,偏他们又都分析着将来登上大宝的会是静王,“之前的事,还是算了吧,你若不愿意为官,干脆就辞了那个劳什子翰林,祖母把手里的产业都给你,你带着娇鸾天南海北,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齐锐摇摇头,“这世道岂是只有银子便能成的?广宁侯府站在安王一边,我若辞了官,将来清算的时候,只怕连替梁家人收尸的人都没有,说不定我这个长子,朝廷也不会放过的,”

静王那样的人,已经明确表达了对他的拉拢之意,他这个时候再辞官,那就是把静王往死里得罪了,将来秋后算账,他肯定跑不了。

但就这么认了,齐锐觉得简直是摁着他脖子让他吃屎,“如果我告诉您,如果不出意外,圣寿还有三年呢,您觉得我们能不能做些什么?”

“咣啷,”薛老夫人手里的茶碗掉在了地上,“你怎么知道的?”

齐锐挠头,这个还真不好解释,“具体不好说,但祖母相信我便好,大概就是三四年吧,当然,现在我觉得,圣寿越长越好。”

薛老夫人将信将疑的看着齐锐,“你也是面过几次圣的人,是不是皇上的气色不好?唉,他也是坐五望六的人了,周家没出过高寿的人,”能活到永元帝这个年岁的皇帝,其实并不多见,“你叫祖母信你,我便信你,但你得告诉祖母,你想干什么?”

齐锐道,“其实我也没有太具体的计划,但皇上又不是只有那三个儿子,五皇子今年也十三四了,三年之后也能领事了。”

主要几次接触之下,齐锐觉得周世俍芯子里还不错,只要脑子清明一些,当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安敏二人不说了,周世泽这种爱搞阴谋诡计的人,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董嫔是什么样的人呢?”

薛老夫人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站起身道,“这坐的久了浑身不自在,走吧,陪祖母出去转转,你还没有好好看过这广宁侯府吧?”

董嫔出身并不显赫,是永元帝登基之后选秀入的宫,恩宠不盛,也是生了周世俍之后,才得以晋位封嫔,“董嫔的父亲如今是柳州知府,董家在京城没有什么势力,不过因着董嫔的父亲之前在云南做过地方官,算是跟石家有些香火情,董嫔跟石王妃有些来往,五皇子跟静王走的也近一些。”

不论董家有没有野心,他们都没有能力积蓄自己的力量,目前来看,也是打着最差混个郡王的主意。

齐锐站在一丛翠竹边,“如果前头几个都不在了呢?”

“锐儿?!”饶是薛老夫人见惯风雨,从来也没有如此大胆的念头,“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而且,咱们又如何做得到?”

最后一句话暴露了薛老夫人藏在最深处的想法了,齐锐笑着掰了支竹枝,在手里玩着,“静王现在不就做着这样的事嘛?既然他想浑身摸鱼,咱们就让水再浑一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老想着坐收渔利可不是好现象。”

“你的意思是?”薛老夫人抬头看着齐锐,“真的要这么做?”

现在对齐锐来说,三王不论谁胜区别都不大了,既是这样,他们拼的凶一点也没有什么,都死了才好,周世俍怎么说年纪小些,心没那么黑,“祖母能不能让人把静王那条线透出去?安王跟敏王知道了,会对静王殿下刮目相看的。”

薛老夫人握着拐杖在园中缓缓踱着步子,“祖母说过,你想做什么,祖母都会帮你,但祖母只有一个要求,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做,你只管每天去静王府点卯,广宁侯府以后别再来了。”

齐锐鼻子一酸,“祖母把我当什么人了?主意是我出的,这种关乎性命的事如果我置身事外,还算人么?”

他见薛老夫人要劝自己,摆手道,“侯爷那边就由他去好了,如今有这个念头的只有咱们祖孙两个,本就人单势薄,难道还要各行其道么?咱们团结起来兴许还能做些事,分开,只怕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可祖母怎么舍得你,”听到齐锐喊她祖母,薛老夫人眼眶已经红了,“不行,你什么也别管,什么也不知道就好。”

“祖母怎么突然优柔寡断起来?就算是咱们不见面,京城的人就会觉得我跟梁家没关系么?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他们做的是大事,一旦暴露,凭着当权者宁可杀错不会放过的性子,他即便姓齐,又能逃到哪里去?“而且咱们也不过是火上浇点儿油的事,只要做的悄密一些,谁会想到我一个傻书生,您一个老妪,还参与了这样的事?”

薛老夫人对齐锐的脾性也有一些了解了,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与其各自为政,倒不如两人合力,起码他做什么自己是知道的,“好吧,就照你说的办,我先想办法叫人把这件事露给刘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