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1)

连祁将李公公的神色看在眼里, 嘴角咋弄出浓厚的嘲讽, “看来, 朕说对了。”

连祁闭上眼睛, 似是有些疲惫的样子。

但他很快又睁开双眼, 之前的神色全部消失,只余满目的锐利,直直地向李公公看过去, “母后临终前,将朕托付于你, 对你十分信任。而朕自问亦对你不薄,李公公,为何背叛朕?”

李公公跪在地上, 一声不吭地沉默了许久。

最后才长长地一声叹息,用苍老的声音说出了一件往事。

原来李公公进宫前竟是忠德侯府的小侯爷,且与太妃,也就是连奕的母亲相识,二人情投意合。

只不过命运捉弄, 太妃偶然被先皇看中纳入了宫中,而忠德侯府也被当时的城乡告发与敌国勾结, 忠德侯府惨遭灭门。在侯府剩余的兵力杀出一条血路后, 小侯爷侥幸逃过一劫。

此后一年,他想尽办法,都不能为家族平反。而丞相在朝廷势力大增,孤身一人又无法为家族报仇。在绝望之中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遍寻江湖术士, 最后找到一世外高人,与他做了桩买卖,换了自己的脸,然后在太妃的帮助下混入了皇宫,当了太监,并在相府之女,也就是连祁的母后身边当职。

这一待便是许多年。

他充分取得了先皇后的信任,却也联合太妃,在暗中构陷了她许多次,且让相府吃了不少暗亏。

不仅如此,更令白晚晚心惊的,是先皇后之死,竟然也有李公公的手笔。

说到这儿,李公公忽然哀声痛哭,道,“然而,在皇后酿酿逝去之后,老奴才查到,忠德侯府一案并无隐情,他爹为了利益确实与外敌勾结。老奴愧对皇后娘娘啊!”

说到这儿,李公公一边痛哭,一边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连祁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攥得咯吱咯吱的响。

李公公继续说道,“皇后娘娘临终前,将陛下托付于老奴,老奴自是愧疚不已,自然是尽心照顾陛下。而且自那以后,老奴便断了与太妃的联系,也将以往培植的势力全部散去。只是,只是……”

李公公的话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只是丽娘拿以往的事情威胁我,并以死相求,让我帮助奕王夺得虎符,并向我保证奕王夺虎符只是为了自保,并无不臣之心。”

“只为自保,呵!好一个只为自保!”连祁走进几步,在李公公的身边站定,“李公公,在皇宫之中沉浮这么多年,丽太妃之言,你就这么信了?”

李公公再次叹息一声,并将整个身子贴在了地面之上,“皇上,丽娘当时把刀架在脖子上——老奴,老奴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丽娘死在面前……”

连祁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抬起脚狠狠地揣在了李公公的身上,直将李公公踹得一口乌血喷了出来。

“老奴自知罪无可恕,不敢奢求陛下宽恕,”李公公猛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唯有一死,以偿陛下。”

说完,直直地朝自己身上刺去。

然而,匕首被一旁的黑一用剑轻轻一挑,便从李公公的手上脱落,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连祁看向满脸愕然的李公公,声音中充满了戾气,“想死,哪有那么简单?李公公,朕要让你活着尝尽痛苦,饱受折磨。”

说完,连祁狠狠一挥袖,“带下去,关进天牢!”

“是!”黑一应道,将李公公整个拖起,和其他黑衣卫一起押送着他往天牢走去。

白晚晚看着连祁。

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白晚晚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神色。

但毫无疑问,此时的连祁,心情必定是极度糟糕的。

白晚晚甚至放下了心头的疑惑,站在那儿绞尽脑汁地想着该说些什么话,或者做些什么,好让连祁的心情好一点。

忽然,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白晚晚,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朕。”连祁目光有些晦涩。

再被这样看着,连祁怕自己会忍不住把白晚晚绑在身边,让她不能离开一步,只能这样看着他。一直一直看着他,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白晚晚将他的手挥开,心中有些好像自作多情了的憋闷。

她也有点赌气般地,不再顾虑此刻连祁的心情,直白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连祁,这到底怎么回事?虎符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连祁的心情似乎缓和了下来,他看向白晚晚,声音平静道,“你也说了,只要排查一番,就可以知道进出朕寝宫的人。昨日朕排查一番,只有日常清理的宫人进出过,最后果然在浣衣局找到了你偷放在枕头底下的东西。”

连祁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么虎符必然在之前就已经失窃。经过对之前进出寝宫的人进行排查,再结合之前你透露出的李公公将你拦下并骗走圣旨和控制黑衣卫的母蛊,我将嫌疑人锁定在了李公公的身上。”

白晚晚了然,“所以你今日精心布置了这一出,就是为了让李公公自投罗网?”

连祁点了点头,“他今日前来,未尝没有寻死的念头。否则以他平日的谨慎,明知今日不仅夺不回虎符,还极有可能丧命,必定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其实,李公公还是挺关心你的,”白晚晚想起之前好几次李公公劝他对连祁关心一点的情形来,“上次我来宫里找你,他把我拦下的时候,还……”

白晚晚本想说上次被李公公拦在外面,告诉她连祁中毒的事情,解开了她对连祁的误会。那个时候,她正是看见了李公公眼中真切的关心,才对他没有丝毫怀疑,就将传位诏书和母蛊给了他,让他转交给连祁。

然而,转念一想到,他这样的目的可能是为了骗走传位诏书和母蛊之后,白晚晚又不太敢相信李公公了,便让自己住了口。

连祁看她,微皱了眉,问道,“还怎么?”

“没,没怎么,”白晚晚连忙否认,“对了,连祁,我,我要向你道歉。都怪我不小心对你下了药,不仅不反省自己反而误会怪责你,还害得你武功尽失,毒素加深,到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白晚晚对着连祁,低下头颅,深深地鞠了一躬,恳切道:“对不起!”

连祁看向白晚晚,挑了挑眉,“这些事情,你是从哪知道的?”

“李公公之前告诉我的,”白晚晚抬头望着连祁,“难道不是吗?”

连祁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涩,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方看着白晚晚满是歉意的纯净眼神,嘴角牵起一丝苦笑,轻轻点了点头,“是,他说得没错。”

说完,连祁望进白晚晚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所以,晚晚你要补偿朕,要一直陪在朕的身边,千倍百倍地对朕好。”

“知道了嘛,”白晚晚扁了扁嘴,“会补偿你的。”

连祁,“还有对朕好。”

“好好好,会对你好的,”白晚晚像哄小孩子似的,对着连祁连连点头,“请问陛下,我现在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吗?”

连祁眼里的晦涩褪去,终于绽放出点点愉悦的笑意,“天色不早了,先陪朕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