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迎麟阁(1/1)

棋逢对手,乱了心绪。

迟沧海刚从孟王妃那出来,就有一个小厮走到他身边行礼:“世子妃,世子请您过去。”

听到这个称呼,迟沧海实在是有点想挠墙,其实对于这个即将与他成亲的男人,迟沧海不大想面对他,这男人的目光总会让他有些慌,没了自己一贯的冷静,在心里叹了口气:“前面带路吧。”

还没走进连璟霄的院子,先闻到了梅香阵阵,等进了月亮门,才看到里面婀娜多姿,高雅清秀的一株株梅树,竟跟他宅子里的如出一辙,迟沧海暗叹:难怪他身上总带着一股冷梅香。

小厮带他到门口,福了一礼:“世子在里边等您。”说完便低头候在一旁。

迟沧海点头,走进小厅,没人,再往里走,便是书房,连璟霄正倚在榻上看书,乌黑的长发又是仅用一根发带束起,棱角分明,五官俊美,墨黑的眸子里含着冷肃的认真,此时的他比起第一次见面,倒是多了一份慵懒的味道。

连璟霄听到声音抬头,微微一笑:“听小厮说你进府来看望母妃。”其实迟沧海的马车刚到门口,他就知道了。

“嗯?什么?”听到他的话,迟沧海才惊觉自己看的出了神,不禁面上一红。

连璟霄站起身,走到棋盘边坐下:“可会下棋?”

迟沧海一愣:“沧海棋艺粗劣,怕世子笑话。”

连璟霄笑了一下:“无妨,当是陪我。”

迟沧海也不推脱,有事做,总好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随手执起白子便落在棋盘里。

连璟霄随后落下黑子:“邱老赞你医术了得,可否告之师承何处?”

迟沧海发现连璟霄落子如风,棋风亦如其人,步步为营:“闲的无聊,杂书看的太多罢了。”

连璟霄并没再继续追问,只是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下反倒是迟沧海有些愣住了:这也相信?他这话搪塞的很,因为没办法跟他解释清楚,但也不想骗他:“你真的信?”

连璟霄抬眼看他,勾了下嘴角:“为什么不信?你说的,我便信。”

迟沧海在心里骂了一句,他不得不承认,这人高明的很,他越这么说,自己越不想骗他……又落下一子:“机缘巧合罢了。”

连璟霄笑笑没说话。

盘上棋局并不激烈,表面上看白子已是垂死挣扎,但是当迟沧海又落下一子之后,连璟霄楞了一下,随后扯出一个笑容:“这样的棋艺还算粗劣,那些以棋手自居的文人岂不是要去一头撞死?”

迟沧海微微一笑:“在下是说跟世子比起来,棋艺粗劣,这局才做到这一步,便已经被你识破了。”说完又落下一子:“其实有句话,沧海一直想问。”

连璟霄这次观察着棋局,许久才落了子:“我为什么会赞同你做这门行当么?”

迟沧海手中的棋顿住,意外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半晌才收敛心神:“是,为什么?”虽然是个大夫,但是身为一个男子,又占着世子妃的身份,却操持着这种营生,纵是他不会亲自为那些产妇接生,也难免不会让有心人说出闲话,当时他提出来的时候,林丹阳和镇南王迟迟没有开口,恐怕顾虑的就是这个,但是他没料到连璟霄居然那么轻易的就支持了他的决定。

连璟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若是不会有人再因难产而死,让你了了遗憾,没什么不好。”

迟沧海愣愣的看着连璟霄说不出话来,他当年要当一名妇产医生的时候,即便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人不理解,哪怕是他医学院最好的同学,都不明白他怎么会做这样一个决定,但是他的确不想再让自己看到遗憾,因为他两世都被人告之母亲是因为生他难产而死,这样的压力,对于谁来说,都太过沉重了。而在他真的做了医生之后,才知道两个人都不可能是因为生他难产却又撑了五年才病逝,必定是死于非命,所以这份职业,对于他来说,远远不止是一份工作那么简单。

而现在,面前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轻易的就说出他的初衷……

迟沧海不奇怪连璟霄对他做过调查,他并不介意,处在世子的位置,万事小心是对的,他在意的,是这个男人能懂他心中所想……

迟沧海慢慢回神,叹了口气,把棋子放回棋盒里:“我输了。”

连璟霄挑眉:“让我?”

迟沧海摇头:“再有三子便可分出胜负,除非世子误判,而我算无遗策,以世子的棋艺和我现在的心绪,两者皆无可能,所以,我输了。”

连璟霄笑:“改日再下,我们来日方长。”

那句‘来日方长’总让他觉得对方话里有话……站起身施礼:“时辰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连璟霄点头,随后问了一句:“铺子准备何时开张?”

迟沧海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下月初一,沧海刚刚请王妃邀请各府女眷到时办个宴会。”

连璟霄想了下,随即笑了:“定会很热闹。”

迟沧海眼带赞赏,他知道对方已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直到回了沧海居,迟沧海才觉得奇怪,所以他今日找他,就是为了下棋?不过,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和世子像多年朋友一般的聊天了……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只怕自己到最后输的便不止是棋了……

转眼到了初一,一处叫‘迎麟阁’的宅子前面,突然车水马龙,热闹异常。

在淮南,镇南王府的孟王妃无疑是后宅家眷之中,最高高在上的存在,不仅是她本身超一品夫人的诰命,还有镇南王在淮南的地位,所以孟王妃办的宴会,请到的女眷定会前来,甚至是求之不得的前来,因为孟王妃鲜少在府里办宴会,其他府里的宴会,王妃也很少出席,所以各家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这次巴结的机会。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宴会会定在这么个没听过的地方……

大门外各府的马车接踵而至,却也不显得拥堵,因为早有专门的丫鬟小厮候在门口,到了的女眷,会递上收到的那张请帖,然后便有丫鬟在前面带路,送进花园,而门口的小厮,会在手中的名册上勾画一笔。

木头看着门房这边都井井有条,左右张望了一下,走到路口一辆极不显眼的马车边敲了两下,银杏在车里掀开车帘,木头探头,就看迟沧海正在里面看书,手上还拿着一杯茶慢慢品着,悠哉的看着木头探进来的脑袋:“进行的怎么样了?”

木头:“都按少爷吩咐的安排下去了,人来的差不多了。”

迟沧海点头:“嗯,等客人都到了,把名册拿给我,去盯着吧。”

木头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了,银杏放下车帘:“少爷,您真的不进去看着吗?”

迟沧海摇头:“我的身份,不方便出现。”纵然他是世子妃,却也是男子,女眷的宴会,他的确不方便出现,不过最主要的,他也没兴趣进去。随后笑了一下:“我相信这些日子的训练,她们足以应付,你也进去吧,王妃那边应该也寒暄的差不多了。”

银杏点头:“是,少爷。”随后下了马车,向迎麟阁走去。

迎麟阁,顾名思义,喜迎麟儿诞生的地方,如果是在现代,也许迟沧海会在牌匾上写着‘妇女之友’……

银杏从正门进去,走过回廊亭台,就能看到里面别有洞天,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器宇轩昂,精美绝伦。所有的建筑,布局规整,工艺精良,楼阁交错,充分体现了富贵无匹和清致素雅的完美结合。

穿过一道汉白玉拱形石门,便发现花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随后便看见一坐高大的戏楼,戏台足有两三米高,对面的小厅却是装饰的清新秀丽,缠枝藤萝紫花盛开,使人恍如在藤萝架下观戏。花园东边还有一座造型十分小巧的湖泊,湖心有亭,并有九曲回廊,与岸相连,造型十分精致,此时,那些女眷正在花厅处喝茶看戏,时不时的说笑几句,哄孟王妃开心。

其实这处宅子占地极广,当初迟沧海来看的时候这里只分为前院和后院,中间被中庭隔开的,而迟沧海让人推倒了中庭,连带着好多屋舍,重新修建,利用回廊,假山,潭水,树木隔出了很多个小院子,重新划分为东院,西院和南院,这样院舍围了宅子一圈,从哪个院子都能看到中间的景色,但是院落和院落之间却极为隐秘,当然区分的清楚了,也更好管理。

众人聊了一会,便有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不知道王妃从哪寻到一处这么妙的地方,跟这里一比,我们府里的园子简直就该拆掉重建。”

说话的是永福侯的夫人,孟王妃笑着看了她一眼:“夫人谦虚了,谁不知道永福侯府的宅子气派非凡。”

这时,另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女子笑着开口:“是啊,永福侯的园子可比我们福宁侯府大的多呢,不过王妃,此处,是镇南王府的别院么?”说话的,是福宁侯府的侧夫人。

“是啊,孟王妃快告诉我们,这里到底有些什么名堂。”说话的女子一身银狐皮的披风纯白似雪,声音清脆好听,正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

孟王妃但笑不语,这时候银杏走到她身边,福了福身:“拜见王妃。”

孟王妃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一众夫人小姐说:“本妃也是借了人家的好景致请大家一道欣赏罢了,这位姑娘是这里的管事,有什么疑问,就让她给你们解答吧。”

银杏微微一笑,对众人福了一礼:“奴婢银杏见过各位夫人,小姐,此处叫做迎麟阁,是家商铺,做的买卖是祖传之术,确保只要是在迎麟阁生产的孕妇,定然母子平安,并且,生产前后无差别,美丽如初。”

银杏的话说完,下面坐着的女眷神色各异,这行当不说闻所未闻,而且商铺能建成这种规模也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了,这样一处庭院,就算用作休养游玩之所也绰绰有余,如果用来待产,自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地方,只是这种事又怎么好在大庭广众的当面谈论?所以纵然心里好奇,但是大家也都静静的坐在原位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