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林家幼子(1/1)

林乱坐在那里, 碎衣看过去,他就看着碎衣,不知道哭, 也不知道跑。

碎衣想也没想就将林乱扯了过来,自己身体微微弓起, 将林乱藏在了腹下。

他欠那个老人一命,他得护好林乱。

从今以后,他背负着他的性命。

林乱也省心, 乖乖的抓着他的胳膊, 不哭不闹, 一动不动,像只正在蝉蜕的蝉。

碎衣觉得他可能是个傻子,但他不关心这个,傻子对他来说可能更好, 至少傻子不会背叛, 他养一个傻子, 总比养匹会咬人的狼来的轻松。

碎衣和林乱躲在尸体下面,从白天一直躲到晚上。

直到天大黑了,碎衣才带着他出来,又经过一番波折才找到了大部队。

叔父自然是不愿意再养一个麻烦的小孩子, 林乱太小太瘦弱了, 好像又在战乱受了惊, 呆呆傻傻, 瘦瘦小小的, 找人家收养都难的很。

最后碎衣没有回去,他留在了晋国,接手了晋国的势力,这几乎是相当于放弃了首领之位。

他慢慢筹划,他当时什么都没有,他不付出任何信任,他不放心任何人,就将林乱也放在眼皮底下,放在毒夫人身边,成为棋盘一颗毫不知情的棋子,围绕着这颗棋子,他筑起层层城墙与屏障。

用在晋国的势力慢慢渗透边域。

等到有人察觉的时候,他和他的势力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他已经不想要首领之位了,他想要的更多,他要统一边域。

而林乱,林乱是他的意料之外。

这孩子在精心的照料下慢慢长大了,就像干瘪的种子吸足了水,立刻长出了嫩绿的叶子,迫不及待的开始抽条成长了。

小孩子都长的快,林乱被养了几个月,就已经成了一个雪白的团子,毒夫人没有孩子,将来也不可能有孩子,她是拿林乱当亲生孩子对待的,即使这个孩子可能是个傻子。

林乱走路稳当的时候会开口说话了,咬字还是含混不清的,但是碎衣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个傻子。

这孩子小时候受苦,但是那次混乱的时候他许是太小,又或者是受到了惊吓,总之是忘的一干二净了。

林乱被娇惯着长大,越长越好看,无忧无虑,整日跟着别人后头,想的也不过是要个什么玩意儿,买多少吃食。

但他刚开始不是这样的,他几乎不说话,不开口,他不随便提要求,别人给他什么,他就拿着什么,不给他他也不会发脾气,与其说是乖巧,不如说他是在害怕。

都说他太小了,不记事,什么都不知道,连害怕也不知道,但是碎衣就是觉得他在害怕。

他一刻都离不了周烟,独自一个人让他焦躁不安,周烟忙,他就整日捉着周烟的裙角,周烟走到哪里,他就跟到那哪里。

许是刚开始就由周烟带他,他只认周烟,周烟心软,虽然觉得他这样太过娇气,林乱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看她,周烟就连心都化了,也就由着林乱。

碎衣不,他觉得林乱在逃避,他不记得了,但他还在害怕。

碎衣隐隐有预感,再接着这样下去,林乱自己就会毁了自己,碎衣不懂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出现,他用的方法也十分简单,林乱要跟着周烟,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他就让他不要跟着周烟。

他按住林乱,随便在那里,只要看见他跟着周烟,就过去,撂倒他,按住他的背,按在榻上、床上、栏杆上、地上,只要他看见。

那时候碎衣用的弓箭已经是很多大人都不会选择的重弓,压住一个林乱轻轻松松。

林乱挣不过他,看周烟,周烟也不敢管,周烟听碎衣的,只自己往前走。

刚开始林乱不说话,只是挣扎,怎么也争不过之后就恨恨的看着碎衣,眼睛却里就溢满眼泪,后来几次之后他就开始哭了。

碎衣不怕他哭,就怕他不哭,不哭不笑那就不是孩子了,那连人都不是。

碎衣等周烟走远后就会松开他,林乱就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自己往前去找周烟,看起来可怜的很。

碎衣是不管他去找周烟的,他不能一辈子跟着林乱,只是在他眼前,林乱不能跟着周烟。

林乱找到周烟之后就哭哭啼啼的拉着她的裙子,他开始主动开口说话,渐渐学会了告状,告诉周烟碎衣欺负他,后来还学会了栽赃嫁祸。

周烟觉得这才像个小孩子的样子,听的时候满口安抚着,什么都答应,转头却十分支持碎衣。

碎衣连晚上都不叫林乱跟着周烟一起睡,他觉得,林乱不该整天都在周烟的照看下,他让林乱和他一起睡,刚开始林乱抱着枕头往外跑,碎衣不拦着,外面所有人都不敢给林乱开门,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林乱最后只好抱着枕头悄悄爬上床,还是抽抽搭搭的。

他以为碎衣睡了,小声骂他。

“坏,真坏。”

碎衣稍稍动动发出些动静,他就一动不动,不敢出声,连抽泣都压低了声音,硬生生自己憋回去,像个小可怜,连碎衣自己看着他那副样子都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他哭到最后往往窝在床脚就睡了,翻个身就能滚到床底下,碎衣半夜再把他抱到床里面,帮他换好衣服。

这是他从战火里抱回来的孩子,碎衣是一点点看着他长大的,看他一点一点从拘谨怯懦的苍白孩子长成现在张扬跋扈的小少年。

林乱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面前,他熟悉,他了如指掌。

他知道林乱想要什么,讨厌什么,他知道怎么讨林乱欢心。

碎衣慢慢松开林乱的头发,把头埋在林乱颈窝,蹭了蹭。

可现在,林乱说不必。

那时候的点心也罢,这时候的马也罢。

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觊觎着他守了十几年的人。

这个认知让碎衣略有些不爽,可他依然没有太过担心,他知道林乱的性子,到现在还是孩子脾气,什么都想要,没心没肺,他的喜欢太廉价了,点心和马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等林乱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被换了宽松的亵衣亵裤,鞋袜也被脱了下来。

林乱窝在被子里,身后就是碎衣,林乱很喜欢这样睡,尤其是冬天,前面是都是被子,后面碎衣把漏风的缝隙都堵起来,暖和的很。

他刚刚动了动,碎衣就醒了,碎衣环着他的腰,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怎么,饿了吗?”

林乱拉长了声音胡乱应了两声,挣扎着挣开一只眼,还有些迷糊,脚踩在碎衣的膝盖上,他赤着脚,碎衣还穿着一身劲装,并没有脱衣裳。

碎衣除了晚上很少再睡,就算实在困,也不会解了衣裳,稍稍躺一会儿就会起来。

只有林乱,就算是午睡那么一小会儿,若是不解衣裳就睡了,起来之后就要喊手疼腰疼脚疼,偏偏他睡的时候不讲究,他嫌麻烦,倒下就可以睡。

碎衣这些年早就习惯在林乱睡着后给他脱鞋脱袜换衣服了。

林乱觉得脚下的触感有些粗糙,有些痒,他踩了两下,纹丝未动,碎衣见他不回答,随他闹着玩儿,把他拉进怀里,接着闭上眼,睡了。

林乱现在清醒了,他清醒了就闹碎衣。

“碎衣别睡了,我们去吃东西,我肚子好饿,吃完东西我给你看看我的新马鞭,有个人弄坏了我的鞭子,就给我送了好多新的,都很好看。”

碎衣强撑着睁开眼,他赶了两天一夜的路,全程快马加鞭,就算是他也累的很,只刚刚眯了一会儿,刚刚他睡的很沉,现在就愈发感觉累了。

现在林乱闹腾,他直接捉了他的手。

头埋在他脖颈里,抬都没有抬,连声音都有些软绵了。

“乖些,就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就去吃东西。”

林乱这才安静了下来,他原本也不是很饿,就是想吃了,还想给碎衣个鞭子,他有好多了,那个人没骗他,派人给他送了好多,就是姜子瀚有些不高兴,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拿他给的鞭子换了别人的鞭子,真真是好算计。

林乱想了想,挑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最难看的一根,递给了姜子瀚。

姜子瀚当场黑了脸,紧紧捏着扇子直接拂袖走了,连鞭子都没有拿,林乱倒是开心了,他哪个都想要,哪个都舍不得送人。

林乱虽然没心没肺,还是能看出来碎衣眉目之间的疲惫的,就是不知道他竟然这么累,睡了这么久,他还是起不来。

他往被子缩了缩,有些不太自在,刚刚碎衣是在撒娇吧,是吧。

他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心里有些得意,美滋滋的想,哎呀,这怎么好呢,竟然撒娇,既然这么撒娇也没办法了,就陪他再睡会儿好了。

他自己想的开心,咯咯笑了两声。

“那我不饿了,你陪我睡觉。”

碎衣没有说话,下巴抵在林乱的头发上 ,嘴角勾了勾。

林乱趴在床上,窝在被子里,调转了一个头,头朝外,双手托腮,上身露在外边,下半身还留在被子里。

冬天林乱起的迟,他太久不在家,又刚刚回来没几天,周烟对他还算有耐心,不想说他,也就由着他,林乱睡不着又不想起,就在床上看周烟给他缝衣服。

周烟说好给他做一件新骑装的,今日就来给他量了量尺寸,林乱连量尺寸都不愿意出被子,被周烟拎着耳朵从被子揪出来量好的,量好他就窜回了被子里。

周烟拿着东西,剪子针线什么的都齐全,林乱又跟她乱扯了好些,周烟给他量好后索性就在旁边做了起来,一边跟林乱说闲话一边做针线。

做了一会儿,碎衣就进来了,见他们聊的开心也没有插嘴,径直坐在床边的榻上,在林乱身旁,两手撑在两边,长手长脚的,两腿自然的弯曲,看起来很自在。

他好久都没有这样悠闲了。

林乱下手摸了摸剪子,被周烟打开了手。

别乱碰。”

林乱只好看着周烟做,周烟正拿着针和线,要将线穿到针上,她眯着眼,穿了好一会。

林乱在一旁看的着急,伸手要去拿。

“给我看看,我给你穿进去。”

周烟笑了出来,站起来举高针线,躲开了,取笑道。

“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老喜欢做这些女人家的东西,小时候也是,还老跟着月茹做荷包,怎么着?你还要学好手艺给自己绣嫁衣吗?”

林乱听了倒是没什么不自在的,还是踮起脚来去够,攀着周烟的胳膊去够,理直气壮道。

“学这个怎么了?我做的比你们做的都好看,我还做过小荷包呢!”

倒是旁边的碎衣听了,不自在的挪了挪腿,又摸了摸自己的前襟,确认东西还在,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

碎衣看林乱够的吃力,抱住了他的小腿,把他举了起来。

周烟怕林乱乱抓,抓到针头,扎了手,立刻松了手,林乱拿到了就开心了,怕周烟再给他抢回去,紧张兮兮的让碎衣快跑。

碎衣在这些事情儿上一向惯着他,闻言就让他坐在肩膀上,快走了几步和周烟拉开距离。

林乱举着针线得意忘形的笑,碎衣把他放到旁边供人躺的榻上,他就拿着针线认真的开始引针,没等他穿进去。

月茹就进来了,她行了一礼,先是看向碎衣,碎衣微不可见颔首后才开口道。

“夫人,刚刚三皇子来人,说是要接小少爷去玩儿。”

林乱听了也不穿针了,站在榻上赤着脚就要往下跑,被碎衣拦了下来,他嗤笑了一声。

“急什么,人又不会跑了,赤着脚改天该着凉了。”

周烟担忧道“这三皇子不就是那个刚来那天找你麻烦的吗?这又是怎么招惹他了。”

“我才没有招惹他,我们和好了,他还给我一个小袖剑,就在我的箱子里。”

周烟皱了皱眉,还是不放心。

“不会是让你去皇宫吧?那里规矩可多,你又不省心,不是别人说你什么罪名就是什么罪名”

周烟没读过多少书,但她精明,人情世故她心里门儿清,向来也都是她负责跟人打交道,但她总觉得,这世上最最吓人的就是那富丽堂皇的皇宫。

她母亲曾经是宫里的宫女,在宫里待过十多年 ,给她讲了许多见闻,都是很平实的语调,简简单单的叙述,没有带多少情绪,可她总听的不寒而栗。

林乱老老实实的扶着碎衣的肩膀,碎衣正给他穿靴子,他抬着一只脚,另一只脚站在榻上。

闻言就怕周烟不许他去,急急忙忙的辩解道。

“不去皇宫不去皇宫,他说要跟我去他外祖家的军营里玩 ,可好玩了,能在那里跑马,还有红缨枪,不是戏班子里那种很轻很细的,是很重的那种枪。”

周烟还是不松口,还开始找林乱话里的漏洞。

“怎么好好的要跟你去军营里玩儿?还玩儿枪,刚刚你说的袖剑又是怎么回事儿?”

林乱自己把袖剑拿回来藏在了房间里的箱子里,他有个放自己宝贝的箱子,谁都不知道。

里面放着他的宝贝,鞭子,碎衣给的小弯刀,一种周烟不让他吃的甜到粘牙的糖,还有刚刚到手的那个袖剑,从前自己做的那个小荷包也藏在里面过,之后被他自己带丢了。

他这会儿说漏了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就是那个嘛。”

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好理由,越说越顺嘴。

“就是一个袖剑,他给我看看,没给我,我还得还给他呢。”

林乱理直气壮,说的自己都差点信了。

周烟狐疑的看着他,林乱毫不心虚的看回去。

碎衣给他系好腰带,把他从榻上抱了下来,放到地上。

“去便去吧,早些回来。”

林乱知道碎衣说话有时候比周烟还管用,只要碎衣同意了,周烟就同意了,他总能说服周烟。

林乱欢呼一声,跑了出去,林府门口就是来接他的马车,他撩开门帘,却发现姜子朔已经在里面了。

派人去接已经是相当正式的礼节了,一般接人的都是仆从,接到府上主子才出来,若是亲自来接未免掉了身价。

“不是说接我去吗?你怎么也在这?”

“我知道,我偷溜出来的,来接你嘛,这样快,就不用再绕一圈。”

姜子朔拉他进来,坐到他身边。

“跟你说,我外祖家可好玩了,我大舅舅可厉害,管着好多兵,以前在边关打仗,是正二品的将军。”

林乱也觉得厉害,他还没有见过将军,他不太懂官职,但是正二品从二品还是知道的,武将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少有的了。

他知道叶老爷子是武将里顶顶厉害的了,也是两年才从从一品升到正一品,已经升无可升。

姜子朔见林乱同意他的观点,更加得意。

“我将来也要做个武将,驰骋疆场,最是快意不过。”

姜子朔的母亲出身武将世家,性情也颇为泼辣,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被打入冷宫出来后才稍稍收敛,姜子朔受母亲这边影响很深,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棍。

马车慢了下来,马夫停了车,撩开帘子,恭敬道。

“殿下,已经到了陈府。”

姜子朔先跳了下来,想去扶林乱的时候,林乱已经跳了下来。

他愣了愣,最后拉着林乱进了府。

“军营离得远些,在城外十里开外,我外祖家里有个小点的演武场,还有个马场,都能跑马的。”

他悄悄跟林乱咬耳朵。

“待会我们去看看那些小刀小剑,我外公说可以偷偷拿的,只要别叫我外婆看见就行,我去偷偷拿几个,我们分一分。”

“嘿嘿,我听见了,姜子朔。”

从走廊屋顶上,突然倒吊下来一个少年,一身劲装,眉眼英气。

他对着姜子朔做了个鬼脸。

“你敢这么糊弄奶奶,我要去告诉奶奶,让她教训你和爷爷。”

姜子朔脸色一下子变了,眉梢眼角都染上了薄薄的怒气,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一下子就出来了。

姜子朔平生被人娇惯坏了,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这样的霸王脾性遇上另一个霸王,不是像他对林乱那样,主动退后一步,两人好好相处;就是像他跟面前这个少年一样,水火不容,见面就掐。

他强忍着怒气冷哼了一声。

“陈莫云你最好给我闭上嘴,安安静静的去玩你的娃娃。”

那个少年双腿别在上面,倒吊着晃了晃,头发也晃来晃去,笑嘻嘻的倒是没有生气,扒着眼睛对他做了个鬼脸。

“我当然是奶奶的好孩子,玩娃娃也不会像你一样去偷库里的刀剑,还带着一个帮凶。”

“闭嘴。”

姜子朔咬牙切齿,取下身侧挂着的鞭子,拿着鞭子就直接抽了过去,他身上是常年配着鞭子的,一手鞭法母亲亲自教授的,极其精妙。

陈莫云见了也不着急,上身一使力就上去了。

上去之后就直接沿着走廊屋顶跑了起来。

一边跑一边把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喊道。

“三殿下打人了!三殿下打人了!快来人,快去告诉我爹我祖父我祖母我大哥我大姐。”

姜子朔低低骂了一声,提着鞭子追了上去。

林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越来越远,有些懵。

“嗯?你怎么在这里?”

林乱回头,是陈华,他穿着常服,但兴许是习惯使然,他依旧站的笔直。

林乱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姜子朔外祖家就是姓陈,陈华原来是陈家的吗?

“我跟姜子朔来的,他刚刚碰见一个人。”

林乱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只能含含糊糊的带了过去。

“吵了几句,然后就两人一起跑了。”

陈华却一脸了然,叹了一口气。

“抱歉,失礼了,你先跟我来,我正要去给母亲请安,你可以先在那里坐一会儿,她肯定很情愿你去那里坐坐,待会他们闹完了,我会让人把三皇子殿下带过去的。”

林乱也不扭捏,直接应了跟了上去。

陈华母亲住的小院子不大,但是院子里摆满了花,显得极其漂亮。

几个女子正在院子里的亭子乘凉,围坐着闲谈。

陈华径直走了过去,说道。

“母亲,父亲说舅舅的生辰还有半月便至,今年还是要母亲来帮忙办一办。”

陈华的舅舅,苏家苏凌然,他是除叶老爷子之外,最有地位的武将,论资历他不差,他比叶老爷子差的那一点是差在年岁上。

他十几岁便在战场上厮杀,至今年他已有三十七岁,几乎大半生都在边关度过,还是今年叶老爷子去了边关,他才得了调令回京。

按他的品级和身份,生辰是要大办的,但是他不在意这些,在边关就更不在意,但是这回是接着办宴席给他相看亲事的。

苏家满门只剩了他和姐姐陈夫人,他娶过亲,他的夫人和孩子都死在了当年一场战乱里,自那之后他便一直一个人。

他这些年并不想再娶,但是陈夫人一直想给他再找个好人家的女孩儿。

否则苏家,就算是断了。

这些事情自然是要女眷去办的,然而苏家就只有苏凌云一个人了,是以苏夫人虽然已经嫁了出去,还是会一手包办他的生辰宴。

陈夫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陈华让开一点,林乱上前行礼道。

“陈夫人好。”

“这是三皇子殿下带来的孩子。”

他顿了顿才又道。

“刚刚三皇子殿下进来之后碰见了莫云。”

陈夫人了然,对林乱招招手。

“快过来坐坐,别跟他们一起胡闹。”

又让人给林乱端上了点心瓜果。

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叫住了陈华。

“你素来懂事,去帮娘看看他们两个如何了,没分开的话就去找你祖父祖母,快让他们分开,这三皇子素来就脾气不大好,娘娘还教他使得一手好鞭子,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怎么就老是盯着你弟弟。”

陈华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还是应承了下来。

“我去看看吧,待会叫他们过来。”

他转身,心想,也就三皇子能让娘亲少护着点那小崽子,娘亲还是太宠溺他了,养着养着指不定就养废了,还是要跟父亲好好说一下。

陈夫人微微放下了心,转身去招呼林乱,调笑道。

“这是哪家的孩子,长得可真标致。”

林乱自己就回答了。

“我是林家的。”

他在长辈面前向来很乖,陈夫人看了心里就喜欢。

“要是我小儿跟你一般就好了,长的好看,还乖巧。”

旁边配着陈夫人的几个小女儿也纷纷附和。

其一个大胆的盯着林乱看了好久忽然笑着说道。

“这小公子跟夫人还有几分相像呢。”

另一个来回看了一遍,惊叫道。

“真的呢,比小公子还要像了,这么一看反倒林小公子和夫人更像母子呢。”

陈夫人也笑。

她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几个跟她相像的。

说到底,孩子还是更像父亲些。

陈华倒是在路上就正巧碰见了带着姜子朔和幼弟的父亲。

看路线是要去祖父那里。

他直接迎了上去,行礼。

“父亲,有个三皇子殿下带来的孩子现在正在母亲那边。”

“既然这样你便带他们过去你母亲那里。”

姜子朔没什么,陈莫云皱起了鼻子抓着自己父亲的袖子嚷道。

“父亲父亲,我不去。”

他要是去了,一准又得被念叨好久。

陈莫云是陈家唯一敢这样跟自己父亲撒娇的人,连唯一的女孩都不敢这样做。

“叫你去你就去,你母亲惦记你,正好你去看看她。”

陈莫云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有回转的余地,也不敢太放肆,只得悻悻松了袖子。

旁边的姜子朔拿着鞭子,松松在手腕上绕了几圈,靠着墙站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见陈莫云那副样子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陈莫云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恼怒的别过了头。

两人跟在陈华身后,一左一右,隔得老远。

那边的林乱待在一群女人堆里倒也没什么拘束,他跟周烟跟惯了,只乖乖巧巧的给什么吃什么,说什么也都听着,不多嘴,也极有耐心。

林乱讨人喜欢不是没有原因的。

姜子朔看见林乱,三步两步跑了过去,先向陈夫人问了声好,就急急忙忙拽着林乱走。

路过陈莫云的时候还故意冷哼了一声。

“我们现在去演武场,那里现在没有讨厌鬼了。”

最后一个讨厌鬼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往后回头使劲喊。

他得意洋洋的回头看着身后被陈夫人等人拦下来的陈莫云。

陈莫云只要在陈夫人身边,陈夫人就绝对不会让陈莫云跟他起冲突。

他一时忘形,撞上了站在院门口的陈将军。

姜子朔回过头,快速的吐了吐舌头,叫了一声舅舅,就拉着林乱走了。

留下陈将军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子朔身边的孩子有些眼熟啊。

“像谁呢?”

他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他记起来像谁了,那副姿态,像极他的妻弟,苏凌然。

陈夫人虽然跟林乱也有几分相像,但是跟林乱更像的,是苏凌然。

他们只知道陈夫人是第一美人,却不知道,苏凌然跟陈夫人有五分相似,却是没有不及的地方,十分清俊,风姿只有更甚,只是他常年在边关,在这上京又不常跟人往来。

是以在上京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样貌。

刚刚那孩子,就是跟苏凌然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