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大章(1/1)

街坊议论纷纷, 有人道刚听见这户人家吵架呢,原来是儿媳妇不愿与婆婆一起住,否则就不肯生孩子。

章无虞看了一眼说得最起劲的女人,可不就是当初劝苏巧儿离开苏家的那个女人么?

因酒楼开张在即,章无虞也没空管听闲事,只知那一夜苏巧儿滑胎,一家人又闹到了官府里,楼金凤因儿媳妇滑胎不吉利,怂恿儿子休了儿媳妇,县令准了。

酒楼开张之际, 光是鞭炮就放了半个时辰,舞狮队将由红布罩着的牌匾挂上, 撤掉红布露出‘浪仙居’三字, 引来一片喝彩声。

舞狮队一扯下,不少人涌进酒楼, 一时间座无虚席。

正热闹着,忽有穿得喜庆的小厮抬的抬,捧的捧, 鱼贯而入。

“西街张员外送贺礼如意一柄, 雕漆圆盒一对, 喜庆五彩瓷盖罐一套。”

门外,有几个观望的小厮撒腿就跑。

宜阳城百姓不知章无虞是谁并不奇怪,但城内富甲无一不知,当初可是县太爷的养母, 是富甲们想巴结的对象。

听说县令如今和其养母已经不是母子关系,这些富商都不知该不该送礼,派着机灵的小厮先去探探风头。

眼见一个张员外送了,其他富商不管如何,也赶紧打点些礼物送去,一时间门庭若市,十分热闹。

来吃饭的百姓都很好奇,不知这酒楼老板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宜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贺寿。

席间有几个地痞无赖,本来想趁着有新酒楼开业的时候吃顿霸王餐,酒楼多会为了息事宁人而选择得过且过,这下看送贺礼的不断,知道这酒楼老板是个不好惹的,当下不敢造次。

章无虞略算了下,今日开张第一天能进账不少银子。

她今日依旧一身素服,头上别了根颜色艳丽些的钗子,跑堂的都是戚镜从家乡带来的熟手,动作老练热情,把吃客伺候得舒舒心心的,她正想转进厨房看看,身子被人一撞。

“呦,年轻的寡妇。”

章无虞站定,打量这已经有几分醉意的汉子。

“爷今天就是来花钱的,伺候好爷,银子少不了。”

汉子抖了抖腰上沉甸甸的荷包。

章无虞退了步站定,远离醉醺醺的汉子,淡淡道:

“要吃饭请进,店小二会招待。”

“如果我要吃你呢?”

汉子色迷迷的打量着章无虞,普通的姑娘哪里有寡妇玩起来带感。

章无虞抬高下颌,抱臂冷冷不语。

“动她,就凭你。”

汉子听得身后一声醇厚的男声,正想转过去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那么嚣张,领子就被揪住拖离章无虞视线之外。

看清楚揪住自己的人是谁后,醉汉酒醒了一半。

戚书望背脊宽厚,官威压得壮汉腿软,他松手,醉汉抬脚忙不迭的就往外跑。

刚跨出门槛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衙役挡住去路。

醉汉腿肚子直打颤,硬着头皮转身。

“大人...小的冲撞了大人,您这大人有大量。”

戚书望站在章无虞身后,目光冷厉,对醉汉求饶熟视无睹。

衙役前进一步,醉汉就后退一步,求不动县令就去求章无虞,谄笑道:

“这位夫人,刚才多有得罪,我这是马尿喝多了,你多担待。”

戚书望剑眉一蹙,“滚。”

醉汉应了声,躲过衙役侧身溜着走。

戚书望背手而立,目光沉沉扫过全场,这下来吃饭的都知这身穿常服,表情严肃端正的男子是本城县令。

明明众人坐着戚书望站着,但食客莫名觉得县太爷此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戚书望的视线最后落在那几个地痞身上,吓得那几人埋头吃饭,虽然他们确实有找茬的心思,可不是还没实施么?

戚书望垂眸看一身新衣坐在门口的幺弟,语气已经和缓了许多,尽管在其他食客听来县太爷依旧是凶凶的。

“坐在这里干什么。”

“娘亲说我招财。”

戚书问身边放着两麻袋,一个麻袋是花生,另一个麻袋是花生壳,招不招财无所谓,只要有好吃的,他可以从早上坐到晚上。

摸了摸幺弟的脑门,戚书望在鸦雀无声的凝视下上楼。

当人消失在楼梯口后,现场忽的又热闹起来。

“那就是县太爷?怎的这么凶?”

“不凶不凶,几个月前我家分田打官司,还是县太爷判的,那时大人虽然长的严肃,态度还是好的,今日也不知为何?”

“大人和酒楼老板是什么关系?”

“.....”

楼上,章无虞开了两个雅间,另一间给两个衙役喝点小酒,那两个衙役欢天喜地的去了。

戚书望落座,刚才满身的官威泄得干干净净,状似不经意问:“戚镜没来?”

“他昨日没开张前已来看过一遍,今日没必要来,且我们合开这酒楼,各自分工不同,平日我在经营...吃点什么?”

戚书望眼底有光:“你做菜?”

若是她做菜,就是吃什么都好吃。

章无虞:“大厨。”

若不是她做菜,那吃什么就无所谓,反正只是果腹。

戚书望:“随便。”

章无虞出门,吩咐跑堂下单,折回来坐下。

这人今日出现在这里,借着醉汉警告了众人,故意为她撑腰,好让那些想找麻烦的以后忌惮,他本就不是那种耍狠的人,也不愿为难百姓,今日倒是牺牲颇多。

“你在想什么?”

“小孩子不要多问。”

章无虞随口一说的话却戚书望很不悦,他忍着,将锦盒推过。

“开业贺礼。”

章无虞扫了一眼,淡淡道:

“你母妃唯一留给你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送的好。”

“母妃曾经说过,未来贤王妃才配得。”

这人又来了,章无虞无奈,起身就走。

“饭菜一会就上,我先去忙。”

她刚拉开门,一股重力又将门板合上,戚书望撑着门板将章无虞锁在双臂之中。

感慨了下五年前的少年如今臂力体格惊人,章无虞想顺势扯个理由再次蒙混过去,对上戚书望的眼神时却一怔。

那是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戚书望黑白分明的眸子锁住章无虞的脸庞,见人表情有一丝无措后,心里腾升出一股快感,声音越发的暗哑。

“是我的纵容,接受你每一次的敷衍,让你逃避了一次又一次。”

章无虞恢复淡然:“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辛苦和我断绝关系,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弄了个没法收拾的下场,有些事说出来不会改变,想清楚。”

戚书望垂眸,五年前她与他齐高,如今他已经是个男人,却一直被当成孩子,他真的无法忍受。

“真是个糟糕的地点。”

戚书望轻喃的拨弄章无虞的发丝,放开了她。

门外,店小二嘀咕着刚才好好的门现在怎么推不开。

戚书望道:“我并不是退缩,只不过在这种地方表明心迹太潦草,你心里此时没我,也没有别人,我追求你,答不答应随你。”

章无虞背靠着门,能感觉到外头店小二正在拼命推门,戚书望按门的手臂纹丝不动。

“你会失败的,我不喜欢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戚书望目光一沉,一手钳住章无虞的下巴,另一手继续压着门。

外边,察觉到大门有些松的店小二又使了些力气,力竭后实在是没法子,走下楼搬救兵。

“我是个男人,会做男人会做的事情,要是再这么把我当成无知少年,你会后悔。”

“好吧”章无虞无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到头来一场空可别哭。”

章无虞心想,既然堵不行,那只能疏,他说得倒也没错,抛掉琼妃当年的嘱托,他也只是个普通男子罢了,到时追不上,撞了南墙之后自个就会放弃的。

戚书望眸色一亮,越过章无虞开了门,潇洒出门。

下楼时碰见带了两人的小厮。

那小厮诧异,刚才门还开不得,大人怎么出得来,又见人嘴角噙笑,满目春风,只得目送人远去。

戚书望赶着回府衙,府里的公文已经快堆成山了。一脚还未跨进轿子就被人叫住。

“请问,您是戚大人?”

他回身,是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何事?”

“这是我们家小姐给您的信物。”

小丫鬟笑嘻嘻的递过一方香喷喷的手帕,道:

“我们是城东王家,我家小姐可是名门闺秀,美人胚子,大人可娶亲了没?”

“我未曾娶亲。”

小丫鬟心中一喜,刚才他们在雅间就看见下轿的戚书望,小姐只觉得人仪表堂堂,刚才修理醉汉时有些凶,主仆二人不敢接近。

等人出了雅间后,嘴角噙笑,面容柔和,看得拿小姐心动不已,这才让丫鬟送信物。

丫鬟正等人接信物呢,没想到人撩开帘子就要坐进轿里,赶紧去拦,却被衙役挡住。

“放肆。”

戚书望转身,冷冷一喝。

那丫鬟差点吓哭,此时戚书望表情冷而疏离,与刚才噙笑的温和大相径庭。

“大人,我家小姐有闭月羞花之貌,舅舅乃是...”

“与我何干。”

戚书望不耐打断,掀帘坐进轿内。

小丫鬟气得跺脚,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她气呼呼的要回雅间复命,和章无虞擦身而过。

章无虞没看到小儿子坐在原来的位置吃花生,大堂内也没有幺子的身影,走出店门才看见人正跟着一道人躺在别人家店门口晒太阳。

那道人一身灰扑扑的蓝装,道士簪也不好好别着,身边放了个麻布大袋,此时正双手枕在脑后,斜躺跷腿。

戚书问盘坐在道士身旁,难得不在吃。

路人因道士的气味避之不及,章无虞靠近,听到那道士在传道,戚书问听得很认真,问道:“所以真的有神仙?”

道士笑:“神仙是有的,但普通人见不着,你要修道,修成了就能见神仙。”

章无虞叫住了幺子,给了那道士几个铜板,那道士起身谢过,说了几句吉利话,便背着麻袋行入人海里。

今日首日开张生意还不错,虽只是个不大的酒楼,但若是每天都能座无虚席,恐怕半年不到就能挣下不少家业。

酒楼开到宵禁时间,此时寻常人家早已经各自歇息,跑堂正忙着将桌椅架起来,章无虞持着算盘算账。

幺子不能熬夜,她先让戚书闻带人回去睡觉,将店铺整理好,小厮将门板安上,与章无虞打过招呼后才一一散去。

一轿子就停在门口,四个蹲着的轿夫齐齐起身,一壮汉上前。

“夫人,请上轿。”

“我没订轿。”

“您是没订,但大人订了,大人说了,夫人您也可以不要,反正已经付过银子,浪费也就浪费了。”

章无虞:“......”

次日,章无虞出门时,差点踩到了娇艳欲滴的鲜花,这花还带着露珠,姹紫嫣红倒是很好看。

她扫了一眼对面紧闭的大门。

戚书闻跟了出来,心想难不成是那戚镜终于有所行动,状似不经意的一脚将鲜花踹得老远,当天他就被衙役以喝茶为理由带到了县衙里。

第三日,门口放的是一只小兔子,兔子可爱,嚼着胡萝卜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章无虞一笑而过,收了兔子,没想兔子活了半天两腿一蹬死了,下午,卖兔子的老伯被衙役架进了县衙里,这才招供是给兔子们吃了药,吃了药的兔子长不大甚是可爱,但也容易早死。

集市上每到下午时分,总能看到一男子出没,该男子常常从街头走到街尾,若是看中了什么东西从来不讲价,起初小贩们以为遇到哪家的傻儿子,却逐渐发现不好好偷工减料的小贩极其容易失踪,再出现时再也不敢诓人,一时间人人都爱到这集市买东西。

一连数天之后,每日清丞章无虞总能在门口发现不一样的物什,她从来不去管,就让人送,心想再怎么送也有送光的一天,到时人自己就会停下的。

今日门外放的是一篮子非常新鲜的蔬菜。

章无虞挑了根黄瓜咬了一口,还挺脆,衣角被人拉了拉,戚书问穿着件小褂子,脸颊一侧还有压过草席的痕迹,他道:

“娘,我不想去做乞丐了。”

章无虞并不意外,心想孩子就是孩子,就喜欢和大人对着干,便让他随意去做,累了自然就会回头的,她还未趁机教育一番,就听得幺子道:

“娘,我还是去做道士吧。”

“..........”

身处衙门的戚书望看到二弟出现在衙门,道下午去对门一趟。

下午戚书望撇下公文走进对门,院子石桌,两个弟弟都在,章无虞正说得口沫横飞。

戚书望以为幺弟惹了什么大事,无虞才会叫他来,心中有意为弟弟开脱,道:

“何事这么生气?”

章无虞:“他如今不想上学堂,也不想做生意。”

戚书望不以为然,前段时间,连乞丐都让他做了,还有什么做不得的?

“既然不想也就算了,他年纪还小,由着他。”

“他说要去做道士。”

戚书望沉默了会,看向章无虞:

“要不让人务农?”

务农总比做道士好!

章无虞为幺子的未来头疼,士农工商幺子全不感兴趣,这奶娃娃简直是让人操碎了心。

“我不答应。”章无虞起身朝走进屋里。

戚书望给二弟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跟进。

“娘,生气了?”

“我实在不懂,你和书望老老实实的,怎的最小的那个如此令人操心。”

戚书闻宽慰道:“他只是年纪小,等大了些就懂事了,也不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门口出现一道小身影,先探进头来小心翼翼的查看章无虞的脸色,回头看了看大哥,这才跨进屋内,小步的挪到章无虞身边依偎着。

戚书望跨进来,对幺弟道:“将你刚才所说的,再说一遍。”

戚书问头低低的,小声说道:“我想见爹娘。”

起初章无虞疑惑,她不就在这么,后一想,心轰的一下。

“每个人都和亲生爹娘在一起,只有我没有见过爹娘,他们说我是爹娘不要的孩子。”

章无虞稳了稳神,“谁说的。”

“阿牛的娘,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他们还说因为我不是娘的娃,所以娘才会让我去做乞丐,如果亲生爹娘就不会。”

章无虞沉沉看着幺子,“你信?”

戚书问摇摇头,“娘最好了,那些人胡说八道,明明就是娘宠我,事事顺着我。”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还是想见见亲爹娘,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

章无虞沉默,戚书望和戚书闻当时都已经各自懂事,只有戚书问是襁褓后就跟着她走南闯北,最后定居在宜阳镇,恐怕是被人说多了,就萌生了想寻亲生爹娘的心,那道士说神仙本事大,戚书问才想去当道士,好寻爹娘。

“如果天下不曾动乱就好了。”

三人听章无虞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都去看她。

“孝帝驾崩后,天下大乱,恰逢蝗虫灾害,民不聊生,那一段时间,民间也很不太平,百姓流离失所,流民泛滥,四处都是强盗。”

章无虞把幺子搂紧,温声道:“那段时期实在是太乱,兴许你亲生爹娘不小心遗失了你,并非不要你。”

戚书闻咬唇不语,那段回忆他并不想要。

蝗虫灾害肆虐,皇帝驾崩,唯一可能继承皇位的贤王烧死宫中,摄政王继位引发朝中官员对峙,官不管民。

他那爹娘,就是因为吃不起饭,才想将他卖到鸭子馆去。

入夜后,章无虞翻来覆去的谁不着,起身又翻出琼妃的画像来。

孝帝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才人丁单薄,朝中大权早就被孝帝的胞弟掌控,朝中乱成这样,民间又能好到哪里去。

章无虞一夜未眠,次日开门,这次屋外只有戚书望。

两人从对方的神态上得知都是一夜未睡好。

“你毕竟和他们处了几年,感情是有的,今日晚上去浪仙居,我有事要说。”

戚书望唇齿紧闭,气息微沉,点头道:“好。”

夜晚,浪仙居,四人围坐圆桌,气氛沉默。

章无虞起身给众人盛汤:“我们四个人难得又在一起吃饭,这些是我做的,今日放开了肚子吃。

众人不语,也不动筷,直到章无虞先开箸,戚书望随后,其他二人才动筷。

戚书闻咧嘴想笑,想说就算不住一起,吃饭的习惯却没有变,却笑不出也说不出。

戚书问像是犯错似的不敢吃饭。

半响,章无虞道:“当时我是在渝州捡到的书问,要是想找,还得再回渝州去,找人费时,让书问寄养在道观内当个小道倒也妥当,书问的爹娘兴许会到尼姑庵去寻人,咱们就去渝州的道观。”

兄弟三人静静听着章无虞吩咐。

“书望不能离开宜阳镇,我和书闻带着书问去渝州寻找落脚的道观,书问还小,书闻你就在渝州呆个一年,一年后就算找不到,书问也已经适应道观生活,不至于害怕。”

章无虞询问二儿子的意思。

“没问题。”

戚书闻答应得利落。

章无虞颇为伤感,“我早知道,总有分别的一天,却也没想到时光匆匆,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戚书望心一揪,满是对章无虞的怜惜。

只不过一眨眼,章无虞神色如常,感慨道:“稍后我还得去一趟镜哥哥那,刚开业就得出远门,幸好有他坐镇酒楼。”

“一会我送你去。”

戚书望夹了筷芦笋放到章无虞碗里,语气不容置疑。

吃完饭还早,上了马车前往戚镜家中时,章无虞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昨夜一夜未睡,现在困得很。

戚书望拍了拍肩膀,示意人靠过来。

“那可不行,你这初坠入情网的小子心思多得很,我靠一下你春心荡漾怎么办?”

章无虞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发困道。

戚书望不动声色反问:“难道你经验丰富?”

“肯定是比你这毛小子多一些。”

“戚镜?”

“他对我如同妹妹,我也只当他是哥哥,当然不是...”

车厢内安静,戚书望撩起帘子吩咐车夫弄得平稳些,再回身之时,章无虞靠着车厢已经睡着。

他心一动,挨着章无虞身边坐下,随着马车的晃动,章无虞脑袋晃动,时不时点到戚书望的肩膀。

戚书望目视前方,正气泯然:

“无虞,你往旁边坐一坐。”

等了一会,戚书望自言自语道:

“可不是我故意要碰你,明明已经提醒,你却不听。”说罢心安理得的把人脑袋往肩膀上一按。

......................................

章无虞向来雷厉风行,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托戚镜关照酒楼后就打点行装准备去渝州。

出发之日,戚镜与戚书望都来送行。

戚书望霸占着章无虞的时间,要不就是叮嘱路上小心,要不就是看人银两是否带够了。

戚镜想说句话就被一记眼刀子截住,时间过一点就少一点相处的时间,戚书望让不愿让其他人介入。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城内姑娘一大早就来送戚书闻,莺莺燕燕的站了一排,戚书闻烦不胜烦,躲在马车里不肯出来。

一匹马疾驰而来,秦修颜下马,看到戚镜后神色一喜。

“你来干什么。”

章无虞不悦全写在脸上。

秦修颜挑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又不是你的地方,我来这里关你什么事?”

戚书望劝说道:“无虞,时候不早,上路去吧。”

章无虞一见秦修颜就炸毛,他有意让两人不聚头。

戚镜却在这时开口,语气凉凉,“秦姑娘,虽然这路谁都能走得,但也不至于小到姑娘一定要站在这里,影响我为丫头送行。”

秦修颜心一沉,怒瞪章无虞。

章无虞反瞪回去,心想又不是我怼的你,胡乱撒气算什么本事。

远处戚书闻隔着窗户喊:“聊完没有,赶紧走!”

他被姑娘们堵在马车上,有内急,实在忍不了才催促。

“镜哥,酒楼的事劳烦你多费心。”

“你的事我向来放在心上。”

这些话听得秦修颜难受不已,她看戚镜,后者却挪开视线。

马车朝官道行驶而去,戚镜转身上马疾驰进城。

“他一定是故意的!”

秦修颜咬牙切齿道,却不见戚书望回应,只是遥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

官道就是笔直的大路,一家人正在马车里。

戚书闻满意的蹭了蹭屁股下的坐垫,拿出装着各色点心的食盒,心想有娘出行大哥就是上心,马车准备得甚是妥当。

身后马声嘶鸣,戚书闻掀开帘子看了眼,忙道:“娘,那秦修颜追来了,难不成是刚才骂得不过瘾,来接着骂的?”

章无虞让马车停下,颔首等在路旁,要骂架,谁怕谁。

秦修颜驱马到跟前,下马后欲言又止,本想好好说话,可开口后却带着一股傲气。

“你和戚镜之间没任何关系,你不喜欢他是不是?”

“我和镜哥是什么关系,我喜不喜欢他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有求于人还一脸傲气的习惯依旧没改。”

章无虞不悦,要是秦修颜好好说话,她也不会刁难。

“我只是来确认下罢了,你不识字,长得也一般,如今还是个寡妇,他怎么可能看上你。”

迎着秦修颜的挑衅,章无虞眸色渐冷,冷笑一声:

“你长得漂亮,也识字,但又怎么样,他不一样不喜欢你?对了,你年纪和我一样大,想必整日做菜,你瞧瞧那眼角皱纹,能夹死蚊子。”

两人各自被对方气得半死,马车上怕被波及的两兄弟不敢劝架,怕被波及。

戚书闻十分好奇,平日处事不惊的娘与那秦修颜究竟有什么过节,但大哥都忌讳不稳的事,他更没有胆子。

走完官道又走水路,一路上顺风顺水得很,十日后就到了渝州,当年的尼姑庵还在,但捡到戚书问的尼姑早已经因病去世,倒还有尼姑记当年的事。

“平日都有人看门,偏偏那一晚下雨,雨声兴许是将婴儿啼哭声盖住了,次日一早开门才发现门口放着一篮子,小孩就躺在篮子里,浑身发抖,嗓子哭得嘶哑。”

尼姑们叹气,放孩子的筐子十分简陋,生辰八字什么都没有,下雨了还故意将孩子丢下,显然是铁心再不要孩子了。

这些年,也没有来找孩子的。

章无虞带着戚书问出了尼姑庵,对着门外等候的戚书闻摇了摇头。

渝州向来多道观,要找到一间供戚书问学道的道观并不难。

接待他们的是个慈眉善目的监院,听闻戚书问学道是为了找爹娘,心中已是乐意,带着人逛了一圈,戚书问不闹不哭,见人打招呼,心里又是喜欢了几分,请人用晚膳。

戚书闻忙拒绝,等出了道观后才余惊未定道:“幸好没留下来吃饭,不然书问那么能吃,一顿饭吃得人不收怎么办?”

戚书问小心翼翼,摸着小肚皮,手握拳头打气,“二哥放心,我会尽量吃得少一点,不会被赶出来的。”

三人到镇上吃饭,吃的渝州特色面条,章无虞一碗足够,戚书闻两碗够包,戚书问点了第三碗还在吃,边吃边问:“娘,我想不通,世上肯定是有神仙的,不然为何人人都要去拜,可要是只有上贡品神仙才会显灵,那这神仙和做生意有什么区别?若是不用上供神仙也会帮助人,那人还去道观做什么,在家等着神仙帮忙不就好了?”

“去了道观修行后千万别问这些刁钻的问题,小心被赶出来。”戚书闻叮嘱弟弟。

他话落,却听得身后有人朗声大小,随后一老和尚笑眯眯的走来。

戚书闻随手掏了几个铜板递过去。

和尚接了,道:“老僧并不是来化缘,只是听小施主颇有佛缘,小施主可是要去道观修道?”

章无虞双手合十,请老和尚坐下,见人手腕处有一圆形疤痕,微微一愣,正想看得清楚点,疤痕却被衣掩住。

她稳了稳心神,“我家幺子确实想修道,已经找好了道观。”

那老和尚笑眯眯的:“老僧与小施主有佛缘,要修道,不如修佛?”

章无虞心里打算。

修道还俗的见得不少,以后还能娶妻生子,当和尚就惨了,一辈子青灯古佛,使不得。

脚背被人踢了一脚,章无虞低头,戚书闻在桌底下拼命摇手。

章无虞干咳,“大师,我家幺子先答应了道观,恐怕临时反悔不太好,这事就算了吧。”

老和尚不以为意:“佛家之事没有反悔与不反悔,施主只再考虑一日,明天这个时辰我再来。”

老和尚可真难缠,戚书闻失笑,见给老和尚的铜板还在,拿了追出门去,却发现不过片刻,拿老和尚不知走哪里去了。

夜晚在客栈,章无虞已经在屋内徘徊片刻,她站在铜镜面前扯下领子,望着锁骨下与老和尚一致的圆形疤痕。

疤痕是热铁烙上的,此生都不会消除。

当初琼妃的命令她不会违抗,却不知这烙印是什么意思,那和尚相似的疤痕令很在意。

五年多了,她是第一次见到有这印记之人,那老和尚难道知道她是谁?

不应该才对,如今宫内那位可是昭告了贤王的死讯。

次日,那和尚果真前来,见只有章无虞一人,叹气道:“看来贫僧与小施主无缘。”

章无虞笑道:“当娘的总是要多操心些,敢问大师何时出的家?法号?我家幺子就算要跟着大师学习佛法,也希望跟对人。”

“贫僧法号慧能,年轻时便已出家,如今已有十几年。”

章无虞点头,“我家主子单名一个琼,也是个爱佛之人,若是能早点遇到大师便好了。”

见人表情没有变化,章无虞又问:“慧能大师手腕上伤痕倒是醒目。”

慧能双手合十,笑眯眯道:“小施主既然选了其他机缘,贫僧也不好勉强,就此别过,若是施主改变主意,可到广音寺。”

别了慧能,章无虞到道观去。

戚书问身着一身小道服,因裤脚太大而卷了几卷,见到章无虞之后欢快的扑进她怀中蹭啊蹭。

有道士来叫他,道到了做功课的时辰。

诺大的屋子坐满了道士,门外,章无虞只探头看。

戚书问本来认真的有样学样,悄悄只睁左眼偷看门外的二哥和娘。

身边的大师傅一声干咳,他赶紧闭上眼睛静坐,不一会又悄悄睁开眼睛,觉得屁股痒了,侧身悄悄挠了挠,赶紧坐好。

大师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章无虞看了一会,这才悄悄退开,拉着二子到树下。

“家里酒楼生意要人照看,我今日就走,你是书问的二哥,要好好护着他。”

“娘,你且放心的去,这来回也不过十几日的路程,你要不放心,随时过来。”

戚书闻送走章无虞,兴冲冲的和道观借了只信鸽给师傅送消息去。

章无虞到广音寺时,小和尚并不惊讶,带她从偏门走,慧能就站在沉钟前,眸色依旧温和。

小僧离开后,慧能将章无虞迎进厢房,问:“琼妃是女施主何人?”

“她是我主子。”

当章无虞扯下衣领后,慧能眸光一闪,竟有些激动。

“敢问女施主姓什名什。”

“章无虞。”

“便是了,没想到贫僧入土为安前还能完成琼妃之命。”

慧能呢喃自语,当着章无虞的面从梁上掏下一个布袋,从里抽出一封信。

“琼妃当年吩咐过,若是遇见了名无虞的女子,便将此书信交出。”

“我不识字。”

慧能微微诧异。

“虽不识字,但总该认出琼妃的笔迹。”

章无虞已经打开信封,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琼妃的笔迹她忘不了。

“贫僧给姑娘念一念?”

“我怎么知道你念的是真的。”

慧能一笑,出了门,不一会就叫来了一小僧。

见琼妃的信要落入小僧手里,章无虞忙阻止,慧能悠悠道:“女施主请放心,由着外人来念稳妥些。”

那小僧得了慧能旨意,捧着书信便念,越念越是惊诧,数次要停却又被慧能喝令继续。

章无虞同样震惊。

当年,琼妃陪着孝帝去时,只让她带着贤王走,当然是为了保贤王的命。

信中字字句句有如刀子,小僧读完后,慧能淡淡道:“当年孝帝并不是病死,而是被宫里那位长期投药而亡,琼妃知而不敢说,生怕贤王也遇害。”

惠能不管震惊的章无虞,倒了杯茶水,袖子抖了些粉末就让小僧喝。

那小僧震惊之余麻木的顺从,喝了后只眨眼功夫就倒地抽搐。

章无虞皱眉。

“姑娘放心,这小僧吃了些闭嘴的东西,性命无忧。”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贫僧出家前,曾是宫里的小太监,受了琼妃恩惠,此生发誓为琼妃效忠。既然琼妃的遗愿是助贤王夺回本应所得,你我更应好好联手,早日铲除逆党,迎新皇登基。”

章无虞看了眼陷入昏迷的小僧,“贤王早就在那场火里死了。”

慧能双手合十,闭眼沉思,再睁眼时叹了口气,“章姑娘还是不信贫僧,你应该知道怀英。”

章无虞心一颤,怀英就是当初送来太监服,让她和贤王能够逃脱的老太监。

“怀英也是我们的人,贤王还活着,便是从他口中而来。”

久久沉默后,章无虞问:“知此事的人有多少?”

慧能道:“效忠孝帝的旧属,街头小贩,茶馆说书已有数十人,如果有贤王号令,增扩人手指日可待。”

说罢慧能又叹气,“这几年由于怕事情败露,我们虽效忠贤王,但生活过得惨淡,也无法扩充人手。”

把穷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章无虞再瞥眼地上小僧,对付已经开始再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慧能继续道:“既然琼妃将贤王交给了姑娘,想必姑娘是琼妃最信之人,贫僧愿意召集其他旧属,跟随章姑娘。”

章无虞并不答话,她今日才知道贤妃叫她带贤王走,并不是单纯的护人安全,而是要做日后夺回皇位之用。

而这慧能知道夺位计划,却不知道贤王在哪里,琼妃或许是为了养精蓄锐,还是在提防着他们其中某一人?

“章姑娘?”

“你去扩充人手,缺的银两由我这里出。”

慧能松了口气,又听章无虞有本事出招兵买马的银子,当下兴奋,信誓旦旦到要把事情办好。

临出门时,章无虞回头:“琼妃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一定能遇到一起?”

慧能浅笑,不假思索道:“琼妃说了,万事都有机缘,若是贫僧与姑娘真的碰到了一块,证明应当成此大事,若是一生遇不到,那贤王做个普通人也是命。”

“倒是琼妃能说出来的话。”章无虞嘀咕着,余光瞥见慧能欲言又止,就道:“有话便说。”

慧能真诚道:“虽然贫僧半路出家,但也侍奉佛祖多年,章姑娘身穿素服,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想必也有一段痛苦过往,贫僧之后每日为姑娘相公多念几遍经,让人早日投胎找个好人家。”

章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