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1/1)

她在荷塘边寻到了戚镜。

八角亭下, 秦修颜正在抚琴,戚镜立于桌前似乎正在做画,亭内熏香袅袅。

戚镜不经意抬手,凝视着秦修颜浅笑,目光一转看到了芭蕉叶后的章无虞。

他将笔搁置在砚台旁,朝章无虞招手。

秦修颜也停下,亭亭玉立的站在戚镜身边,后者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

“看来我来得不凑巧。”

章无虞笑笑说,余光从面前两人交握的手到桌面上还未完成的画,画上女子轮廓是秦修颜。

小厮捧着瓷盆走来, 戚镜边洗手边道;“这你随时想来都可以,哪里有什么巧不巧, 小厮就就去泡你最爱的碧螺春。”

秦修颜撒娇道:“镜哥知道她喜欢喝碧螺春, 那我呢,你可知我爱喝什么。”

戚镜接过软布, 扫了眼秦修颜,无奈道:“莫不是连这种风头也要争?我究竟知不知道,你心里没数?”

小厮撤掉案板上的东西, 改为上热茶。

章无虞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你们两...破镜重圆?”

“本来就没有破, 何来重圆,只是闹别扭罢了。”秦修颜吃吃笑着,眉眼里全是幸福。

章无虞拾起茶碗闷声不响的喝了口,压下心口怪异的感觉, 忙开口道:

“我家幺子找到爹娘了,这几日我要赶到渝州去,镜哥想麻烦你帮忙看下酒楼。”

“没问题,你去时什么样,回来酒楼依旧是如何。”

秦修颜也道:“有我坐镇,你就是一年半载不回来,保证也生意红火,镜哥答应你在本地留够一年,我也陪他留够一年。”

章无虞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秦修颜放软了声音,“咱们两那些仇都是旧怨,镜哥哥也说了我,让我大方些,我先认个错,当初就算我不对,以后咱们两和平相处,我和镜哥决定成亲,你也跟着我们回家乡?”

章无虞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成亲?”

“那也是在一年之后。”

戚镜温柔的看了眼秦修颜,要操持亲事有许多礼节要办理,再加上答应了章无虞,所以一年的时间说长也不常。

这两人周遭弥漫着插足不了的和睦,章无虞连最爱的茶都没喝出味来,放下茶碗匆匆离开。

她在酒楼呆到月光高高挂在枝头才晃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走,心里也知道这时候戚书望肯定在家中做好宵夜。

一推门果真能嗅到靓汤香,院落干净,洗好的衣服正迎风招展,起初她很不习惯,可是久了之后也就淡然接受。

院子里多了几株茶树,戚书望正在浇水和修建枝丫。

“你干脆把正个戚府搬到这里来算了。”

这几株茶树就是戚府的,章无虞喜欢喝茶,戚书望就高价请人从盛产碧螺春的地连土带茶树挖了几株。

戚书望没有回头,细心的翻找茶树上的虫眼,道:“搬的都是你用得上的。”

章无虞道:“连浇花都能自个来,我看戚府的仆人可以裁掉一半,反正洗衣做饭你都会。”

“我只是为你一人做这些罢了,平日在府里没这兴趣,还是喜欢让人伺候着。”

戚苏望收起剪子朝灶房走。

章无虞冷不丁的想,若是戚书望是戚镜便好了,这念头也不敢深想,忙甩开。

吃过夜宵后,章无虞心情不佳,又看今日星光璀璨,提出要到屋顶赏月。

戚书望搬来云梯,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屋顶,果真视野开阔,柔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两人各自坐在屋脊上,章无虞坐了半响,忽的想上茅房,于是起身打算下屋顶,一阵凉风刮过,没有挂稳当的云梯摇摇欲坠,掉到了地上。

两人站在屋檐上,沉默的看着地上的云梯。

对面戚府,小厮找到管家。

“福伯,我看到了大人!”

“看到大人有什么可稀奇的,大惊小怪。”

正忙着盘算的福伯不悦的看了眼小厮。

“可是福伯,大人站在屋顶上!”

小厮道自己正准备趁着夜晚风凉的时候为府里的树木修建下枝干,在树上猛地一抬头就见自家大人在对面院子的屋顶上。

“福伯,大人是不是上得去屋下不来了,咱们要不要去问一问?”

福伯看向窗外,见星辰灿烂,月亮圆满,老神在在的摸了摸胡须。

“不用,咱们家大人是在赏月赏星辰,吩咐下去,让人不要出门,也不要到院子里去,以免打扰了大人。”

小厮虽然疑惑,但都应着,吩咐下去。

对面院子,戚书望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戚府的大门,这时候如果有个小厮出门,喊一声,让人进屋里把云梯立起来也就好了。

两人左等右等,不仅仅对面大门紧闭,院子里似乎也看不到人。

章无虞急着上茅房。

“你把腰带脱下。”

戚书望欲言又止,但又想看章无虞想做什么,就照做。

章无虞量着腰带的长度,自言自语道:“腰带承受不住男人的体重,女人应该没问题,你把另一头绑在屋脊上,我顺着腰带往下爬,虽然长度不够,剩下的跳下就是了。”

她正这么打算,忽的看见邻居走出个人,忙喊着:“大婶。”

隔壁大神一抬头,黑暗中只看见一男一女站在屋顶上,男的看不清面容,但是袍子松松垮垮的贴在身上,胸膛半露半是遮掩。

“罪过罪过,戚寡妇,你夜间偷男人就算了,叫我干什么。”

章无虞哭笑不得,“大婶,我没偷男人,你快来我家帮个忙。”

大婶捂着眼睛,“没偷男人你手里还拿着男人的腰带。”

章无虞眉头一跳,下意识把腰带一丢,等看腰带飘下楼后才懊恼。

隔壁大神快步走进屋子里,不一会连屋内灯都熄了。

顶多再挨一炷香,章无虞忍着肚中坠意无奈的想,到最后实在不行,也只能扯开嗓门喊一通。

“若是戚镜在这里,他会如何?”

“若是镜哥在这里,虽然下不去,但他会将所穿衣服给我御寒,他对我一向关怀备至。”

章无虞正愁着怎么下去,随口一答,却听得耳边的声音犹如清风划过。

“他给你衣物避寒,我可舍命救你。”

身侧人影一晃,眼看着人直挺挺的跳下屋顶,章无虞的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双手扑着要去抓,声音破碎,惊骇至极。

“书望!”

戚书望跃下的身影以及最后那句话重重的敲打在章无虞心头上,令她震颤不已。

章无虞眼巴巴的看着戚书望跳向杨桃树,只听得树枝相撞摇摆不定,随后戚书望摔下杨桃树。

“书望!”

戚苏望轻巧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稳稳站起,身上面颊多处被树枝划出细小伤口,听见章无虞的呼唤,他仰头爽朗一笑,清澈的眼眸里全是笑意。

明明此人此时衣衫凌乱,却不见狼狈,当视线对上时,章无虞的心却毫无预兆的被某种力道敲了下,感觉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章无虞下了云梯,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锤了人一拳。

戚书望站着不动受了这一拳,悠悠道:“憋得脸都红了,不去茅房还能顾着打人。”

章无虞捂着发热的脸匆匆离开,此时她并不是急着上茅房,只不过要掩饰脸红的真正原因。

......................................

还未等章无虞启程去渝州,陈世贤提前到了宜阳城。

衙役来报时,戚书望只道了声知道了,就让衙役将人迎到后堂去,他处理好公务后才前去。

如今陈世贤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落魄样子,一身新衣,姿态自信,没了之前总怂拉着肩膀的畏缩样,面色红润,有点纨绔子弟的潇洒样。

见到戚书望,陈世贤起身,弯腰拱手,表情诚惶诚恐。

“大人”

戚书望要上座,陈世贤却抢先一步疾步走到椅子前,弯腰用袖子把椅面擦干净。

衙役好奇的看着,这大爷刚才进来的时候嚣张得很,现在对县令居然如此毕恭毕敬。

戚书望坐上另外一张椅子,碰过热茶,态并不热络。

“陈公子既然已经高中,何不快快回家报喜,还绕路来宜阳城。”

“之前多亏了大人的银子,小的才有机会赶考,当然要先来谢过大人。”

比起那日还算有些骨气的陈世贤,当下的陈世贤谄媚得有些让人讨厌。

“大人,小的能不能同大人说几句话?”

陈世贤频频看着衙役,戚书望一使眼色,衙役这才退下。

人一走,陈世贤噗通跪下,刚才的谄媚如今已经是诚惶诚恐。

“大人,您的旧识来了。”

“王爷。”

一声苍老的呼唤,一位老人摇摇晃晃的从屏风后而出,艰难的跪下,颤巍巍道:

“怀英给贤王磕磕头。”

五年前,叫怀英的老太监给了贤王和章无虞出宫的衣物,避免贤王葬身火海。

陈世贤激动得手脚发颤,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那一声王爷恍如隔世,戚书望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救自己的老太监。

他却不应,凌厉的目光扫向了陈世贤。

怀英忙说:“贤王,要不是陈公子,老奴也不知道贤王如今安定在此地。”

他掏出一锭金子塞给陈世贤,“陈公子,有劳你先到外面歇息,老奴和贤王叙叙旧。”

陈世贤接了,走到外头却不离开,贴着门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