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1)

映容一走,潘氏脸色苍白,心生无力。

云雀在一旁添茶,安慰道:“姑娘且宽宽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您如今舍个孩子出去,挣个姨娘的位置,未知不是件好事,您做了姨娘,再生个哥儿姐儿的,还怕往后没好日子过?”

潘氏疑惑的问,“是这样吗?”

云雀嘴上连着说是是是,心里却瞧不起潘氏。

潘氏纵然心中千种万种的难受不愿意,到底也学着审时度势,低眉顺眼起来了。

过了两日,去正院给赵氏敬茶磕头,过了份简单礼数,赵氏又给她摆了一桌席面,算是上了个姨娘的名分,众人都改口叫她潘姨娘,潘氏那边的院子里,也开始领着月例正经过起日子了。

刮过几场瑟瑟的秋风,又连着下了几日雨,天气渐渐冷下来,已入深秋。

府里开始安排做秋衣,请了外头铺子里的师傅进府做的,丫鬟婆子们按着品级,一等做四件,二等做两件,三等做一件,通房丫鬟都按着一等丫鬟的份例来,也是做四件。

姨娘们往年做八件,今年又加了两件,三个姑娘是一人十二件,赵氏自己是三十件。

自然了,这些都是毛毛雨,府里的主子们想做衣裳何须等着季节,平日里愿意做多少便做多少,这一年四季的春秋衣裳,主要还是给下人们预备着。

有些粗使的丫鬟婆子们一年除了府里发的衣裳,自己连一件棉裤都做不起,年年过冬全指望府里发冬衣和棉裤。

昌顺伯府连主子带下人,一共七十多人,一年四季的衣裳花销也不少。

今年做秋衣的活计全是由映容张罗安排的,做秋衣这一项,看着简单,实则繁琐,一来要跟铺子里对接,二来要安排府里的几十号人,有的穿个三五天蹭坏了,跑过来说拿到手的时候没看,搁屋里放了几天,才上身就看见有破洞,吵闹着非要换,有的说量错了尺寸大小不合适,人一多,事情就乱糟糟的。

映容虽没什么经验,但贵在认真细致,一项一项的合计,又定下规矩,量完尺寸自己查看,确认无虞了便不许再更改,衣裳到手先检查一遍,人走了再回来就不许换了,又有赵氏和刘妈妈的提点,这桩事办的也算是井井有条,不止如此,比起往年来还省下一笔银子。

赵氏看了自然欣慰,她早就想让映容学着管家,只是一直没好开口。

原先老夫人还在家里的时候,慧容尚未出嫁,赵氏心里想叫映容管管事磨练磨练,可碍于前头还有个慧容,不好越过姐姐叫妹妹来管。

奈何慧容又是个懒散不爱管事的,有她这个大姐在前边横着,家里四个姑娘一并都闲下来了。

如今老夫人不在家,慧容又嫁出去了,赵氏原先有顾虑的事,全都撒开手去做,嫁过来这些年,总算不必看眼色了,腰杆子直起来,说话也更有底气了。

这边映容刚整理好账册,又自己细细核对一番,便往赵氏院里过去。

近来映容帮着分担了好些事务,赵氏自己得闲,越发爱四处玩耍去,不是与别的夫人结伴上香拜佛,就是去各家赏景赴宴。

正院里,赵氏拿着本画册子看,想着挑些花样绣在新衣上,见着映容过来,把手里的画册子丢在榻上,笑着招手叫坐,刘妈妈如今跟映容也亲近,一边吩咐小丫鬟奉茶,一边对着映容笑道:“二姑娘来了。”

映容顺着手边坐在榻上,递了账册子道:“母亲过目看看,我自个理的,也不知有没有错的地方。”

赵氏往嘴里塞了块切好的桃子,随便翻了两页便扔在桌子上了,抚着额做头疼状,“唉呦,看了十几年账本子,好容易才歇上两天,可别再让我看了。”

刘妈妈笑道:“夫人如今真是越发小孩子脾气了,把二姑娘一天一天养大了,自己倒养回去了!”

赵氏把榻上的画册子拿到小几上,摊开来,指着上面繁复精致的图样问道:“你瞧瞧哪个花样子好看?挑几个花式绣在衣裳上。”

映容翻了翻,弯弯眉眼笑道:“这个桃枝样式的很精巧,看着也是新式样,绣在褂子角上肯定好看,若不然绣在纱衣上也是可以的,挑个水红的,或是暖白的,绣上缠枝并几片桃花,不要多,三两朵就行,做件花绣的纱衣,罩着外衫穿,更显得朦胧绮丽。”

赵氏道:“若做纱衣,该配细丝的才好看。”

母女两个就这么着,从账本子扯到了做衣服上。

赵氏和映容翻看完,定下了几个花样子,准备做成外衫和裙子同花色的配成套穿。

正说着,赵氏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秦家的六少爷要再娶了,咱们是不是得备份礼啊?”

“六少爷,”映容琢磨着,忽然反应过来,“您说秦六爷啊?”

“是,就是他。”赵氏道。

映容心想,总是这么六爷六爷的叫,叫的人都显老了,要不是今儿赵氏提起一句,她都险些忘了秦六爷在家里还是排老六的。

映容想了想又问,“他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是咱们认识的吗?”

赵氏思忖着道:“我听说不是京里的,想来咱们不认识,好像是豫州那边来的,也是远嫁呢!”

映容道:“咱们家礼单子上总得贺个喜,就写贺六爷和夫人大喜成吗?母亲要是知道新夫人姓什么,就把她的姓加上。”

赵氏道:“说是姓何,她父兄都做官,但是在朝廷里挂不上名儿,门第很一般,嫁到秦家算是高嫁中的高嫁了!”

映容疑惑道:“是这样吗?我以为秦家会很看重门第呢!”

赵氏一脸八卦的甩甩帕子,“六少爷是娶继室,前头又死了媳妇,门第什么的就不大看重了,只是再不看重,也没想到能不看重到这个样子,那何氏家世不高,豫州又是偏僻地界儿,也不知品性教养的如何,上回去上香,殷夫人告诉我的,六少爷年纪不小了,膝下至今无所出,六少爷自己不着急,秦夫人可着急着呢,到处请人相看,前些日子才刚刚定下了何家。”

赵氏很是感慨,“也不知何家上辈子积了多少德,结了秦家这门好亲事,依着六少爷的品性和秦家的家世,莫说一个何家的嫡女,便是满京城里的世家贵女也能随便挑,秦家结的这门亲,实在委屈了些!”

映容好奇道:“六爷肯吗?他眼界儿可高的很呢!”

赵氏掩着嘴笑道:“殷夫人说,这桩婚事是六少爷自己点头的,本来秦家想让何家女儿做妾的,毕竟家世太低了些,后来六爷亲自去见了一面,回来就说要娶她,说何氏纯善质朴,又是家中嫡女,断没有做妾的道理,若是不能明媒正娶,不如趁早断了这心思,没的耽误人家姑娘,六少爷都这么说了,秦夫人哪有不应的道理,再不满意家世,也比不上儿子的心意重要不是?不过既然六少爷自己肯,那何氏应该也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不知是不是生的太好看了,才叫六少爷见了一面就说要娶。”

映容扬眉,“真没想到秦六爷还是个痴情种,何夫人还是有福气的!”

赵氏呵一声,“可拉倒吧!眼下看着风光,就怕以后日子不好过呢,六少爷跟那何氏只见过一面,怎么可能喜欢到要死要活,况且越是那样在朝廷里弄权的权贵,越是薄情易变,眼下看着不讨厌,说娶就娶了,可你想想,何氏那样的家世,进了秦家能抬得起头?婆母,嫂子个个比她娇贵厉害,她能好过到哪里去?”

赵氏说着又自己思索起来,“这要说起来,傅家跟秦家是表亲,傅侯爷还比秦六少爷大些呢,怎么六少爷都娶两个了,傅侯爷还不动如山的,他家里就不催他?”

映容捏了梅子吃,酸的直皱眉,“傅家人少,就太夫人一个长辈在,许是催的不紧吧,哪有人家一家十几个长辈催的厉害?再说了,傅侯爷着什么急啊,说什么时候娶不就什么时候娶了,难道还有他娶不到媳妇的时候?”

想想又道:“兴许人家想先立业后成家呢!”

赵氏凑过来小声道:“我们原先都以为傅家要跟长公主结亲的,那时候你们还小呢,是在宫变之前,长公主当时还是大公主,傅侯爷是靖宁侯府的世子,又是太子伴读,都以为他要尚公主的,谁知道后来宫里一道旨意把傅家的嫡长女接到宫里做昭仪了,傅家尚公主的传言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映容吃惊道:“还有这样的事啊?”

赵氏往后靠了靠,看着映容道:“现下早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局面了,提那些陈年往事还有什么用呢?,不过我听人说,傅侯爷至今不娶,还是意在尚公主,除了长公主,宫里不是还有个永纯公主吗?长公主比傅侯爷大两岁呢,永纯公主的年纪倒是更合适些!”

映容不解,“为何能娶永纯公主,就不能娶长公主了?”

赵氏脸上表情很奇妙,想了半晌,还是开口解释了,“这么说吧,娶长公主就是当了活王八,”说着又连忙打住,“算了算了,你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跟你说这些了。”

映容怎么会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好笑着把话茬子带过去,可到底还是有点忍不住,一脸探究的问,“母亲这些话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赵氏道:“殷夫人跟我说的。”

映容捂着胸口,她真想问一句,为什么殷夫人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殷绮如也什么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