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1/1)

呃,这些图怎么越看越眼熟???好像昨夜……

“啪——!”想起昨夜那些羞耻的画面,姜橙一下子把烫手山芋扔出去,一张老脸比案上的龙凤喜烛还要红!

“长——生——!”她咬牙切齿,妈的好想把那个教坏纯洁男神的老不羞套上麻袋打一顿啊!

她就说嘛!怎么清阳一夜之间就突然开窍了。离开太昊城之前,长生老司机把他拉进内室就没什么好事!什么只交待了几句话,分明就是把这镇店之宝传给他了!

害得她从皇宫被折腾到须弥芥子,偏生那人耐力又特别好,搞得她筋疲力尽,直到寅时才睡下,腰酸腿软得差点下不了床。

姜橙平复了一下心情,把《黄山食记》捡回来收入乾坤袋中,然后暗搓搓地溜去沐浴,等她把身上处理好再出来,宫人们已经在收拾床铺了。

“陛下呢?”姜橙作不经意问。

唱晚假装没听出她喉咙喑哑,忍笑道:“陛下留话,一早去出巡雍州了,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日,请娘娘耐心等待。”

出巡雍州?姜橙皱了皱眉,之前怎么没听他提过?

走之前也不知道安慰一下新娇娘,哼,大猪蹄子!

姜橙闲着无聊,便散步去太液池边,倚在凉亭的美人靠上和水中锦鲤形态的小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余光瞥见远处石径走来一队人,为首的太监看着眼熟,她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随喜。”

正低头赶路的太监总管脚步一顿,见是姜橙,急忙躬身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出巡,怎么没有带你?”

随喜微愣:“这……陛下说是微服出巡,不用奴才伺候。”

姜橙笑吟吟道:“哦?那你看到是谁跟陛下一起出宫了吗?总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吧?”

随喜额头冒出冷汗:“陛下不让奴才跟着,奴、奴才没注意……”

“知道了。”姜橙挥挥手让他下去。回到湖边,她唇角微勾,露出一排白得阴森森的牙齿:“小玄,想不想去看海?师叔带你去海边玩,好不好呀?”

***

东海之畔,奇异的白色礁石已经全部从海水下浮现出来,似随意状排列在海滩上。从天空中望下去,会发现它们组成了一个诡谲的法阵。

清阳凌空而立,青袍猎猎翩跹,祥云在脚下翻涌不息。他的视线一寸寸审视过地面的白礁石,随即身形一动,人若青羽般向下飞去。

这是一个聚魂阵。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东莞展览馆1947年本地龙凤婚书上的祝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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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魂

聚魂阵,顾名思义, 有凝聚游魂的法力。

要复活一个人, 必须聚齐他的三魂七魄。然后将游魂放入阵中,法阵启动后,它们会自动融合到一起。

清阳在聚魂阵中心落下, 刚一着地, 四周的礁石便齐齐闪过一道白芒, 等待已久的女主人翩然现身, 满意地打量他:“你终于来了。”

游绫热切的目光宛如一把尖刀,恨不得立刻从男子身体里剜出她想要的东西。清阳注意到她的左掌托着一颗流光溢彩的莹白色水珠,想来就是潋水珠了。

想起姜橙受的罪,他眸色转暗。

“我还真没有想到,帝舒的魂魄会在你们俩体内。说起来,那小鲤妖怎么没来呢?”

清阳淡淡道:“你能拿下我,再打她的主意。”

游绫轻笑一声:“你不过是从上仙升为神君,就如此狂妄?”

话音刚落, 她脚下的聚魂阵忽然震颤了一下, 再看面前的青年,他掌心血流不止, 源源不断地滴落在白礁石上,似乎激活了什么!

法阵瞬间青光大盛,狂风四起!灵气缓缓旋转,搅动成涡,清阳双目紧闭, 安如磐石,追索着刚才掠过心头的一丝奇异之感。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一团极淡的白雾从潋水珠中心浮现,小蛇一般游动着。紧接着似被什么吸引了,它忽然化作一道光飞出珠子,直直落入清阳的眉心,消失不见。

脑海中闪过一道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什么尘封万年的封印正在被一点一点剥蚀,陌生又磅礴的灵气如大坝泄洪般游遍全身,冲撞着、融合着,以无比强硬的姿态霸占住他的神识,最终达到顶峰,消融在一望无际的丹田识海中。

冷汗一滴滴落下来,清阳死死压制住神魂的紊乱异动,没有注意自己周身的灵气和威压都在慢慢发生变化。

游绫原本平静的心情如火灶上的开水般慢慢沸腾起来。那人的气息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像他,她屏气凝神,蓝眸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待法阵的威力归于平息,猎猎的仙袍终于静止不动,那道清隽身影依旧伫立着,只是眉心浅浅浮现出一道银白色火焰纹,那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魂标记。

游绫眼眶微红,不禁脱口而出:“舒——!”

清阳缓缓睁开双眼,原本深褐色的瞳仁乍然变成了纯墨色,幽深得让人看不清意绪。他抬眼望向游绫,声线变得有些低沉:“你手上竟然也有一魄。”

回过神来的游绫眼角微闪:“是。他陨落时,我拼死抢下一魄,没想到竟然被你的魂吸走了。如此一来,你倒是有了舒的一魂二魄,难怪能唤醒一道火焰纹。”

说着,她皱了皱眉,总觉得现在的清阳有些奇怪,明明只觉醒了三分之一的魂魄,全身的气息却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沉静冷厉,深不可测,让她有种忌惮不敢接近的感觉。

一点都不像她温柔可人的夫君帝舒。

清阳冷冷道:“胡非和乾元在哪里?”

“当然是在我的幻境中了。”游绫说着,忽然察觉到什么,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笑靥如花,呵气如兰:“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随我回去,就能见到他们了,好不好?”

清阳眉峰微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好。”

***

小玄躲在一块白礁石后面,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那个端丽的女子和师婶贴得极近,她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师婶就点点头跟她走了。那女子放肆地牵着师婶的手,走之前还朝这里回眸一笑,而师婶似乎也侧身瞥了一眼,冷漠的黑眸中不带一丝情绪,让小玄见了也胆寒。

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凭空消失,小玄心想师叔看到肯定要伤心死了。结果一回头,就见姜橙浑然不在意般打着哈欠,面无表情地看他们离开。

“师叔,师婶刚才好吓人啊!而且他、他怎么跟别的姑娘跑了……”

“跑就跑了呗。”姜橙揉着酸痛不已的腰肢:“我可追不上这两尊大神。”

小玄偷瞄女子的表情:“师叔你……不伤心吗?”

姜橙莫名其妙:“为什么要伤心?我看起来是那种会乱吃飞醋、抱着手绢嘤嘤嘤的女人吗?”

“再说了,他跟别的女人走,我可以跟别的男人走啊。”她拉着小玄的小胖手,含情脉脉地眨着星星眼:“小玄公子,你愿意带人家出海去玩吗?”

一脸懵逼的小男孩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太对,结结巴巴道:“愿……愿意……”

姜橙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小玄不会离开师叔的!好了,我们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师叔带你出海去!”

一大一小两条锦鲤手拉手欢快地扑向了海洋和浪花。

***

她口中“乱七八糟的人”,正跟着游绫走进一处巨大的潮洞,走着走着,他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游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清阳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鼻子,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潮洞深处设置着强大的结界和幻境,这里天宽地广,暗溪淙淙,石壁上嵌满了荧蓝色的石头,发出妖魅的微光。

“师婶!!”

带着哭腔的疾呼传来,清阳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用铁链锁着一个年轻男子,衣袍脏乱,伤痕累累,希冀的目光眼巴巴地望过来,正是胡非。

他被陶兀叼来这里,倒的确没再吃什么苦头,原本还犟着脖子宁死不屈的,直到看见清阳这尊法力无边的救世主,紧绷的神经立刻塌方,心里激动得哭成狗,面上还学着小玄喊起了师婶。

清阳见他没什么大碍,略一颔首,目光转向洞府中央的青鼎。碧色的烈焰燃烧正旺,却没有丝毫热度。铜鼎前,一团黑黢黢的东西一动不动地趴着,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个人。

听到脚步声,那人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小纾……?”

“乾哥哥,你看我带谁回来了?”游绫笑眯眯地走过去,指尖微闪,乾元痛哼一声,却像获得了能量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只怕无论是谁,此刻都无法认出他来。

乾元面色青黑,四肢僵硬,整个人被魔煞侵蚀得只剩一身腥臭腐肉,弥漫着濒死的气息。却不知为何还能保持神智清醒,想来应该也与游绫有关,她自己就是仙魔合体,想要维持乾元的状态,也不难。

乾元眯着眼睛,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的男人,瞬间又惊又怒:“清阳?!”

他猛地看向游绫:“小纾,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拿到了那个宝贝,就帮我杀了他的吗?”

“是啊,我是答应了你,也拿到了宝贝,”游绫笑语盈盈:“可是他现在对我很有用,所以必须先留着了。”

迎上对面投来的猩红目光,清阳眸色沉沉:“师兄为何要杀我?”

乾元神色阴戾,脸上碎肉随着冷笑而抖动:“为何?你问我为何?!”

“当初我修行三千年,熬过九九八十一道锻神雷,才有资格参加昆仑大会,拜入元朔宫;而你呢?只是师父路过苎萝山,见你性命不保,就把你救回来收入门下,之后你再挑战昆仑大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万年前,我渡劫失败,师父只叮嘱了一句好生休养,便出门收妖去了。而你第一次雷劫时,师父却在一旁为你护法,还舍了修为替你挡雷,更取出那千年一结的白懿果让你服食!”

“我和你同时参加入室弟子试炼,师父对我只有一句好自为之,却提醒你天劫将至,还安排你下凡来修炼渡劫,叫我这个做师兄的多多照看你!”

“我资质明明远胜于你,为何师父却如此偏心?事事以你为先、处处为你着想,你莫不是师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他厉声控诉,面目愈发狰狞,清阳始终静静听着,脸上毫无波澜。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眸中才聚起冰冷的阴霾:“你怨怼我无妨,侮辱师尊,便是大不敬了。”

宽袖一曳,劲风掀过,直接在乾元脸上扇出一个红掌印。

皮肉溃烂,鲜血淋漓,乾元捂着脸恨恨地直指清阳:“你——!你竟敢——!”

这个师弟人虽冷淡,处事却向来温和,极少见他有动怒的时候。然而此时的气息脾性,却与往日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清阳眼角眉梢都带着寒锋:“我再问你,东方那些凶兽,可是你释放出来的?”

“是又如何!”乾元咬牙切齿道:“焱兕和木魇都是我放出来的!只有你死了,师父才会知道,他一心栽培的东西有多烂!我才是他应该珍而重之的弟子!”

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那畜生竟然没在你灵气最薄弱的时候烧死你,也算你走运,竟然遇到了真龙之气——”

他神色一变,陡然发现清阳周身的仙气有所不同,细看之下不禁失声道:“你竟然进仙阶了!”

——竟然与自己平起平坐,到了神君中期的仙阶!

嫉妒和不甘瞬间充斥满胸膛,乾元扬手就亮出杀招!魔煞之气喷涌而出,咆哮着直冲清阳而去,却被旁边一直笑而不语的游绫抬手挡下来。

“乾哥哥先别动怒,我倒是听出点意思了。”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乾元的攻击,拍拍手道:“勾陈帝君虽然对外护短,对内却不是那种会偏宠弟子引出事端的师父。”

“你大约是不知道,你这个师弟呀,他身体里有帝舒的一部分魂魄,如果不悉心照看着,恐怕神魂苏醒,要出大事呢!”

她嫣然一笑:“毕竟,天界那些蠢货,最怕的就是杀神再世,叫他们一不小心都被灭族了。”

☆、伤逝

游绫猜的没错,勾陈帝君之所以多方照看清阳, 确实是因为担心帝舒的魂魄复活, 杀神重返人间,带来三界浩劫。只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大杀四方的魔头, 并不是帝舒本神。

乾元呆在原地, 目光钉在清阳身上, 震惊、质疑、痛苦又嫉妒的情绪复杂纷乱, 烧得他愈发愤怒焦灼起来。

但他随即醒悟到什么,难掩心碎地望向游绫:“这就是小纾你留下他的原因?所以,你仍然爱着帝舒,还想着要复活他?!”

游绫点头微笑:“是啊。不然,我隐忍两万年,是为什么呢?”

乾元满脸被欺骗的伤痛:“可是你明明说过现在喜欢的是我!我们还——”

“闭嘴!”游绫广袖翻飞,将他重重拍撞在石壁上!乾元口吐黑血洒了一地,吓得胡非往旁边又缩了缩。

莲裙飘摇, 她一步一步走到乾元面前, 美得惊心动魄的蓝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就你这等资质和样貌,也就在这个庸人当道的年代, 还能为人称道。你要是能活到帝舒复活,倒是能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

傲慢的声音冷得让人骨缝发颤,一字一句地撞击着乾元的耳膜:“所以,你这种愚蠢好色的东西, 也配让我游绫喜欢?你以为海里的那个女人是我吗?你想得美。那是木魇,他幻化成我的样子与你交合,只是为了获取你的精元,治疗他的神魂之伤。顺便取了你神血,让我打开北冥寺,获得青鼎。”

“我为什么要叫小纾?因为‘舒’和‘绫’合在一块儿,就是‘纾’啊……”

她字字如刃,刀刀溅血,一出手就是死穴,连半听不懂的胡非都扶着额头不忍直视。乾元难以置信地怔怔望着她,犹如五雷轰顶,在心口劈开一个大洞,无穷无尽的苦涩和绝望如洪水泄闸、浩浩汤汤,将他神魂淹没,冻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视若珍宝、不惜为之叛出师门的女子,竟然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他早就该想到了,当初师尊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时,就应该醒悟的。可他偏偏还抱着最后的幻想,以为只要自己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就能一直留在她身边、总有一天能打动她。

而那个与自己缱绻交缠的温柔少女,竟然是她手下那条该死的公魔龙!还是他亲手解封放出来的!乾元联想到那畜生妖异的紫眼睛和腥臭粘腻的恶心身躯,胸中顿时翻涌不已,最后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围观他的反应,纤手搭上清阳肩头,红唇魔魅,娇笑补刀:“我游绫活了五万年,只爱帝舒一个。如今他就在这孩子的身体里,我又怎么会舍得杀他呢。”

乾元攥紧了拳头重重地喘气,清阳……呵,清阳!师父偏爱他,爱人也偏爱他,老天为何待他如此不公平?!

满心的不甘和嫉恨撕咬掉他最后的神智,乾元暴喝一声飞身而起,掌中神魔之力混乱交杂,以排山倒海之势朝清阳滚滚扑去!

胡非大惊:“师婶小心!”

饱含着邪恶魔煞的红芒呼啸而至,清阳淡定抬手,一道罡正屏障旋即挡在面前。他刚要反击,就听乾元惨叫一声,全身燃起浓浓青烟,他半张着嘴,喉咙里“咯咯”的发不出声音,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游绫凭空掐住他的脖子,清媚的双眼厌恶地注视他,仿佛在看一具尸体:“我说过,他是我要的人,你还敢动手?”

说完就将乾元朝青鼎狠狠抛去!清阳想要出手阻止已来不及——那幽碧的火舌一舔上乾元的衣角,立即暴涨数倍、直冲上天!男人瞬间被大火席卷吞噬,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凄厉的惨叫从青鼎里传出,宛如千刀万剐、油烹釜滚,回响在空旷的山洞里,直叫人头皮发麻。

然而很快就归于宁静。片刻之后,几缕闪着微光的白雾从火焰中缓缓升起,在空中漂浮盘旋。

人就这样没、没了?

胡非无比惊骇地望着那丛看似温柔妖娆的青焰,喉头翻滚了一下,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简直不知道是太聪明还是太蠢笨。

确定乾元的魂魄已经被炼化了,清阳叹息着阖上双眼。

“你心有不忍?”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可是刚才,你对他出手也挺狠的呐。”

游绫指尖一动,石壁上的蓝宝石闪过一片刺眼的光芒,在清阳面前竖起一道浅蓝色屏障,将他和胡非关在了一起。

胡非心道不妙,清阳微微皱眉,试了一下,似乎无法破解。

“别费力气了,这是天璧石。原本抓你一点都不难,但你觉醒了帝舒三分之一的魂力,我就不得不仔细对待了。”游绫巧笑倩兮:“劳烦神君在这里歇息片刻,等我从潋水珠中查到其他魂魄的宿主,一并抓来了再做处理。”

“当然,收集不全也没关系,只要能得到三魂,就能滋养出七魄来。”她眸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清阳全身:“神君这具身体极好,是滋养魂魄再好不过的炉鼎了。”

她唇角轻翘,转身欲走。

“游绫————”

一道无比熟悉的低沉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仿佛跨过了千山万水、穿越了百万年的时光,带着漫天的记忆和丰盈的情绪山呼海啸般回归,精准无误地击中那道纤袅昳丽的神魂。

游绫浑身一颤,脚步顿住,眼中飞快闪过一道极亮的光。她长睫微阖,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一片清冷:“不必使用美男计。我知道你虽然觉醒了三成的魂魄,却没有恢复帝舒的记忆,否则,你不会直呼我名字的。”

那人从来没有叫过她姓名,他们在漫天月光下相遇,从那时起,他便一直轻柔地唤她“皎皎”。

皎皎……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往事,女子娇羞的脸上浮起一抹动人的笑意。

“吾乃杀神帝舒,而非你心中的心魔‘帝舒’。”

什么?!

游绫吃惊地转过身,只见清阳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墨发垂地,玄衣雍华,容貌丰神俊朗宛如天神下凡。

男子广袖轻曳,轻而易举地踏出天璧石控制的结界,缓缓走到游绫面前。

时光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爱人,恍惚如坠梦中。那眉眼、魂记、身姿……无一不是他。她瞳中涌上盈盈泪意,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碰他,但又惊惶地缩了回来,捂着嘴低低道:“舒……”

然而男人神色淡漠,毫无动容:“吾于峻魔城陨落,人事不知。你所邂逅者,乃吾与魔尊对战后诞生的心魔,他挟我魂魄侥幸逃出,假扮成吾,为害三界。”

游绫呆呆地仰望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你……你在说什么……”

帝舒微叹,长袖一拂,石壁上浮现一幅流动的画面:黑云压城的混沌魔地上,法力非凡的一神一魔浑身浴血,对阵厮杀。他们实力相当,交战十日十夜后,最终同归于尽。

就在帝舒倒地的那一刻,他身上乍然腾起一道张牙舞爪的黑影——另一个“他”出现了,魔煞蒸腾,阴戾至极,猩红色的眼中透出嗜血的欲望。“他”桀桀冷笑着将指尖刺入帝舒的眉心,抽出他的魂魄,然后飞快地逃离了峻魔城。

出了峻魔城后,“他”将帝舒的魂魄按入自己体内。眼中的血光渐渐消散,恢复成永夜般的墨色。三道火焰纹浮显出来——却比帝舒的暗淡了些许。

就这样看来,心魔与真身,确实很难分辨。

之后的种种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不可能的……你骗我!骗我!你是哪里来的邪祟,冒充他?!”

游绫拼命摇头,出手如电去抓面前的男人,却从他半透明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施尽法术,力道精准强悍,却无论如何都作用不到他身上。

“吾说过,吾早已陨落,如今只是一抹残留的神识。”

寒气从女子脚底一点一点升起,蔓延成四肢冰凉。

“吾之心魔,虽只是一道怨念,但他操纵吾魂魄,继承吾神力,又受峻魔城万千魔煞滋养,故而法力非凡,足以以假乱真。除非吾兄长亲眼所见,否则其他人皆难以察觉。”

“心魔不容于天地,既被打散,就无复活可能。即便你集齐三魂七魄,所复活的也是吾帝舒,而非吾之心魔。你屠戮人间、为害三界,让吾真身遇到,只怕要为天地除害……”

“而吾亦不愿被复活,吾之魂魄已成就他人性命,吾活,则他人逝,吾无意做此恶人……”

他每说一句,就如同一道惊雷,从游绫泪水盈盈的心上重重地碾压过去,把那些好不容易聚起的微渺希望绞杀得寸草不留。

说完这些话,帝舒面上已极尽疲惫之色,身形愈发暗淡。他转身望了清阳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意犹未尽。然而很快就化作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潮洞里陷入一片死寂。

游绫失魂落魄地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双眸紧闭,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双肩微微颤抖。

等待了两万年,满心期盼能把夫君复活,最后却等来这样一个荒唐而又残酷的答案。她的爱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那个人告诉她,她的爱人是永远无法被复活的。

无法被复活……

她苦心孤诣,殚精竭虑,漫漫求索的尽头却是一片万丈深渊。

她早就永远地失去了他……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化作一颗颗莹莹煌煌的夜明珠。

黯然销魂,万念俱灰,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鱼丸:祝贺乾先生杀青!乾先生,对于这个非常挑战演技、有可能让您问鼎影帝的男配角色,您有什么感想吗?

乾元:1.无fuck可说。2.我现在可以追丝丝了吗?

鱼丸:啊…这个…那个…你师父叫你过去谈谈!

(给海震那章留评说绫姐看不上乾元,怕不是一场幻觉的“璘”同学发一朵小红花~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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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个bug改了一下:成夫人是附身在凡人身上嫁给梁湛的,所以她死后魂魄消失,尸体还是存在的哈~感谢ellanly小天使的提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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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我讨厌火腿的地雷!感谢琴声依旧、芥子、加加加加plus、妖小熙的营养液!昨天和许多来讨糖吃的小天使在微博上聊了聊,大家都好可爱啊~挨只嘴嘴吧~mua! (*╯3╰)

☆、复仇

游绫不愧是活了几万年的神仙,她只失神了一会儿, 就抬起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洋,只是平和得过分, 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歪着头望向清阳, 忽然笑了一下, 笑容里充满了疯狂的意味:“既然是心魔, 能生一次,便能生第二次,对吗?”

清阳瞳孔骤缩:“你竟然还不死心!”

难道想复活帝舒,然后用她自身的魔气玷污他,让他再次生出心魔?!

但重新铸造的心魔,就一定是之前那个了吗?

清阳双拳紧握,脸色沉了下来。

就在那时,外面忽然传来凶兽的怒吼声, 震得地动山摇, 石块灰尘扑簌簌砸下来。

三人齐齐朝洞口望去,游绫脸上闪过一抹寒意:“来得倒还挺快。”

她眨眼消失在原地。胡非确定她走了, 才战战兢兢道:“师婶,这是谁来了啊?”

清阳阖目感受了一下,微笑道:“是你师叔。”

他随手打出一道法术,哗啦啦几声,铁链悉数断裂, 胡非自由了。

“多谢师婶!”青年高兴地揉着脚腕跳到清阳身边:“师婶,这什么石的结界那么厉害吗?连你也出不去?我们得尽快出去帮师叔啊!”

“天璧石乃女娲补天所用,刚硬无比。实在要出去也能做到,但是会耗费大量灵力,之后的硬仗就不能打了。”清阳转身问道:“你的寻溟刀可在身上?”

胡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在是在的……但还是老样子……”

说着就有些脸红,他在微霜湖修行也不少时日了,却还是无法唤醒寻溟刀一丁半点,师父唐丝丝就差把“蠢笨驽钝”四个字贴在他脑门上了。

清阳安慰道:“无妨。我听说当年即便是天赋异禀的修真者,也要修炼几十年才能进阶至高位。你才入道多久,无需急功近利。”

他话锋一转:“只不过,现在却是需要寻溟刀发挥作用的时候。你把手伸出来——”

啊?胡非懵圈地摊开掌心,就见清阳从袖中掏出一块暗红色的石头放在他手上,而他自己也把掌心覆了上去。

幽光亮起,清阳口中低念,仿佛在与石头交流着什么。片刻后,胡非忽然看见石头极快地闪了一下,接着竟有一道浓郁的灵力如水一般从石头里淌出来,流进了他的手心、再进入他的身体!

胡非吓了一跳,清阳一把按住他手腕:“别动!放松,接受它!”

知道师婶不会害他,青年听话地闭上眼睛,强忍着害怕和不适,感受着那道霸气磅礴的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动,汇聚于天灵,又游走至丹田,炽热的温度烫得他浑身哆嗦,虚汗细细密密地冒上脑门。

然而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一位英姿飒爽的姑娘在舞刀,那柄足有她半人高的长刀,竟被她舞得虎虎生风。一套刀法下来,姑娘气也不喘,滴汗也无,看得胡非惊叹不已。

“这是颐歌上神,她把她的刀法传给了你。”

清阳收回手,淡然出声。

胡非心头大震,只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五官一下子灵敏了许多。体内有什么力量在蠢蠢欲动,使他不受控制地从怀里取出那把锈迹斑驳的祖传菜刀,循着记忆里的招式,慢慢挥舞了起来。

一开始动作还很生疏,甚至菜刀在他手里还显得有些笨重。但很快,胡非就摸到了要领,他彻底放松开僵硬的肌肉,让那道灵力完全掌控自己的神魂。就仿佛有一位师父附在他体内,手把手地教他动作。

灵气沿着手臂传递到刀面上,胡非没有注意,兀自沉浸在新奇的体验中,清阳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随着他一招一式的愈发流畅,寻溟刀上积垢的血污戾气也在一层层变淡。等胡非将最后一个动作舞完,刀面忽然闪过一片耀眼的金光,所有的污渍铁锈都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传说中能斩妖除魔、濯荡人间的修真宝物终于重现人间!

胡非愣愣地望着手里轻若鸿毛、焕然一新的宝刀,刀刃锋锐如丝,反射着泠泠寒光,刀背上镌刻着“寻溟”两个古篆体字,笔走龙蛇,清晰可辨。

“恭喜,寻溟认你为主了。”

获得了颐歌灵力和刀法的青年,从内而外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他走到那块浮怨石面前,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清阳赞许地点点头:“现在你试试,用这把刀把天璧石劈开。”

胡非思索了一下,行云流水地挥舞起来。寻溟刀劈上结界,炸起一片噼啪火光,清阳见他灵力不济有些吃力,又在他身上加了一道法力。很快,天璧石就出现了裂纹,胡非仿佛得到鼓励一般加快了动作,裂纹如蛛网般散开,最终“轰”的一声,碎成满室灰烬。

“成功了!”胡非惊喜万分,朝清阳躬身道:“多谢师婶相助!”

“你内力修为太弱,尚不足以催动寻溟刀发挥出最大效力,日后还得好生修炼。”

“是!”

清阳转身走到青鼎面前,广袖一拂,将青焰中徘徊的乾元魂魄收入囊中,然后带着胡非赶到洞外。一出来就见姜橙与游绫战在一起,姜橙融合了成惜的内丹,灵力大增,完全不是孱弱的小鲤妖了。游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知怎的竟勃然大怒,出手招招致命,大有再夺她内丹的架势。

木魇和陶兀等几头凶兽围在一旁,它们似乎被困在了提前布置的法阵陷阱中,怒吼着、挣扎着,就是无法出来。

还挺聪明的。目光扫过那道眷恋的倩影,清阳微微一笑,对胡非道:“用寻溟刀杀死它们,神魂交给我来封印。可以做到吗?”

“嗯!”胡非抹了一把脸,眼中满是坚定。

清阳在他身上罩了一层护体结界,自己飞身而起,手中青光大盛,直刺游绫。

姜橙斗法正酣,眼梢瞥见胡非挥舞着一把寒光凛凛的菜刀冲向饕餮,还替他捏了把汗,他这架势当厨子还差不多。结果发现这位师侄动作异常灵活,那把菜刀似乎被重新赋予了生命,在他手中时大时小、锋芒四射,很快就将几头凶兽劈得见了血。

胡非怎么突然一下子进步那么多?姜橙诧异地看了清阳一眼,对方却没有看她,而是一剑格开游绫刺到她面前的煞气,将人拉到身后:“小心!”

游绫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杀意:“既然到了我的地盘,哪有那么容易走得了!”她五指一张,沙滩上的白礁石突然齐齐亮起白光!那些白色的魔气如烟如雾,袅袅升起,全部聚拢到游绫手中。

“屏息!”清阳出手如电,迅速布下结界。说时迟那时快,游绫掌心一翻,那些白雾如毒蛇般蜿蜒而至,将他们俩包缠其中,企图将猎物拖入幻境。

清阳神色微沉,割破指尖以血画符,神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涤荡开,将白雾隔绝在外。周身仙气磅礴而出,眉心火焰纹愈发明亮,竟颇有天生神子的姿态。

姜橙望着身旁威严沉静的男人,一时竟有些陌生之感。

远处的胡非也不好过,他到底修炼时间短,很快就感到体力不支,寻溟刀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下来。饕餮和穷奇都被他砍伤了脖子,淌了一地黑血。对战陶兀的时候,胡非脚下一软,没劈中陶兀脖子,反而一个趔趄跌进了那张血盆大口中!

清阳和姜橙还在胶着战斗,根本没顾得上这里。胡非只觉滑进一个粘腻腥臭的地方,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得到内脏蠕动的声音。好在有师婶给的屏障护体,否则只怕一进来就被腐蚀消化了。

胡非强忍着恶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寻溟刀就朝四周一顿狂劈,很快遇到一个柔软无骨的地方。他估摸着应该是腹部,于是运转灵力,将寻溟刀变得又尖又长,拼命朝那处刺去。

陶兀吃痛,嘶吼着翻滚起来。胡非被颠得七荤八素,咬着牙只盯着那一处砍,渐渐透进来的光线给了他极大的希望。他加紧动作,趁着最后一丝力气用完前,终于破开陶兀的肚皮爬了出来!

来不及管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趁陶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胡非三两步冲上去,手起刀落,刺穿了它的妖丹。

擦着脸上的血和汗,胡非忽然听到清阳对他传音入密,他听完后愣了愣,神色随即变得严肃:“好。”

空中,游绫眼底一片猩红,情绪近乎癫狂,本命仙剑变幻出一个又一个杀阵,仙气夹杂着魔气无穷无尽地劈向二人。清阳虽然觉醒了帝舒的一部分实力,却还不能将其完全发挥出来,好在有姜橙在旁辅助,她继承了成夫人的内丹,修为显著提升,便形成了清阳主攻、姜橙替他护法的战势。

数百回合之后,游绫以魔煞冲开二人,剑光一闪直直刺向清阳,姜橙一见不妙立即去挡,结果被清阳一掌推开,转而眉目坚毅、面不改色地直迎上去!

就在锋利的剑尖刺穿他胸口那一瞬,清阳抬手将数道定身咒拍入游绫体内,她唇角一勾刚想说什么,目光蓦地涣散,笑容凝固在脸上,一道鲜血从嘴角缓缓溢出。

游绫不可置信地视线下移,只见小腹迸发出四分五裂的光线,有什么东西被劈碎了,裂开来。她僵硬地转过头,胡非紧紧绷着脸站在她身后,颤抖不已的手中,寻溟刀还在滴血。

他圆满完成了任务,声东击西,摧毁了游绫的内丹。

用那把,惨死在她手下的修士们用过的宝刀。

他终于不负颐歌、也不负修真界所有冤魂的期望。

游绫摇摇欲坠,周身魔气瞬间肆虐开来,震开了清阳和胡非。她一把抓住赶过来救援的姜橙,无比怨毒地大笑一声,拖着她就朝潮洞里飞去!

“姜橙——!!!”

清阳肝胆俱裂,迅速飞身追去。潮洞里还有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游绫的目标是青鼎,她想拉姜橙陪葬!!

内丹碎裂后,游绫身上的仙魔之气失去了平衡,美丽的面容扭曲成一个怪物,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姜橙被她死死制住,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拽进昏暗潮湿的潮洞、离青鼎越来越近,那冰冷的碧色火焰仿佛在觊觎着猎物,跳跃得无比欢快。

清阳追进来的时候,游绫已经挟持着姜橙扑向了青鼎!他目眦欲裂,想要施法阻止已来不及!眼看青焰就要舔舐上她,电光石火之间,姜橙袖中突然飞出一道白光!灵力横冲出来,将她整个人推了出去!游绫大怒,五指一张想要抓住她,却被那道白光牢牢抱住,齐齐坠入了青鼎!

“啊——!!!”

“师叔快走!!!”

尖叫与呼喊交织着从鼎中传出,旋即就被呼啸而起的青焰吞噬,碧芒冲天,渐渐再也没有了声息。

“小玄!小玄——!!”

姜橙泪流满面,身体被清阳死死抱住,手拼命地朝青鼎伸去。可回应她的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那条可爱的小锦鲤,聪慧的小孩子,粘人的小跟屁虫,因为自己而被点化,最终也因为自己而失去生命。

姜橙埋首在清阳怀里,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失声痛哭。如果当初没有让小玄跟着自己,他就不会遭遇那么多事情,更不会那么幼小就离世。他还是东宫荷塘里一尾不谙世事的小鲤,每天只要抢鱼食、晒太阳,就能心满意足,欢喜度日。

而现在,她要如何才能弥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今天完结的,有小宝贝不舍得我,所以我拆成两章了,正好凑一个吉利的66章,六六大顺xdd。明天正文完结啦!

感谢琴声依旧的营养液!(づ ̄3 ̄)づ

☆、终章

胡非跟着冲进潮洞,他听到姜橙刚才的呼喊, 看着眼前的一切,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也愣怔在原地。

冰冷的火焰终于尝到了美味的祭品,燃烧得格外炽烈和漫长。良久,青焰平息如初, 一大一小两团纯白色烟雾缓缓升起, 在空中缥缈游荡。

清阳过去将二人的魂魄收拢。刚刚回到姜橙身边, 小的那团就忽然激动起来!“这是小玄的——”清阳话未说完, 就见那团小白雾“嗖”的扑进姜橙身体里,转瞬消失了。

几个人都目瞪口呆,清阳施法一查,发现小玄的魂魄飞进了姜橙的丹田中,它找了个角落,蜷缩成一团,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果真是与你有缘……”清阳惊讶之余,敛眉沉吟:“强行取出虽然也行, 但到底会伤到彼此……”

“那就放着吧。”姜橙感受了一下, 丹田中确实多了一块小东西,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温暖熨帖。她擦了擦眼泪:“若我用灵气好好滋养它, 将来总是能重生的吧?”

清阳迎上她希冀的目光,微笑道:“自然是的。”

至于另外一团魂魄,清阳略一思忖,抬手在虚空中聚起阴气。很快地府洞开,走出两位鬼差, 朝清阳施礼:“神君有何吩咐?”

“此乃鲛神游绫的魂魄,你们带下去请冥王殿下处置罢。”

两人大为惊耸,立刻取出法器将那团白色游魂封入,再向清阳恭敬作揖:“多谢神君助力!”

说完便下阴曹去了。

胡非静静地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昨日种种,亦如昨日死,对游绫来说如是,对他来说也是如此。心中一时感慨,他忽然就想快点回家去,将琉璃碟和寻溟刀摆上香案,告慰祖先和其他修士们的在天之灵。

清阳觉醒了帝舒的部分修为,也继承了鼎语,他将青鼎收入囊中,再到洞外收拾了残余的凶兽。木魇似乎感觉到游绫已经不在了,仰天悲鸣一声,口中喷出一道煞气,直接穿身而过,竟是自尽身亡了。

清阳将它们的神魂一一封印收纳,准备送去北冥寺交给勾陈帝君处置。

姜橙环顾四周,奇道:“潋水珠呢?难道也被青鼎吃了?”

“不会的,”清阳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潋水珠是神器,无法被青鼎吞噬,它大约又去找下一位宿主了吧?总之,一定不会再来找你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东西来——从怀中取出浮怨石,意料之中的,浮怨石的红光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灰扑扑的沉寂。

姜橙有些发怔:“颐歌上神的怨念……”

颐歌之怨,一是帝舒之堕,二是师门之亡。如今两件事都有了圆满的结果。当年屠尽修真界的人,最后死在了修真者后代的手中,真可谓天道好轮回。

勾陈帝君那边,也与几位神祇一起,将散落在三界各处的妖兽斩杀捉拿,最终还天地一片安宁。

青鼎归位,凶兽们被封印关押,北冥寺又恢复了它的秩序,重新开启。

乾元以勾结魔族、残害同门手足之罪,被勾陈帝君剔除仙籍、逐出师门,魂魄打散流放,不得入冥府轮回。

勾陈帝君检查了颐歌的浮怨石后,判定清阳通过了昆仑试选,成为他的第四位入室弟子。

胡非回到阚京,决定继承先祖的遗志,开宗立派,力争重现修真时代的辉煌。清阳帮他选了一处灵山秀水之地,建造殿宇洞府,正式开创“濯溟宗”,胡非为立派掌门。

颐歌和唐丝丝都算是胡非的师父,所不同的是颐歌只有一块牌位供奉着,而唐丝丝作为“还活着的宗门老祖”,在山间风景绝佳处弄了一座自己的洞府。

她在微霜湖住得也烦了,长砚在瑶池,姜橙在皇宫,唯一的徒弟都搬出去了,她一个人呆在那儿也没意思,还不如搬到濯溟宗住,一来可以给徒弟撑场面,二来嘛……人多,美人就多呀!

清阳将胡非的事告诉了勾陈帝君,勾陈听闻后也极是惊讶感慨。自上次人间浩劫后,就再也没有人仙飞升上天。如今胡非偶遇机缘,便是天意如此,他也希望看到资质优秀的修真者早日飞升,位列仙班。

毕竟如今天帝不在位,三大帝君只有勾陈帝君理事,他实在是太累了。多来些新鲜的血液,他也能轻松一些。

***

承晏初年六月,天子执意将寝宫从太初殿迁至皇后的宁致殿,除御门听政仍在太初殿举行外,平日与皇后同进同出,朝夕相伴,情深意笃。

八月,工部侍郎曹章之女曹琦出阁,嫁往晋地为福王正妃。出发前,曹琦进宫谢恩,姜橙亲自为她簪发,见她如今身体康健,艳若桃李,身上也再无异香,只是从前率性开朗的眉眼间,隐约添了一抹愁绪。

时年九月,中宫有孕,天子大喜,魏太后亦欢喜非常。次年五月,诞皇长子,天子赐名“玹”,册立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太子满月之日,除了宫外和前朝各有庆祝外,宁致殿内也摆了一小桌,唐丝丝、胡非和长砚都来祝贺了。

唐丝丝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太子研究了半天:“……居然真的是胎记!”

小太子的两只胖脚丫上,长满了灰黑色的胎记,如一块一块的鱼鳞,很是惹眼。虽然不是身体残疾,平日里穿了鞋子也看不见,但他出生的时候,还是把产婆宫人们吓了一大跳。

姜橙当时正痛得死去活来,听到拂晓她们惊呼,还以为自己生出了什么妖怪。毕竟孩子他爹是一只鸟,他娘是一条鱼,他会是个啥,夫妻俩心里还真没有底。

最后还是清阳听到叫声,忍不住冲进来,见姜橙虽然脸色苍白,满身血汗混杂,但好在没有大碍,他悬在喉咙口的心才落回肚里。

抱着孩子仔细检查一番后,清阳脸色微微有些奇异:“不过是胎记罢了,无需惊慌。”

把孩子送到姜橙枕边,他按上妻子的腕脉,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姜橙内丹里那团小小的魂魄,不见了。

得知儿子虽然是正常凡人,但极有可能是小玄转世投胎后,姜橙又哭又笑,抱着他亲个不停。她对清阳说:“就叫他‘小玄’好吗?”

清阳自然答应,他选了一个同音但意义更好的“玹”字,公告天下:皇太子名高玹。

如今唐丝丝和胡非见了,也觉得孩子就是小玄,因为小玄的锦鲤尾巴上,就长满了灰黑色的斑纹。

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清阳和长砚闲聊着天界的事,姜橙和胡非在讨论濯溟宗的事务,姜橙以前也看过不少修真小说,对于修真门派的建设,她还是可以提供不少参考意见的。

边说边注意着唐丝丝那儿的情况,眼见美少女暗搓搓地拿筷子蘸了果酒想喂到小婴儿嘴里,姜橙大怒,拍案而起:“唐丝丝!你敢给我儿子喂酒试试!”

唐丝丝吓得一脸委屈:“我就想试试嘛!说不定和上次一样,小玹儿一沾酒,立刻就开了灵智呢?”

姜橙气结:“开什么灵智啊?我儿子是凡人!到了年纪自然会懂事的好吗!”

“小橙说的是,丝丝你就别垂涎人家儿子了,实在喜欢的话,赶紧找人生一个。”长砚在旁边笑道。

胡非跟着瞎点头:“师父是太寂寞了,该找点事做做。”

唐丝丝开始拗手关节:“胡非你又皮痒了是吧?”

……

一群人笑闹到深夜才散去。哄了小玹吃过奶睡下,姜橙揉着酸痛的腰背,准备去沐浴休息。一只手忽然覆上她后腰,带着暖意的指腹准确无误地给她揉着穴位:“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

清阳将人搂进怀里,足尖一点,便上了太初殿屋脊。这里是整个皇宫的最高点,姜橙甫一坐下,就看到一丛丛火树银花腾空而起,在她面前绽放成绚丽的花朵。

一件外袍披上肩头,清阳为她拢好丝带:“宫外也有为太子祈福的活动,今日没有宵禁,还能看一会儿烟花。”

姜橙满脸都是惊艳和喜悦:“真是太美了……”

五彩缤纷,千姿百态,是百姓们对小太子无尽的祝福。

“姜橙,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

“你从哪里来?”

姜橙脱口而出就想说琅山,忽然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过脸惊愕地望着清阳——

他是什么发现的……

男子抚了抚她被风吹散的鬓发,微笑道:“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姜橙垂眸,嗫嚅道:“……我怕归元镜发现。”

清阳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我听说,天后当年来到这里,不是附体,而是她自己本身,穿着奇异的异族服饰,言行举止也与世俗完全不同。但你不是……最关键的是,你已经在天道下平平安安地活了两千年。所以我想,这世间,也有归元镜发现不了的东西,对不对?”

姜橙愣怔片刻,原来当年天后是身穿……世间突然出现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难怪会被天道抹杀掉。

而她是魂穿,微霜湖里本就有那样一尾金红锦鲤,她只不过是一抹魂识罢了。后来长生帝君赐予她灵智,她才开口说话,谁都不会想到,她的魂魄其实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

清阳见她怅然失神,心里莫名地就有些烦躁。长指轻轻勾起她下巴,他凝视着那张早已镌刻在灵魂上的容颜,完全不敢想象她有朝一日会被天道抹杀、或者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

“别想了,我不问了,好么……”他拥紧怀中的女子,迷醉般亲吻着她的额头:“反正你现在、以后都在我身边就好……”

烟花如星如雨,在男子温柔的眼眸中落下一片璀璨的光华。姜橙只觉心房里胀得满满的,她双手捧住他的面庞,抬头贴上他双唇——

“嗯……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巨蟹座的暖男小太子^_^ 后面还有五个番外~

新文已开,欢迎收看→《推倒剑灵小哥哥.gif》

晚澈一朝穿越,成了剑道大佬的独门弟子。一次意外,大佬为了救她而神魂破碎,长眠不醒。

晚澈伤心难过,为师尊,也为自己那份还没有说出口的暗恋。

多年后,她获赠一份礼物:一个被调|教好的暖床小男宠,不收白不收

小男宠(害羞):奴为主人更衣

后来,她惊喜地发现:小男宠很有练剑天赋,于是将他收为爱徒

小男宠(恭谦):徒儿为师父拭剑

两人相依为命没多久,小男宠就不当心挂了。晚澈黯然流浪,却意外收到一个消息:她那睡了二十年的植物人师尊突然醒了!

师尊(宠溺):‘师父’今夜怎么不叫徒儿侍寝了?

晚澈(惊恐):?????要死了_(:3)∠)_

小男宠=师尊=剑灵,前期含羞草可爱多,后期睥睨天下超超强。求各位用「收藏」来怜惜他,么么哒^_^

☆、紫微x魏紫1

天界神祇,修行到一定程度、发现心境上陷入瓶颈后, 一般都会去凡间走一趟, 轮回转世,尝遍艰辛,再回去基本就能突破了。

紫微帝君便是其中一位。尽管他并不情愿。

他卜算出东海最近几百年都不会太平, 作为蓬莱主神, 他并不想在这种动荡敏感的时候离开。但他的修为状态已经不允许他再呆下去, 一直难以突破, 他也十分烦躁。

最后索性眼睛一闭,把烂摊子丢给师弟勾陈帝君,自己头也不回地下凡去了。

紫微历劫的第一世,投胎成了一位王府世子。说是世子,其实在府里没什么地位可言——他娘胎里带毒,自幼体弱多病,药不能停,每逢换季就要缠绵病榻一个月。如今十九岁了, 还文不成武不就, 在他父王的政事上更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他的生母王妃早就去世了,如今的继王妃也生了个儿子, 健康俊美不说,文治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老王爷只有两个儿子,自然对次子喜爱非常,对嫡子就只有遗憾失望。

紫微这样的破败身子,却白占着一个嫡长子的位子, 自然会招来继王妃母子的嫉恨。他也不是个蠢笨的,很早就听过下人们的议论。想争口气养好身子继承家业,奈何总也不见起色。

继王妃入府十几年,早就把世子的院子牢牢把控在手里,若不是世子暴毙实在会惊动太多,他早就死了八百回了。所以喂他的一直是慢性毒,等紫微察觉到自己精力不济、五官七感都日渐衰弱时,已经来不及了。

王府里的大夫自然也是继王妃的人,药汤一碗碗灌下去,紫微开始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阳春三月的午后,紫微从沉睡中醒来,大丫鬟锦儿说二少爷来看他了,正在屋外坐着。他自觉精神不错,便披衣起身去庭院里见弟弟。小他四岁的清俊少年正在用山泉水泡茶,见紫微来了,立刻起身,笑声爽朗:“大哥醒了?童管事从江南捎了茶叶过来,我特地带过来给你尝尝。”

王府管事去江南办差,采购的特产不先送到世子院里,反而先送到二少爷院里,紫微掩下心头淡淡的嘲讽,走过去端起茶杯:“多谢二弟。”

青瓷玉杯温润滑腻,袅袅茶雾暗含幽香,片片翠绿嫩叶犹如小舟般漂浮水中,看着就惹人喜爱。

紫微没有多想,凑到唇边刚要抿,忽然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劲风,花圃里的花草被吹得飒飒作响,几片玫红色花瓣带着泥尘好巧不巧地落在他茶杯中。

紫微看着手里脏污的茶水,直叹可惜,把瓷杯搁到一边:“辜负二弟美意了。”

少年盯着那只茶杯,脸色有些僵硬,总不能让紫微继续用脏杯子,他只好取过干净的瓷杯,重新倒了茶递上。

江南新茶的味道果然清冽甘甜,紫微很是喜欢,但也很奇怪这个平时对自己冷淡傲慢的弟弟怎么会突然转性,专程送茶来给他喝。

结果半夜里就做了一个梦。

临湖小轩窗,他正倚榻看书,一个浅紫裙裳的豆蔻少女忽然踏进屋内,拍着胸脯道:“吓死我啦!幸亏你没喝,那茶有毒呢!”

紫微并不认识这少女,却有种没来由的亲切熟悉感,仿佛她本来就是他院子里的人似的,遂挑眉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呀!”少女眨着紫水晶般的漂亮眼睛,比划道:“你还没来的时候,那个坏蛋在杯沿上涂了一层东西呢。我猜他一定不安好心。”

紫微心里一沉,面上却笑意不减:“那你是谁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我是牡丹呀!”少女委屈地撅着嘴:“我在后面抖了半天哪,可累死我了……”

“那些花瓣是你吹进我杯子里的?”

“嗯呢!我是不是很聪明?看你杯子都举起来了,差点就要凑上去,急得我哟!”

少女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样子夸张又有趣,看得紫微心头的悒郁也消散了不少:“谢谢你。”

“不客气呀,你以后要小心那个坏蛋啊!”她说完,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紫微醒来后,立即起身去花圃里。昨日与二弟喝茶的石桌旁,果然栽着一株半人高的牡丹,姿态挺拔,绿叶葳蕤,玫红色的花朵娇艳灼灼,美不胜收。

紫微伸手抚上花枝,牡丹似乎很高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起来,看得男子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几日后阳光舒适,紫微躺在花圃的软塌上休憩。醒来时,看见锦儿端了一碗药汤,边吹边走过来:“爷,大夫晌午来开了一帖新药,您快趁热喝了吧!”

紫微点点头,刚要起身接碗,鼻尖忽然飘过一团清雅的香气,几片花瓣随风拂过他手背,纷纷扬扬地落进汤碗里。

紫微:“……”

锦儿见了,一跺脚:“哎呀,怎么刮到碗里去了!”她嘟囔着,又重新倒了一碗过来,结果还没走到紫微面前,一阵狂风刮过,吹得碗里又是一片狼藉。

紫微瞬时冷了脸色,手里的书册往旁边重重一掷:“罢了,今日没心情,不喝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了。

锦儿见惯了世子的温言细语好脾气,头一次见他发火,心下也是砰砰直跳。等他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嘁,不吃就不吃,药罐子一只,能不能活过这个夏天都难说呢,还对她发脾气?她被分配到这个冷宫似的地方来伺候他这个半死人,已经够晦气了好吗!

想起二少爷交待的任务,锦儿脸上闪过一丝恼恨,扭着腰匆匆往院外去了。

紫微心烦气躁,早早便睡下了。眼皮刚一阖上,就听到嘎吱声响,紫衣少女自来熟地推门而入,一见他就开起了连珠炮:“哎呀呀你今天怎么又着了他们的道!那个女的在你的药炉里洒了一包东西诶!我亲眼看到上次那个坏蛋交到她手里的!你说他们怎么那么坏呢?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要你的命。这次还好被我看到哦!又抖掉人家三朵花呢,人家开花可不容易哩,还好你拎得清……”

望着她一张粉嫩小嘴吧啦吧啦说个没完,紫微忍俊不禁,竟不觉得吵闹。

因为生病被要求静养,十几年来,伺候他的下人一直很少,院子里岂止是安静,简直连人气也无。难得遇上一朵话痨小牡丹,紫微心底竟萌生出一个夜夜梦见她的愿望。

“好吧,这次又多亏你了。”紫微摸了摸少女油光水滑的发顶,语气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你知道就好啦!”少女享受般眯了眯眼,哼唧道:“明天快帮我松松土,那女人把药渣都倒在我根须上,快憋死我了……”

也确实多亏了她,否则他到死都不知道,继母和弟弟已经恨他至斯。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活不长,早就准备将世子之位让给二弟了。谁知他们竟如此等不及,二弟才十五岁,他们就想方设法除去他这个袭爵路上的障碍。

紫微闷咳数声,心中郁郁不知该如何纾解。

***

四月中旬,老王爷因为差事办得出色,被圣上大加赏赐,其中二少爷出力不少,得圣上亲赞了一句“年少有为”。府里遂设宴庆祝,请了交好的官宦人家来吃酒。

而紫微,又很“不小心”地受寒病倒了,连喝几帖药都不见好,常常扒着床沿恨不得把肺也一起咳出来。这副样子自然不能去前院接待宾客,只得蜗居在卧房里,面白如纸地躺了整日。

及至傍晚,紫微觉着好些了,便起身到窗前透气。天色阴沉,风雨潇潇,空气中漂浮着濡湿的花香,前院的欢声笑语隐隐入耳,更添了一份萧瑟意味。

紫微怔怔地望着满地落英,忽然又想起那个牡丹少女。小姑娘似乎只有自己落难时才会出现,平日里从不入梦。他怅然喟叹,出门想去花圃里看看她,刚走到廊下,就见几个仆从提着灯笼过来,为首的是前院的赵婆子,见了紫微,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哎哟,大公子怎么自个儿出来啦!老奴还想来给您请安哪!”

紫微淡淡道:“母亲叫你来有何事?”

赵婆子举起手里的食盒:“王妃娘娘说了,大公子在后院养病,到底孤单清冷了些,所以禀了王爷,让老奴拿些圣上赏赐的御菜过来给公子。这也是王爷和娘娘一片爱子之心,大公子快进来尝尝吧!”

御菜能轮得到他?紫微心头微哂:“多谢父王和母妃关心,放下罢。”

赵婆子却充耳不闻,绕过紫微一脚踏进屋内:“大公子还没用晚膳吧?锦儿呢?还不快来伺候大公子用膳!”

紫微皱了皱眉想斥责她,还没开口,就扶着门柱剧烈地咳嗽起来。等赵婆子手脚麻利地摆盘布菜完毕,紫微望着袖口上咳出来的一滩暗血,怔住了。

锦儿见他半天直不起腰来:“世子爷您这是……”

“无妨。”紫微将袖口掩在身后,紧抿着唇走过去。

屋外的风雨更大了,狂风呼呼作响,“哐当”一声吹开大门,将屋内灯烛吹灭了一大半,一时碗翻瓶倒,杯盘乒乓,室内一片狼藉。

紫微静静地坐在桌前,听着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地惊呼。在他瞳仁深处,数片熟悉的玫红色花瓣随风卷入,沾了草屑尘泥,飘落在面前的饭桌上。

嘴角难看地往上勾了勾,一双清眸瞬间失去了全部的神采。紫微只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他摸了摸脸上凸出的颧骨和渐如枯草的头发,一颗心原本还残存着微弱的生命/之光,如今也死灰将熄,冻结成冰。

呆坐良久,他闭了闭眼,然后举起筷子,缓缓伸向面前已经凉了的珍馐佳肴。

当晚,紫微发起高热,脸色红到发紫。他神志飘忽不定,仿佛溺在了滚滚开水中,却抓不到一根救命的浮木。

弥留之际,耳边传来一阵嘤嘤哭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那牡丹少女趴在床头大哭,一双杏眼红得肝肠寸断:“呜呜呜……你这人,怎么跟个傻子似的,知道有毒还吃下去!我花儿都抖光了,你也不理我……呜呜呜呜呜呜……”

紫微费力地抬起手,替她拭去粉腮上的泪珠:“我父王默许了的……再挣扎,也没有意思了……”

少女不太明白王府里那些肮脏事,懊悔的眼泪成串儿往下掉:“都怪我平时偷懒没好好修炼,不然就能救你了……要不你再等等我呀?”

紫微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哽咽道:“我没有名字……这里的人,都叫我魏紫牡丹。”

“好,那你就叫魏紫……”喉咙里忽然一阵艰涩,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再来找你……”

说完眼前一黑,仿佛有什么东西拼命抓住他的身体,把他往深海里拖。紫微在心里念了无数遍少女的名字,直到把这名字刻进灵魂里了,才放松了意识,任由那股力量把自己拖走。

第二日清晨,锦儿进了卧房才发现,她家世子爷已经去了,青年的脸色是不正常的酡红,嘴角还停留着清浅的笑意,手里紧紧握着一枝不知从哪儿摘来的牡丹花,花瓣上满是晶莹露水,像泪珠儿一样美。

世子去世后,他的院落就被封了起来,花圃里原本开得灼华的那株牡丹,不知怎的,也慢慢萎焉凋零,最后竟枯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个对大家来说(可能)比较好,但对我来说完全是噩耗的消息:我入v的字数太少,编辑让我再努力憋两三万字……要疯了!这不是逼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吗!!qaqaq

感谢琴声依旧、芥子小宝贝的营养液!!

☆、紫微x魏紫2

紫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奈何桥上, 司命星君算准了时辰来迎候, 朝他躬身行礼:“恭喜帝君一世轮回完成。”

恍若隔世的迷茫并没有持续太久,紫微想起心心念念的事,立刻向司命询问魏紫的情况。司命翻了翻手里的宿命簿, 笑道:“魏紫救帝君三次, 与您结下三世姻缘, 您大可放心去轮回。”

紫微心下大定, 灌下孟婆汤就急急忙忙地投胎去了。

至于旁边还有一位捧着小山似的公文等他批阅的师弟勾陈帝君——不好意思,紫微压根没注意。

望着师兄欢快跑远的背影,勾陈:“……”

***

历劫的第二世,紫微成了大燕朝的皇太子。

十八岁那年,恰逢他母亲赵贵妃生辰,官宦夫人们都携子女进宫朝贺。紫微嫌吵,独自躲到一处偏僻的竹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