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嗷呜—— …(1/1)

苏鲤如愿以偿被忙了。

后续的发展完全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恶意的调戏玩了太多次,终于翻车了。

第二天醒来, 她人都是懵的。

反应了一会儿,顿时起床气冲天。

腰酸腿酸什么的还是其次,顾昭行这厮真的是属狗的吧, 就喜欢照着她脖子啃。

还有锁骨。

苏鲤:???

不行,不能再想,越想越狗了。

身边没人,她摸了摸身上, 没有预料中出过汗后的粘腻, 清清爽爽,还有沐浴露的香味。

顾大狗还有点儿良心,悄摸摸帮她洗了洗。

苏鲤在床上躺了会儿, 缓过劲儿来了, 从床头摸过手机看了眼, 快中午了。

她拨了顾昭行的电话。

顾昭行的手机铃声从书房的方向传过来。

响了没两声,电话接通。

苏鲤率先开口:“我饿了。”

顾昭行的声音在她左耳的听筒和右耳的书房方向形成一个奇妙的立体环绕:“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苏鲤:“清蒸顾昭行。”

“……”

“要不红烧也行。”

听着她平平静静却隐含一抹幽怨的语气,顾昭行轻轻笑了声,低道:“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鲤又来气了:“哪儿哪儿都挺好的, 尤其脖子和锁骨, 可太舒服了您知道吗?”

顾昭行:“……”

猫儿生气了。

“你看着办吧,我中午要吃顿好的。”苏鲤躺着,懒洋洋开始作, “好不好我说了算。”

话音刚落,房间虚掩着的门被推开,顾昭行挂了电话,走到床边坐下,往下拉了拉她盖在身上的薄被:“宝宝,我看看。”

他这称呼一出来,苏鲤就想起昨晚上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顾昭行就是用着比现在更低更哑的声音,贴在她耳后,边这么一声声唤,边得寸进尺地索取。

她脊骨不自觉软了软,心想这幸好是躺着,不然气势全都没了。

一闪神的功夫,顾昭行已经把薄被扯下来了。

女人白皙的天鹅颈上,他留下的吻痕和牙印各掺半,往下延伸到锁骨,凸出的锁骨像一对蝶翅,上面最显眼的是一个牙印。

苏鲤索性也把被子一掀,随手指了指脖子:“约个法,下次不许再这么咬我了。”

指腹摩挲着她颈上的印记,轻声问:“很疼?”

“……那倒也不是,”她撇撇嘴,“这不是冬天啊,你这样儿我没法出门。”

“那就别出门了。”

苏鲤瞪着眼瞧他。

男人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俯下身在那些印记上吻过,羽毛一般轻柔。

最后停留在锁骨。

“下次我轻一些。”他说。

苏鲤问:“是指哪个轻?”

“全部。”

她不太信地哼了声:“你最好是。”

像是没忍住,在她脖子上敛着力道轻轻咬了下,在苏鲤眯着眼小脾气要发作的注视下,顾影帝面不改色,捏着她的下巴又亲了下她的唇:“我去做饭。让焦糖和龟龟进来给你撒撒气。”

苏鲤:“……”

你把俩儿子当什么了。

焦糖和龟龟是被顾昭行支使进来了,但苏鲤是不舍得在俩毛孩子身上撒气的,反而一腔小脾气在被焦少爷和龟儿子身上软乎乎的毛一蹭又一蹭下,消弭殆尽了。

也就是这一次后,苏鲤没再陪顾昭行熬过夜,因为每次熬夜,这男人哄不动了,就会用另一种行动派的方法来让她睡觉。

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更累点儿了。

终于熬到电影剪辑完毕送审,顾昭行才终于有了一段时间可以休息。

他清闲下来休息的时候,苏鲤的假期算结束了,重新投入到了摄影模特两不误的工作中。

这期间有许多影视邀约向苏鲤抛来橄榄枝,何全拿着来询问苏鲤的意见,苏鲤想了想,还是没有接。比起当个演员,她还是更享受摄影和模特的工作。

原本拍《尘埃》,百分之八十,都是以为顾昭行,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是她自己对那部电影感兴趣。

有那个在剧组白天黑夜倒的功夫,她宁愿每天结束了工作在家撸撸狗吸吸猫,撩撩男朋友。

趁着这么个空挡,顾昭行也腾出时间,跟苏鲤回家,正儿八经地见了于莺和苏青友一回。

早就在医院见过,后来因为于芮的旧事曝光,顾昭行和于莺有过几次联系。

于莺和苏青友都不是喜欢谈规矩的人,这点倒是和顾昭行父母很像,顾昭行来这一趟,跟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但是该说的还得说,饭后苏青友叫着顾昭行回书房说了点儿什么,苏鲤盯着书房门看了看,招呼着焦糖,母子两个摸去了书房门口。

苏筱看着她做贼似的,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妈,管管你女儿。”苏筱转头叫于莺。

电视开着,但莺姐没看,莺姐低头翻着本有苏鲤登刊的杂志,好像没听见苏筱的话,拎起杂志指着上边儿苏鲤的照片:“筱筱,你觉得你妹妹这张怎么样?”

苏筱忍了忍,把习惯性的恶言恶语憋了回去的,没什么兴趣地扫两眼:“勉勉强强。”

于莺:“是吗?我觉得这张拍得很好。”

苏筱立马改口:“嗯,很好,简直旷世绝照。”

于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苏筱懒得说话了,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换台。

手机忽然震了震,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眉一凝,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抓了抓头发说:“妈,我出去下。”

于莺也没问她去干什么,点点头:“注意安全。”

苏筱回房间换衣服,经过书房的时候按了按蹲在门口的苏鲤的脑袋:“听着什么了你。”

“什么也没听见。” 苏鲤惆怅地撩起眼皮瞅她一眼,“大筱,他们是不是在里头晕倒了?”

“……”

苏筱:“你当咱们这是什么悬疑片呢。”

苏鲤:“你凑过来干嘛的?”

“谁要凑过来了,我回房间换衣服路过。”

“换衣服干嘛,你要出门?”

苏筱冷笑:“出去找人谈谈价钱,看你能卖出去多少钱。”

“那你这生意是谈不了了,”苏鲤说,“我是无价之宝啊,姐姐。”

从小到大,苏鲤叫苏筱“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还大多集中在小时候。

稍微长大一点儿,她就开始“大筱”、“大筱”地喊苏筱,再没正经叫过姐姐。

冷不丁这么一叫,苏筱吸了口冷气,然后打了个冷战,起皮疙瘩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在皮肤表层显现。

“怕了你了,闭上你的狗嘴吧。”苏筱搓了搓手臂,扭头扎回了房间。

苏鲤靠在书房门上笑,结果笑着笑着,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她支撑力都在门上,没了依靠,惯性就往后边儿倒下去,笑声到一半都有点儿走样。

苏鲤躺在地上,看着上边儿垂头看下来的她爹和她男朋友,眨眨眼,一点儿没有偷听被抓的尴尬和害臊:“你们聊完啦?”

苏青友皱皱眉:“起来,你妈今天没拖地,你也不嫌脏。”

苏鲤:“噢。”

她朝顾昭行伸手。

顾昭行无奈勾了下唇,绕到她前方,蹲下。

苏鲤把手臂圈到他脖子上。

男人顺势环住她的背,把人就这么抱着坐了起来。

苏青友像是看不下去,摇摇头叹口气说了句“年轻”,绕过女儿出去找自己媳妇儿了。

苏筱换完衣服出来看见这副景象,也像是见了鬼似的大步绕过离开。

苏鲤就这么坐在地上抱着顾昭行不撒手,还顺便往后挪了挪,把人带回了书房。

她转头使唤跟进来的焦糖:“小焦,关下门。”

焦糖摇摇尾巴,反身抬起前爪,嘭一下把门按上了。

它走到苏鲤旁边坐下。

苏鲤揉揉他的脑袋,拽了下顾昭行,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好好的沙发椅子不坐,坐地板?”顾昭行好笑道。

“别废话,让你坐就坐下。”

顾昭行坐下,苏鲤翻了个身,直接趴在他腿上,脸枕着相叠的手臂抬眼看他:“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他靠在身后的书柜上,大手一下接一下地顺着她披散的发丝,“问了问我以后的规划,还有——”

他故意地卖关子,眸中染上笑意,苏鲤也只能顺着他问:“还有什么?”

“叔叔跟我说了下,你的小名是怎么来的。”说着,像是忍不住,他轻轻笑了起来。

“阿四”是苏鲤的小名,就连当初她用“苏四”这个名字,也是懒得想了,直接拿了小名来充数的。

这个小名要是说起由来,就有点儿啼笑皆非。

小名也是乳名,通常是小孩儿刚出生不久名字可能还没定下来,暂且叫的一个方便记的名字,慢慢的就成了亲属长辈间对孩子亲昵的一个称呼。

但苏鲤这个小名不是这么来的。

当初苏筱出生的时候,名字定下来得很快,于莺和苏青友本来就想了一男一女两个名字,无论出生的是男是女,从中挑一个就行,所以苏筱还没来得及拥有乳名,就已经得到了大名,之后长辈叫她,就直接叫“筱筱”。

苏鲤的名字定下来比较坎坷,因为她的到来实属突然,让整个家都差点儿乱套。

“鲤”这个名字,其实是苏筱起的。

她出生那年,苏筱也就两岁,小苏筱对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妹妹似懂非懂,她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说小姨肚子里的小娃娃是她的亲弟弟或亲妹妹,但大人说啥就是啥吧。

苏鲤出生的那天,苏筱养了很久的一条小金鱼死了,苏筱老以为那是条小鲤鱼,于是几天后被带去医院,看到躺在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苏鲤,她伸手一指,对着于莺就说:“妈妈,我的小鲤鱼回来了!”

于莺:“筱筱,这是妹妹,不是你的小金鱼。”

“是小鲤鱼!”小苏筱认真地板着脸纠正母亲,“妹妹是小鲤鱼!”

于莺正企图继续纠正女儿,旁边的苏青友突然“嗯”了声,灵光一闪:“要不,孩子就取一个单名‘鲤’?还是吉兆。”

苏鲤的大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苏筱后来知道给她起名的最大功臣是自己,气都差点儿气死,每每苏鲤拿这件事儿出来说,她都要扑上去死死捂住妹妹的嘴巴:“没完了你还?”

凶是凶,有些臊也是真的。

至于“阿四”这个小名,也还是苏筱开的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鲤就开始叫苏筱“大筱”,苏筱万分嫌弃这个称呼,太土了,根本不像个女孩子,比泥里打滚的糙汉还糙,精致女孩苏筱容忍不了。

于是某天,苏筱忍无可忍:“大大大的,你怎么不喊自己二?你就是个二货吧?”

苏鲤还没说什么,路过的莺姐早已习惯这姐妹俩的吵吵闹闹,听见这话随口就应了一句:“二挺好啊,二二得四,干脆叫四吧。”

苏鲤:“……”

苏筱:“……”

没人能跟得上莺姐的脑回路。

“阿四”这个称呼,也就这么莫名其妙就叫了起来。

……

苏鲤看着顾昭行脸上想笑又有点儿忍着的表情,一个头槌撞到他肚子上:“很好笑吗?”

“还好。”顾昭行不痛不痒,“就是觉得……女朋友小时候很可爱。”

男人眸子低垂,幽冷和温柔在眼底搅动成一汪矛盾又和谐的旋涡,仿佛要把人拽进去,永远沉溺其中。

苏鲤坐起来,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凑过去咬了口他的下巴:“现在呢?”

“现在……”顾昭行环住她的腰,指尖在她腰后一下按,一下揉,动作亲昵又缱绻,“所有的模样,在我眼里都是独一无二,无人可替代。”

他说着,吻落了下去。

没过多久,好消息下来,《尘埃》的审核算是顺利通过,可以做下一步的安排了。

在电影上映前,顾昭行先将成片报名上交给了戎马奖评奖委员会,戎马奖的评选和举办在每年春节之后,这个时候已经快十月,今年的戎马奖早就过了,顾昭行要争取的是明年的奖项。

至于影片的上映,他和各大院线协商过后,打算安排在戎马奖举办之后,也就是明年三月。

还有少说半年的时间,宣发用不了这么早,在电影上映前一个月集中开始就足够了,何况《尘埃》本身的受期待度一直都在那,到时候宣发只要跟得上,问题都不大。

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件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算小的事情。

顾昭行和苏鲤在剧组的时候既避嫌又不避嫌,两个人都比较随意,落在外界眼里那就是暧昧至极,早便有流言一而再再而三往外传,说他们之间肯定有点儿什么。

直到有天,某个同样是八卦聚集地的论坛有人发帖,称曾拍到过顾昭行和苏鲤进出同一家酒店,亲密无间,状若爱侣。

此帖一出,四座哗然。

距离上次苏鲤和顾昭行一起出现在热搜绯闻,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这次突然有人这么搞个事,热度又一次爆了。

“顾昭行苏鲤出入酒店”的话题引发了前所未有的热度。

【能不能别再把这两人放在一起了?】【八百年前炒过的绯闻就没必要再炒冷饭了吧,我记得人工作室当时就澄清过的。】【恕我直言,苏鲤就算是现在也配不上顾老师的。】【楼上有事?苏鲤都配不上顾老师,难道你配得上?配不配得上要你评判?】【我可以的,这对cp我真的可以,姐妹们走,我们回超话!】……

有句老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决四面八方的质疑质问和好奇的,还得是顾昭行和苏鲤两个当事人。

苏鲤一向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她以为这次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不管,放置几天也就不会有人讨论了,结果那天晚上,不知道顾昭行在想什么,一直到半夜都不放过她。

要不是最后她气急了,恶狠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估计这只在这事儿上都粘人粘得不行的大狗子还不懂得见好就收。

过了头的结果就是,一结束,苏鲤几乎是一秒入睡,睡得又沉又死,是真的累极了。

她睡着后,顾昭行抱着她去打理干净,才又将人抱回床上,揽进自己怀里。

睡之前,他拿过手机发了条微博。

看见微博显示发送成功,他放下手机,拂开苏鲤额头的发在她眼角亲了亲,关上灯入睡。

于是这天深夜,网络上的夺夜冠军们就守到了一条震撼人心的微博:【顾昭行v:[图片]孩儿它妈,@不是锦鲤。】图片内容是顾昭行发了无数次的,他家的爱猫,龟龟,爱称龟儿子。

多数网民的反应皆是:【?????】一部分是:【!!!】

还有一部分,属于少数,画风与前两者不太相同:【啊啊啊妈妈官宣了!!!】cp粉无疑。

向希披着小号,带头冲锋,作为“昭鲤”超话的主持人,兼产粮大手,她二话不说扛上了cp大旗奋然挥舞呐喊。

苏鲤却不知道这些,于是等到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一摸手机,短信、电话和社交app,都被铺天盖地的消息挤爆了。

工作室里的画风自然不用说,群魔乱舞夹杂着杨晟和阿昌带着新人的群口相声,看了半天都是一头雾水,她直接打开了微博亲自查看原委。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的起床气又上来了。

本来人就被折腾得够累了,其实睡到中午虽然是自然醒,也没觉得睡够了,就有点儿烦,结果顾昭行倒好,一声招呼也不打微博说发就发,也不知道给她手机开个飞行模式什么的挡一挡外界骚扰。

苏鲤耷拉着眼皮子,抿着唇,拇指飞快按着满屏幕。

等了一晚上没见后续进展的吃瓜群众们,在这天中午,终于等来了另一位当事人给的回复。

这位苏姓当事人没转这条微博,而是在下面发表了评论。

很简单的三个字,带着明眼人一看就不是那么愉快,甚至有点儿暴躁的情绪:【别吵我。】吃瓜群众们:???

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儿粉红气氛也没有?

顾昭行彼时正在外面买菜,他也能想到苏鲤此时在家里是什么状态,听见手机的特关提醒,看了一眼,手上挑菜的动作就快了些。

同时还分了只手回复女朋友闹脾气的评论。

就在苏鲤这条评论被顶上去收获了无数问号的时候,来自博主顾大影帝的回复,迅速地掺入其中。

顾昭行:【哭哭。】

这下吃瓜群众别说瓜了,手机都哐哐哐吓掉了。

【你谁?!】

【卧槽???是我眼花还是顾老师被盗号了?】【……???】

【这是谁!!!你不是顾昭行!顾老师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啊啊啊!】……

苏鲤当然也看到了他的这条回复,撇撇嘴懒得理,给他发了条短信:【快点回来,我都要饿死了。】顾昭行:【桌上有三明治,我早上做的,先垫垫肚子,我很快回去了,乖。】苏鲤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起身先去填了填肚子。

短短的时间内,就当她洗漱完坐下开始吃三明治,微博头条直接爆掉了。

内容是这样的:#顾昭行人设崩塌#

苏鲤差点儿没把嘴巴里三明治的笑喷出来。

顾昭行什么人设呢?

他自己是没凹的,但本身的性格在别人看来,就是清冷矜贵,自律禁欲。

而现在,清清冷冷如一座凛凛雪山的顾影帝,公然在微博底下成了嘤嘤怪。

苏鲤越想越好笑,三明治也不吃了,打了电话给顾昭行:“到哪儿了?”

“清池路口,快到了。”

“顾昭行,你知道你人设崩了吗?”她说着,想到底下那些评论,又忍不住笑。

顾昭行一直在开车,并不知道网络上又是怎样的风云变幻,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疑问。

“没什么,等你回来再看。”

苏鲤笑够了,连带着起床气都被笑走了,她戳了戳三明治最上面柔软的面包片,忽然说:“顾昭行,今天外面没有下雪。”

转眼又是冬季,今年的冬天晴天比较多,雪下的时候很大,但停也停得快。

阳光破开冬日的云层,将路面上的积雪照得晶莹剔透。

顾昭行:“嗯。”

苏鲤眯着眼笑,轻声说:“所以今年,要不要一起过年?”

顾昭行和苏鲤的恋情官宣之后,热闹反而平息下来了。

能怎么着,人谈都谈上了,网民们再关心,想去干涉别人私生活,都不用粉丝,正义路人都先把你拎出来摩擦一顿。

大年三十如苏鲤所说,真是她和顾昭行两个人一块儿过的。

三十前一天,两人去领了证。

她和顾昭行这个婚结得水到渠成般自然,去领证也好像是因为那天天气正好,两人清闲地躺在客厅落地窗边晒太阳,顾昭行忽然问她:“要不要去把证领了?”

苏鲤伸了个懒腰:“好啊。”

一切都好像时机正好。

两个人,一只狗,一只猫,就这么过了个春节,倒也不觉得冷清。

春节过完,戎马奖在万众瞩目中也终于举办。

顾昭行的《尘埃》被提名最佳故事片,光是这个名单一公布,就引起了热议。

他的这部电影,之前陆陆续续发布过片花和预告片,透露出的与大众一开始想象完全不一样的拍摄手法和故事,就让人开始抓心挠肝。

现在提名出来,看着还有半个月之久的上映日期,许多人都开始嚎期待想看。

戎马奖的最佳故事片得主,最终是落在了《尘埃》头上。

而相应的,有了这么一个大奖,其他的奖项,例如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之类的个人奖项,自然都要分散出去,但顾昭行和苏鲤,也都获得了提名。

光是提名的分量,其实就已经不轻了。

有这些光环的加持,三月初,备受瞩目的《尘埃》终于正式上映。

首映礼顾昭行和苏鲤自然都参加了,在跑完了这期间一些要紧的电影宣传,再回到y市时,两人终于有一点儿时间,自己也作为观众,去看这部顾昭行筹备了长久的电影。

《尘埃》是部不那么让人感到轻松的电影,它是偏现实向的电影,基调沉重而压抑,其实与主流相比,是小众的题材。

但这个小众题材的电影,最终还是爆了。

天时、地利、人和,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人和。

顾昭行和苏鲤是晚上来看的,因为看的人多,影院的排片也从一开始的一天两、三场加到了现在一天六、七场,就连晚上都有不少人来看,有的带着纸巾,和同伴的对话可以猜得出是来二刷的。

苏鲤感觉有点儿奇妙。

这是她演的电影,亲眼见识到这样的反馈,一股轻飘飘的成就感从她心底往上钻。

影厅的灯光熄灭,电影开场。

她看见了阿绵在小巷子里的出场,随着她的叹息,主题曲轻轻响起,画面转亮,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城市缓缓进入观众视线里。

镜头也是一个角色,故事从她眼中展开。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天地里,左右看了看,两边的楼房新旧夹杂,她像是在找一个人。

然后就听一个声线偏低的慵懒女声在后方响起:“不是那边,过来。”

镜头下的角色转身,白天打扮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两样,但身形清瘦高挑,举手投足间有股风月气息的阿绵映入眼帘,她指间夹着烟,没点,冲镜头下的女孩儿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很新颖,没见过?”

女孩儿点了点头。

“走吧,”阿绵只是挑着笑,像是别有深意,“过一段时间,你就会腻了。”

接着,展现在镜头里的,是阿绵带女孩儿回了家。

阿绵的家在一所老房子里,水泥地板,白皮墙壁都成了开裂的灰墙壁,蹭一蹭,还往下值直掉墙末儿。

阿绵把镜头女孩儿安置在了唯一的房间里,而她自己则睡在客厅的沙发。

故事里没说过阿绵和这位镜头女孩儿是什么关系,阿绵就好像带妹妹似的,对这个女孩儿照顾到了极致。

而女孩儿,一句话也没说过。

她像个哑巴,从来不开口,又或者说了什么,可电影里并不会表现出来,而是通过跟她对话的那个人,来表现出这个女孩儿的反应。

聊天时,阿绵会向女孩儿说起自己那个大山里的家庭,她说得很缓慢很缓慢,夜晚天台的风卷着凉意,她一转头,看向镜头,忽然就笑了。

“你哭什么?”阿绵浅浅淡淡地笑着,抬手过来,擦掉她的眼泪,“你别哭。是不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镜头上下晃动,女孩儿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阿绵的双眼在远处的霓虹灯映照下迷离遥远得不似这个世界的人,她轻声呢喃,“过去的苦,很快就不会再纠缠你了,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你想成为歌手的梦想,我会帮你实现的。”

女孩儿来这座城市,和当初的阿绵一样。

她想成为一名歌手。

阿绵自己已经深陷泥沼,她不愿看这个和她一样的女孩儿也走上自己的道路,于是想方设法,让女孩儿能走上正规的唱歌道路。

女孩儿去酒吧接阿绵的时候,看见了阿绵在后巷子独自吸烟的场景。

阿绵看见她,掐灭了猩红的烟头,好像手完全不烫似的,走出阴影,脚步有点儿急,神色带上了严厉:“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别靠近这边?”

女孩儿有些惶恐,摇了摇,摆摆手,但被阿绵拽住了手臂,她一改往常慵懒的温和,像是被触到了什么逆鳞:“快回去!以后无论如何都别过来,知不知道?”

女孩儿像是被她吓着了,镜头里能看见女孩儿自己的手臂一直往回缩,阿绵抓着她的力道有些大。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怎么了?”

阿绵的步子猛地一顿,身形有些僵硬。

她和女孩儿都转过了身。

来人是阿绵曾经和女孩儿说过的,给了她留在酒吧机会,也是把她推入这个深渊的舞女,五姐。

五姐像是没有看见阿绵,对着镜头女孩儿问:“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女孩儿看了看阿绵,摇摇头。

五姐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道:“这附近的人我都熟悉,你是个生面孔,是刚来的吗?”

镜头微微一偏,能看见阿绵的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拳,骨节泛白,带着微微颤意。

女孩儿又摇了摇头。

五姐像是带着某种深意多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笑说:“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可不太好,赶快回家吧。”她转身要走,忽然一顿,回头又说,“对了,小姑娘,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有钱人,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比如找工作什么的,可以来这个酒吧找我,你报一声五姐就是。”

她身段婀娜地打开后门,回到了酒吧中。

镜头抬起,望向阿绵。

安静片刻,阿绵才重新牵起女孩儿,低哑着声说:“走吧。不用理会她的话,这里你不能来。会吃人。”

这晚回家后,阿绵向女孩儿说起了自己和五姐的事情。

五姐当初,也是以同样的说辞,让初来乍到的阿绵去了酒吧,从此再也没能出来。

“那天也是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小巷,就连路边的霓虹灯,都一样。”阿绵说,“你不可以变得和我一样。你的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很难,但总是光明的。”

她执拗地望向镜头,像是扶着女孩儿的肩膀,一字一顿:“一定记住我的话,远离那里。”

女孩儿重重地,点了下头。

阿绵开始渐渐很少允许女孩儿出门,而给她投艺人方面的简历,和寻求机会,都是阿绵出门替她去做。

直到一天,阿绵难得,带着女孩儿出门去吃了一次晚餐,虽然只是路边简简单单的一碗面,但女孩儿很开心,看着她开心的样子,阿绵这段时间许是劳累过度,愈发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就在两人吃完面,打算走的时候,对面的一条巷子里,穿出来骂骂咧咧的嚷嚷声,和拳打脚踢的闷响。

一群小混混扯着一个年轻人从里面出来,年轻人面容清秀,但被揍得不太清秀,他畏畏缩缩,嘴巴里连声说着求饶的好话。

女孩儿看着,忽然被阿绵用身躯挡住视线。

阿绵牵着她,慢慢往回走,说:“他叫罗远,那些人经常打他,他家境不太好,从小就是这样,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你记住,也离他远一些,千万,不要和他扯上任何的关系。”

当晚回去后,阿绵抽着一支烟,向女孩儿静静叙述了她的一段感情。

她曾经也有一个男朋友,和罗远一样,就像古时的文弱书生。阿绵当时尚存天真,实在看不过眼,在某一天救济了他。

他们越走越近,那个男人性子很温吞,也很温和,虽然因为长期的环境和自身性格有些胆儿小,但大多数时候,对阿绵还是很好的。

直到有一天,阿绵手头紧,分不出微薄的生活费去接济照顾他了。

她迎来了男朋友的一顿拳脚。

平时打不过小混混的文弱男友,撒在她身上的力气,倒是重到直压人心脏。

……

三支烟抽完,阿绵的嗓音被烟熏得沙哑:“你问后来?后来……他卷了我所有的积蓄,跑了。”

她抖抖手中最后的烟灰,像是吟唱,又像是叹息:“爱情,钱财,前途——现今,我又剩下多少呢?”

窗外的红色霓虹灯,给她披上了一层醉态的疯意。

……

电影逐渐到尾声,即便有阿绵的再三叮嘱,仍有好几次,女孩儿都差点儿和五姐、和罗远纠缠上,都是阿绵及时带她远离。

阿绵依然为了女孩儿的前程奔走,终于,有一家正规的公司看中了女孩儿的好嗓子和可塑的外貌,女孩儿长久的期盼得到了回应。

在签上合同的那天,女孩儿激动地看着手里的合同,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开在白底黑字的纸张上,晕开一朵朵水花。

她终于出声:“阿绵!我成功了!我——”

这个嗓音,和电影中,阿绵回忆过去时,自己的嗓音相重合。

随着阿绵曾经清亮的嗓音从女孩儿口中发出来,女孩儿抬起头,看见了阿绵苍白脸上的笑容。

那笑容恬静,清浅,又像是解脱。

她看上去十分虚弱,像是命数将近,仍撑着最后一口气。

女孩儿呆呆地看着她,声音轻颤:“阿绵?”

“你在叫谁?”阿绵歪歪头,轻轻地笑,从她手中拿过那份合同,慢慢地摩挲,像是触摸一件自己望而不得许久的宝藏,神色温柔又缥缈,“你也叫阿绵,不要忘了。”

刺目的白炽灯突然熄灭。

同时响起的还有女孩儿的一声带着泪意的呼喊:“阿绵!”

下一秒。

灯光亮起。

这时镜头不再是第一人称,而是远远地,将整个房间尽收眼底。

头顶的白炽灯随着温煦晚风轻轻晃动,明亮的室内,只剩下清瘦的少女。

少女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合同,又看了看面前的一片虚空,最后视线落到窗台边,落满了烟灰的烟灰缸,上面还搭着半截抽到一半就掐灭了的香烟。

她忽然捂住脸,呜咽着缓慢蹲了下去。

她是年少的阿绵。

也是不会再经历阿绵所说的那些未来的阿绵。

……

电影到这里便结束了。

影厅里灯光亮起,苏鲤听见周围有吸鼻子的声音,转头看了看,有不少女孩子拿着纸巾在小心翼翼地擦眼角。

这么好哭的吗?

苏鲤有些诧异,她虽然内心有被这个故事触动到,但因为全程看着银幕里的那个人是自己,其实有点儿奇怪。

顾昭行捏捏她的手,说:“第一次都会不习惯。”

“……”苏鲤瞅瞅他,“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奇奇怪怪的。”

他有些无辜又无奈地眨了下眼。

出了电影院,时间已经将近零点。

三月底,已经不再下雪了,只是风还是寒凉的,宛如利刃裹了一层粗布,刮在脸上还是有些刺人。

苏鲤到这个时候才渐渐有了点儿后续费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静谧,还是风太冷,她把手往顾昭行手心里又钻了钻,忽然不走了。

顾昭行也停下。

“顾昭行,”清冷夜色下,她的眸如同影片中阿绵那样,映着远处的灯光,“阿绵最后,究竟怎么样了?”

他替苏鲤整理了一下衣领,说:“谁也不知道。”

经历了诸多不幸的阿绵,不知为何接触到了曾经刚刚踏入繁华的阿绵,她倾尽所能,替自己避开了所遭遇的不幸。

未来被改变,不幸的阿绵也因此消失。

可她所引导去往的,她想去的方向,就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确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世上有千千万万粒尘埃。

阿绵也不过是其中一粒罢了。

苏鲤低低“唔”了一声,顾昭行牵着她沿着路慢慢走。

“顾昭行。”

“嗯?”

苏鲤说:“我们大概,也只是世上千千万万的尘埃里,其中微不足道的两粒吧?”

“嗯,”顾昭行捉着她的手带进自己上衣口袋里,“但是无所谓。”

苏鲤抬头看他。

“你于我,不是尘埃。”他语调低低缓缓,在静谧清冽的夜里裹着不一样的缱绻温度。

“是千千万万缕风,带来的春色盎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