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1)

梁沅君还是小瞧了薛老夫人, 梁锟才走没多久,他去梁沅君那里的消息便传到薛老夫人耳朵里了, 梁沅君可以给身边人厚利,但他们的身契却握在薛老夫人手里,钱跟命哪个重要,几乎都不用考虑。

薛老夫人听完下头人的回禀,挥手叫人下去, 看着坐在下首的林夫人冷笑道, “你真教了个好儿子啊!”

林夫人已经被羞的满脸通红了, 儿子居然一心想把曾经的姐姐弄回府里做妾室?“母亲,妾身……”她无措的站起身, 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为梁锟辩白了。

都是那个梁沅君太达狐媚才勾的儿子失心疯了,林夫人迅速把所有的过错算到梁沅君头上, “妾身明天就去见那个贱蹄子, 也不想想咱们是怎么想尽办法把她弄出来的, 她居然这么对梁家!”

林夫人这会儿恨毒了梁沅君, 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把她给治死了, 儿子才能清醒过来。

薛老夫人抬了抬眼皮, “刚才话你也听见了, 想把姐姐变成外室的是咱们的世子爷, 梁沅君是不肯的,你可别怪错了,”自己养的儿子什么样自己还不清楚?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怪,“你也别打什么歪主意, 要是梁沅君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彻底跟儿子离了心了,左右她也没有进府的打算,咱们看住了锟哥儿便好,你当简家人没盯着她?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了,梁家真的没脸在京城呆了。”

薛老夫人知道凭梁沅君的头脑,是绝不会跟着梁锟入侯府的,什么外室田庄的,更不可能,她若真走了那一步,那就真的是在自寻死路了,她更感兴趣的是梁沅君给梁锟出的什么主意,从保成的态度看,安王周世润是无望帝位的,怎么把梁家从安王一系里摘出来,才是薛老夫人简要的难题。

林夫人不敢违逆薛老夫人的意思,梁沅君如果敢入侯府,那她是绝会不再顾念母女之情的,但有这么个女人在外头勾着儿子也不是正事,“媳妇明天就去寺里一趟,亲自见一见杜氏,怎么说她也是梁家的媳妇,总不能一直住在外头,杜氏也是的,一出去就这么久,锟儿又没有惹着她,三催四请的不回来,哪有这么给人做儿媳妇的?”

薛老夫人知道梁锟是配不上杜丽敏的,偏梁家需要像杜丽敏这样一个聪明果绝的宗妇,“你去好好跟她说,如果她肯回来,你就把管家权交给她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享享清福了。”

“母亲?”林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就这么看不惯她么?杜氏连孩子都没有生呢,凭什么管家?“杜氏还太年轻,交给她我怎么放心?”

“不放心你就派个嬷嬷过去看着些,叫我看啊,便是你肯交出管家权,人家都不一定想接呢,”薛老夫人不屑的撇撇嘴,“你以为杜氏为什么搬出府去?咱们世子爷的那点儿心思都恨不得吵的满京城都知道了,杜氏是他的枕边人,只怕早就看出端倪来了。”

林夫人一下子瘫在椅子里,怪不得呢,梁沅君以前老跟她说杜氏有意无意的针对她,说什么对她这个长姐不敬重,原来是一早就看出来梁沅君是个不安于室的狐媚子了,“我知道了,母亲放心,只要能看住锟儿不犯错,您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林夫人太知道这种丑闻哪怕只有一点儿风声传出去,就会对一个家族造成灭顶之灾,梁家已经有了换子的传闻了,如果再有这样的丑闻出来,整个广宁侯府就算是完了。

……

齐锐看着薛老夫人递给他的单子,心道梁锟还一心干大事呢,身边几乎都是透明的,成天被人拷贝信件还不自知,幸好这是亲人,如果是敌人,恐怕不知道死几回了。

他看着上头关于海运的建议跟研制□□火炮,把其投入到战争中的提议,还有火药的制作方法,“老夫人,难不成咱们大汉还没有火铳这些?”

他记忆里,宋明就有这样的武器了。

大汉虽然禁海运,但有银子谁不想赚?暗里的来往是挡不住的,看京城的洋货铺子就知道了。但薛老夫人绝想不到梁沅君还会把主意打到火器上,“有倒是有,但没有那么厉害,而且还费时费人,用场不大。”

梁沅君提议的火器到底有多厉害薛老夫人不关心,但她一个女人,敢向皇子而不是朝廷私下提出这样的建议,真是其心可诛,如果让永元帝知道了,那便是抄家灭族的罪名。真以为梁沅君被送出去就不是梁家人了?朝廷杀人,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漏过的。

“这个女人,真的是要临盆了还要害人!”薛老夫人恨恨的将信拍在桌上,“锐哥儿,祖母又要为难你了。”

齐锐无奈的看着白发苍苍的薛老夫人,“您说吧。”

齐锐可以看着整个广宁侯府跟着安王去死,但薛老夫人却不行,“我在想,如何让你父亲离安王远一些,最好能一早把两边的关系撕捋清楚了。”

齐锐惊讶的张大嘴,“老夫人,您这是?万一……”

薛老夫人摇摇头,“没有万一,这些日子我把过去的事从头想了一遍,当今不是个蠢人,怎么可能把江山交到安王手里?”在薛老夫人看来,即便是交到尚未成年的周世俍手里,再任命几个大臣辅佐,都比交到安王手里的强。

如果皇位让安王坐了,跟送给刘家又什么分别?当初刘家对永元帝可不怎么友好,便是永元这登基之后,刘太后也常常以大功臣自居,碍于孝道永元帝忍下来了,怎么可能再把帝位给安王?

而且安王身后是一众勋贵宗亲,朝中那些阁老们怎么可能任由大权落到他们手里。

薛老夫人将自己的分析跟齐锐说了,就听齐锐道,“这些话您没跟侯爷说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薛老夫人将政局看的一清二楚的,怎么梁勇却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薛老夫人叹了口气,“当然说过,一早我就提醒过他们了,奈何你那个父亲不听劝,更不会听我这个内宅妇人的劝,”每每她提起这些,梁勇便会叫她好好享清福,不要妄议朝堂上的事情,次数多了,薛老夫人也只能闭上嘴,看着梁勇父子胡折腾了。

“后来他们又跟简家结了亲,我想着这算是上了同一条船了,干脆就死了再劝的心,可现在不是有你了么?”薛老夫人涩然一笑,“我便生出了得陇望蜀之心,有了孙子,又想阖家平安,想抬头挺胸的去见你祖父,告诉他,即便是他先撒手去了,我也照样把他交给我的这个家,打理的清清爽爽,没给他丢脸!”

齐锐看着手里的信,沉思片刻,“梁沅君的主意其实不错,咱们倒可以先拿来用用,至于火器么,”那上头又写又画的,其实也就是个□□机枪还有大炮的大概模样,就靠这些就能造出新式武器,梁沅君的女主光环只怕得普照大地才行,“至于这个火器,先由他们折腾去吧,”

齐锐眼中滑过一抹寒芒,他原本想着跟梁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便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看来是不行了。

薛老夫人看着齐锐,“你想怎么做?难道也要学着梁沅君的主意,做海运生意?祖母给你出银子。”

齐锐被薛老夫人逗笑了,“梁沅君出的生意不过是为给自己争名逐利,对朝廷有什么贡献?我呀,想的可是为国为民的大事。”

……

静王认真看完了齐锐奉上的折子,半天才道,“省吾,海禁是自□□时就定下的国策,为的是防止海上倭患的滋扰,保护我大汉的子民,你是一甲探花,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齐锐拱手一礼,“这个臣自然明白,但大汉建朝百年来,海上倭患可曾断过?而且据臣所知,那倭贼中,许多还是我大汉的百姓。”

齐锐在折子上写的很明白了,国家不许海上贸易,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么巨大的利益,谁会舍得放弃这块肥肉?百姓为了生计冒死出海,而沿海的豪门世家,则是官商勾结,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但这些对朝廷又有多少好处呢?

除了堵上了耳朵捂住了眼睛之外安心做井底之蛙外,再得不到别的,“殿下前些日子跟臣说过国库空虚,竟然连边塞将士的饷银都筹措不到,臣回去之后,思来想去,便想出此法,与其让小部分人走私谋利,不如易私贩为公服,设市舶司,由国家来控制海上贸易,甚至还可以由户部牵头,朝廷自己出海贸易,以缓解户部的压力,也为朝廷增加一条财路。”

静王当然知道如今朝廷对海禁管理的并不严格,许多朝中大臣,尤其是闽粤藉的官员,许多都跟海上走私脱不了干系,但那毕竟是□□定下的规矩,他贸然提出开海,恐怕又会引来一片反对之声。

齐锐知道一个新政策推行有多困难,“殿下,治道久则穷,穷则必变,大汉建朝已经百余年,有些规矩已经不合时宜,比如海禁,仁宗皇帝时曾经派能吏亲下沿海几省打击走私船只,可是结果呢?”

结果是官匪一家,生生逼得皇帝亲手处置自己派去的大臣。

静王自然知道这段历史,但知道是一回事,向皇上提开海禁的建议是另一回事,他一个建议一提,就等于是给安敏两人送针对他的机会呢,“可是祖宗的法制不可轻动……”

“臣听说安敏二王都有意建船往海外一游,”齐锐不信静王不明白这么做的后果,“殿下会怎么做呢?”

静王面色凝重,他对齐锐并不放心,但也知道这是齐锐给他出了一道考题,如果仅仅是叫人盯住这两人,拿了证握弹劾两位皇子走私,那这个消息就太廉价了,而且安敏二人也不过得到一通训斥,根本不可能伤筋动骨。

直接上书开海禁,建市舶司,把暗中的勾当转到明处,把海上贸易收到朝廷手里,甚至从中苛以重税,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之策,如果他是皇帝,他一定会这么做。

但他现在只是个初入朝堂,刚开始听政的皇子,这么做了,永元帝又会怎么想他?

“安王跟敏王也有意海运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朝廷海禁,安敏两人即便是做,也会做的极隐秘才对。

齐锐摊手,“朝廷现在顶多就是个‘弛禁’,并不像几十年前那样对走私的商贾又杀又抄,京城中闽粤藉的官员泰半都有参与,这根本不是秘密,”他觉得静王这个问题提的挺傻,“殿下随便派个人打听就能打听到的。”

他毫不在意道,“臣也是听薛老夫人提了一嘴,她问臣要不要也掺一股进去,”齐锐笑容坦然,“殿下也知道,臣靠着父亲卖戏本子,才在京城谋得了一处容身之所,囊中空的很。”

静王讪然一笑,齐锐的解释合情合理,虽然梁家没公开认他,但他是梁氏子应该是掺不了假的,薛老夫人想接济孙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一件事别人看到的是利益,齐锐看到的却是于国于民的危害,“是孤糊涂了,如果外头确实不怎么把朝廷的这条禁令放在心上,也只有省吾,才会先想到朝廷律法。”

安王跟敏王开销又大,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是迟早的事,齐锐出的也是个好主意,只是能不能立即用,他还要跟云有道再商量商量。

毕竟他现在争的不是一朝一夕,御座上的那把椅子,想得到并不容易。

齐锐也没指望静王仅凭一份折子就立时把他当兄弟,有点儿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闭关锁国的害处,不管这本最后是个什么结尾,他既然来了,能做点儿什么就做点儿什么,何况还可以随手给打不死的梁沅君一个意外之喜。

……

林家不止在海运上掺了一脚,出海的船队里,有一条大船就是属于林家的,甚至林夫人自己,都有股子在里头。

梁锟从林夫人那里打听清楚了整个流程跟回报率,顿时对梁沅君佩服的五体投地,梁沅君跟他说的十倍利简直就是少说了,这宝船一开,搬回来的简直就是金山银海。

他兴冲冲的把梁沅君的建议抄了一遍,揣到怀里就要去安王府。

林夫人却在惦记另一件事,“你这是又往哪去?”

林夫人一向不过问梁锟的行踪的,今天却要拦他?梁锟有些纳闷,“我去见安王殿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外跑?林夫人将梁锟摁到椅子上,“你坐下,我话都没说呢,你就跑,”梁锟倒是把自己要问的问完了,却不肯给她说话的机会,“我问你,你这几天去找杜氏了没?”

提起杜氏梁锟就一肚子火气,“去了,门上的人说她还是山里没回来了,我看她既然那么喜欢听经,不如直接出家了的好!大家省事。”

林夫人被梁锟的话气的肝儿疼,“出家,你的世子夫人出家去了,对你对梁家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不出家,嫁到夫家两年,出家了,外头得怎么传梁家?

梁锟才不在乎这些呢,如果杜丽敏不回来了,那梁沅君回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那又如何?我听您跟父亲的话,去了好几趟了,她就是不听我的话,我能怎么着?这出家从夫,杜家真是好家教,不如你给岳母写封信,就说再不老实回来,我就跟她和离!”

“呸!”林夫人啐了梁锟一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告诉你,只要我活着,就把你的心思给我收起来,杜氏那边我自会去,如果她回来了,你收收心好好跟她过日子,赶紧生个嫡子出来,不然以后有什么变化,别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护着你!”

梁锟不耐烦的偏过头,“我倒是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她也得肯跟我过才行,您也不是不知道,自打她嫁进来,哪有一点儿当媳妇的样子?成天对我指手画脚管东管西!”

德言容功一样不占,还跟梁沅君处不来,梁锟想不起杜丽敏一点儿好处,“她不愿意回来就不回来吧,将来我再寻个知冷知热的收在身边便是,孩子也不缺人给我生,大不了将来生出来了记在杜氏名下便是了,梁家不缺她那点儿供奉!”

林夫人没想到梁锟居然打这样的主意,敢情他还想让杜丽敏给梁沅君腾地方?想到有可能梁沅君重回侯府成了儿子的女人,林夫人怄的两眼发黑,“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若敢起不该有的心思,我立时去把你大哥认回来,再让你父亲上书请朝廷收回你的世子之位!”

“娘,你,”梁锟没想到一直最疼他的林夫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你心里只有齐锐那个儿子!想认他回来,我告诉你,不可能!”

……

梁锟不肯真心实意请杜丽敏回府,林夫人自己去了几次,也都吃了闭门羹,她一怒之下,直接跑到山里找杜丽敏去了。

杜丽敏已经收到家里的信,杜家的意思目前局势尚不明朗,杜家跟梁家还不能直接撕破脸,所以这门亲事还得维持下去。

但杜丽敏却不想再回到侯府去跟梁家人打交道,干脆躲到山里享清净。

林夫人看着面色红润的杜丽敏,满心的不快,“你倒是清闲!”

杜氏让海棠奉茶,笑道,“我也觉得在这里挺好的,每天听师太讲经,抄经,便是养花种菜,真会有一种山下种种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的感觉。”

林夫人被杜丽敏的话气的不行,“你倒是清静了,怎么不想想家里呢?你是梁家的媳妇,可曾尽过该有的孝道?”

“夫人,”海棠上前一步,曲膝道,“我家小姐到庵里来,每天抄经食素,就是为给咱们侯府求平安,给老夫人求长寿的。”

杜丽敏怎么会不想好借口就走?

她理由正当着呢,这阵子侯府是多事之秋,她为了家宅平安,为了长辈的健康才到山里受苦的,“海棠,去把我抄的经书给夫人拿来,”

杜丽敏笑眯眯的看着林夫人,“母亲不也常夸我身边的杜鹃绣艺超群嘛,我特意叫给您绣了部经书。”

她现在哪有心情颂经?林夫人被杜丽敏弄的没了脾气,她强压心里的不满,缓声道,“前阵子的事情如今都过去了,家里的情景锟儿应该也跟你说了,你在庵里呆的时日也不短了,过两天我叫他过来接你如何?”

梁家的事情解决了杜丽敏当然知道,她之所以躲到山上来,就是不想被接回去,“我在佛前许愿,如果侯府的事情能顺利解决,世子前程无碍,祖母身体能好转,我便在庵里抄一年的经文,如今我所求的都实现了,怎么能不还愿呢?”

“你,”林夫人没想到她都亲自来了,杜丽敏居然给她这么一个说法,在庵里住一年?“你不只是梁氏的宗妇,还是锟儿的妻子,不在长辈跟前尽孝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丈夫也不顾了么?”

杜丽敏早就收到了梁锟去见梁沅君的消息,这样的男人她还给他当什么妻子?“母亲言重了,百善孝为先,如果这次我不如期还愿,万一佛祖怪罪下来,媳妇有什么事也就罢了,万一再影响到咱们侯府上下,叫媳妇如何自处?”

至于梁锟的生活问题,杜丽敏一笑,“世子身边不还有柳絮跟飞羽么?如果母亲担心世子她们不能将世子照顾好,不如亲自再挑一个得力的人放在世子身边,”柳絮跟飞羽是梁锟之前的通房丫鬟,都是林夫人给的,左右杜丽敏不准备跟梁锟过下去了,林夫人往他身边安排多少人,杜丽敏都不会在意的。

“那些人再多,你才是他的正妻,哪有当妻子的不为丈夫打理后宅的?而且锟哥儿也十九了,你们成亲一年多,至今还没有好消息,难不成你还要再叫我们等个两三年?”林夫人不知道杜丽敏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要在山里住一年?

庶子生在嫡子前头,以后梁府还有什么规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