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孩子长得挺像你(1/1)

后来连续好几日,面对日日依旧同自己笑容柔和的弟弟,雍正爷到底有些捉摸不透胤禩是否对他起疑。而胤禩同样吃不准四哥这般待自己,是因由“同生一番,情意更浓”,还是当真被自己窥破了什么真相,内心发虚。

而雍正爷因由上辈子的教训,对胤禩不敢操之过急。一咬牙一跺靴,越性儿决定温水煮青蛙到底——朕经历坎坷,动心忍性者,非止数年几载,焉连你一小狐都拿不下否?!

胤禩面对四哥递过了来的各种琼瑶,一面实心实意地接过了,却比较原来到底多了一分思索。

于是,这段虚虚实实的感情,便被颠颠簸簸的行程承载着,慢慢地向京畿行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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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后,康熙中路终于抵达京畿50里附近,太子盛装于官道之上跪迎君父,身后浩浩荡荡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京官。五色宝纛开路,明黄华盖接驾,真真是在规制之内,将礼仪之邦的天子雄风,施展到了尽致淋漓。

康熙帝心里虽然高兴,却依旧只对太子的表现表达出了适度的满意。毕竟这个嫡子在大半年之内两次捻了龙颜,彼时皇帝身匝又围绕着一圈立下了战功的儿子,相较之下,太子此番作为怎么都显得刻意造作了。倒霉的太子花了银子也没能讨着好去,只能强压怒火,跟在君父身后打道回宫。

返回京畿之后,康熙帝的第一件头等大事,便是将噶尔丹与一众同伙交由大理寺天牢监管,并于内阁大臣速速商榷初拟了此战之后分封爵位的琐碎杂物。而待到了冬至之后的第三天,藏拙忍性许久了康熙皇帝终于压不住爱新觉罗家人“不炫耀会死星人”的秉性,下令将噶尔丹及其主要贼党,身披枷锁脚镣,在层层卫兵的督管之下,从永定门穿越正阳门,游街示众!

那一年,风雪漫漫的京城中,气氛喜庆的十分诡异。

明明是犯人游街,无数的百姓却即便缩手冻脚,也要从家中跑出来,挤在无数兵士拦阻的大街上,唾那人一口吐沫,砸他一株烂白菜。

理由十分简单——犯我泱泱中华国土,有机会必唾!

这便是康熙皇帝十分高明的地方了:为君者,施恩易,当恩难;当恩易,保恩难;保恩易,全恩难。华夏故土,千年之间诸番异主。然而亘古不变地却是一个道理:民可载舟,亦能覆舟。三代江山,中原百姓又有多少尚且对当年千军入关心怀不满?而转嫁矛盾分散注意再同仇敌忾,无疑不是化前朝人心为几用的至上妙招。

而此番太子爷终于找准了机会,联合三阿哥胤祉递交了一份关于散播童谣的条陈。胤祉擅文,拟起这种坊间朗朗上口的儿歌简直便是手到擒来。而对于此次太子从小处着手,没有眼高于顶的行径,康熙帝终究算是心气稍平。

只不过,只要有大千岁胤褆在,胤礽是永远也别想舒心的了:胤礽提出了唱童谣,胤褆就草拟出评书。胤礽上奏不如乘此良机大赦天下已慰民心;胤褆就宣扬午门斩贼首,但善待其家属。

遂,三年前朝中三足鼎立的局势又将重现。康熙帝虽然脑仁有些疼,但是一想到不用自己亲手上阵掐儿子,而且有了胤褆在,胤礽明显斗志昂扬。各中小节,便也就随他了了吧……

目今他所想的,倒是乘着胤礽大战大千岁之际,培养培养日后朝中的中流砥柱。不管是为今兹帝党储存实力,还是日后嫡子登极,都是十足有好处的。

彼时,雍正爷与胤禩二人都是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封爵放在年后,雍正爷一回头就忙着重新扎入造办处当个“忙碌无为人”;而胤禩则依旧住在宫中,该看母妃看母妃,该宠弟弟宠弟弟。两人平素已不敢私底下见面,只能乘着偶尔在朝上“罚站罚跪”当口,一面沉默是金,一面偶尔交流下眼神。

隆冬腊月天……

小别胜新婚,佳节倍思亲。

于是先前那点子相互揣摩猜忌,似乎都在一道宫墙的阻隔之下,便得有些造作而无稽。

雍正爷此生的第一个女儿,却在此刻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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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节出生的小虎妞是四爷此生的第一个孩子,乳名讷敏,乃宋氏所出,取意淑婉温顺之意。

原道,此生的雍正爷在同八弟交心密厚之后,整个后院几乎成了摆设——他上辈子早年由于疏于对后院调治,导致了几个女人间发生了相互争宠而不惜坑害子嗣的丑案,于是目今在面对嫡福晋秋阮侧福晋李氏,不得不说雍正爷是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好感。况且同胤禩这层关系,四爷又每每说服自己“父母年纪过幼,孩子会天生不足;不管宠幸哪个,必会争宠早殇”,于是这一拖,就一直拖到了康熙三十六年亲征噶尔丹以前。

眼瞅着汗阿玛与隐隐期盼的佟妃母,隐隐又有了“再生不出来就继续往府里塞人”的意思,一个头两个大的雍正爷索性在三十六年春天,堵住了秋阮的嘴,看住了李氏的院子,寻了几个夜黑风高的天气,挑了年纪最大身体硬朗的宋氏,吹灯拔蜡,硬着头皮抱了好几起。

其中办事时候每每想要脑补年氏,最后神思依旧飘摇到八弟身匝的丢人事,便权且少题了吧……

后来,不管宋氏对四爷有无“脱了裤子立马办事,毫无情趣只求速射”的不满,反正就在康熙三十六年的三月,她被太医请出了喜脉。

雍正爷立马将此事回禀了深宫之中的佟妃母,然而对于胤禩这一头,却不知为何跳了过去。四爷起初是揣度着:尚且不省得能否留得住生得下立得活;到后来一番公务繁忙晨夕聚处,是真心忽略,还是有意忘记,便不得而知了。

孩子早夭的太多,何苦用没定准的事情来给两个人添堵。

结果打了胜仗凯旋归家,天上掉下了一个大胖女儿。说不欢喜,那是假的。

雍正爷上辈子就稀罕女孩儿,家里的几个却统统不争气,生一个殇一个,让他晚年连个承欢膝下的贴心小棉袄也寻不着,同蒙古联姻通婚还需频频找弟弟们过继,险些就丢人丢到老八府上去了。

所以目今瞅着眼睛尚且只能眯一道缝儿,攥着小拳头少哭多笑,憨呆呆蠢呼呼,却健康又白嫩的小包子,四爷欢喜地不撒手。

于是,第十日,四阿哥府里得了个大胖格格的消息很快在诸位兄弟们之间传开了一遍。

四爷这才中欢喜之中醒过神来,心头莫名有些惴惴,立即寻摸起是抱着女儿进宫充当吉祥物,给八弟献个宝;还是已此做引发份帖子,将八弟邀到府上来。

说实话,一个多月都没说上几句话,他……怪想的。

然而没等四爷更多纠结,门口小厮便来通报了:“禀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同过来给小格格送贺礼了!”

铁汉子四爷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命奶嬷嬷速速抱来讷敏,搂在胸口充当挡箭牌,一脸慈父表情目不斜视,似乎如此便可以寻找到生命寄托,免遭“真当家主母”的熊熊怒火。

其实他对于八弟会是何反应也并没有具体想法,毕竟不过是个府中格格生的孩子而已。然三载情浓不是作假,连女儿都抱上了,却从未主动支会过一声,现下想来,却是是有些理亏的……

然而,胤禩却已经不再是个孩子。

十六岁的少年身侧跟了一群年岁有别的小萝卜头,胤禟照例冲在最前头,胤俄迈着四方步优哉游哉地装成熟,而胤祥身为两辈子合格的四爷党,十分妥帖地牵着胤祯的手,亦趋亦步地跟在八哥身后。

胤禩脸上还是温润如玉的招牌笑容,进门先作礼:“恭喜四哥贺喜四哥了!”

完全脑补了一番,八弟是带着诸位弟弟上门踢馆子的雍正爷不淡定了,瞬间有了一种拳头塞在了棉花上的错觉,虽然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紧跟着浮上了淡淡地失望——老八,你怎么能一点儿也不生气呢?

胤禩却没太看他,像是一进门就被奶娃娃吸引了,凑到近前端详被四哥抱在怀中的小包子。他没有同母姐妹,别家嫔妃所生的到底不比兄弟,怎也要估计着礼数疏密。素以对于面前这个四哥家出来的女娃娃,胤禩是当真喜欢的。

而他身上似乎有某种天然吸引奶包子的属性,讷敏抽了抽小鼻子,在阿玛臂弯中睁开了黑亮亮的眼睛。将将十几天的小孩儿眼珠子都是溜圆的,近乎占满的整双眼睛,浓密卷曲的睫毛与甜蜜蜜的小嘴儿别提有多喜人,就这样一顺不顺地盯著了胤禩,使劲儿瞧。

雍正爷小小地咽了下吐沫,偷觑了一眼八弟,转手将奶包子交给他。

胤禩小心翼翼接过了讷敏的襁褓,抱在怀里轻轻地颠了起来。讷敏呆了一呆,一下子笑了,咯咯一声,落下了晶莹的口水。惹得周匝几个男孩都兴奋起来,呼啦一下要围到八哥身边来看。

胤禩望了眼四哥征求意见,而一只吉祥物,雍正爷哪儿有舍不得的道理。于是两人立在诸位兄弟之间,胤禩怀里抱了个奶娃娃,此番景象,居异常和谐。

十一岁的胤祥有些腼腆,笑着逗着小姑娘,问了句:“我能抱抱么?”

“问你八哥。”雍正爷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然而,“忠敬诚直勤慎廉明”的十三王子虽在日后的政务上可圈可点,对于奶包子却似混无吸引力。

胤禩刚说了句:“小心点儿。”要将手中的讷敏交到胤祥怀中,讷敏大眼睛一眨,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于是胤祥傻傻地僵着胳膊抱着讷敏,不知所措。

胤禟便笑了起来:“定是十三你生得不好看,吓到小美人儿了~!”说罢抬手就要去接。未料到,刚刚接过来,讷敏哭得就更大声了……

胤祥笑得打跌,雍正爷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敢说朕的怡亲王不体面?讷敏,哭羞他也!!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胤禩看不过去了,拍了下小九的光脑门,将娃娃接了过来。说来也奇,讷敏一到胤禩手上就由大哭转成了抽噎,胤禩将襁褓兜在怀里再颠了颠,再走了几步,奶娃儿的脸阴转多云。

这样的窘事一直持续到了下晌。

弟弟们坐了一会儿,纷纷送过了礼物,絮了会儿闲话,本想就这样准备告辞。而胤禩刚要将睡熟了的奶包子交给奶嬷嬷,弗一离手,便又是接踵而来的嚎啕惨剧。

胤禩与四哥面面相觑。

而胤禟与胤俄对视了一眼之后,嘻嘻哈哈地迸出了句:“八哥,讷敏只是要你给她当额捏呢!”

然后胤祥一愣,极有眼力见地看了四哥一眼,懵懵懂懂全凭本能地赶紧就拉着小胤祯说:“出来太久了不好,四哥,我同十四弟就先行告辞了!”

于是人瞬间就呼呼啦啦地走了一溜烟。

雍正爷瞅着重新变得冷清的房间,与胤禩怀里睡得香甜的闺女,大大地在心里赞了一声:闺女,祥弟,老九,干得漂亮!!

那天晚上,书房内的卧榻之上,有两个男人挨的很近,他们一个扶住了铁制奶瓶,一个任由怀中的奶娃娃抱紧了自己个儿的手。书房内只有胖娃娃咕咕喝奶的响动,后来,两个男人靠在了一处,肩膀挨着肩膀,分外静谧。

吃饱喝足,卖萌了一下午的大格格终于是睡熟了。被满头虚汗的奶嬷嬷抱回了房间。

雍正爷搂住了弟弟躺在了书房的床上——今儿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四哥唇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在八弟发酸的手臂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

胤禩仰面躺在他身侧,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然而温馨了一下午,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捡着这样暖暖的时刻,说不准……

“小八,讷敏的事,四哥是当真给忘了。”

“四哥,”胤禩动了下,唇角弯出温润的弧度,“无妨的。”

雍正爷的呼吸滞了下。

“都不是黄口小儿了,皇嗣职责需开枝散叶,我也有这样一天。弟弟不会似十三性格,只推说不介意。但大清男儿,江山社稷为第一,我又何须求全责备?”他严整肃穆地说到这里,翻了个身,眼角沾染了些狡黠:“况且四哥究竟是因何瞒了弟弟十个月,弟弟又何尝能够不明白呢?”

雍正爷听着前半段,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待到胤禩后半段一出口,心里便更加软和了,等胤禩往自己身上一压,更仿佛被戳到了那个一直被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小g点!四爷禁不住一把箍住了弟弟的腰身:此时能得八弟理解,朕真是做得太成功了!

其实有很多事,话是这么个话,理也是这样个理。但情感之上能为你考虑到这样多的人,却是不多见的。并肩凑在一处的两个男子,不约而同地觉着:自从有了此君相伴,许多曾经不会动摇的观念,认为理所应当正确的事情,都在悄无声息之中倾斜了天平。

难得情深。

而大老爷们之间的交心蜜意,很快便被转化成了一个月不见的思念。没多一会儿,原本静谧的书房之中,便传来了如下的低语。

“依四哥看,讷敏十足欢喜你!”

“怎么四哥这是吃醋了?”

“汝将四哥看的也凭小气。我是实心觉着,讷敏同八弟有缘,缠了你一下午……瞅着……竟然都有些连像了!”

于是陡然传来了衣料兮嗦响动,以及一句:“老四!”

“别动别动,让我吮口试试,一个多月没见,想煞你了~!”

四阿哥的府邸,冬日暖吟。羞煞了银月,憋傻了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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