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四哥在这里(1/1)

这一席跑马下来,劲劲烈风早已将心头郁结吹散了大半。而适逢老对手在身侧,雍正爷更是起了争胜之心,于是待胤禩收了弓,他便突然一夹马腹,道:“比试一二?!”

胤禩此时心内也正有这一股子气,方才看他始终落于自己身后半个马身,唇角便扯开了一抹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比就比,但四哥若是输了,好臊脸皮!”

此句一出,雍正爷险些便和他在马背上较起真来。

于是又是一阵子风驰电掣。两匹马儿撒开欢地在草原上疾驰,四蹄生风,三足飞空。几乎是甩脱经纬般地飞驰,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世间诸烦恼抛至脑后。

而这样双马骈骑几乎杀到了天际的劲头,残阳如血,二人方才大汗淋漓地双双勒马。原来,竟是不分胜负。

本来胤禩仗着自己身体略轻,想要抢占先机。殊不知他这四哥也不是好开交的,只扯着战线绵延八百里,耐力不足的胤禩自然就被他搬回一筹。于是乎二人气喘吁吁地歪斜在马背上,相视而笑。也许只有在这天地澄澈的唯一一刻,他们才会有那么一刹那的心神相通。天家兄弟,或许生来便注定孤独。

而等到扯着马缰慢慢往回之时,那些凡尘的纷扰又似乎随着每近一分的距离而缓慢增添,待远远地能够看见夕阳余晖笼罩的营地,方才的畅快似也成为了回忆。

雍正爷不由自主地就拉住了马,而正当他有些发呆之时,身侧传来了一个声音。

“四哥。”是胤禩。亦也停在了他身侧不远。

“嗯?”

他从这个角度看不大清那孩子的脸,而胤禩便也只唤了这一声,就再无了下文。可是冥冥之中,雍正爷就仿佛知道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并未吭声,亦未挪动,只是等着。

他以为小八终于耐不住,就要失口诘问他到底目今选择大千岁,还是追随太子爷。小孩子脾性,打压久了,不过抒发胸臆。未曾想,胤禩却开口道:

“四哥,今日里棠棣交辉,此去经年,还能这般骈骑与共么?”

草原上的风呼呼地吹着,吹散了话尾,却吹不散百转千回的肝肠。

于是那句为了应付小孩的“自古大浪淘尽英雄”此番是再也出不得口。雍正爷哪里会料到,胤禩会精乖地不谈国政不谈党争只论亲情?天家兄弟本就敏感,这不是用刀口子往人心头滚过一遭么?!是了,想来他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都是有过前科之人,何尝是能让这个狡猾如狐的老八轻易相信的。

然而每每至此,他便就忘记了,面前这人不过还是一个十岁少年。胤禩虽然有两分诘问他为何反复欲于他交好,还会不会再度“鸟尽弓藏”的意味。但是更多地却是日久聚处,难以割舍的情谊。

其实,不过是鼓足了勇气,再图个心安罢了。

于是良久未曾等到应和的小八,终于在马上回过了头,风呼啸着吹过,将他发梢辫尾的络子吹得随风晃荡。良久,他的眼眸中漾出了一股子无法言喻的了然与失望,面上却还是那副温润的笑容:“是了,四哥,到底是你比我成熟。”说罢,他一扬马鞭,闪身离去。

雍正爷慕地一愕,才惊觉但皇权与亲情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冲撞以后,竟然再也撕罗不开了。他猛地抽了一口凉气,荒凉的草原上,黑马立于原地,枣红良驹却渐渐远行。

只剩下了一个马屁股。

◆ ◆ ◆ ◆

夜凉如水。雍正爷屏退了随从,一个人躺在广袤的草原上,静静地望着雕镂嵌钻般的星空,揪起地上的一蓬杂草,又放在手中让它们随风散了,他十足郁闷地在草堆上翻了个身——曾经盼星星盼月亮也企盼老八能对他交心相待低头服软,怎料想这辈子好不容易努力到了临门一脚,却让他平白地放过了一次绝佳圈拢的机会?

雍正爷几乎想要掰开自己的脑子看看是不是生锈了!不过事已至此,他“富贵闲人”的日子想必是要提前来临了。毕竟从一数到七,除却最后称帝的自己,统统不中用,唯有将老八牢牢抓在手中,拔了罗卜带出泥,他那起子人才一个都跑不了。

本来前段时间还想挺一挺的,既不得罪皇父也不得罪二哥。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很多事情似乎逼着他必要给个定论。老十那般的装傻扮痴他做不来,就只好选择宁得罪太子爷不能被皇父厌弃的道路了。

不过他思前想后,如果不想当和尚念经,上辈子唯二得了皇上欢心的就是老八与老十四,十四年幼自不必提,难道……是要他此番学着老八那德性曲意逢迎?!

方才还在心中百般思量要拉拢人家的四姐如今又傲娇了。当即一口老血沤在心口,要上不下!

还好不算太笨,灵光一闪:如果目今的争端起因在他过高的身份上,难道就不能反那佟半朝去做个挡箭牌?

自从佟贵妃摆了自己生母一道以后,虽然没什么厌恶情绪,但雍正爷自不会再当他这位养母是一朵高岭之花。而虽然皇父早年失怙对佟家多有纵容,可毕竟是适当杜渐外戚十足必要。所以若是他暗示佟贵妃主动低头表示过继的亲子年幼,无心皇位,想来佟贵妃也愿意卖这个好儿给皇上,而目今春秋正胜的父皇也不会同他一般见识。

然后他可以再寻个适当的机会让那鄂伦岱喷一通“养子到底并非嫡出”的话来,如此一来,没有母子势力的帮助,日后妻族亦不亲密,就足够他顶着佟半朝亲子的身份安稳十年了。再不济还可以寄情山水耽于古董,贤孝母亲而无暇奉召会见太子保不齐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一想,胸口大石也算搬开了大半——哼,只要掩护打好了,四爷自认为有的是办法翻云覆雨。

不过思量至此,他也很快意识到,推波助澜让皇父太子大哥窝里斗,最终坐收渔翁之利,登基的最后一步却始终落在了老八身上。因为自己委实不善于与人交际,老八那一手妙极了的人脉……于是显而易见地,幼年就圈住这个党魁的计划十足必要,甚至越发地迫在眉睫。

好在朕很有先见之明!!

夜风吹起,思量已定的雍正爷便爬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身后的草稞子,想着方才一番不举,少不得将下午的未尽之语往回围拢围拢。当下便做定了主意,直往胤禩帐篷内去了。

却没想到,等到他过来时候,不偏不倚正吃了一记软钉子。

不为旁的,胤禩已然睡了。

雍正爷第一反应是老八你居然又装睡来躲朕!

而郝进晓得自家八阿哥同这位妃母位份超然的四阿哥走得近,看起来有时候还像是这位四爷巴巴儿地上杆子圈拢。于是做奴才的自然希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权衡须臾,就没拦着这位爷,门帘一挑让四爷进去了。

而等到雍正也真正进去,才发现自己同样的错误连犯了三次——总将还是孩子的胤禩当做允禩考量。不觉伸手想要敲敲脑壳!但方才他误会也是由于帐篷内的夜灯还有两盏没熄,不觉拧着眉头弯下腰来细细打量盖了层薄毯子在腰间的胤禩。

到现在他才确定,胤禩没骗他。

从平缓的胸廓起伏,与无甚波动的眼皮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样想来,下午他疾驰了快一个时辰的马,累也是应当的……

不过,大晚上点这么多灯,莫不是做贼心虚……好在雍正爷这次及时收回了过于发散的思路,哼哼唧唧地想着爷大人有大量,过度提防反会害了未来大计。遂才别别扭扭地换了个思维,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小八这就是……在害怕?

而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外头的夜风骤然加大,只片刻空闲,便呼啸狂狷地飚过了附近空无一物的草原,于是一时间沙砾飘飞,马毛猬磔,乍听之下好似一头奔腾嘶吼的巨兽,将一切吞噬其中。帐篷外头的帆布即便钉了钉子也是乌呼呼地一阵乱响,抖到连帐内的灯火都跟着四下颤动。

胤禩没来由地在铺位上缩了缩。

于是一直盯着他看的雍正爷不知瞬间被触动了哪根心弦,也许是下午草原上那个落寞却强自微笑的小少年,或者几次三番地误会于他,抑或仅仅是临时起意。只几步便走到了那灯笼旁边,拿起了灯罩,替胤禩减掉了帐篷内冗长的蕊花……

烛光跳跃地闪了闪,便明显**而又稳健了许多。而待他阖上灯罩回过身,一旁的胤禩明显已经安稳多了,尚带了婴儿肥的少年脸庞埋进了怀中的被褥里蹭了蹭,才低低地喊了句什么。

雍正爷突然好奇心起,搁下剪刀,慢步移至榻边。

“大哥……”

四爷不经挑起了眉梢,小小的不满在心底弥漫——惠妃母倒是给你灌了**药,睡着了都不望念叨那个莽夫!

“……太子哥哥……”然胤禩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他耳边吹气,翻了个身,用屁股对向他。

你!莫不是要将他们尽数念个遍?雍正爷不觉气哼哼地扬起了下巴,早知道还帮你剪什么蜡烛,吓死活该!而就在他并不想要再听见小九小十诸如等等名讳,起身往外走时,胤禩却轻轻地开口叫了一声。

“四哥。”很清晰,很大声,毫无含混。

雍正爷一惊,拉住了脚步,以为他醒了,扭过头却见到了胤禩拧着眉宇,眼皮颤动,似乎因为这个名字有着疏解不开的心结。

于是他愣了愣,神使鬼差地咽了下吐沫,伸手轻轻遮在了胤禩的眼帘之上,低声抚慰:“四哥在这里。”

胤禩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后翻身面向他,睡颜安然。

◆ ◆ ◆ ◆

后来直到一路打道回京,雍正爷都忍不住揣摩那天晚上,胤禩到底是醒了没有。没醒表示他下意识的信任着自己,但是醒了却说明草原上未尽之语已然讲清。两种结果都挺好,不过作为一个“不炫耀会死星人”,想亲眼看到政敌臣服的心思,显然比对方信任这茬要重得多的多。

不过回到了庙堂,便也不得不收心了。

这一回雍正爷长了些心眼儿,着跟着出门的苏培盛在盛京挑选了好些个有趣物件。什么斗蛐蛐儿的岫岩玉套装,牛羊皮的高脚帽,牛骨的号角,长白山的红蘑,开口的松子,晒干的榛子,甚至还有一瓶叫做“闷驴倒”的烈酒,以及一串虽然雕工简陋颜色却绯红夺目的石头手串。

他将斗蛐蛐儿的岫岩玉套装与牛皮的高脚帽送给了太子,牛骨的号角派给小十,长白山的红蘑分出一半并上开口的松子孝敬给了佟贵妃,又将那“闷驴倒”的烈酒提留着,面无表情地塞到了小九怀中。小九惊喜惊讶的眼神让雍正爷心头大悦,不过他还是板着张棺材脸开口强调:“这酒叫闷驴倒!!”等激得小九脸上青红交错却舍不得放手后,才终于在心头长舒一口气——这才对么!于是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不过他倒记得将剩余的红蘑干果细细地包好了,然后寻到了胤禩,只说要去拜见惠妃母。这份礼物与佟贵妃的分毫不差,惠贵妃接过也算面色稍霁,便让胤禩快去看看他额娘。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胤禩拉上了雍正爷,而等到了偏殿附近,他才悄么蔫儿地将一个包着那串红玉手串的荷包塞到胤禩手上。胤禩瞅着他的目光明显愣了下,却也收下了,一脸喜色地蹬蹬往良贵人那里去了。

站在几级石阶下的雍正爷没有来的内心满足,竟哼哼唧唧地想着:下次若做梦只喊四哥,对你再好些也无妨。

往后的日子便在四爷的刻意努力下变得愈发平静了。太子监国有功,康熙一通夸赞自不必说,虽然得知胤禛亦送礼去了惠妃那里有些不爽,但看着雍正爷目今只省得与弟弟们嬉闹便也暂时放过了。

而没出几日,前朝就传来消息,说是鄂伦岱顶撞了皇帝,只因顾八代与四皇子讲学时候,赞扬了几句现今京中小有名气的书生陶庵居士。鄂伦岱就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反骨,暴跳如雷,直骂了句:“不是嫡亲的就是养不熟!”

他这一句话许是在骂家丑不可外扬的陶庵居士法海,却也影射到了当今的四皇子胤禛,所谓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康熙明显震怒,鄂伦岱又去看长城了。而佟贵妃则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一番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那么既然佟家无心帮助,老四平日里也只专心念书,料想一个半大孩子也揭不起什么风浪,康熙帝的那几缕怀疑便在润物细无声的枕头风之中悄然消褪。

tbc

作者有话要说:恭贺老四终于快把八弟追回来了,撒花。看着几章,其实历时一年半啊,口胡,四姐nice

《子难言》

四桀的脸几乎臊得要没地搁了,他虽是少年出家,但是毕竟为男子,恍恍惚惚长到了弱冠之龄,早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亲身释放在别人的手里,真乃第一次……

于是一张“长得有些着急了”的老脸登时涨得通红,卫书生显然也没有想到殷道士如此的不经逗,同样绯红了一张脸,讷讷地转过身子。

本来他也是好意,意思“您自己赶紧处理处理不也就完了?”

奈何四桀这变扭的少女攻性格,他不舒服了,还能让你舒服?只听一阵鞋凳翻倒声与开关门声,随后莫约过了盏茶功夫,殷道士才脚步虚浮地回了房。本来那九尾狐狸看他少年初精,暗笑之余还想要放他一马,慢慢玩弄。没成想那殷道士居然回到房间就溜上床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卫书生的窄腰。

“好弟弟,你方才怎么弄得,教教我吧!”

殷道士可不傻,但是人家会装傻啊!卫书生弄得他丢了脸面,一来是真心想要讨教,不能再等当真遇到“艳鬼”出师未捷身先死;二来也是成心报复,想要找回场子。

结果一通贼手扣住了卫书生的窄腰一通摸索,那九尾狐狸刚要着恼,奈何嘴硬腰软是500年都未能突破的至关命门,那四桀福临心至,也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卫书生推拒推拒着,腰突然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