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正是十二月的寒冬,凌晨一点,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路面,荡开一个又一个水纹。

昏暗的路灯洒在铬黄色的建筑,巨大的五针松舒展着枝丫,一棵接着一棵,稀疏地在斗兽场和旧时罗马残破的建筑遗迹里。

就在这一片被人类奉为文化瑰宝的古罗马遗址之下,深达千尺的地界,隐藏着一座未被人们发觉的,浩瀚城池。

“快快快,地下城要被那傻逼拆了!始祖大人为什么住那么远!”

“你踏马引狼入室,还敢叫别人傻逼!”

“我就是从外边随便扛回来一个长得帅的,谁踏马知道就那么巧,是个红衣主教啊!”

长长的地下回廊里,两个几乎要化成风的身影来回穿梭着,风风火火,一路拌嘴。

嘴里脏的不像样,说话却是四平八稳,一点不带喘。

飘飞的衣袍带动一阵阵疾风,吹得廊上烛火也跟着打颤。待俩人走出去老远,石墙里还回荡着争执的声音。

“红衣主教啊”

“别人傻逼”

“衣主教啊”

“人傻逼”

“主教啊”

“傻逼……”

……

巨大的宫殿里,几乎没有装饰的房间,空荡整洁得令人发指。

黑色的衣柜、黑色的床,黑色的乌鸦落在黑色的栏杆上,黑色的蝙蝠倒挂在房梁顶端黑色的雕花。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布置精美的灵堂,尤其是……

那张打造精美镶了金线的钻石的床,其实就是个大型双人棺木。

真是,让人进门就想哭一句“三舅姥姥他弟妹,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嗯,撕心裂肺那种。

房里很安静。乌鸦睡了,蝙蝠刚吃饱,倒挂在房梁一动不动。

角落的假窗边坐着一位漂亮乖巧的小少年。少年身披暗红纹路的袍子,面前支着个木质画架,正一手托着画盘,一手拿着画笔在棉帆布上涂涂抹抹。

画布上,铅笔勾勒出的人物轮廓风度翩翩,随着少年用油彩一笔笔地涂抹,长发飘散,头戴银色面具的俊气男人,一点点显现出来。

少年正专心涂改,突然听见急急的敲门声。

接着,就听到门外大声地叫嚷:“始祖大人,始祖大人!不好了!西蒙又出去鬼混,把梵蒂冈的红衣主教给扛回来了!”

假窗边的少年听到声音回头,眉头微皱,神色带了些担忧。

只是,他望着的方向却不是房门,而是房间里面那张打造精美的床。

随着房门外越来越闹腾的敲门声,那张床也微微地动了几下。微微的响动,带着散落在外的蕾丝花布也是一阵轻颤。

一声不耐烦的低咒伴随着棉布摩擦的声音,从棺木床里传来,接着那床沿便搭上一只纤细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那人拇指戴了枚黑色镶钻戒指,在暖黄色的烛光里反射着阴凉的光。

手的主人,将拇指与中指一打,房间里便响起咔哒一声。蹲坐在栏杆上的乌鸦便像是听到什么命令一般,立刻扑棱起翅膀,直直俯冲到桌面,叼起上面银色面具,飞落那人手上。

棺木床里传来一声浅笑,声音酥酥麻麻的,傲慢又宠溺,有种意气飞扬的少年感。

“乖。”

一个字说完,便见床上坐起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头上带着银色面具,蜷曲的双腿缓缓立起,他望向雕花的大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长腿一跨便跃下床来。

黑色长发随着起伏的动作飞散开来,他指尖勾勾鬓边的发,堪堪露出漂亮的银耳环。

假窗旁的小少年见他出来,连忙放下手上画具,从衣柜里取出披风,踩着哒哒的鞋子蹦到他面前:“始祖大人,您醒了。”

该隐点点头,懒懒站着,任由小少年踮着脚为他穿衣系带,丝毫不顾及门外快急疯的两人。等到房门开始簌簌地掉下尘土来,该隐才皱眉从乌鸦身上拔下一根羽毛,猛地朝门上掷去:“吵什么。”

声音不大,带着惯常的冷淡。门外却在话音刚出时候,响起“嗷”一声惨叫。

世界终于安静了。

“伊凡去开门。”该隐朝小少年示意,小少年“欸”了一声,立刻蹦跳着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闯进两个穿着骚包潮衣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捂着胳膊,指间露出一点儿腥红:正是被该隐用乌鸦羽毛隔着门缝插中的西蒙。

该隐瞥了西蒙一眼,目光多了几分不耐:“捂着胳膊装惨给谁看呢?我不是吸血鬼?”

谁不知道他们血族最大的特点就是抗造?再严重的伤,一会儿就能恢复。

该隐说着,拍拍自己有点儿褶皱的衣服,动作优雅又从容,问:“说吧,红衣主教怎么了?”

再牛逼的红衣主教,不还一样是人?至于跟烫了屁股的猴似的,滋溜着往他这边跑?啧,多大点事儿。

西蒙连忙松了胳膊,噗通一声跪到该隐面前,可怜巴巴,哭哭啼啼:“大人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红衣主教扛回来的!我是地下城的罪人!”

该隐噗嗤一声笑,拍拍西蒙脸蛋:“你扛个主教回来干什么,嗯?菊痒了?要不要我给你挠挠?”

西蒙连忙捂紧自己后边,嗷一声窜出去老远,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大人请自重!”

该隐啧了一声,正想继续调侃几下,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霎时,房外传来巨大的能量波动。

白色圣光,隔着紧闭的门,荡进了一波又一波。能量之纯净,之强大,令在场几人除了该隐之外,无一人幸免。

“哎哟,疼疼疼疼疼!我要毁容了大人!”

三名属下,竟然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灼烧。

该隐不由皱了眉。

“看来,这届的红衣主教还真有两下子?走,去会会他。”

说罢,足尖点地,向上轻轻一跳便化成一只小蝙蝠,扇着翅膀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冲了出去。

地下城最大的厅堂,和意大利任何一个辉煌庄严的古旧建筑一般,有着高高的穹顶,穹顶之上绘着彩色琉璃画,甚至还专门请人设计了灯光的布局,将整个厅堂布置得和日光照耀下的房间一样柔美。

而在正中间,是个身姿笔挺的男人。他有着一头莺茶色的头发和漆黑的瞳,厚厚的毛呢衫隐约看到衣领里独属于主教的白礼服。

见到飞到空中的小蝙蝠,男人立刻投来锐利的目光,抬手举起坠在胸前的十字架。

“以主之名,驱逐来自地狱的污秽!驱逐来自伊甸的原罪!驱逐撒旦沾染的恶魔!”

古老的神语,带着旧时特有的韵律,在男人好听的声音里一字字拼出:是早已被人遗忘了的,驱魔咒术。

这已经几个世纪未曾听过的咒术,传到该隐耳朵里,竟令他觉得有几分亲切。

只是,现在的人类早已不似当初。经过一代又一代繁衍,属于神的血统在一次次的稀释里所剩无几。

这年头,就算把驱魔咒背得再熟练又怎样?灵力不够,对付他这始祖级别的,也照样不够看。

该隐呵呵一声笑,尖细的声音自蝙蝠口中发出。

他在心里默念一声“蠢蛋”,张开有力的两只小翅膀,深吸一口气。准备……直直向下俯冲,然后稳稳站到厅堂中央,再来个华丽丽变身。

没错!

他,要,吓死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该隐连走位都设计好了,就准备一跃而下!

谁知,音韵错落的咒术刚刚完成,便遭受风暴一般的灵力冲击。

空中的小蝙蝠都没来得及反应,一双张着的翅膀,成了巨浪里岌岌可危的小船儿。

该隐整个人被震了个晕头转向:耳朵嗡嗡直响,眼睛直冒金星,连底下的红衣主教都散成了八半。

孔武有力的小翅膀也在圣光之力的洗涤下,一点点被灼出伤痕。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翅膀扇起来越来越无力,甚至能感觉到风从翅膀的洞里穿过去。别说往上飞,现在就连维持平衡都困难。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那只傲立于穹顶的小蝙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着脑袋就往地面栽。

一旁观战的西蒙:“始祖大人是在……秀飞行技术?”

伊凡:“感觉,不太像……啊……”

那个“啊”字还没说完,就见到向下飞速旋转着俯冲的小蝙蝠,突然凌空来了个大变活人,噗通一声掉落在地。

该隐:……

糟糕,是装逼失败的感觉!

再一抬头,便见飞扬的细尘里,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手执十字架的以诺,看见跌坐自己面前,身高腿长的男人,也愣了。

男人头戴银面具,纵然遮住了半张脸,却依旧掩饰不住俊雅慵懒的气质。一身黑袍因为圣光的灼烧而满是破洞,连里衣都被烧破,露出里面泛红的嫩肉。

该隐面色难看地抿抿唇。

什么都别说。

疼!疼哭了!

他该隐虽然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但好歹靠着上帝先前诅咒,无灾无痛地活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被人暴揍一顿,整个人都蒙了。

而且!

说好要只要他被打,伤害他的人就要疼七倍呢!

为什么他衣服都焦了,身上也红了,眼前的主教一根头发丝都不乱的!

内心哭诉:上帝,你这个大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文!圣诞快乐么么哒~~

设定:

1. 该隐是吸血鬼始祖(杀死亲兄弟亚伯,被上帝惩罚,并被上帝施恩,凡伤害该隐的人,必将受到七倍惩罚)

2. 梅塔特隆是天国宰相的称号,希伯来文的意思:小耶和华。真实身份是以诺,亚当后羿,后登上天堂成为上帝的大天使,掌管文书记录工作。

3. 本文中的红衣主教,指全世界天.主.教的大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