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万人迷睡美人（1/1）
蒋家三双眼睛都看着她, 舒颖一时给搞糊涂了, 怎么就说到了这里。
其实这不就是小时候左邻右舍开玩笑时候说的话嘛？一模一样。
蒋妈妈见她嘴唇弯了弯，伸手点点蒋元柏的脑门，跟着捂着嘴笑道，“你这小子竟然还记得呢？以前说要让小颖当你妹妹，你嘴上像挂了油瓶一样，翘的老高，现在反而倒乐意了？”
蒋元柏有点尴尬, 上学时自己什么性格脾气他都知道, 内向敏感还有点阴郁，但大概是脸长得实在没话说, 一堆小女孩对着他的颜犯花痴, 走到哪里, 都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傲娇王子”“忧郁少男”。
要是用这称号去逗他, 准被蒋元柏翻着白眼给看后脑勺, 他非常不待见。
“以前这话我妈说过不下一百次，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 老是说我为什么不是个女孩子。”今非昔比，蒋元柏已经不再是那个敏感的大男孩, “看我爸妈多喜欢你，我小时候就怕他们不要我，把你抱回来, 偷偷地拿我和你舅舅换一个, 搞得我还真的以为你就会是我妹妹呢。”
蒋妈妈哎了一声,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哪一个都舍不得。就是全给我，我都乐意。”
蒋元柏笑了笑，推着蒋妈妈的肩膀往餐厅的地方走，“好了妈，说要请小颖来吃饭，你这么一直问下去，是不是我们得饿着肚子等你问完了，才能吃菜阿？”
蒋妈妈仿佛这才想起来，回头来搀舒颖的手，“是我给忘了，快来快来，还好天热，不容易冷。”
“小颖，你看他小时候话不多，谁想到当了律师，口齿伶俐得很。”蒋妈妈拍拍舒颖的手背，骄傲地笑道，“我和你蒋叔叔现在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说不过他。”
舒颖还能不知道，蒋妈妈其实自豪着呢，“他的口条越来越好，还不是继承了叔叔阿姨你们两的好基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蒋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蒋爸爸伸手按下走廊上的开关，“啪嗒”一声，华丽的水晶灯打开，蜡烛形的灯管两处，把两边墙壁上的挂饰照得亮堂堂的。
餐厅正中央是一台白色欧式大理石的餐桌，用成套碗碟盛着家常菜，蒋妈妈热情地招呼舒颖，突然眼睛一亮，“你们两个小孩子以前一直坐一起，现在还是这样坐，好不好？元柏，你坐在小颖旁边。”
蒋元柏用行动代替了回答，走到舒颖身边替她拉开座位，自己在她身边坐下。
蒋妈妈满意地看着排排坐在眼前的年轻人，在她眼里，仿佛还是那两个奶声奶气的娃娃，“老蒋，这就让我想起了从前，那时候生活条件没现在这么好，老公房里手脚都伸不开，就怕一转身哪里碰掉了东西，四个人围着一个圆桌吃饭，现在条件好了，你们也长大了，真是苦尽甘来。”
舒颖抬头正巧遇上蒋元柏看过来，他们对蒋妈妈的话感触深刻，相视一笑，“蒋元柏事业有成，叔叔阿姨年纪大了，到了该享福的时候拉。”
蒋爸爸似笑非笑地瞄着对面，“工作上的事儿我们不操心，也帮不上忙，你小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另一半还没个着落，就是这一件事儿办不成，我们两口子就一天睡不了好觉，它不放心阿。”
蒋妈妈角度刁钻地看了一眼儿子，眼睛朝下笑了笑，“我也不怕小颖笑话，你倒是什么时候能带个儿媳妇回来阿？要是有这么一天，我和你爸爸就心满意足了。”
到了年纪是父母都会催婚，舒颖揶揄地朝蒋元柏比嘴型，“你爸爸妈妈催你呢？”
蒋元柏抿着嘴，那表情和网络上很红的柴犬神似，仿佛拿她无可奈何似的，其实看上去老实无奈，可心里算计多着呢。
蒋妈妈没错过对面的互动，一个一表人才，器宇轩昂，一个美丽温柔，还知根知底，她越看越欢喜，“小颖，你和他一起长大，从你的角度说说，我们元柏怎么样？”
“好，当然好了。”舒颖嘴上像涂了蜜，“阿姨，以前蒋元柏在学校里，好多女孩子都追他，我看要是他喜欢上谁，还不是手到擒来？”
叔叔阿姨对了个眼色，似乎还微微点了点头，让人摸不着头脑。蒋爸爸叹气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指望上他，这两年我和他妈妈托媒人给他介绍过，可他死活不肯去，这么大的人了，把人家姑娘晾在那儿，问他原因吧，说是心里有人，我们开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回轮到舒颖惊讶了。
她醒来还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行啊。舒颖抬头看了看，那个心上人是谁，今天也没再这里，蒋爸爸倒没说后续，“后来怎么样了呢？”
蒋爸爸沿着她的话说，“我们左打听右打听，这小子终于肯漏出口风来了，唉，早干什么去了呢？小颖，叔叔真的有个问题想问你……”
“爸，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蒋元柏截住话头，“平时说说也就算了，小颖还在这儿呢。”
蒋爸爸张着嘴，像含着个鸡蛋，蒋妈妈朝老公挤了挤眼睛，他才恨铁不成钢地松了口，“得了得了，我不管，随你去吧。”
回头对舒颖说，“小颖，你刚刚出院不久，你舅舅那边恐怕是指望不上，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元柏帮忙，反正这小子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他已经帮我很多了。”舒颖忙道，“我还得谢谢他。”
蒋爸爸满意地刮了一眼儿子。
蒋妈妈拿起筷子就往舒颖碗里夹菜，“来，多吃点，你看你这脸小的，真应该好好补补。”
这一小会功夫，舒颖碗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圆弧形的小山，还都是大鱼大肉，真是有点像填鸭，她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阿姨，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蒋妈妈搁下筷子端详着舒颖的脸色，“医院里的伙食不好吧？吊盐水瓶哪比得上真的吃进去，小颖你就是太瘦了，听阿姨的话，得把赶紧这十年的给补回来。”
长辈固执起来有时候听不见人劝，舒颖向蒋元柏求助，他心领神会地说，“那也要量力而行，小颖知道你疼她，但晚上吃得太多吃噎了，反而对胃不好。”
蒋妈妈不理他，对着舒颖说，“菜烧得多，吃完了还有，不要替我们省着。”
餐厅对面的挂壁式液晶屏里放着电视节目，吃完饭舒颖又坐了一会，蒋妈妈切了西瓜，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等到时间差不多临走时，蒋妈妈突然道，“老蒋，去把那盒桂花楼的月饼拿来，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她对舒颖道，“这不快要到中秋了吗，家里月饼多，吃不完，你拿回去点。”
舒颖想要推辞，但盛情难却，蒋元柏还在一边帮衬着，她一人难敌，只好收下。
叔叔阿姨送他们到门口，看到舒颖蹲下穿鞋，蒋妈妈指着旁边的沙发说，“坐着穿，站着多累阿，小心没站稳摔着了。”
又说，“你现在一个人住，开火多麻烦，以后常来吃饭，元柏他顺路，叫他下班来接你。”
舒颖不知要说什么，蒋元柏转身拿车钥匙，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
“常来阿！”他们走进电梯门口时，蒋妈妈还在身后说，“经常来玩。”
下了楼，清风徐来，吹动夜来香的香气，有几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小女孩踩着滑板车追逐着打闹，笑声像铃子似的在小区里回荡，在哪里都不缺一起玩耍长大的孩童，蒋元柏有点怀念地看着他们，“我妈好久没见你，还没见过她高兴成这个样，要是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不要生气。”
舒颖笑着说，“阿姨从小对我好，我怎么会这么不识抬举呢？而且那都是小时候开玩笑的。”
蒋元柏突然脚步一顿，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让舒颖突然起了个激灵。
蒋元柏咬了一下下嘴唇，把车钥匙从左手抛到右手，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他沉声道，“如果我告诉你，对我来说，这不是开玩笑呢？”
舒颖没搞明白，应了一声，“……啊？”
小区中心有个儿童乐园，这个时候沙滩里还有几个小孩子正在玩游戏，一直白色的小狗趴在地上慢慢地摇尾巴。
蒋元柏远远望着他们，“你看这些孩子，无忧无虑，好像永远不会烦恼，但等他们长大成人，说不定就忘记了童年的回忆。”
舒颖隐隐地察觉到他情绪有点低落，奇怪他这感慨是从何而来，“既然快乐，又怎么会轻易地忘记呢？肯定会珍藏在心底。”
蒋元柏轻轻笑了一声，回头打量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你不就忘记了吗？”
月光半倾斜在蒋元柏脸上，漏出一道明暗变化的边儿，“小时候，你说过长大了要当我的新娘。我一直记得，你说说，你自己怎么忘了呢？”
当初舒颖还只有五六岁大，手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玩具熊，扎着两个乱蓬蓬的小辫，蒋妈妈招招手，她怯生生地走到家门口。蒋元柏正在吃亲戚给的奶糖，香味飘到门口让她给闻见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蒋元柏看，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不得不走过去给了她一颗糖。
她一下子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像乘着一汪水，朝他裂开嘴笑。
蒋元柏看着那两个晃晃悠悠的冲天炮，红扑扑苹果一样的脸蛋心想，多可怜的女孩子，真想让人保护她。
舒颖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后退了一步，“……那时我们都不懂事。”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也没人教，听到新鲜的名词只觉得好奇好玩儿。所以说什么就听什么了，可是能明辨是非了就知道，这怎么能当真呢。
月光下蒋元柏立体的五官看上去更俊，他轻笑着说，“你不是听到我爸说的了么，我心里是有人，她和我一起长大，已经在我心里住了很多年。她和我一起上学，一起成长，我就总想着，我们会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变老，永远不会变。”
深邃的眼睛看进舒颖眼里，“可她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跟着别人走了。”
舒颖开始还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想多了，这不是她，但是……
“后来我彻底找不到她。”蒋元柏说，“要是时间能回到过去，我一定要早点让她知道我的心思，不会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蒋元柏一直挺后悔的，读书时家里经济条件实在不怎么样，父母都是普通人，没受过优质教育，也没拿得出去的手艺，这十几年经济形势变化大，有本事的人都陆陆续续搬走了，谁还愿意一直挤在鸽子笼棚户区呢？
有几个邻居邀请他们去参观宽敞明亮的新居，蒋爸爸蒋妈妈回来以后唉声叹气，原来大家都挤在是这么丁点大的房子里不觉得有什么，同一起跑线上，现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越发显得自己没用了不是？不过他们也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是生了个好儿子。蒋元柏从小学习好，一路报送上去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是要指望他翻身的。
所以蒋爸爸蒋妈妈对他学习抓得最紧，加上学校老师对他殷切期盼，严令禁止不允许他早恋。上了高中后他越来越忙，为了拿奖学金减轻家庭负担，时间被参加各种竞赛比赛填满，等发现的时候，放在心口上的人不知不觉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小颖，我知道你经过韩修能的事情，一时没法接受。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缓慢而温柔地说，“如果你觉得累，有人会一直支持你。”
舒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今天是怎么了，韩修能有事要坦白，发小突然说喜欢你，明天是世界末日么？
而且太突然，蒋元柏是很好，长得帅人好又细心，可他们过去就好得和兄弟似的，哪里想得到——那叫什么，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想睡我。
但是他在逆境中一次一次地帮她，给她鼓励和帮助，“对不起，我……”
蒋元柏微微点了一下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紧张地等着后面的话，舒颖摒着一口气，突然就泄了，“你……”
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阿。
她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不是发生在从没开始的时候呢？也许那还真有可能。现在她就像被刀戳得千疮百孔、疲惫不堪，只想好好地一个人静一静，喘口气儿。
“你为什么……你真傻。”舒颖几乎不敢看他。
她睡了十年，一觉醒来，韩修能另寻别人，到今天为止，她认了。这事儿要搁谁身上能受得了？她一个孤女，韩修能没放弃她，给她找医院找人护理，说句仁至义尽不过分，到了年纪准备结婚合情合理，他还有父母，要是醒不过来难道还要拴着人家一辈子么？
可这时候告诉她，有人等了她十几年，比韩修能之前还要早。
平心而论，这份坚持怎么能让人不感动？
舒颖抿了抿嘴角，“我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我现在……但你是叔叔阿姨唯一的希望。”她语无伦次地说，“你值得更好的人，我们都长大了。”
蒋元柏愣了愣，马上想起来补救，“小颖，我管不住自己，是我自己的事，我也就是说出就好了，你别有心理负担。”
他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去，时间也不早了，送你回来我还能看场球。”
这话提醒了舒颖，她转身快步离开，“你不用别送我，我自己打车回去。”
蒋元柏忙跟上去，“小颖，不是我吓唬你。这里公交车少，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我真的不放心。”
这不吹的，刚才过来路上看到新城区有好几个施工工地，有的路还没有装上路灯，真的挺吓人。
舒颖低头想了想，“那我叫辆快车。”
蒋元柏无奈地一晒，“那更不行，你怎么知道那司机是好是坏？我有几个同行打过快车司机的官司，说句不好听的，快车司机鱼龙混杂，你根本想象不到。”
舒颖已经赌气地拿出手机准备解开屏保，一条未读信息跳出来，她仔细一看，忽的脸色一变。
“怎么了？”蒋元柏借着路灯的光线，看到她神情不对，凑过来看。
舒颖不但没阻止他的动作，反而手一松，手机差点掉地上。蒋元柏接住一瞧，面色阴沉下来，“这也太过分了。”
“什么都别说了，我必须你回去。”
舒颖没再坚持，坐在车上就魂不守舍地发呆，蒋元柏安慰她，“别怕，她要再这样，不行我们就报警。”
车开到舒颖楼下，两人发现韩修能的车还停在原地。
韩修能心里想得挺美，要是自己在这里等着舒颖回来，她一定会心软。于是从他们走了等到现在，两三个小时过去，他一个大少爷什么时候等过这么久，大夏天的还出来喂蚊子，要搁在平时早就要开国骂了，但一想到自己那些操蛋的事儿，也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蒋元柏。
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了，那撬边的还在，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蒋元柏，脸上带笑，“小颖，去叔叔阿姨家都吃了些什么？”
“你怎么还在这里？”蒋元柏看到他，先发制人道，“先别急着说什么，你能不能管好你的未婚妻？”
韩修能疑惑地说，“张明明？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他看到舒颖脸色不快，“她怎么了？”
舒颖打开包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放在他面前。韩修能凑近一瞧，脸色也变得铁青，只见上面写着，“韩修能和我分手，你为什么要醒过来？你不能好好地躺着吗？破坏别人的幸福，你怎么不去死！你给我小心点，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