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1)

等到热水沐浴吃了药膳后被宫女用被子裹起来,太子下了命令给东宫重新燃起地龙,将冻得唇色发白的美人圈在温暖的房间里,贺兰筹的心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如今是东宫太子,他有能力给她优渥的生活,但现在还不行。他必须要改造她,让她依赖他、仰慕他,他才奖励她想要的生活。

贺兰筹在她寝室里一边看奏折,一边等着她向他告状。等她开口,他就惩治侧妃,为她出气,她一定会很感激他,知道他是她的神,是她唯一能倚仗的水中浮木。

没想到宁兰只是喝完药膳,默默被裹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贺兰筹几次抬眼看过去,少女都在发呆,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兰儿,你怎么了?”

宁兰抬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摇头:“没什么,殿下。”

贺兰筹放下奏折走过去,引诱道:“心里有什么,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谢谢殿下。”她嗓子有些粗哑,没有平日里的娇嫩,慢慢说道:“奴婢没有在想什么。”

贺兰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呢?

他直接问道:“是不是今日魏侧妃强迫你下花池,兰儿心有不快?”

宁兰沉默了一会,开口后缓慢道:“魏侧妃是殿下明媒正娶、玉碟上的太子妃嫔,又与殿下有总角之谊,血脉相连。而奴婢只是洛阳郊县的农家女,因为贪慕殿下荣华,趋尊媚宠。无论她怎么对奴婢,都不会有人给奴婢出头的,奴婢自己心里明白。是奴婢当初不应该行差踏错。”

贺兰筹愣了一下:“行差踏错?你是说你不应该进王府做我的侍妾?为什么?你还是不喜欢我?”

宁兰道:“奴婢出身寒微,殿下乃国之元储,是奴婢不配喜欢殿下。”

贺兰筹几乎要控制不住横冲乱撞的情绪。

驱寒的药效开始发作,宁兰额头慢慢开始凝出汗水,脸颊发红,显得虚弱而艳丽。

贺兰筹暴戾的情绪被她容态稍抚,耐着性子坐在她身边,状似不经意问她:“兰儿,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孤,是不是?”

宁兰靠在被子里微微喘气,轻声道:“殿下,恕我冒昧,我真的……好难受……”

她靠在床沿边将刚喝进去的药膳一股脑吐了出来,整个人虚弱得似乎要飘散。

太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絮絮叨叨说了忘魂散对身体的危害,又说今日在冷水里浸着,寒气浸入本就虚弱的脏腑,恐怕会影响生育。宁兰如今虚不受补,得做些强身健体的运动。

贺兰筹听到“影响生育”四个字,掌心一紧,指节狠狠扣住,立刻下令将魏妙妙夜里扔进花池,泡透了丢进冷宫,不许太医延治,只能吊着一条命让她继续受折磨。

宁兰听到太子寝殿外面传来的女子呼唤声,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喜悦来。

贺兰筹问:“兰儿,我给你报仇,你不开心么?”

宁兰神色平淡道:“开心。”

“那为何不笑?”

她露出一个虚弱而勉强的笑容。物伤其类罢了。如果白天不是太子纵容,侧妃能在东宫里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吗?

让她遍体鳞伤,再通过惩治别人让她感恩戴德,只不过是让两个女人为了他两败俱伤而已。这样的男人并非良人,心里只在意他自己一人的感受。

宁兰身体稍好些,太子便要教她练箭。贺兰筹知道霍起教过宁兰霍氏剑法,不想勾起她对霍起的回忆,因此挑了自己更擅长的箭术。

虽然和凉州战神不能比,教教这朵小娇花还是不成问题的。

自从太子惩治了侧妃之后,东宫里敢正面杠她的人没有了,侍女说这代表着太子对她无尽的宠爱,让她一定要牢牢抓住太子。她连着病了太久,一直没办法侍寝。太子竟然也一直没有宠幸其他东宫女子。侍女愈发教导宁兰要在病好后好好勾引太子,让太子享受一番。

对此宁兰觉得很困惑。

虽然太子总是说着她刚进王府里是怎样淫|荡地勾引他的,可是她不光一点印象没有,而且现在根本做不出来。

一个多月前西海造反了,宁兰对这件事留意了一下。但是后院不能接触政事,她也只有在太子陪她养病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说造反的人好像没被抓住,越打越靠近关中,太子和他的幕僚似乎挺着急。

贺兰筹这一日让下人搬来弓箭架,突然问道:“兰儿,我带你去江南,就我们俩,不带其他妃嫔,好不好?”

宁兰愣了一下:“为什么?”太子守不住洛阳了吗?

太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让她挑弓箭。

结果宁兰还没出声,太子又自作主张,替她挑了落日弓。

她那日在围场柔韧而坚定的样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她被他私藏|独有,他想再好好看一看那一幕,回味当时的惊艳与体会现在自己独独拥有她的满足感。

宁兰接过弓箭时手腕一沉,差点握不住掉到地上。可是太子要看,她不得不努力。

少女唇色苍白,脸色也有些发白,努力了半天,却根本拉不开分毫,毫无当日飒爽美感。

贺兰筹脸色有些变了,他鼓励道:“兰儿,别紧张。你再试试。”

宁兰从太子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满,她身体其实很难受,但是太子要她拉,她只能尽量从虚弱的四肢里攫取一点力量,脏腑因为紧绷有些疼痛。

贺兰筹等了许久,没想到她竟然确实拉不开落日弓,脸色沉了下去。

过了一会,吩咐宫女给她换了一个普通的弓。

宁兰费劲了力气,脸色愈发苍白,结果还是拉不开。

后来又换了女子用的小弓,不仅依然拉不开,少女因为持续使力,身体早不是当初健康,心口疼得蹲了下去,呼吸急促而紊乱。

贺兰筹怒意勃发,甚至一声没有关切她,转身离开了箭场。

魏南在一旁为难地想,殿下一直喜欢那个光彩四射的弘安侯女,像一朵华彩绽放的花中之王。又是他亲手喂她喝下一碗又一碗忘魂散,折了她的翅膀圈在身旁,亲眼看着这朵花凋零。只是如今,他却又受不了这样的宁兰。

男人的心思,也真是难猜啊。

太子拂袖而去,宫女也不敢喊太医。免得又被挑刺说区区一个侍妾,自以为身子金贵。

宁兰蹲了好一会疼痛也没有减轻,只能强撑着站起来,捂着心口慢慢走回了自己住的简陋的寝室。

侍女急切道:“姑娘你今天哪怕是疼死,也应该撑着撑开箭弓,让殿下脸色好看一点啊!你怎么能这样不上进?万一殿下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宁兰轻轻微笑:“他本来就不是真的喜欢我,害怕什么呢?”

现在只不过是自己发现了,原来他喜欢的只是心目中的那一个想象中的人。

他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态支持心爱的女子发光,既想要她的光芒,又为了安全感要将她攥在手里,不惜光彩窒息,还嫌弃她不发光了,这不是很矛盾么?

被这样的人喜欢难道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好事吗?

宫女被她气得把盘子重重放在桌上就走。

贺兰筹阴沉着脸听属下汇报了元扈传回来的军情,霍宁不愧是霍氏子孙,带着西海军队越过了铜川。如果河津、晋城失守,洛阳就只剩黄河天险了。

贺兰筹一面往这两座城池增派军队,一面命令元扈回援。

元扈禀告他想兵行险着,霍宁进攻河洛,他就绕开西海军队,进攻雍凉,来个围魏救赵。但是被贺兰筹否决了。

虽然贺兰玺逃走时没有带元露,元国公和他的几个孩子都在洛阳,但是贺兰筹并没有办法把他们作为人质牵制元扈,毕竟元扈是私生子,看得出来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并没有什么感情。

当初让他出征,是看中他的血性与兵不厌诈,但是后者已经被霍氏军队击碎,前者,恰恰是贺兰筹无法完全放心用他的原因。

若洛阳沦陷,元扈攻下雍凉,成为第二个霍氏,贺兰筹那时有心也无力召回他。

不如现在就让他回援京洛,还能减轻自己的负担。

此事议定,贺兰筹心里放下一块巨石。

幕僚道:“殿下,还有一件事,令人犯难。”

贺兰筹一挥手:“说。”还能有比这更为难的事吗?这几日诸事烦心,他有些累,意兴阑珊地靠在座椅上,微微闭了闭眼。

幕僚道:“目前不知消息准确与否。起义军在铜川据说西折,与一只神秘的军队汇合,目前起义军人数无法预估。”

贺兰筹皱眉:“西折?往西边去做什么?”

众人都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贺兰筹想起宁兰被他丢在箭场,出来后去看了她一趟。

少女吃了药已经睡下,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苍白,脸颊瘦了不少。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少女懵然醒转,迷蒙地看了他一眼。

贺兰筹钻进被子里,感受到她一瞬间浑身僵硬的抗拒,轻声道:“今天不该丢下你。我什么也不做,就陪陪你。不用怕。”

他其实有些不想为她忍了,如今的她,还配让他每夜忍着欲|望,等她身体好转吗?不过就是一个侍妾。

正当两人各怀心思、其实都没有入睡时,门外忽然传来通传:“殿下!殿下!快醒醒!有一只队伍不知怎么奇袭千里,突然出现在,出现在洛阳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