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1)

阻拦皇差的泼酒侍女,暗杀御史的江都暗卫,逼贿商贾的江都知州……

与地方官此起彼伏一起上奏的,是巡盐御史霍起将事件上升到侵吞国帑、蔑视尚方宝剑所载皇权的朝奏。

皇帝有心偏袒小儿子,但是为了自己的皇权威严不可侵犯,也不得不狠下心来,褫夺了六皇子的封号,收回封地。甚至连魏贵妃都受牵连,降为四妃,去协理六宫之权,母家武安伯府人人自危。

原先预想地借助江都盐政绊住霍起落了空,但是霍起寻回的七百二十万两盐税银子,还是让皇帝隐隐动了削藩的心思。

魏妃虽被皇帝下了面子,依旧十分乖顺地侍奉君王,昼夜承欢。

皇帝摸着美人汗湿的发髻,满意道:“虽说老六是急了点,但是太子依仗凉州,毫不顾及手足,朕也有些失望。爱妃且委屈几月,待年后开春立赏,从太后这里再提进封的事,最近且忍耐霍氏些。”

“能够为陛下分忧,是筹儿和嫔妾的幸运,哪有什么委屈呢……”魏妃年过三十,美貌依旧,难得的是这份小女孩没有的体贴之意,令皇帝十分受用。

霍起提前结束了江都巡盐,一路护送宁兰回洛阳,倒比预计的归程早了一个多月,留了七十多天给她预备及笄礼。

路上两人虽分院,霍起每日晨起练了剑,便摘早冬的腊梅别在她窗前,宁兰一醒就能闻到满室幽香。

因宁兰顾盼双目如水波,且自带一股袅娜风韵,又不同于花楼弱柳。世子虽说是表妹,尹双儿只猜她是世家精心养了献给贵胄攀折娇宠以联姻的义女,并不知她真实身份。

既然少女是要嫁入世子家里做侧室的,自己陪房,兴许在主子有孕时还能有造化。

尹双儿这样想着,便见气度卓然的男人一手收了剑,脸上带着温柔将梅花枝嵌入窗台玉瓶。

她小意捧了手巾上去,温声道:“世子殿下,早风凉,您擦擦汗吧。”

霍起接过巾子,轻笑一声:“她这样体贴。”

尹双儿心里涌上一股不服气,却愈发放柔了声音:“姑娘还没起,是我见殿下辛劳,自己做了主张,请殿下勿怪。”说罢,盈盈美目一抬,水波潋滟地望着世子,还行了一礼。

霍起唇边笑意一凝,将巾子扔了下去:“你伺候曼曼,少自作主张,才能活得长久。”说罢一身冷冽,转身毫不顾念地走了。

尹双儿蹙着眉峰楚楚可怜望着世子离去的身影,只是这美景竟无人欣赏。

宁兰晨起正捏着霍起送的梅花玩,行竹已经将早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尹双儿没有攀上男主人,也做好了被宁兰发落打骂的准备,在自己房里呜呜地哭。

“她竟有这般心思?”宁兰有些惊异,将梅花枝抱在怀里想了想:“倒确实是个心思体贴的,给我做侍女太浪费了。”

行竹不满:“姑娘,我不体贴吗?”

“体贴,体贴,你最好了。”宁兰笑着握了行竹的手,思忖道:“你的体贴和她的不一样。她又会读书,又有这样奉承男人的心思,倒适合另一个还未开化的。”

行竹道:“姑娘,你不恼她吗?”上次对宁莲也是,还推荐她做东宫女官。

宁兰侧头看着枝丫上蓬勃生命的嫣红花瓣,轻巧道:“世子又不喜欢她,我恼什么?不是她来,也会有别人,怪只怪有人好好的大冬天里又开屏了。”

霍起练完剑正沐浴,对面院子送来了一套常服。

沈厉转述着,忍不住眼睛带上了笑:“侯女让行竹姑娘送了一套衣服来,还您牡丹金丝裙的礼。让您以后练完剑好好裹起来,大冬天的别闪了腰。”

霍起哭笑不得起身,净身接过衣服试着穿了起来。

衣料和他送她的那件有些差距,但亦是名贵舒适的,难得的是……

霍起摸着衣袖内角,那里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圆圆的眼睛瞪着他,正是宁兰自己贴身手绢的针脚。

霍起知道宁兰那样懒,必不会一针一线给自己做衣服,但能得她一只小老虎的刺绣,亦是珍视得不行,穿给她看了一眼便脱下来小心存好。

宁兰在驿站看了邸报,仰头问霍起:“我四叔的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因为江都知州逼贿在先,商贾不得不从,并未重判。宁兰的四叔补齐了被官员贪墨的盐税,又领了三个月的牢狱,小惩大诫,事情便了了。

霍起接过她递的小米参粥尝了一口,是驿站特意给宁兰开的小厨房,她还算吃得下。霍起不由想,她来江都的路上四天赶了五天的路,难免风餐露宿,就是吃干粮赶得路么?

他安慰:“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四叔。送贿在江都已成惯例,他不送,别人都送,天香楼就会被针对。源头还在薛忠君身上。”

说罢,他一笑:“忠君,这个名字真是讽刺。”

宁兰又问:“那薛知州背后是谁?这么下手,会不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背后是贺兰筹。”霍起垂头喝了一口粥,淡淡道:“他不来找我,我还有账要和他算。”

且不说他背后的贺兰筹对曼曼何等觊觎窥伺,就说薛忠君那个自封“江南第一才女”的女儿薛韫,敢在御史府说他的曼曼是千人骑万人弄的妓|女……

他非弄死他们不可。

夜里马车歇息,霍起又有应酬,宁兰一行人住在别院。

梳洗毕,惴惴等待了一天少女发落的尹双儿被带到里屋,跪在宁兰面前,却并无求情惧怕之言。

宁兰笑了一声:“双儿,你胆子不小。也不为自己说说情?”

尹双儿垂目道:“我既然做出了这种事,就有落得这个下场的觉悟。求情姑娘就会放过我吗?”

“那倒是。”宁兰道:“不过我手头正缺银子,要将你卖个好价钱,却不想打坏了皮相。”

尹双儿闻言双目闭了片刻,缓缓睁开,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宁兰道:“你是觉得命运不公,兜兜转转了这些日子,又回那种地方去了?既然不愿意回去,为什么非要挑衅我,勾我的人呢?”

“你的人?”尹双儿道:“姑娘可知道在你来到江都之前,有多少人夜以继日往御史府投怀送抱?薛韫自称江南才女,根本虚名难符。我与她一同受课,替她写诗做赋,对外流传的都是她的名声,多少江南才子对她予取予求,唯有世子……”

宁兰一想明白了:“你是不甘心,想拿下她拿不下的男人,好出这口替身写诗的恶气?”

尹双儿垂目不语,算是默认。

宁兰笑了一声:“但是不论是她,还是你,世子恐怕都是勾不到的。实话实说,不是你不够美,或者不够有才华,世子是武将出身,左右认识几个字,对诗文真的没什么兴趣,你们用错了方向。”

“世子在江都诗会上做的【洛都赋】浪漫真挚,艳逸绝伦,江左风传,你说他只是‘左右认识几个字’?”

宁兰:“……”

她不喜欢写诗文,霍起又没在给她的信里提到过,她是隐约听说最近有一首炙手可热的关于洛阳的赋,但是完全没往脑子里去过啊。

宁兰道:“你这小姑娘,就是倔强。”她收起没文化的尴尬,勾了勾行竹:“让世子喝完酒来后院武场,我有几招霍氏剑法想和他讨教讨教。”

作者有话要说: 双儿不是恶毒女配,是重要助攻。

但是曼曼得先收服她哈哈。

《洛都赋》就是柿子人在江都,思念洛阳的一首赋,啧!闷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