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场人物太多了,你们能看懂吗?(我好慌啊) (5)(1/1)

下却隐着丝丝清冷,带着些许无法攀近的疏离, 立于殿内, 如同池中青莲, 不染尘埃,让他负于身后的手忍不住轻轻握了握。

他向殿内踏进一步,众人才恍然回过神来, 满殿的奴才跪了一地:“奴才等见过王爷, 请王爷安!”

压着洛芙的几人更是松开手, 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埋下身子深深叩下头。

楚氏微皱了下眉尖,掩去眼中情绪,上前一步行礼:“臣妇参见靖王殿下。”

洛伊儿与洛茜跟在楚氏身后弯腰行礼,唯独洛芙看着他, 似乎愣了一般,直到她身后的白芷抵了抵她,她才反应过来,落后其他人一步,开口:

“臣、臣女请靖王殿下安。”

方瑾凌走进大殿内,近于洛伊儿身边,他脚下一顿,余光扫到她腰际微微晃动的羊脂玉佩,他眸色似微动了动,停下了脚步。

洛伊儿低着头,只能看见停在自己面前的锦靴,她轻颤了下眼睫,粉唇轻抿。

方瑾凌眸底神色微淡,最终看向楚氏,漠然开口:

“夫人不必多礼。”

楚氏站直身子,恭敬道:“谢过靖王殿下。”

方瑾凌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众人还跪着,他抬手虚扶洛伊儿,眸光落在洛伊儿的指尖处,却见她嫩白的指尖似乎蜷缩了下,才轻声说:“谢过靖王殿下。”

她吐字极轻,尾音带着些柔意,似轻颤绕绵,方瑾凌眸子闪过一丝极浅的幽暗,如同藏着看不清的迷雾,极深极暗。

他并未管其他人,而是抬眸无声地看向台阶上方的皇后,其他人无令,埋头不言地跪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皇后此时已经坐下,神色并不见好,捏了捏掌心,往日却不曾见过他来请安,他今日为谁而来,她又怎会不知。

她冷冷扫过洛伊儿,同她那娘亲一样,都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方瑾凌眸子中神色深深,行礼后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手指敲在椅柄上,片刻后漠然发问:“发生了何事?”

皇后的护甲几欲要被掰断,她才稳着神色笑道:“侯府小姐刚刚有所失礼,幸而伊儿已经解释过了,是母后误会了。”

此事不了了之,洛芙自然欣喜万分,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沉默站立在那里的方瑾凌,想到他刚刚让人把自己放下的场景,悄然红了红耳畔。

方瑾凌神色不变,看向楚氏,道:“既然如此,夫人便先去太和殿吧,众位世家夫人已经到了。”

皇后冷冷别开眼去,对于方瑾凌的决定没有吭声,自然也就是默认的意思,楚氏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服了服身子:“臣妇告退。”

她带着洛伊儿等下出去后,大殿内的气温才似陡然下降,众多奴才俯下身子,噤若寒蝉,皇后的脸色也不禁变了变,道:

“皇儿今日怎么有空来请安?”

方瑾凌站起身,皇后对上他漠然的视线,眼神微有闪躲,就见他转过身去,声音中似夹着无尽的寒意冷凛:

“儿臣只是来告诉母后一事。”

不待皇后发问,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后,就忍不住白了脸色。

“母后之前让人送进王府的奴才犯了错,被处置了,日后,母后就不必费心了。”

他留下一句寒意刺骨的话,转身离开。

却让皇后在他离开后,怒不可遏,忍不住碎了一套茶杯,声音气得颤抖:“他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母后!”

可是再过分的话,她却是紧咬着嘴唇,不敢骂出声。

如今皇上对她零星的面子情,也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养子罢了。

楚氏一行人行至坤宁宫外,近御花园处,楚氏停了下来,她看向有些魂不守舍的洛芙,凉声道:“二姑娘心浮气躁,回府后,抄百遍佛卷送到佛堂去。”

洛芙脸色惨白,再没了旖旎的心思,百遍佛卷?她及笄之前岂不是出不来了?只是她看着楚氏微凉的神色,说不出任何求情的话,眼圈微微发红地应下:“女儿记下了。”

楚氏没有一丝怜惜,添了一句:“让邱氏陪同你一起。”冷淡转身。

洛芙却是被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掉,万没有想到今日之事竟然还连累了姨娘,此时的她哪里还有早上出府时的兴奋。

洛伊儿眉眼浅笑看着,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甚至眸子里也泛起丝丝凉意。

洛茜仿若透明人一般,低埋着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一句话都不说。

天色渐暗,太和殿中的宴会也快要开始,一行人也终于赶到太和殿,不知是她们路上耽误了些许时间,还是方瑾凌走了近路,她们进来的时候,方瑾凌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身边围着不少人向他敬酒,他两指捏在酒杯边缘,玉白的酒杯衬着他修长的指尖,低垂着暗沉的眸子,身边气压微低,似透着些许寒意,身边敬酒的大臣多数面色严肃,隐着几分敬意。

洛伊儿视线扫了一番,发现那一群大臣中赫然有自己的亲大哥,洛齐衡,他端着酒杯正向方瑾凌敬酒,方瑾凌不似对其他人那样漠然,捏着酒杯抿了一口,已算给足了洛齐衡脸面。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陡然抬眸,却恰好撞上洛伊儿的视线,洛伊儿微微一愣,他眸色深沉,又似多了一分幽暗,让人觉得隔着层层迷雾,看不清摸不透,却是距离几米之外,依然能感觉到他身边透着一股子寒意和凛意。

洛伊儿轻抿了抿粉唇,细眉弯了弯,露出一抹温婉的笑,眼角因着笑意似乎染上一抹嫣红,她端起桌上的果酒向他举了举,然后仰头饮下,白皙细嫩的脖颈露出来,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明灼的烛光下,她白皙的脸颊似乎泛着一层玉润的光泽。

她没有看见,她仰头饮酒的瞬间,方瑾凌眸子中闪过一丝暗色,放于案桌下的手指轻捻了捻,等她将酒杯放下后,方才捏着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滑过喉间,他眸色深深将其咽下。

洛伊儿莫名轻颤了下眼睫,方才移开视线。

这时,圣上也终于到来,身后跟着皇后,圣上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也许是因为当年打仗的缘故,他身材依旧高大,容貌也隐隐可见年轻时的俊朗,眼底神色深沉,帝王威压在他身上尽显。

随着他的到来,这场宴会也终于开始,大殿中央歌舞升平,有些官臣的视线已经隐隐放在了那些舞女身上,在一片喧闹中,洛伊儿也隐隐能察觉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着痕迹地抬头,却不想撞上温王方瑾瑜的视线,他见她看过来,也未慌乱,温和笑着端起酒杯,温雅之气尽显无疑。

洛伊儿轻点头,抿了一口米酒,浅笑着收回视线,就在刚刚,她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道视线似乎暗沉了些。

将两人举动看在眼底的方瑾凌,微眯了眯眸子,他想起在边关的那次刺杀,又想起回京一路的赠礼,突然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回礼才是。

方瑾凌对上方瑾瑜的视线,却见方瑾瑜举起酒杯对他示意,勾了一抹温润的笑,眼底神色却是不明,方瑾凌淡淡瞥了他一眼,漠然收回视线。

大殿中烦闷,洛伊儿与楚氏说了声,便带着玲珑悄然出了大殿,此时天色已暗,晚间亦有些清凉,她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瞬间觉得眸底都清明些。

她早年常来宫中,对宫中建筑极其熟悉,她扶着玲珑的手臂,轻声说了句:“我们去太幽湖那里透透气。”

玲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两人慢慢朝太幽湖走去,太幽湖白日里的人很多,可一到晚上,就少见人了,这时的太幽湖自然十分清净,洛伊儿进了亭子里,扶着亭边坐下,不远处点着灯笼,所以,这里并不是一片幽暗,隐隐可以看清湖中漂浮的莲叶。

洛伊儿待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了,这时却听见亭子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扭过头去看,见到来人,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只是心中终究有些惊讶,乱了心绪。

玲珑早已无声地服下身子,洛伊儿见他身后并无伺候的人,轻抿了抿粉唇,刚要起身行礼,就被他打断:

“不必行礼。”

他的声音比白日里在坤宁宫似乎更淡漠了些,不知是不是暗夜容易释放些情绪,洛伊儿总觉得自己在其中听出些许被压下的情绪,莫名显得声音醇厚低哑了些。

方瑾凌视线落在玲珑身上,低沉吩咐:“你先下去。”

玲珑吃了一惊,却是没有动,而是去看洛伊儿,等着她的命令,方瑾凌看着她的动作,眸光微暗,却并无不悦,洛伊儿轻轻一颔首,轻声说着:

“去外面守着吧。”

玲珑这才咬了咬唇瓣,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无声退下。

她退下后,亭子中只剩下方瑾凌和洛伊儿两人,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会响起几声蝉鸣,亭子中气氛莫名让人觉得心尖微颤,洛伊儿眸子闪了闪,没有再等方瑾凌开口,她扶着亭柱站起身,轻抚了抚衣袖边的褶皱,轻柔笑着问道:

“今日是殿下的接风宴,殿下怎么出来了?”

方瑾凌眸子放在她身上,她笑得轻柔,让人分不出真假,却让方瑾凌觉得心中一动,他已经三年未见她,当初莫名胆怯,一时逃避,竟三年未回京,他心中说不明悔不悔,若三年前,他不离京,两人之间,也许就不如这般陌生。

但是,他心知,他有一点从未悔过。

他从不后悔,离京前,向父皇求了那一道圣旨。

从那日起,他与她注定要在一起。

他负手而立,看向不远处的莲叶丛,没有答她的话,反问道:“伊儿又为何出来?”

三年未唤出口的称呼,陡然出现,即便是方瑾凌,也不禁在无人发现的地方,眸色微暗。

洛伊儿指尖轻颤了下,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唤自己,她想起他刚回京的那天,他拦住自己的马车,称她为洛小姐。

她回过神来,浅笑着回答:“在大殿内觉得有些闷,臣女方才偷跑出来透透气。”

他突然出声:“不必称臣女。”

洛伊儿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有些迟疑地:“……殿下?”

她轻蹙着眉尖,含情眸中含着一分不解迷惑,悄然落在方瑾凌身上,那分茫然惹人怜惜,方瑾凌轻瞥了眼,他知她聪慧,自然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淡淡移开视线:“我亦然。”

洛伊儿略一思索,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第一个问题,她心细地注意到他的自称,心尖微微一晃,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自称我了,还有一次,便是那日他初回京那日,他问她,是否愿嫁给他。

伊儿眸子刚轻闪了闪,就听他低沉醇厚的声音:“不必拘谨。”

洛伊儿温婉地点了点头,眸子里似乎带着些许光亮,她又重新坐下,一手搭在栏杆上,下颚轻轻抵在手背上方,微风拂过脸颊,似乎还带着白日的温热,洛伊儿觉得舒适,微微阖上眸子。

方瑾凌在她背后静静地看着她,他站着未动,居高临下,可以将她彻底看尽眼底,她头顶斜插着的步摇是玉白色,即使在暗夜里,也依然明显,随着微风的轻拂,也随之晃动。

他眸子微动,开了口:“喜欢这步摇?”他在脑海中回想着,府上是否还有其他名贵的玉簪、玉镯,他总觉得,像她这样的人,只有美玉方才能衬托。

洛伊儿听到声音,偏头过来,仰着白净的脸蛋看向他,她伸手抚了抚步摇,眸子里全是浅柔的笑意:“还没谢过殿下赠礼之恩。”

她突然撞进方瑾凌的眸子,却恍若看见两汪幽暗的潭水,深不可测,潜着丝丝暗光,让人莫名觉得一阵压迫。

方瑾凌见她头上步摇似乎有些歪,眸色闪了闪,向她走近两步,两人脚尖似乎几欲要碰到一起,洛伊儿仰头看着他,微惊地粉唇半启,方瑾凌低垂下眸子,似乎没有异样地抬起手来。

洛伊儿不知他要做什么,见他的动作,长翘的眼睫不经颤了颤,就在方瑾凌要碰她发丝时,她突然慌张地偏开头去,青丝晃动间与他指尖一擦而过,余留淡淡清凉。

方瑾凌动作停在那里,眸色瞬间暗沉下来,听着她微有些茫然慌乱的声音:“殿下?”

他移开视线,将手收回,淡然道:“步摇歪了。”

他余光见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抬手扶了扶步摇的模样,心底一沉,身上似乎愈透些寒意,就见她站起来,嘴角弯着柔和的笑,低服了服身子,世家的女温婉知礼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眸子是不近不远的温和: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她们自然不能离席太久,尤其是两人还都不在,两人又身负婚约,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知会编排成什么样子。

方瑾凌察觉到她隐隐有些逃避,眸子里淡淡的情绪也消失地一干二净,他漠然应了一声,又重新看向不远处的莲叶丛。

洛伊儿不解地站直了身子,看向他,咬唇道:“殿下?”

方瑾凌淡淡垂下眸子,扫了她一眼:“你先回去。”两人一起回去,自然对她名声不好。

洛伊儿不知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抿了抿粉唇,对着他服身行了一个礼,走到凉亭外时,她顿了顿,有些轻的声音传来:

“殿下,娘亲告诉我,您是愿意这门亲事的。”

她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许不明的意思,话音落地,才婷婷走远,不远处的玲珑见到出来,连忙上前扶住她。

亭子中的方瑾凌,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远,才转头看向湖面,眸子渐渐幽深,就如同湖底深不可测的暗潮,他捻了捻刚刚抚过她青丝的指尖,只觉指尖上还余些酥|痒,又想起她刚刚不明的话,让他不经意抿紧了薄唇。

她是觉得……他不愿?

走远的洛伊儿,想着刚刚亭子中他的举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轻笑,笑意愈渐变深,姣好的眉眼弯弯。

她回到殿内,与楚氏说上了一番话,又被楚氏带着向舅母问好后,才见方瑾凌姗姗来迟,他此时的面色又恢复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神色,身上似乎还透着大殿外刺骨的冷意,便是圣上夸奖,他也是平平淡淡地应着。

就在这时,大殿中央突然上前一袭红衣身影的女子,她脚腕上系着两串铃铛,走路时发出悦耳的声音,大殿内众人的视线也都落在她身上,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眼角处有一颗朱砂痣,显她眼角挑起一抹媚色,红色的罗衫遮不住她玲珑的身段,隐隐露出不堪一握的腰肢,摇曳着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一拜,话音带笑含媚:

“玉儿欲献一舞,请陛下恩准。”

她话音一落,殿内起了一些小声的嘀咕,洛伊儿挽起一缕秀发别到耳后,眸子含笑地看着那女子,论娇媚之态,侯府中的苏氏也算一人,不过比起眼前这人,娇有余媚不足。

旁边的楚氏此时淡淡出声:“此人是西凉国和仪公主,为中宫所出,甚得西凉国圣上喜爱,其貌美之名早已传遍四国六地。”

楚氏看了她一眼才补充道:“她此次来大明朝,是为和亲一事,西凉国这次战败,这和仪公主也是他们议和的诚意之一。”

洛伊儿颔首,心下了然,怪不得身为一国公主,要在众人前献艺,她的眸子从高台的圣上开始,轻扫了遍皇室成员,心底好奇,不知这和仪公主看上了哪位皇子,也或者是圣上。

楚氏说话间,圣上已经许了和仪公主的要求,此时她手持琵琶,红衣轻转,媚意横生中一曲出,一舞终,洛伊儿余光看见洛芙神色已有些惊叹,便是洛茜面上有些讶然。

楚氏的声音也传来:“你觉得如何?”

洛伊儿轻弯起嘴角,轻抿了一口果酒,温和又有些淡淡道:“尚可。”和仪公主一舞也堪称一绝,她平淡无奇的声音里有些漫不经心。

楚氏听罢,眼底也浮些许的笑意。

高台的圣上点头,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和仪公主此舞甚好。”

“谢过陛下,”和仪公主扬唇一笑:“和仪此番前来大明朝,对京城多有好奇,不知陛下可否让人领和仪一观京城繁华?”

她来大明朝所为之事,圣上自然知晓,如今所言也不过是想知道自己和亲之人是何人,景帝微眯了眯眼:“和仪公主可有人选?”

大殿内安静下来,听着两人对话,也知道和仪公主接下来的话,很有可能就决定了她和亲之人的人选,当下心底有所支持的皇子的臣子不免微皱起眉头。

毕竟西凉国为战败国,此番又被靖王打压至此,对皇子夺嫡起不了多大的用处,更何况,这些子已经有所支持的大臣,自然也是希望自家女儿嫁进皇室,所以和仪公主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烫手芋头,一旦娶回去,那可只能是正妃之位,对于心里有大谋化的王爷来说,娶一个没有助力的女子,自然是浪费正妃之位。

洛伊儿和楚氏对视一眼,眸子的笑意淡了一些,他们齐侯府在当初嫡女洛伊儿的婚事定下之后,几乎已经站队,如今他们齐侯府自然是支持靖王的,更何况齐侯府嫡长子更是在靖王手下为官。

若是这和仪公主选了靖王,不是平妃,至少也是一个侧妃之位,又因其地位特殊,较一般侧妃而言,更为尊贵一些,齐侯府自然也不愿她选择了靖王。

洛伊儿下意识地看向方瑾凌,却见他神色淡漠,对大殿内发生的事置若罔闻,似乎对所有事了如指掌的模样,当下,她眸色闪了闪,就在她心中猜测此番事宜是否与他有关时,和仪公主声音也落下:

“和仪对贵朝的温王殿下,心生仰慕已久,此番可否让温王殿下领和仪一观京城?”

此话一出,自然满殿喧哗,最为不满地自然就是温王生母丽妃,她眼底隐隐有些不悦之色,只是并未表现在脸上,温王在朝中素来有温和之名,支持他的朝中人选不在少数,丽妃心底更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儿媳人选,自然不愿让这和仪公主嫁入温王府。

与此同时,温王面容上笑意不变,却是直直看向上方的方瑾凌,两人四目相对,方瑾瑜眼底神色似乎闪过一丝阴霾,却转瞬即逝,方瑾凌神色依旧淡漠冷寒,极其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已经有大臣向皇上表示,此番不妥,言明温王职务繁忙,不便领和仪公主游玩,更甚至推举其他人选。

景帝久久没有说话,任由大殿内一片吵闹,直到那些大臣发现圣上脸色神色似乎并不好看,渐渐安静下来,他才转向一直没有表态的方瑾瑜,低沉发问:

“瑜儿,你如何想?”

方瑾瑜一身玉白色锦绣长袍,他站起身,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他向上拱手,笑得依旧温和:“儿臣谨遵父皇令。”

不过领人游玩而已,他笑意不变,最后和亲人选可未必如此。

景帝一直暗沉的神色,听他的话后,也有些缓和:“既然如此,那便由你带和仪公主一观京城。”

“儿臣遵旨。”

他面色如常领旨后坐下,底下的和仪公主早便一直打量他,见他果如传闻中温文儒雅,心底也松了一口气,她从来和亲的路上,便得了命令,她的和亲对象是大明朝的温王殿下,她自然能看出满殿大臣多有对这旨意不满,可是,她又有何法?

她不着痕迹地看向那默然不语、垂眸饮酒的男人,他似有所察觉,淡漠瞥来一眼,便刺得她连忙收回视线,待回过神来,心底依旧还剩寒意不散。

底下大臣虽然心里有所不满,但是见温王神色如常的模样,心底也多少放下心来,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再多谋划了。

他们却并不知,他们眼中笑意不变的温王殿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眼底渐渐升起一抹凉意,他身后的安崇似有所察觉,面色早已冷峻下来。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洛茜脸色惨白,眼底全是狐疑之色,前世,西凉与大明朝和亲了吗?

不可能,若是和仪公主真的嫁给了温王,她又怎么会成为温王正妃?

是和仪公主没有来?还是前世的自己并不知晓?

一场接风宴,却一波三折,楚氏等人也心觉疲累,入了侯府,刚跨过门槛,楚氏脚步一顿,看向洛芙,漠声道:“即日起,你便在院中抄写佛经,莫要忘记通知邱姨娘。”

洛芙即使再听见,也不禁脸色一白。

楚氏刚要抬步离开,余光瞥见低头不语的洛茜,略微一皱眉,她又看向洛芙,平淡说道:“大姑娘身为你长姐,日后多向她学习,你若能有她一半懂事,邱姨娘也能省心不少。”

洛茜身子一僵,没想到她将话头扯到自己身上,当下眼底神色一冷。

洛芙被就训得难受,此时听她说自己比不上洛茜,心底有些恼怒,却不敢朝着楚氏而去,只能狠狠刮了一眼洛茜。

楚氏今日心情不好,冷然一句:“都散了。”便扶着张嬷嬷的手朝芳韵堂而去。

洛伊儿望了她背影一眼,眸子有些笑意,温柔道:“几日几番折腾,妹妹有些累了,两位姐姐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她扶着玲珑的手转身离开,徒留两人在门口。

等洛煜安回来,听德荣说了今日夫人去宫中,去被皇后叫去的事,原本想去前院的步子一顿,转道朝芳韵堂走去,果不其然,芳韵堂安静一片,气氛极其低压。

洛煜安眸子一暗,抬手止住德荣的跟随,自己迈进主屋。

楚氏正坐在铜镜前,屋内只留了张嬷嬷一人伺候,洛煜安进来后,张嬷嬷似乎松了一口气,低服了服身子,退了出去。

楚氏也看见了他,低敛了敛眉,轻声道:“侯爷怎么来了?”

洛煜安敛起衣袍,坐在罗玉架子床上,看着她似乎平静的神色,沉声道:“听说你今日去皇后宫中了。”

楚氏手中的动作一顿,眼底平静的神色似乎有些崩塌,就像是在坤宁宫,王嬷嬷说话时,她气得眼眶发红一样,她紧紧握住双手,指尖狠狠刺进手心,她才保持一丝清醒,声音浑然沙得有些不像话:

“侯爷来,就是为了这一事?”

见她这模样,洛煜安狠狠一皱眉,两步跨过去,用力握住她的手,一边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他轻声安慰道: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声音里有些往日不可见的温柔,此时却尽显无疑,他在安慰自己怀里这个女人,他明知她往日手段多有狠辣,却依旧忍不住有些心疼。

楚氏双手拉着他的衣襟,紧紧闭着双眼,泪珠从眼角溢出,她颤着声音:“不会过去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只要一看见她,我就会想起当年的那件事!”

“我的好姐姐,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对我!”

她身子似乎瘫软地要从凳子上滑下来,却被洛煜安一下子搂在怀里,她睁开泛红的双眼,止不住的泪珠流淌,话音中的恨意如何也藏不住。

听到她提起皇后,洛煜安眼底也滑过一丝凉意,将楚氏搂得紧了些许,轻声安抚着,等她平静下来,当年那件事后,楚氏与皇后瞬间决裂,若不是楚锋言语行事间皆向着楚氏,怕是齐侯府与楚氏一族的关系也早已不如从前。

四年前,那时的楚氏和皇后关系还不像如今这般差,便是洛伊儿也在坤宁宫待了近半年时光。

当年的中秋宴,楚氏同洛伊儿一起入宫,如往年一样,先去坤宁宫请安,洛伊儿于半路被靖王拦下,只余楚氏一人前往坤宁宫。

那日,楚氏随着宫人走进坤宁宫,却发觉坤宁宫气氛似乎不如往常,便是王嬷嬷,看着她的视线也多有闪躲,唯独皇后依旧一脸笑容,楚氏心知自己与皇后的隔阂在于那位的心思,坤宁宫的气氛压抑,已然不是第一次,所以她也并未多想。

几杯茶后,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而王嬷嬷头低得更是即将埋到胸口,楚氏渐渐感觉有几分闷燥,忍不住扶了扶额,觉得有些昏乏。

皇后似乎看出她有些不舒服,一脸担忧关切:“阿念,你怎么了?”

那时的楚氏没有想到皇后竟然恨她至此,毕竟她为了打消皇后心底怀疑,早早在及笄之时,就嫁人为妻,她自认,对于皇后已然算是仁至义尽。

她摆摆手,甚至还因失态略感歉意:“无事,娘娘不必担心。”

皇后也只是扬了扬眉,没有再多说,只是笑着与她聊着天,她却越来越觉得烦闷,脸色也忍不住变了变,素来是谨慎的人,心底也不禁渐渐升起一丝狐疑。

不久后,她着实觉得难以支撑,皇后此时已经担忧地站了起来:“阿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快进内殿躺下。”

不等她拒绝,就见皇后扭头朝她一名心腹快声吩咐:“速去请太医!”

张嬷嬷在一旁扶着她,担忧地也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被扶着走进内殿之时,闻着殿内有些甜腻的熏香,她眉尖紧紧蹙在一起,心底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大殿一阵忙乱,似乎前面又有后妃来请安,皇后不得空进内殿,张嬷嬷也被叫了出去帮忙,这时的楚氏已经察觉隐隐不对劲,万事都很妥当,唯独一点,皇后对她态度……

自她渐渐年长,皇后又何时对她如此关心过?更何况像近日这般紧张……

不知为何,她心底突然升起一阵不安,她躺在内殿的罗玉床上,就连两边的帘子都被放下,内殿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本就极不符合规矩,更甚至她自己带来的丫鬟竟都被叫了出去,不同寻常的地方太多,不安的情绪让她昏昏沉沉的大脑有了一丝清醒。

突然外面有宫女的声音:“夫人,太医来了。”那声音似乎在可刻意压低。

楚氏听出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的声音,她右眼皮狠狠地一跳,她猛然拔下头顶的银簪,狠狠滑过手臂,疼痛让脑海瞬间清醒过来,她紧紧抿着唇,一点也不敢分神地听着内殿的动静,当听到一人的脚步声时,她闭了闭眼睛,心倏地下沉。

不管大殿如何忙碌,也没有让太医一人进内殿的规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来人未必就真的是太医!

此时的楚氏又如何不知道,她的长姐终究还是容不下她,即使她当真对那人并无一丝心思。

她眼底滑过一丝狠厉,长姐不仁,就休怪她无情!

皇后的寝宫自然是极大的,她透过床帘看向那冒着袅袅熏香的香炉,遂又狠狠用银簪滑过自己的手臂,确认自己还存留清醒的时候,她手握着银簪,咬牙等着来人。

来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越发全神贯注,来人的脚步很轻,她心下已经肯定来人并不是什么太医,鲜红的血|液从手臂流下,浸湿了床榻上的被褥,更像是流入她的心中,让她对皇后仅存的一丝姐妹之情也消失殆尽。

来人小心地掀开床帘,楚氏闭眼躺在床上,因着盖着被子,来人还未发现不对之处,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掀开被褥,待看清被褥下的场景时,眼底还未来得及露出惊讶,便觉得脖子一疼,他手上已经沾了被褥的血迹,紧紧捂着被簪子刺入的脖颈,惊恐地看着并未昏迷的楚氏。

他呜咽着要出声,可是楚氏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她发狠地用手堵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用力刺下去,不知她刺到了何处,那人渐渐力不从心,翻着白眼似乎就要倒下,楚氏猛然拔下簪子,随之而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她眼底已经染上一片红色,却依旧不敢放心地一下又一下地扎进那人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楚氏早已看不清别的事物,只觉得眼下一片红色,屋内发出的些许动静,外面竟然没有一人进来查看,楚氏心底荒凉,眼角无意识落下泪珠,确定那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她才似乎突然回过神,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床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间听见外面传来参见圣上的声音,似乎哗啦啦好多人突然涌进大殿内,她甚至还听见她长姐假惺惺的担忧声,她一动未动,直到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进怀中。

皇后早在看见床榻上的场景,就已经惨白着脸色闭上了嘴,站在她一旁的景帝面色漆黑一片,他自然不是愚昧之人,眼前一幕,他又哪里还猜不到皇后的心思。

洛煜安紧紧抱着楚氏,看都未看倒在一旁的男人,他面色暗沉,一字一句如同寒冰刺骨:“夫人,我带你回家!”

眼前心腹大臣的神色,景帝又哪里不知他心底如何愤怒,只是碍于皇帝威严,才隐忍不发,景帝从未觉得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愤怒,突然,洛煜安怀中的女子抬起头,即使惨白的神色依旧没有遮住她绝美的容颜,时间仿佛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大殿内的人在她抬起头那一刻,都看向她,她缓慢地将视线落在皇后身上,她眼底似乎平静一片,皇后却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众人只听见她沙哑万分的声音:

“楚旖君,今日一事,我铭记于心。”

话落,她靠向洛煜安,眸子轻轻阖上,泪珠忍不住滚下,她轻声开口:“侯爷,带我离开这里……”

便是这一句话,她都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话音一落,她便已然昏迷过去,手臂无力垂下。

此时众人才发现从她手臂上不住滴落的血迹,以及那床榻上已然染红了一大片的锦被,众人只觉得被眼前一幕刺得眼睛一疼。

洛煜安抱着她站起来,眼底阴沉一片,他第一次忘了君臣尊卑,抱着楚氏一步步向外走去,只是在路过景帝处方才停下,低沉留下一句:

“微臣从未求过皇上任何一事,唯独今日一事,求皇上给微臣一个交代。”

他抱着楚氏直接离开皇宫,洛伊儿在去坤宁宫的路上被通知回府,自此再不入宫伴读,那日之事也早已被景帝下旨封口。

之后,皇后管理六宫之权被夺,入宫多年心腹在那日尽数清洗,独留一个王嬷嬷。

……

楚氏闭着眼睛倒在洛煜安怀里,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洛煜安将她埋在自己胸前,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凉意:

“夫人,来日方长,她总会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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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夜色浓郁得化不开, 轻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 拂去白日里的炎热浮躁。

云霞苑里挂着几盏灯笼,散着淡淡的暖光,洛伊儿斜靠在软榻上, 案桌上摆着一白玉棋盘,窗户半开着, 她一只手抵在下颚处, 撑着白玉的脸蛋, 眸光浅浅地随意持子落下。

此时她刚刚沐浴过, 秀发余留几分湿意, 搭在香肩上, 浸湿半边衣裳, 玲珑端着热茶走进来,放在案桌上后, 才开口:“小姐,盼思回来了。”

她嫩白的指尖正推着一枚白色棋子, 听了她的话,头也未抬地说:

“让她来见我。”

很快,一个绿色裙装的女子就走进来, 她面容清秀, 极为规矩地离洛伊儿三步处停下,掀开裙摆,跪在地上, 恭敬开口:“奴婢请小姐安。”

洛伊儿终于抬起头来,脸上露了些许笑意:“回来了?”

盼思弯唇:“是,未能及时给小姐请安,小姐赎罪。”

洛伊儿颔首,轻柔道:“起来吧。”

她婷婷站起,双手交叠于身前,只听洛伊儿道:“玲珑,你先下去。”

玲珑点头,退下。

屋内只剩下两人时,洛伊儿轻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尖,盼思见状,走到她后面,轻柔替她揉捏着太阳穴,有些不解地轻声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洛伊儿闭着眼,任由她服侍着:“府中的事听说了吗?”

“嗯,红豆今日下午已经与奴婢说了。”

洛伊儿指尖敲了敲桌面,淡声道:“落云阁的事由你接手,回头让玲珑将事情悉数与你说明。”

“小姐,玲珑管得不妥?”盼思有些不解,玲珑是她一手□□出来的,按理说,万不该出纰漏才是。

洛伊儿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她终究是接手得晚,尚有些不熟悉,而落云阁在府中还有哪些人手,我要尽早知道结果。”

盼思明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洛伊儿向她招了招手,盼思低头附耳凑近,洛伊儿轻声说了两句,盼思眼底露了几分惊讶,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姐,天色晚了,您该休息了。”

伺候她入睡,盼思才从房间里走出去,玲珑正低着头等在外面,她皱了皱眉,说道:“你跟我来。”

又看向一旁几个丫鬟,面色沉稳:“你们几个,好好守着。”

耳房里,盼思看着玲珑,平静地说道:“小姐让我接手落云阁一事,你先将你查到的结果与我说说。”

等着玲珑说完,盼思见她似乎有些失落,皱起眉头:“给我收起你的情绪,我不过出府一个月,将云霞苑交到你手里,原想着让你在小姐面前立功,可是你呢?竟能让五小姐买通院里的二等丫鬟,甚至连落云阁的事情,一个月都未查到结果,还好意思委屈?”

玲珑咬咬唇:“我不是委屈,我只是害怕小姐对我不满。”她深深低下头,不敢去看盼思的神色,盼思自小陪着小姐长大,如今盼思已经二十岁了,却是为了小姐并未嫁人,自己更是她一手□□出来的,她对于盼思自然没有一丝不满,只是害怕小姐对她失望。

盼思眉头松了松,道:“行了,小姐并未对你不满。”

玲珑有些惊喜地抬起头,见盼思面色不假,才着实松了一口气,又听盼思说道:“院子里的事宜,依旧由你来管,现在快将落云阁的事与我说说。”

玲珑没有想到小姐居然没让自己把院子里的权力交还给盼思,可是此时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将自己最近查出来的消息,说与盼思听。

盼思听罢,略微皱起眉头,说道:“你照看着小姐,我出去一趟。”

她趁着夜色出了云霞苑。

……

“啪嗒——”

“废物!”

温王府书房,传来一阵卷折落地的声音后,又传出一道阴凉斥声。

方瑾瑜负手背在身后,站在书桌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跪着的安崇:“前前后后派了十多波人手,靖王竟然丝毫未伤,真是无用!”

安崇叩头:“属下无能,求王爷息怒!”

昏暗的书房里,气压十分低沉,方瑾瑜看向一旁的暗卫:“你,继续说。”

暗卫跪在地上:“今日宴会时,靖王和洛小姐在太幽湖相遇……”

话未说完,头上便砸下一本卷折,让他猛然闭上嘴,只听见上首温和中带着无限凉意的声音:“很好。”

安崇和那暗卫只觉一阵胆寒,背后沁凉了一大片,埋首跪在地上,不敢发出声音。

方瑾瑜又重新坐在位上,眼底神色明明暗暗,他心底自然清楚,如今方瑾凌已然安全回京,他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轻举妄动。

他看了地上跪着的两人,闭上眼睛:“滚出去。”

两人无声退下,安崇低头守在书房门口,心底有些叹息,王爷总是在遇到洛小姐时,容易失了理智,如此,可如何是好。

书房内的方瑾瑜,他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他手搭在书桌上,细看,他手中握着一个香囊,那香囊已经被洗得泛白,他却视若珍宝地将那香囊捧在手心,他眼底藏着一丝执拗,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香囊上刺绣的纹路,嘴角却是挂着一抹温润的笑,低声呢喃:

“……别忘了……应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等在外面的安崇终于听到屋内传来声音:“进来。”安崇听他声音已经恢复如常,面色放松了些。

他推开门进去,就见王爷正持着笔,在写着什么,他抬起头,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听说苏南那边来了一商队?”

“是,是一队茶商,听说他们商队有一种松针花茶,极其出名,在虞国深受高官贵族的喜爱。”

方瑾瑜温和地点了点头,眸底似乎有一丝暗色:“买下来。”

安崇早有所料,低头应下。

他抿了抿唇,终究低声开口道:“王爷,如今靖王已经回京,我们不……”

话说到这里,他就再也说不下去,眼前的温王已经含笑看向他,明明是带着笑,却让他感觉到入骨的寒意,沁入心扉,甚至额头也溢出丝冷汗,他低下头:

“属下多嘴,王爷恕罪。”

方瑾瑜复又低头勾出字的轮廓,道:“退下吧。”

安崇无奈,拱手退下。

……

清晨,洛伊儿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的,盼思刚从外面摘了一捧白兰花进来,浅笑着插入花瓶里,隐隐绰绰见床纱内的人影坐了起来,她又连忙掀开床帘,对着洛伊儿道:“小姐醒了?”

洛伊儿半仰着头,微蹙着眉尖,盼思见此,问道:“可是院子里吵到小姐了?”

盼思见她似乎还没有解困,便没有扶她起床,将靠枕放到她身后,洛伊儿窝在靠枕上,才睁开眸子,淡淡问道:“外面在干什么?”

盼思笑道:“院子外的那颗槐树枝头长进了院子里,夫人让人来修剪下,才闹出的动静。”

外面的动静未停,这一番功夫后,洛伊儿也彻底醒了困,她扶着盼思的手下床,扫了一眼屋子里,问道:“玲珑呢?”

这些日子,玲珑服侍惯了,乍然醒来后没看见她,还略有些不适应。

盼思让人扶着她,从一旁的小丫鬟端着的托盘上捧一碗盐水递给洛伊儿漱口,一边笑道:“小姐忘了?今日是十五,玲珑去管家那里领院子里的月钱了。”

洛伊儿洗漱之后,换上了一身舒适的长裙,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为自己上着妆,这时,玲珑也正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膳房送来的早膳。

玲珑笑着:“猜到小姐醒了,便让人将膳食端了上来。”

在洛伊儿用膳的时候,玲珑在一旁说着她去领月钱时遇到的事:“今日到管家那里领月钱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大小姐身边的青灵。”

洛伊儿扬了扬眉,这青灵不是早已失宠了吗?她问道:“那个碧玉呢?”

玲珑掩嘴笑了笑:“当初碧玉碎了二小姐的玉镯,被罚了一年的银钱,她哪里还会去管家那里心烦啊。”

洛伊儿每日都要去芳韵堂那里学习,今日,她在芳韵堂留用午膳。

六月天,便是静静站在外面,不消一会儿,都能汗流浃背,洛伊儿素来不耐热,可是每日在楚氏醒来之后去,午休之前离开,都正是最热的时候,一旁的丫鬟小心打着扇,却是扇出的都是热风,惹得洛伊儿略微烦躁地皱了皱眉,打断那丫鬟:

“停,别扇了。”

小丫鬟立刻停下动作,虽有些不解,却是不敢问,心底也松了口气,这艳阳天,无论做什么都是燥热的,她也趁机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走到花园的时候,洛伊儿突然顿住,瞧着远处左顾右盼、小心翼翼溜进竹林小径的人,那人动作很快,错眼间,人影就消失不见,洛伊儿眸子里的神色淡了淡,她偏头对着一旁的玲珑道:

“刚刚看见了吗?”

玲珑素来谨慎,自然看见了那人,她点点头,就听见小姐说道:“派人查查。”

等玲珑应下之后,她又继续带着人朝云霞苑走,只是突然,她轻笑了一声:“如今倒真是多事之秋,什么牛神马鬼都跑出来了。”

玲珑想着刚刚溜进竹林的那个熟人,心下叹了口气,道:“再如何,也逃不过小姐的慧眼。”

“不,我只有一双眼睛,可盯不住那么多作妖的人。”

她垂下眸子,轻声喃喃:“苏氏的下场居然都没能给这府中的人警醒,呵……”

玲珑接话:“总有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小姐又何必替她们惋惜。”

洛伊儿扶着她的手,目不斜视:“倒不是惋惜,只是蚊子多了,也令人心烦。”

纸伞早就被玲珑接过来,一群丫鬟落后五步,远远地跟着,深深埋着头,当下人久了,就能明白一个道理,谨言慎行,不该听话的时候就要当自己是个聋子。

六月的天,上一刻还是艳阳天,下一刻便是倾盆大雨,淡青色的烟雨砸在纸伞上,油纸伞上的墨色油画渲染开,枝头的树叶经不住垂落,玲珑变了脸色,望了望天,将洛伊儿护在纸伞中,自己淋了满头的大雨,她看着不远处的凉亭,着急道:

“小姐,我们先去凉亭避避雨。”

一行人被大雨拦在了凉亭里,玲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雨水,才仔细打量着洛伊儿,见她除了衣摆处,其余地方都未沾上雨水,才放下心,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小姐突然走到凉亭边,伸出玉手接住一捧雨水。

就在玲珑疑惑的时候,就见她突然转过头来,指着外面的地面,对着玲珑轻柔地笑:“瞧,地湿了。”

玲珑眸子微微睁大,朝一旁的竹林看去,这外面的地面都已经被打湿了,更何况是竹林里的泥地,那岂不是走过便留痕。

趁着雨势减小,玲珑连忙护着洛伊儿回了院子,之后,又赶紧去查刚刚的事。

天色渐暗,红豆从外面走进来,行礼后道:“小姐,刚刚渠福院那位在小花园里遇到侯爷,将侯爷请去了。”

红豆说这话的时候,撇了撇嘴,不知心中如何想法,渠福院那位是二小姐的生母,邱姨娘,往日后爱占些小便宜,尚有些恩宠,不过是因为她会看眼色。

府中除了清姨娘外,邱姨娘身份便是最低的,她曾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后来在年龄正好时赐给洛煜安做贴身丫鬟,也许正是出身的问题,她总有些小家子气。

等到楚氏嫁入府中后,直到怀上了长子,无法侍寝,才由楚氏做主,提了邱氏为姨娘,当时的侯爷和楚氏似乎还因此置气,却不知为何,侯爷一直不喜邱氏,连带着对二小姐也淡淡的。

邱氏也知,在侯府后院,真正做主的是楚氏,所以在那些年,她日日请安从不落下,伺候主母用膳也不假人手,也许也是因为她的懂事,她后来才有了二小姐。

直到她有孕后,才免了请安,也就此,楚氏罢了所有姨娘的请安。

所以,听到红豆的话时,洛伊儿不免有些惊讶:“邱姨娘?”府中现如今只有三位姨娘,在外拉人这事,只有当初得宠的苏氏做过,而邱姨娘和关姨娘却从来都是极老实的。

红豆点头:“对,侯爷似乎是想去芳韵堂的,却半路上被截去了。”她猛然咬唇闭嘴,意识到自己不该非议主子。

洛伊儿却没有在意这点,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她微蹙着眉,倚靠在紫檀木椅上,一手搭在椅柄上,指尖无意识地从椅柄上滑过,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

玲珑见她如此,低头道:“小姐,下月便是七月了,二小姐的及笄礼快到了。”

洛伊儿恍然:“那便是了。”

府上二小姐洛芙的生辰在七月二十八,如今不过只剩一月有余,夫人和侯府都丝毫不提此事,也无怪乎二小姐和邱姨娘会急了。

洛伊儿摆摆手:“罢了,此事娘亲自会处理。”

……

也许是因为今日下了雨,外面有些沉闷,夹杂着夜间的凉,冷风沙沙作响,落云阁里点着一盏暖昏烛灯,上面挂着一层灯罩,发出淡淡的光。

屋里只有洛茜和碧玉两人,洛茜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的神色尚有不解的碧玉,蹙眉道:“如何?你可有把纸条送到她的房里?”

碧玉弯着腰,整个落云阁十分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她刻意压低声音:“今日她到膳房值班时,奴婢亲自放进去的。”

洛茜依旧没有放下心:“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吧?”

“小姐放心,奴婢是绕着近路回来的,那条小路平日走的人很少,当时大家都在值班,不会发现奴婢的。”

洛茜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她一手扶着栏杆,半阖上眸子,遮住眼底的情绪。

碧玉咬唇,想到小姐让自己今日做的事,心里满是不解,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让奴婢送那样的字条到小喜房间?”

洛茜突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冷意,吓得碧玉浑身一个涩缩,就听见她冷笑道:“我只是讨些利息。”

碧玉疑惑:“那小喜真的会来吗?”

“会来的,毕竟……”洛茜低垂下眸子,毕竟她用的可是那人的笔迹。

她与那人朝夕相伴七年,对那人再是熟悉不过,曾为了心底羞于难言的情绪,她曾一点点临摹他的字迹,却没有想到,竟会在这时用上。

小喜……

洛茜眼底微凉,前世清姨娘去世后,她身边留下的丫鬟,却在后来,出现在宫中。

她不知道姨娘的死是否与小喜有关,可是这一世,她一定要杜绝所有可能,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她眼底划过一丝狠厉,让碧玉缩了缩肩膀,咽下口中依然不解的话。

等到碧玉退下后,房间里只留下洛茜一个人,她从床上下来,轻步走到灯盏前,拿开上面的灯罩,猛然升高的烛火照在她脸上,在她眼帘下印出一些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莫名让人发寒。

她面无表情,拿起一旁的剪刀,对着烛蕊一剪,屋中瞬间暗沉下来,在黑暗中,她慢慢走到床榻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将自己紧紧抱住。

膳房值班的人几乎是最晚回房间的人,小喜回去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安静了下来,她静悄悄地打了水,洗漱一番后,没有打扰其他睡着的人,躺进了被子里。

她翻身之际,突然从枕边摸到一张纸条,她一顿,从床上坐起,看着一旁熟睡的几个膳房的人,她皱了皱眉,这纸条从何而来?

她暗自观察了半炷香的时间,确定其他人都是熟睡,并没有半分异样,她伸手拿过桌子上的灯盏,靠在窗边,对着黯淡的烛火,打开纸条,她猛然瞳孔一缩。

这字迹……是主子的……

小喜脸色微变,将字条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这是主子的字迹无疑,只是……主子为何突然会传信给她?

她沉下神色,将字条卷成一团,面色无常地放进口中,待咽下后,她才闭眼重新躺在床上。

字迹是主子的没错,只是,主子之前传令皆是派人传话,为何这次是书信?主子那般谨慎的人,不该如此才是……

隔日是小喜休息,等到众人皆起床后,她才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她洗漱好,像往常一样向院子外走去,她走到花园里,与人说了一番笑,不到午膳时间就回了房间。

她虽然已经让人去问了主子是否有传令给她,但是,为了确保万一,她必须前往纸条上所说的地方。

洛茜如何也想不到,即使她知道小喜是那人的暗子,即使她用了那人的笔迹传达了指令,可是却依然没有彻底取信于小喜。

不过,对于她来说,只要小喜来了,那她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云霞苑,盼思匆匆走进来,掀开帘子,见洛伊儿还在用膳,她敛下脸上神色,走到一旁亲自持筷为她布菜。

洛伊儿见她进来时的神色,就知她查的事情是有结果了,她又用了两筷子,才停下,轻柔道:“撤下去吧。”

扶着盼思的手臂走进内室,屏退下人后,洛伊儿卧在软榻上,倚靠在窗边,接过她送上来的碧螺春茶水,才抬起眸子,道:“说吧。”

“小喜那边有消息了,”盼思知道小姐重视这件事,没有停顿地继续说:“今日我们的人看见小喜去了花园,同人谈笑了一番后,就回房了。”

“而之后,有人见到花园里的那人从侧门那里出去了。”

洛伊儿颔首:“她去了哪儿?”

盼思皱了皱眉头:“她去了外面的一间糕点铺子,很快就出来了。”

“奴婢让人查了小喜和那丫鬟的来历,发现小喜在府中已经待了五年了,而那个丫鬟则是与小喜一同入府的,最重要的一点是……”

“那个丫鬟似乎有个哥哥,她哥哥每隔三日都会向温王府送菜。”

盼思话音刚落,屋里便传来茶杯与桌面相碰的清脆声,她惊得抬起头看向自家小姐。

洛伊儿脸上的笑意早已淡了下来,微凉的话从她形状姣好的粉唇中淡淡吐出:“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小姐?”

洛伊儿没有理会她的疑惑,凉凉的目光投到窗外的栀子花上,用旁人听不清的声音低声喃喃着:“我便说,她又怎会毫无动静……”

若是她猜的没错,那么洛茜定然会有所动作,而且能让自己觉得小喜定然与她有关。

洛伊儿眸光一闪,她突然转过头来,看向盼思:“盯着小喜,瞧着她最近是否会朝落云阁、梨园等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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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隔日,洛伊儿从芳韵堂回来时, 小喜那边就得了消息。

“是青灵传回来的消息, 昨夜里, 她瞧见碧玉偷偷摸摸溜出落云阁, 她便跟了上去, 然后在离落云阁不远处,她看见了小喜。”

洛伊儿眸子里神色微深:“两人可有交谈?”

盼思摇头:“无, 青灵说,碧玉只是出去了一趟, 甚至都没有和小喜见面,匆匆路过梅林后,小喜才到梅林,在梅林里待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 才回去。”

洛伊儿听罢盼思的话, 沉默了片刻, 似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哎,青灵不得用了。”

盼思低头,没接这话,心底却觉得小姐说得没错,暴露的暗子便已然失去了她的价值。

洛伊儿抬眸, 浅浅笑道:“她不是想从落云阁调出来吗?”

青灵如今不得洛茜信任,在落云阁中渐渐没了地位,她自然受不了如此差别待遇,早些日子就央求玲珑给她带句话, 希望洛伊儿能将她调出来。

她嫩白的指尖抵在碟子里的桂花糕上,轻轻捻着,盼思瞧着那成了碎末的糕点,眸色微闪,片刻后,移开了视线,低下身子,就听见小姐轻柔的声音:

“告诉她,此番事了,我便放她出府。”

洛伊儿遥遥看向东南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柔柔的笑,收回视线,她轻捻着手中盼思刚交上来的纸条,撩了撩眼皮,将纸条复又交于盼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明意味道:

“让那人照着这字迹再临摹一张纸条,就写着……”她贴近盼思的耳畔,轻声说了几个字,她眸眼弯弯,里面笑意愈深。

处于侯府东南方向的只有落云阁里,住着两位主子,洛茜昨夜里直到等到消息,方才歇息下。

自从上次五小姐随着三小姐出府了一趟,回来后便很少出着落云阁,此时洛茜听着楼上的动静,从梳妆台择了一支玉簪插入自己的发髻。

碧玉在一旁为她添上两抹胭脂,府中其他人可能都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但是大小姐自然不会忘记,因为今日是她生母清姨娘的生辰。

清姨娘在府中地位尴尬,自然不会有人特意记得她生辰。

洛茜素来清冷的面庞上,今日也带了些许温情,她朝着碧玉吩咐道:“将我之前缝制的那两身衣裳带上。”

她打开梳妆台上的锦盒,里面是一串珍珠手链,清姨娘喜欢圆润饱满的珍珠,当时在楚氏身旁当大丫鬟时,楚氏也知她喜好,素来赏赐,也会投其所好。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后,清姨娘整日素衣裹身,都不曾带些首饰了。

洛茜抚着那珍珠手链,眼底似有些落寞,这条手链还是她未重生之时,她鼓起勇气向父亲讨要的,当时的洛芙还排遣了她一句:“大姐尚在豆蔻年华,怎么会喜爱这物。”

这串手链虽饱满漂亮,却的确不适合她。

即使重活了一世,洛茜想到当时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依旧觉得心中一凉,虽然当初父亲最终还是将这条手链给了自己,可是他那意有所指的一句:

“你们母亲悉心照顾你们多年,莫再让她费心。”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皆数破碎,她临死前,都未曾将这条手链送出去。

她将锦盒合上,遮住眼底情绪,才站起身,清冷道:“走吧。”

她领着碧玉和青灵朝梨园的方向去,三楼的洛樱听见动静,从窗台探出脑袋,疑惑地问茯苓:“她这是去哪?”

茯苓想了想:“应该是去看清姨娘的。”

洛樱眼睛一亮:“好啊,母亲说过,让清姨娘好好在梨园养病,其他人无事不得打扰,大姐她是公然抗令!”

“也许大小姐是有什么要事呢?”茯苓抿唇,劝了一句。

洛樱翻了翻白眼:“她能有什么事?去,派人告诉二姐,就说大姐朝着梨园前去了,快一些!赶在大姐到梨园之前!”

茯苓下去后,洛樱想着,还是不放心,自己带着嬷嬷匆匆下了楼。

嬷嬷苦苦叫道:“我的小姐,您这是又要干什么啊?”

洛樱生母高氏是凉州知府的庶女,同苏氏一样,是洛煜安虽皇上南下时带回来的,这嬷嬷便是同高氏一起进府的,高氏当初难产后,楚氏也没有为难她,直接让她跟在洛樱身边,这也是念着高氏生前安分守己的情分。

洛樱朝着她撅了撅嘴,撒娇道:“嬷嬷,你快随我来拦住大姐,当初她在母亲面前告我的状,这一账,我还没有同她算呢!”

嬷嬷素来宠着她,此时同样也拦不住她,只能跟在她身后,朝着洛茜离去的方向追去。

她知道洛茜要去梨园,所以直接抄了近路,在小花园那里,她站在小径上,瞧着洛茜等着正安静地朝着方向走去,洛樱看向怀里抱着包袱的碧玉,眸子一转。

就在洛茜一行人即将走近之时,她突然叫了一声,冒冒失失地冲着洛茜她们方向直冲而去,洛茜听到声音抬头,看见她惊慌地跑过来,眉头狠狠一皱,不知她又要干什么,眼看着她就要撞上来,来不及过多思考,身子一侧,避开她。

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惊呼,她匆匆转过头去,脸色一变,忍不住怒道:“洛樱!”

前方地上,洛樱和碧玉摔成一团,洛樱正一脸痛苦地扶着腰,满脸的委屈疼痛,似乎要哭出来一样,碧玉刚刚被她狠狠一撞,又当了垫背,疼痛袭来时,她脸色几乎一白,手中捧着的东西洒了一地。

跟在洛樱身后的嬷嬷此时突然扑上去抱住洛樱,一脸疼惜道:“小姐,您怎么样了?”

洛樱趴伏在她怀里,哭出声:“嬷嬷,我好疼啊,我身子好疼!”

她如今不过刚刚十岁,此时这样孩子气的哭诉着,竟然让人不觉丝毫不妥,嬷嬷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仿佛将其他人都忘记了一般。

洛茜气得身子有些轻颤,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物件,紧咬着牙,道:“你无缘无故冲出来作甚!”

洛樱探出头,眼睛通红,一脸委屈害怕:“草丛里有蛇。”

“荒谬!”洛茜气极:“府中每日都有人打扫,哪里来的蛇!你就算找借口,也要找个像样的借口!”

抱着洛樱的嬷嬷瞬间不满:“大小姐这么生气作甚?倒在地上的是我们小姐,又不是大小姐您!”

她说着,将洛樱扶了起来,洛樱一脸痛苦地借助她的力道,余光瞥见地上有一串手链,站稳之际,抬脚就要踩上去。

洛茜瞳孔一缩,厉声喝道:“别动!”

只是她出声到底是晚了些,洛樱被她吓得身子一缩,落地的绣鞋最终还是落在那串手链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她便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洛茜推开,就连身后的嬷嬷都未反应过来,两人一起又栽倒在地。

洛茜弯腰蹲在地上,手中紧紧地握着那串手链,指尖用力地泛起白色,可惜,那串手链依旧染上了泥垢,她一手狠狠握紧,指甲陷入手心,才让自己忍住眼底湿润。

这条手链,她念了多年,愧疚了多年,原以为今日终于可以送出去,却不想,最终还是没有到那人手里。

她半蹲着的身子微微轻颤,碧玉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来,踱步到她身后,忍着疼痛想要安慰她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洛樱充满怒意的尖叫:

“洛茜,你在干什么!”

若是说,她刚刚撞碧玉,是自己故意,并没有怎么摔疼,那么洛茜这一下,就让她彻底感受了一下碧玉的疼痛,她还好说,为了护着她的嬷嬷,年岁已高,又怎么能受得住这么一下,当即捂着腰,痛苦呻|吟叫唤着,怎么也爬不起来。

洛樱在丫鬟的扶持下,半撑起身子,怒气冲冲地朝洛茜质问。

却不想,洛茜突然抬头看她,眼底一片冰凉,似深深刻下一丝恨意,洛樱一怔,有些愣然,气焰也瞬间有些萎靡,她强撑着怒道:“你、你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