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1)

梁锟才一出西大营, 就看到了个穿着护国公府下人服饰的男人在外头等着,他一拉缰绳, 那男人便小跑着过来,行了礼后把信奉到梁锟跟前,“这是我家世子夫人命小的送来的。”

梁锟上下打量着送信的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小的娘子是夫人身边的粗使婆子,夫人之前救过小的女儿的命, ”送信人一哈腰, 小声解释道。

自己那个姐姐最是乐善好施了, 梁锟不疑有它,打开信一看是同样的文字, 更是一点儿怀疑也没有了,“你回去跟你们夫人说, 外头有我呢, 叫她安心养病。”

等人一走, 梁锟便迫不及待的拿信细看, 他没想到梁沅君会在信上强调先不许动齐锐, 说是她早有就了万全之计, 但却叫梁锟趁着没人想到田家的时候, 去庄子上把田家给解决了, 只要没了田家,齐锐便是说什么,也无人会信了。

收拾个田家对梁锟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梁锟把信小心的揣进怀里, 骑马往府里赶去。

……

听说梁锟来请安,薛老夫人笑着叫人进来,一如之前那样嘘寒问暖之后,又留了梁锟在瑞福堂吃了晚饭,才放小两口走了。

“怎么样?人手都准备好了?”薛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屋里缓缓的踱着步子,她的孙子还没有回家,她绝不能倒下,不然的话谁来护着他?

鲁嬷嬷小声道,“已经安排好了,大公子那边每天都有人跟着,世子这边也是,老夫人您只管放心吧。”

薛老夫人看了一眼黑黢黢的窗外,“侯爷呢?还没回府?”

鲁嬷嬷嗯了一声,“前头送信儿过来,说是侯爷晚上会回的晚,”她小声回了一句,“侯爷似乎跟夫人有些不和睦,这些日子一直没进夫人的院子。”

“哼,这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拿别人撒气,”现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林夫人蒙在鼓里,整件事林夫人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梁勇不进她的院子,难道是认为这件事也有她的责任在?还是觉得没脸告诉林夫人,他不打算认回自己的亲生儿子?

鲁嬷嬷不这么认为,“侯爷怕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开口,便避着了。”

“说实话,奴婢也猜不透夫人要是知道了,会是怎么个态度,毕竟这些年,她把大小姐跟世子当眼珠子一样,”若是知道自己宝贝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原来是个西贝货,林夫人会是个什么反应,鲁嬷嬷还真有些担心。

“那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瞒着她,难不成简家那边闹开了,她这个广宁侯夫人还什么也不知道呢?”郑老夫人是绝不会再等的,薛老夫人想了想,“你去把林氏给我叫来。”

……

梁沅君从寒星手里接过信,“你说这是外头有人送来的?”

寒星点点头,“说是奴婢的嫂子,奴婢出去一看,根本不认得,但那女人说是世子叫过来的,还留了信给奴婢,说是叫转交给大小姐。”

梁沅君正愁没人给梁锟送信呢,这梁锟的信又来了,她接过来一看,是他们约定好的拼音,“嗯,是世子给我的。”

梁锟信上还是那些话,他会处理了田家人跟齐锐,让她只管放心做自己的世子夫人,看到弟弟这些信誓旦旦的话,梁沅君眼眶一酸,眼泪不自觉就下来了,到现在时时关心自己的也只有梁锟了,而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寒星磨墨,我给世子回封信。”

“你身子这样还要写信?”简宗颐转过屏风,正听见梁沅君说要写信的话,他扫了一眼梁沅君飞快塞到枕下的素笺,“锟弟有信来?”

梁沅君没想到简宗颐会这个时候回来,她强笑一下,“是啊,大夫不许我太劳累,我不能回娘家,锟弟有些担心,便写了信过来问候一声,”她做势把信从枕下拿出来,“世子要不要看看?说实在的,锟弟这笔字跟世子没法比。”

简宗颐就算是好奇,被梁沅君这么一问,倒不好说要看了,“你们姐弟的信我看它做什么?只是你如今身子不好,还写什么信啊?多劳神?改日我见到锟弟,请他过来一趟就是了,”简宗颐觉得这对姐弟也是奇怪,亲姐弟之间,听说病了跑来探病再正常不过的事,非要写封信互相问候,“行了,你歇着吧,我到书房去。”

静夜气病薛老夫人,简宗颐反复问过梁沅君,她给他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兴许是为了给田家求情,甚至问急了还直接说让简宗颐赶紧把静夜抓回来亲自拷问,她也很想知道静夜到底在薛老夫人跟前嚼的什么舌,才把最疼爱自己的祖母给气病了。

虽然梁沅君表现的极为强势,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但简宗颐是什么人?这样的话并不能完全打消他的疑虑,反而让他对梁沅君生了警惕之心,态度也随之疏远起来,每天也就是应景到梁沅君这儿点外卯,问一句身体怎么样了,转身便回了自己书房,召后院其他的女人过去服侍起居。

梁沅君看着扬长而去的丈夫,不心寒是假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她选的人,她以为自己可以征服的男人。

梁沅君心里默默发誓,如果让她安然度过这场是非,她一定要重整旗鼓,把简宗颐的心彻底握在手心儿里。

……

简宗颐人还没有到自己书房,就被申夫人遣人叫到祖母院子里去了,他才一进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静夜,“这丫头怎么回来了?”

他暗中也没少派人查访,愣是没找到静夜的一点儿消息,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出现在府里,“到底怎么回事?”

郑老夫人见简宗颐进来,叹了口气,“唉,静夜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当时人已经吓傻了,我原本想着赶紧把人给你们送回来,但她糊里糊涂说了许多话,把我骇了一跳,只能先带回府里给她请了大夫,这不,人才清明一些,我就给送回来了,只是静夜说的事却不能不告诉你们,毕竟,”

郑老夫人看着脸已经黑如锅底的申夫人,心里莫名的畅意,当初这个外甥媳妇可是嫌弃薛家没落不足为配的,“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就成京城的大笑话了。”

薛老夫人已经被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活到这把年岁,竟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的事,你父亲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申夫人硬声道,“已经叫人去请了,但我先把话放在这儿,这件事若是真的,梁氏必须赶出去!”

要把梁沅君赶出去?简宗颐神情一凛,大步走到静夜跟前,“你还不说?”

静夜看到简宗颐,眼泪簌簌而下,再想到郑老夫人许她的话,咬着牙把自己知道的又重说了一遍,“如今梁家已经知道了,老夫人也是因着这个气病的,奴婢,奴婢,求世子爷饶命,奴婢也是情非得已……”

梁沅君是田嬷嬷的外孙女,齐锐才是梁家的孩子?自己娶了个丫鬟生的女人,还将她捧上了天,让她做了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简宗颐喉间腥甜,大步冲出屋子,直奔梁沅君的院子。

“世子,”因为知道梁沅君写信的时候不喜欢留人在身边,寒星备好笔墨,扶她坐在案前,便从屋子里出来了,没想到却看到脸色铁青的简宗颐冲了进来。

简宗颐了把推开要拦他的寒星,挑帘进屋,却见梁沅君正把一本书往书桌上盖,他冷冷一笑,过去直接将书下的信笺抽了出来,却发现上头写了几个他根本不认得的字符,“好好好,娘子真是大才,居然连番文也会,”

简宗颐快步冲到卧房,将床上的枕头扔到床上,搜出梁沅君藏在下头的信,打开一看,同样是番文,“原来你们姐弟通信,还要用别人看不懂的番文?梁氏,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事需要你们瞒着所有人?”

他晃着手里的两封信,“你们是不是在商量怎么拿到静夜?还是在商量怎么才能瞒得住我们简家,让你继续高坐世子夫人之位?”

梁沅君被简宗颐一惊又一撞,人已经跌坐在圈椅中,她扶住发紧的肚子,“世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之前的种种怀疑都得到了解释,简宗颐一阵儿冷笑,“你真的是广宁侯府的女儿么?侯府千金?”

梁沅君两眼发黑,她紧紧握住圈椅扶手,不让自己晕过去,“世子说的是什么话?我自然是广宁侯府的女儿,难不成这还能是假的?”

“是真是假本世子自然会去查,”简宗颐看着梁沅君汗如雨下的脸,这才想起来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来人,将院子给我看起来,世子夫人跟她从梁家带来的人,一个都不许出去,”

他手里握着梁锟给梁沅君写的信,“你好好在家里安胎,我自然会还你个清白!”

“寒星,寒星,快,快给我请大夫,还有,叫人给侯爷送信,还有世子,给家里头送信!”梁沅君强留着最后一线神智,吩咐完之后,才身子一软,从圈椅里滑落下去。

……

简宗颐再回到薛老夫人院子的时候,简占元已经回来了,看到父亲,简宗颐有些不自然,梁沅君是他一心求娶的,当初申夫人是想为他求娶刘贵妃的侄女,安王的表姐的,他嫌刘氏女才情不高,容貌也无过人之处,才说服了简占元了,娶了门第远不如刘家的梁沅君。

可现在,堂堂侯府千金,居然成了丫鬟生的,这份侮辱,简家就不能忍,“父亲。”

简占元嗯了一声,“到我书房说话。”

知夫莫若妻,申夫人猛然起身,“我不同意,这样的儿媳我绝不会要的!”

难不成以后她出门应酬,后头跟着个丫头生的?她可是安和郡主之女,身上有皇家血脉的!

……

“如果这事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静夜的话太详细了,别说简占元了,连简宗颐也能听出她没有撒谎,可她没有撒谎,撒谎的就是梁沅君了。

简宗颐沉吟片刻,“梁氏毕竟生下了镔哥儿,现在还怀着一个,陡然休妻,反而将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倒不如先让她养着,待孩子生下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对外报个难产而亡也就是了,如果没死,留着也没什么,毕竟对梁沅君的容貌跟才情简宗颐还是满意的,做妾绰绰有余了。

简占元也是这么个意思,但想到妻子的脾气,“你母亲那里怕是不能容的,还有镔哥儿,他是你的嫡子,这以后……”即便镔哥儿再聪明伶俐,有那样一个母亲,简占元已经把他从继承人的人选里剔了出去。

提起唯一的儿子,简宗颐心里对梁沅君多了份恨意,她不止坑了他,还害了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了,不管怎么说,镔哥儿都是简家的子孙,以后给他一份富贵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见儿子跟自己的意见一致,简占元点了点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派人把你岳父岳母请过来,大家有话当面谈清楚,”

简占元怎么想都觉得这次联姻太失败了,“之前也是看着梁勇掌着五城兵马司,梁怀乾又是潜邸旧人,才想着结下这门亲,如今看来,那个梁锟也不是什么可造之材,要叫我说,梁家换个世子倒还可以救一救。”

简宗颐眉头一动,齐锐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年纪轻轻的探花郎,又简在帝心,如果让永元帝知道他是梁怀乾的孙子,被人所害受了那么多苦,最终还成了才,只怕以后会被大大提拔的,如果这样的人做了广宁侯府的世子,再站在安王这边,好处可要比还担不起事来的梁锟强太多了,“可田家人跟他是死仇,”梁沅君也是田家人,是占了他身份的人,简宗颐以己度人,齐锐是绝不会原谅梁沅君的。

简占元点点头,“且看看吧,梁家又不是只有梁氏一个女儿,续弦么,梁家庶女也是可以考虑的。”

让他娶广宁侯府的庶女?他简宗颐什么时候沦落到以庶女为妻的地步了?但简宗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跟父亲犯拧的时候,而且这都是后话,“等明天见到梁家人再说吧,毕竟梁家那边是个什么说法咱们还不知道,兴许这些都是静夜那贱婢胡说八道呢?”

如果改娶庶女,简宗颐宁愿就让梁沅君顶着梁氏女的名头占着世子夫人的位置。

……

林夫人没想到婆婆把她叫到瑞福堂居然跟她说了这么一件事,“不可能的,不会的,母亲,您千万不要听人胡说。”

鲁嬷嬷将一杯茶放在林夫人跟前,“夫人别急,如果没有证据,老夫人又怎么会将您请过来?老夫人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气病的,田家人如今还在老夫人的庄子上关着呢,夫人若是不信,自管将人提过来亲自审问。”

林夫人呆了片刻,“所以那个齐锐才是我的儿子,当年霜叶趁我难产昏迷,让田嬷嬷将两个孩子换了?她们怎么敢?”

薛老夫人点了点头,“梁沅君生的哪里有半分像你,那个齐锐你也见过的,不但像你公公,也跟勇儿有几分带相儿,就那个头儿,一看就是梁家人。”薛老夫人觉得齐锐是因为没有从小习武的缘故,才不像梁勇跟梁锟那样壮实。

林夫人脑子一片空白,所以她像个傻子一样被人骗了二十多年,疼爱了多年的女儿,其实是仇人的女儿,而且她也知道不是真正的梁家女,还成天在自己跟前摆出母女情深的样子,“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不会这样的,沅君怎么会不是我的女儿?母亲您这些年那么疼她,大家不都说她像您吗?”

薛老夫人要被林夫人给气死了,“她像不像我你没有长眼睛?不过是底下人的溜须之言,而且就算是她再像我,不是我们梁家的骨肉,我也绝不会再认她!”

林夫人站起身,她一刻也不想在瑞福堂呆了,她没办法面对薛老夫人,也不愿意去想这件事,她现在就想见到梁勇,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我找侯爷去!”

“侯爷已经知道了,我是想着你到底是他的母亲,不能一直瞒着你,而且,”薛老夫人沉吟片刻,把郑老夫人抓到静夜的事也说了,“这会儿简家应该已经知道了,说不定这两天便会叫人请你们过去,别等人家问到脸上,你们夫妻还什么章程都没有呢,不管咱们是不是叫人骗了,人家简家确实是被骗了,咱们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儿的。”

瞒不住了?都知道了?林夫人怔怔回头,“那可怎么办?沅君呢?沅君怎么办?”

这个时候还问梁沅君,薛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问问锐哥儿呢?他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不是梁沅君!”

想到那个在自己跟前从来都是高昂着头的齐锐,林夫人抿抿嘴唇,实在把他跟自己的骨肉联系不到一起,“齐锐知道么?”

鲁嬷嬷道,“老夫人已经见过大公子了,大公子并不想回梁家,夫人,大公子才是您的孩子,便是不为旁人,您也要想想这些年他受过的苦楚。”

“当初你提起齐锐的时候,老说他不孝,不知道感念母恩,现在想明白了,田家跟霜叶到底对他有没有半分恩情?”想到孙子受的苦,薛老夫人就没办法淡定,“我把话放到这儿了,锐哥儿我是一定要认回来的,这事你们谁也别想含糊过去!”

林夫人这才想明白为什么这些年田家人根本不把齐锐当成外孙,而是已经脱藉了还要回到侯府来照顾梁沅君,原来不是感念她这个主子仁义,而是人家的外孙女在侯府当着大小姐呢,想到自己被几个刁奴这么愚弄,林夫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母亲我知道了,还请母亲把田嬷嬷一家带回来,我要亲自审一审他们,问问到底是谁给了他们熊心豹子胆,敢算计到我的头上!”

见林氏气咻咻的离去,鲁嬷嬷轻叹一声,就听薛老夫人道,“说来说去,气的都是别人坑了她,锐儿在她这个亲娘心里,竟然什么都不算,我孙子的命也太苦了。”

鲁嬷嬷想到齐锐临走前的嘱咐,强笑道,“大公子不是还有老夫人您的嘛,” 她把熬好的药捧到薛老夫人手边,“所以您千万要体重身体,不然大公子可怎么办?还有咱们的大/奶奶,一看就是个极和善的人儿,真进了府,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相处了。”

林夫人对杜丽敏态度还不错,但如果换成李娇鸾那可不一定了,薛老夫人顿时生出许多勇气,接过药碗大口喝了,“你说的没错,若不把家里的事料理清亮了,我怎么去见他?!”

……

梁锟没想到他亲自带人去庄子上抓人,居然还会铩羽而归,不但如此,连他跟自己的人手,都被庄子里的老兵给拿下了!

薛老夫人一夜好眠,才起来就听说孙子去自己的庄子上劫人,她对这个孙子失望的不能再失望了,“行了,倒是省了我的事了,将人都带上来吧,去把侯爷跟夫人也请过来,咱们有话敞开了说。”

梁勇一进院子,就看见地上乌压压跪着的人,“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林夫人跑到他那儿去,好一通哭,梁勇被她哭的一夜没睡,下了朝想找地方补个眠,没想到又被叫到瑞福堂来了。

老鲁头上前一步,将梁锟带人去薛老夫人庄子上劫人的事说了,“侯爷也是知道的,庄子上的老兄弟们都是当年跟着老侯爷剿过匪的,世子爷三更半夜的带人往里闯,咱们的人肯定不能束手,几下里打起来,”

还是自己的老兄弟们棋高一着,老鲁头还挺得意的,嘿嘿一笑,“倒没给老侯爷丢人。”

可是自己却丢大脸了,梁勇恨恨的瞪了梁锟一眼,“你不好好在营里呆着,跑庄子上胡闹什么?”

梁锟一脸不忿,“我昨夜喝了点儿酒,想到田家之前那么坑害母亲,一时气恼,就想着去庄子里将人拿了打上一顿出出气。”

他恨恨的瞪着老鲁头,“我一早就亮明身份了,那些人是故意的!”

庄头哎哟一声,“世子,你可不能冤枉我们这些老家伙,我们年纪大了眼花耳背的,真的没听见你说是你谁,何况谁家三更半夜的掂刀掂枪的往人家庄子里闯?我还以为几年不出门,天下大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