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1)

由于生辰那晚吃得多, 即便是睡了一觉,第二日也并不觉得饿。再加上铺子的管事做事精干老练,经验十足, 季唯就放心的依靠在床头的位置,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柳意绵说话。

文宣、林泰拿着一叠纸走进来的时候, 季唯的手还停留在柳意绵的脸颊上。

被外人看到两人亲近,柳意绵涨红了脸, 把头一偏,欲盖弥彰道:“我写了两页经义,总不趁手, 快来帮我瞧瞧。”

虽说他写的经义不多, 但框架烂熟于胸,再加上常用书目几乎都已能背下来,因此提笔写一偏并不算多难。只不过在切题角度, 以及论述深度上, 还不及其他学子。

此时提这话,不过是缓解尴尬罢了。

林泰心中了然, 却不揭穿, 摸着鼻子笑了两声, 把手里写好的经义摊在桌上,突然抬头看了季唯一眼,凉凉道:“季公子生意人, 时间金贵, 在这听这些东西,可听得懂?”

好家伙, 这是下逐客令了。

季唯无奈地摇头,当然不会跟林泰这个半大孩子计较。从床上起身后, 将放置在架子上的钱袋系在腰带上。

“我出去给你们买点糖水,就不打扰你们念书了。”

他一个人的时候,走路就飞快。眼看着穿过竹林就要出书院了,后边追上来一个人,冲着他招手道:“季公子,季公子,请止步!”

季唯听到声音,放缓了脚步回头去看人。那人他并不认识,但看脸还是有几分熟悉。

他仔细回想了下,大抵是在校舍看到过,有数面之交,却未曾说过话。他客气地冲他点了下头,问他有何贵干。

“不是我,是山长。”他方才有事,就去见了山长。离开前山长让他去叫人,路上远远见到了,却不敢认,眼看着他要走远了,这才追上来喊人。

季唯有点摸不着头脑,“山长唤我何事?”

“这在下就不知了,想必山长自有用意。”

“多谢。”季唯抱拳,与对方辞别。刚来县学那日,他去送过介绍信,因此知道怎么走。

山长喜静,住在后山竹屋里。屋后有一条潺潺的山涧自高处落下,种了不少的菊花。此时正是初秋,各色的菊花含苞待放,宛如世外桃源,倒别有一番景致。

竹屋的门半敞着,似是在等他。

季唯下意识伸手在门上轻敲了下,里头就传来一声清朗答允:“进来。”

山长已年近五旬,可腰板挺直,身形瘦削,光只看背影,长发飘飘,飘然洒脱,浑不似老者。

季唯微微鞠躬以表敬意,山长仍旧是手执毫笔,低头正在一张有桌子大的长纸上写字。直到最后一笔都饱@满收回,才将笔搁在桌上,取了块布擦手,冲他比划手势:“坐吧。”

“不知山长找我来,可是关于柳意绵?”

山长点头,随手沏了杯茶,放在季唯面前,示意他品尝,悠悠道:“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我虽不执教,可也有所耳闻。意绵这孩子,虽非普通人,可勤勉好学,与人交好,书院绝不会因他身份而有所懈怠。我身为山长,没教好其他的孩子,让他们轻慢失礼,总该为此道歉。”

季唯吃了一惊,没想到山长这地位的人,还会跟他道歉。只不过此时伤的是柳意绵,而非他。山长喊他来谈话,总让季唯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季唯不解的模样,山长解释道:“你将人送来,自是信任县学,如今辜负了你的信任,我是为此向你道歉。”

“山长大可不必,其实只要绵绵能好好的,我这边并没有什么。我只怕他在这没有收到公正的待遇,跟不上众人的进度。”毕竟讲学的先生,并不会为了哪一个人停下。不断有人进来或离去,水平不同,就只能靠自己弥补。

柳意绵根基太浅,这才是最让季唯担心的。

“他与我说,想要参加明年春天的县试,若是能考中秀才,就可赶上秋闱。”季唯面露忧色,晨起时,他怕柳意绵信心受损,为安抚他如是道。可从心底里,还是有些担心他抱了太大希望,届时会受到打击。

“一次就考上的秀才的人并不多,不少人都考了数次才中。多去历练感受亲临考场的感觉,也是不错的,倒是不需要如此的在意。”

山长听出了季唯的顾虑,“我之所以只叫了季公子来,就是想谈一下关于意绵这孩子。“

季唯坐的更直,上半身微微向山长倾去,“请讲。”

“书院的讲学先生是好,说的内容精妙,可对他来说,还有些过于高深。此时的他,根基未牢,还需多学多背,多思多考。若是为了赶上进度而太过勉强,就如同空中楼阁,虚而不实。”

季唯不是搞教育的,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也问过柳意绵的功课,听他说没什么大问题后,也就放下了。

如今听山长这么一说,才明白问题不小,一时间有些紧张,问如何是好。

“因我管教不严之故,才屡次发生冲突。我决定将他接到身边,亲自指点三月,以弥补我的过失。”他此言一出,季唯面露欣喜。

山长虽没考中进士,却是个资深举人。琴棋书画,可谓是样样精通。他志不在做官,因此就收了科考的心,回了大溪镇做了县学的山长。

他执掌县学十年,教出的秀才就有数百之多,更不用提还有九名举人,其中更是有一名考中进士,在京为官。

即便他每日只抽出一个时辰教导柳意绵,对柳意绵来说,也绝对是天大的好事了。

季唯起身替柳意绵致谢,刚要鞠一大躬,就被山长抬手给拦住了。

“不必行此大礼,我一人独居于此,有个人陪着也不烦闷。”山长轻笑了下,捋着下颌短须,优哉游哉道。

与山长一席谈话结束后,季唯很快从后山下来。不过他两手空空,还是离开了县学打算去福星楼买早点。

一日三餐这个概念,在这个时代并不普及。大多数人都是一日两餐,早午餐混在一块进食,只有极少数的富贵人家,饮□□细,分的也细,才会有早点。

不过这个点,林泰、文宣也没吃过东西,念书又费脑子,反正季唯还在,就给他们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念起书来,也更有精神些。

快出县学门口那条窄巷时,迎接走来个老熟人。就看了他一眼,低头靠着墙就打算与他来个擦肩而过。

季唯认出了人,又哪能让他就这样离开,当即倒退了两步,堵在了陈沛之必经之处,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陈沛之这些日子十分狼狈,先是有人揭发他参与偷盗一事,接着是被山长得知他违反院规跑去逛花楼。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依照院规,都不得轻饶。

因此他这些日子,在书院里很不好过。只除了几个交好的,其他人都躲在暗处闲言碎语,以陆玉书为首的学子,面儿不与他往来,还处处挤兑他。

陈沛之哪受过如此窝囊气,可偏偏被山长警告了,要不想像柳成荫那样被赶出县学,就只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才看到季唯,怕他为了柳意绵之事秋后算账,躲着他走。

不然按他的脾气,哪能如此。

“只是想问问陈公子,近日过的可好啊?”季唯绕着他转了圈,嗤笑一声道,“遭人挤兑的日子,不好过吧?”

他说完,陈沛之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狂怒涌上了他的脸,使得陈沛之本就不白的脸颊,因怒而涨得通红,“是你!是你向山长告的状!一定是你!”

他在县学嚣张依旧,虽树敌不少,可他人也还忌惮着他。否则陈沛之作威已久,又何至于到现在才被人算计?

他并不是没猜想过柳意绵,但只觉得他没这胆子,压根就没往季唯身上猜过。

这下真相大白了,陈沛之脑子里最后的一根理智也断了。

“是我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在下奉劝陈公子,还是不要冲动了,否则追悔莫及啊。”季唯微笑着后退,与陈沛之拉开距离。

只是陈沛之此时已气昏了脑袋,眼睛里只能容得下季唯罢了。眼看着季唯要跑,就紧紧的跟了上去。

他们是在巷子中间碰到的,季唯没跑多久,两人就冲到了街上。再加上季唯又刺激了陈沛之几句,他就当即挥舞着拳头落在季唯身上。

虽说季唯扭开,把拳头的劲儿避开了。但在外人眼中,陈沛之这拳头还是凶狠地砸在季唯身上。

而后季唯就还手了。

两人不管是从身高,还是从体型上,都差了不少。陈沛之一个书生,再壮能壮到哪去。三两下就被季唯困住,此时两人这一闹,早被不知道多少人瞧见,季唯就拖着他进了巷子。

也不管陈沛之如何求饶,季唯下狠手打了一顿。不过都避开了要害和裸@露部位,金玉其外,倒看不出什么。

若是解开衣襟,就能看到陈沛之身躯上几乎如同开了染坊的淤青,触之则痛。

陈沛之蜷缩着身子,呻@吟着。

季唯轻踢了他一脚,“够了,别装死了。我下手有分寸着呢,抹点跌打药酒,养个几天也就好了。”

陈沛之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只是警告你,若是下次再敢对我的人下手,就不会只是这样了。”季唯故作惊诧道,“方才你追至街上打我,肯定被人看到了。不知可会传到山长耳中?若是这样,说不得陈公子会被——”

季唯拖长了语气,并没说话,但这不妨碍陈沛之心头一跳,吓得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疼痛也忘了。

他一脸狼狈,不得不恳求道:“季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回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对柳意绵下手。若再有下回,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季唯冷眼看他。

陈沛之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我就随你怎么处置!”

季唯笑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还能怎么处置。只不过院规森严,还望陈公子谨而慎之,莫要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