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1)

宁兰投入了全副身心,太子起初有些轻敌,连被封了两口,慢慢收起轻佻神色,眉目间也凝重起来。

他抬头似有似无地看她,只是宁兰从头到尾就没看过他一眼,目光一直落在棋盘上。贺兰筹在旁边接过热茶放到她左手边,又坐回来,撑着头侧过去盯着她看。认真的女人真是格外好看。

因为是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朝会,时间久了些,结束后皇帝又将重臣叫去勉励嘱咐,做了总结,因此霍起来得晚一些,与太后说了会话。

元露在太后身边打量着霍起,萧素轩朗,翩然君子,可惜普天之下,谁能和皇上斗?皇帝外有镇北侯,内有关中军,行事果决老成,凉州霍氏注定是输家。说来有些不舍,可霍起偏偏眼瞎挑了个男人追逐的水性女子,得不上什么助力,还平添了劲敌,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了。

元露又恨又妒,心里两重火焰盘旋着吐出危险的火信。

这样容色卓绝、身体矫健的男子,以后见不到了,也还没有享用过,真是可惜啊。

就最后一次吧,元露这样对自己辩解道。她接过宫女手中的参茶,服侍了太后,此时再服侍世子,虽然带着私心,也没有那么显眼。何况她是太子即将进门的侧妃,孝敬长辈……

元露带着温柔大方的笑曲身将参茶奉上,身体甘甜的气息幽微飘到了男人鼻尖,自上而下是国色牡丹一般盛开的容颜呈现在他面前。

霍起挑眉看了她一眼,谢了一声,接过来拂了拂盖子,却没有喝,向太后告了声,去看未婚妻下棋,茶又留在了原地。

棋局这里人已经越围越多,宁兰下棋的风格和她的人一样,不咄咄逼人,但不怕对面的男人,哪怕他是国储,该推就推,毫不手软。

太子隐约觉得她这局和自己下棋的棋路和上一局他旁观时的不一样,而且有些熟悉。

有些像他小舅舅。太子心里不快,一时失了怜香惜玉的心,下手愈发狠厉了。

宁兰被杀得素手无力,却并没有如他期望地一样软着嗓子撒娇求他。少女连着被吃了大片子也不气馁,眉尖轻轻蹙着,像两弯小勾子垂着。她食指与拇指拈着棋子,食指戳了戳唇,缓缓将那枚白子放在关口。

贺兰玺的神智已经被她形状完美的唇夺走了,完全不在棋桌上,看着那颗棋子轻轻触碰到她粉润的唇瓣,他也想碰。

同是男人,贺兰筹自然猜到了他的意图,眸光一暗,手腕一转,不经意将热茶打翻在了贺兰玺腿上。

冬日穿得厚,人倒是没有被烫坏,太子正注视着宁兰,骤然“哗啦”声在身下响起一惊,肃然站了起来。回过神来,杀人似的目光射向老六。

他不认为这个弟弟有这么冒失。他是故意的。

林燕渺在旁边惊叫,太子被浇尚且没有出声,未失体统,林燕渺这个围观的却尖叫了一声,这可是她的大靠山!大金山!

林燕渺紧张地顿时就失去了太子储妃这一个多月新学的仪态,拿起手绢就去擦太子腿上湿了的以及不可描述部位。大庭广众,像只阿猫阿狗似的什么地方都被触摸,太子觉得丢人,将她的手推开。

贺兰筹眼底带着讥诮,看完了这一幕,言不由衷道:“手滑了,对不住哥哥,你回东宫换衣裳,弟弟替你下这局吧。”

宁兰闻言皱眉,她不想和贺兰筹对弈。贺兰玺是个熊孩子,虽然讨人厌,她可以忽略他。可是贺兰筹不一样,这是个手爪锋利、逮着猎物会用尖利的长喙狠狠啄坏的鹰隼,他把她视作极感兴趣的猎物,会啄烂她,她害怕。

宁兰眼里噙着薄雾,无助地抬眼想哀求太子不要走,恰好看到霍起越过众人让出的位置走了过来!她好惊喜,连忙一伸手撒娇:“阿起,六皇子要和我下棋,我不会,你帮帮我好不好?”

霍起看到她抬眸哀求太子的眼神亦是心下暗沉,表面上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但众人看得出来,世子情绪不是很高,总不是对宁兰撒娇很受用的样子。

林燕渺想,哼,世子何等飒踏利落的人物,最不喜贵女接近。宁兰学她撒娇真是学错了路子,马上脸就要丢到太平洋里去了。她要看宁兰的未来夫君怎么拒绝她!让她在洛阳有头有脸的贵女们面前大大地丢人!

其余贵女亦对这位身形俊美矜贵的凉州世子不近女色的举止有所耳闻、甚至亲身经历过,元馥和魏瑛倒是淡定些,其余贵女或担心,或抱着隐秘而复杂的看好戏的心态望过来。

霍起将贺兰筹给少女拿得糕点彩碟推开,长腿一迈坐到她身边,拈了一枚白子开局,又取出一枚棋子放入她指尖,语气温柔地鼓励道:“来,我们曼曼最聪明了。曼曼自己开动脑筋也能赢的。我就在你身边,曼曼先自己试一试和六皇子对战,为难了就问夫君好不好?”

围观的贵女都听呆了。世子这是何等温柔的语气!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便是洛阳城里的文官少年追求少女的时候逢迎些,娶进家门也很少有这样温存的。

何况这是谁?这是凉州世子啊!那个不近女色、淡漠贵女、听说在战场上残酷如修罗的凉州世子!他也会有这样温柔如春风的语气对女子讲话的时候?

他又这么俊朗,武艺超群,林燕渺小妹妹心里酸溜溜的。宁兰被那么多男人牵扯过的,连他外甥都想染指品尝,世子就不嫌弃吗!怎么命还这么好啊!

林燕渺对自己说,我是太子妃,我比她尊贵,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我不要待在这里了!她提着裙子,说要去陪太子更衣,匆匆出了正殿。

贺兰筹死死捏着棋子,他感觉自从两人订婚,霍起愈发有气死他的倾向了。

霍起侧头在小美人耳边嘱咐了几句不知什么,宁兰出手稳妥了很多。围棋布局与性情有关,出手与心境更是密不可分。有圣手在旁,宁兰心气平静,反倒是贺兰筹被两个人刺激的失误了一次,宁兰笑呵呵勇追直上。

宁兰这一手棋分明就是霍起手把手教的。霍起不在时她还怯怯地偶尔切回自己的菜鸡下法,男人一来,她愈发肆无忌惮,反正下脱了有他在旁指点收场。

也不知霍起怎么教的,是不是学不会就……

男人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驱逐出去,下围棋,不能心浮气躁。输给曼曼也就算了,博美人一笑也是件美事。输给情敌的棋路,就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了。

林燕渺出了寿安宫,追了好一会也没见太子踪影。侍从见是即将入主的皇太子妃,通传一声让她进了东宫。

林燕渺顺着侍从指的路,带着侍女到了太子休息的寝宫,他是来这里更衣的。可是奇怪的是,偌大的东宫,其他地方都侍从成群,管理森严,这里殿门口居然没有侍女侍卫?

林燕渺心下疑惑,但是毕竟未婚,不好直接闯进去,正要抬手让侍女去门口通报,太子的寝殿里忽然传来轻柔的声音,经过重重帷幕与门隔,隐隐约约的。

太子未婚,房里传出这种声音,门口又不让人守着……

林燕渺压下侍女的动作,忘了太子妃的礼节,径自走了进去。她第一次来太子寝殿,并不知晓布局,只是顺着那个时有时无的声音寻找,穿过复杂的房间布局,最后停在了内室前,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林燕渺起初以为太子在淫|辱臣妻,直到听到少女伤未好全,隐忍的声音中似乎还有一点痛,太子闷哼道:“莲儿,这三十日不能中断……你忍一忍好好收着,下个月就能给我怀儿子了……”

林燕渺惊在原地。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

宁莲她……还没有成婚,勾着太子做这种事不算,还要给太子生儿子?

她之前十分轻易地就知道了宁莲与太子的事,狠下心以未来太子妃的名头威压、又用重金利诱了东宫的侍女,使得宁莲不能生育。但是在那之后想要打探东宫的消息,就再也不能了。

她静下心来也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想着恐怕是因为后果严重,东宫加强了戒备。可是现在听太子的意思,只要宁兰这样承受他三十日,以后还能有孕?

林燕渺心下算着日子,愈发害怕。大婚那日,她绝不能让太子去侧妃房里一刻!

太子回东宫换了衣服回来,已是很久以后,沐浴束发,重新收拾了一遍。他是国储,换件衣服就要洗澡,也没有人可以说他什么,众人心下虽然觉得有点久,但没人问,只是行礼问好。

贺兰玺压下心头情绪,装作无事重新回到棋桌前,就见六弟被宁兰穷追猛打,不由幸灾乐祸。

小少女又对他招了招手:“殿下来了?您别急,下一盘就和您下!赌约还没见结果呢!”

这是还惦记着他的钱买破灯笼哄宁莲开心。

刚刚见过宁莲的贺兰玺心情复杂。

宁兰连赢两局,在两位殿下黑炭脸色下,喜滋滋跟着霍起出宫。

如今世子是弘安侯的乘龙快婿,虽然弘安侯还是不愿意他进府,但是下人最会看风向,世子出手又阔绰,除夕这日傍晚,霍起以一个人在洛阳孤苦无依为名,强行来岳父家吃了团年饭。

宁岳拧着眉头,霍起吃个鸡腿儿都要被他瞪一眼。偏偏霍起好像毫无所觉,不光自己吃,还给曼曼夹了一只。

弘安侯斥道:“一只鸡总共两条腿儿,你们都吃了别人吃什么?”

霍起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了岳父:“那您和曼曼吃,我多吃点青菜。”

说完把鱼眼睛下面的肉夹给了宁彦,鱼腹的肉夹给宁章,鱼脑给宁术,自己挟了一筷子白菜。

弘安侯:“……”怎么搞得他那么像恶毒岳父呢。

宁术开心道:“谢谢姐夫!姐夫我年后就要去凉州参军了,到时候猎大老虎给你和姐姐吃!”

霍起笑:“术儿真有志气。以后在凉州练一只宁家军出来让你爹爹哥哥和姐姐开心开心!”

弘安侯想起自己以前和霍宁父亲在贺兰山大雪满山的战场中带着宁家军和霍家军厮杀的时刻,那时自己还很年轻,满腔热血尚未消磨。

他失却了给霍起找茬的兴致,沉默吃了几口脸现怅然,上门女婿立刻眼色利索地端着酒杯开始敬未来岳父酒了。

霍起这日晚上在弘安侯府喝了很多,陪岳父喝,陪大舅哥喝,两个小舅子也爱闹腾,不知觉就喝了十几壶,身形虽然稳着,心神有些飘。

宁兰回云兰阁前,趁孔嬷嬷不注意,向他使了个眼色,错身时在他手心塞了一张纸条。

霍起点点头,两人暂时分开。

霍起爬石阶可比宁兰轻松多了,他长手长腿,指尖一攀,手臂用力,翻身就跃了上去。

宁兰没想到他熟门熟路,这么快就找上来,受了惊吓似的,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树上。

男人抬腿走了过来,身上带着酒气,一指摸着她的唇道:“要跳舞给我看是不是?”

宁兰一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霍起笑了笑,手指摩挲着她的唇,道:“你乖乖的,这支舞今夜跳给我看就好,以后不许再跳给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林燕渺:大婚那日,她绝不能让太子去侧妃房里一刻!

太子: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