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元旦番外:夙世·白狐(1/1)

寒冬腊月。

北风呼呼。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搓着冻成胡萝卜的手,用一块青石砸着已经结成了冰的湖面。

富人家盼过年,穷人却不想过年。因为富人家过年可以喝酒吃肉彼此寒暄,穷人家碰上寒冬腊月却连口水都难找,只能彼此寒心。

这不,吴小莲凿了好几处湖面了,都没凿透冰面,取出水来。

眼看天已渐黑,手也越来越冷,吴小莲越来越急:再这样下去,手指会越来越僵吧?如果到黄昏还凿不出水来,今晚就没水喝了。而病重的母亲在家里已经一整天没喝到一口水了。该死该死,这冰怎么这么厚!就算凿不透,砸下一两块冰渣抱回去也行啊。可是,今天的冰格外厚,厚得瘦弱的吴小莲根本砸不动。

“回——避——”

正在吴小莲望着厚厚的冰面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长长的宣号响起。

吴小莲惊恐地看去,见是一大队人马,抬着一顶极尽奢华的紫色轿子,浩浩荡荡而来。这个轿子吴小莲认得,以前遇见时母亲给自己指过:这是当今皇上最爱的宠妃冰妃的轿子。

听说这个冰妃的容颜美得像冬天的冰雪,皮肤更是纯净得没有丝毫瑕疵。所以皇帝宠爱非常,赐名冰妃。然而,这个冰妃性格有点古怪,自从入宫后就从来没笑过,甚至对皇帝的宠幸,也是爱答不理的。有人私下传,说这个冰妃其实有特殊癖好——她喜欢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而她进宫,只是因为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这些是皇家私事,没有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讨论。吴小莲一个肚子都胃不饱的人,更不会对这些闲事有兴趣,只是偶尔听了一耳两耳而已。之所以对这个冰妃有印象,是因为这个妃子每年腊八,都会去峨眉山顶吃斋,据说是祭奠什么人,来回都会经过这里,让乡民们有幸得睹皇家气派。虽然听说这个冰妃是个低调的人,但皇帝对她宠爱如珠如宝,生怕给人暗害,光派出的侍卫就不计其数,是以行队的架势不输任何一个爱显摆的其他后妃。

这思考的功夫,队伍已到跟前。

吴小莲一边躲在石壁后面,一边从石缝里偷偷看:当妃子,好威风啊……

“呀!”随着一个宫女的惊叫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石头后面蹦了出来。

“呀,狐狸!狐狸!”宫女惊叫着。

侍卫闻言,抬手一剑掷过去,血顷刻间从那个飞奔的白狐的肚子上涌出……

“噗”的一声,也不知是剑刺穿狐狸肚子的声音,还是狐狸摔落的声音。这只狐狸就这样落到吴小莲眼前。

白白的雪地上,白白的狐狸,白白的肚子里汩汩流出血来……它明亮的眼睛里布满惊恐与乞求,望着躲在石缝后的吴小莲。

那眼光……莫名让吴小莲的心一疼,仿佛被人捏紧了。

另一名侍卫提着剑向这边走来。

狐狸抖动着爪子,挣扎着想爬起,却动不了。血还在流。它望着雪光下更显寒冷的剑锋,眼里的惊恐越来越盛。它望着石缝后的吴小莲,哀求的眼里渗出水来……

是泪么?

吴小莲的心震动了。这一刻,她觉得那个在雪地上绝望地发抖的狐狸就仿佛她自己,那么无助,那么……寒冷。

情不自禁,在侍卫拔出剑的那一刻,吴小莲跳了出来,一把抱起狐狸,把它紧紧搂在心口,将脸贴在它身上。

那侍卫一愣,继而怒骂:“哪里来的丫头,敢惊扰娘娘的凤架!”

说罢,抬手便要刺。

“住手。”一个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响起。

然而,这清冷淡漠的声音,却让人似乎不得不听从。

原来,是轿子里的冰妃闻声撩开了轿帘:“不过是只畜牲和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摆什么威风。”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却没有半点冷嘲热讽,仿佛她说的就是最平常的事实。

侍卫的脸瞬间红了:“是,是。”

再不看侍卫,冰妃自轿子里拿出一管药,示意吴小莲:“这个你拿去,给你家狐狸敷上吧,据说是很好的。”

说罢,她又似自言自语冷笑:“他送的东西,用到畜牲身上倒也刚好。”

吴小莲这才抖抖索索抬起头来,欲接药。

然而,冰妃看见吴小莲的脸后瞬间呆了:“你……你……”

吴小莲瞪大着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

“阳……你是阳……”热泪自冰妃的眼睛里流出,没有丝毫征兆,带着狂喜与痴,“阳……”

这眼泪瞬间终于让这冷若冰霜的女子有了活人的生气,于是更美得惊人。吴小莲看得呆了,木木结巴:“我我我不是阳……”

木讷的言辞让那冰妃一呆,继而渐渐冷静下来,良久良久,才含泪叹:“是啊,你怎么会是她……她,已然死了……”

再不多言,将手中的药放到吴小莲手里,拉下帘子,声音瞬间恢复了冷漠:“起轿。”

望着行队远去,吴小莲发怔:当妃子,好威风啊……只是,这妃子为何还不开心?

在她看来,能喂饱肚子,就值得天天开心了!

摇摇头,她将手中的药打开,涂抹在白狐的伤口上。手指早已冻僵,但仍然尽量轻一点,生怕弄疼了它。

白狐在它怀里,望着她,如望着一尊神明。

抱着小狐狸回到家里时,母亲已经等在门口很久了。

“娘,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开着门等我,外面风大。”吴小莲一边关门一边说。母亲原本就有多年的风寒,却总爱在门口等自己回来。

“呵呵,没事,咳咳。”

“还说没事!”吴小莲无奈,一边帮母亲捶背,一边将小狐狸放到自己床上。见屋里黑漆漆的,知道母亲肯定又是舍不得点灯,所以才就着黄昏的天光在门口等自己的。

对穷人家来说,一点灯油钱都是压力啊。突然间,又羡慕起那妃子来……

“想什么呢?”母亲看女儿出神,微笑,又指了指那狐狸,“怎么逮了只狐狸回来?听说狐狸肉酸……”

“啊!”吴小莲回过神来,赶紧打断母亲,“这只狐狸,不是用来煮的!”

“我也知道炒着吃好吃些,但我家哪来的那些调料,还是用水煮来吃靠谱些。”

“不!这只狐狸,不是用来吃的!”吴小莲赶紧把再度惊恐的狐狸搂紧怀里,“这只狐狸我要养着。”

就这样,白狐在吴小莲家养伤。

那管药不愧是皇宫的货,白狐的伤不多就好了。

而这些天,不知为何,吴小莲做事处处顺心。不管是凿冰,还是摘菜,没有一样不顺利得让自己吃惊的。这让吴小莲一度以为自己的运气来了——小时候,算命先生就给吴小莲算过命,说她是贵人之相,将来是要飞上枝头享受荣华的。难道,真的开始行运了?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白狐却失踪了。在它伤痊愈的那晚,它望着吴小莲,眼睛里的内容丰富得像人……她望着吴小莲,眼睛居然无比深情,带着笑意。

之后,它就不见了。

三天后,有一个女孩敲开了吴小迟的家门:“姐姐,我家乡发生了瘟疫,一家人全都死了,我一路乞讨到这里,你能不能施舍点吃的呀?”

衣衫褴褛的女孩望着同样衣衫褴褛的吴小莲,可怜巴巴地问。

吴小莲吞吞口水,咧嘴苦笑:“我也没吃的呀……”

她不是说谎,是真的没吃的了。家里当年的大米早就吃光了,这寒冬腊月母亲跟自己的肚子全靠自己寻些树皮草根和摸些鱼虾过活。母亲常年患病在床,她又瘦小没力气,每天寻回来的吃的也刚够两个人不被饿死而已。

乞讨女孩的眼睛闪亮如春水,带着完全的信任,微笑:“那姐姐,我什么都能做,要不,我帮你一起弄吃的,你给我一个家吧?”

如春水的眼神单纯得让人不忍拒绝。

就这样,乞讨女孩住在了吴小莲家。

乞讨女孩说,她叫小狐。吴小莲笑,走了一只狐狸,来了一个小狐,挺好。

小狐跟着吴小莲,白天出去寻果子摸鱼虾,晚上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而吴小莲家的情况也在小狐到来后有了改善,不止餐餐能吃饱了,而且还经常能吃到肉了。小狐还能织布纺纱,做出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卖,渐渐吴小莲家也有了零花钱了。有了零花钱就可以给吴小莲的母亲抓药了。吴母的病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三个人就这样活着,吃得饱了,也穿得暖了。吴小莲觉得,这就是幸福的日子吧?她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只除了偶尔经过布店看到一些好看的布料,就迈不动腿了——她大了,也希望穿漂亮的衣服了。

只是,小狐似乎没有这种**。衣衫褴褛着照样很开心。甚至,吴小莲有时候怀疑小狐更喜欢不穿衣服,因为她睡觉时在被窝里老喜欢脱得光光的啊,而且……还让小莲也脱。

小莲当然不脱。小莲喜欢漂亮的花衣服。

不过,小狐脱了衣服后真好看。纯白的肌肤,欺霜赛雪。即便是那个传闻最美的冰妃,也不过如此吧?

有时候,吴小莲看着裸体的小狐,会看得发呆:真好看……

每当这时,小狐就温和得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微笑,笑意柔软得如春天酥阳下的春水……

日子日复一日。

第二年冬天的时候,并妃又从这里路过。

而这一次,小莲不再是懂得手指僵硬。她穿着虽然破烂但却暖和的毛毛衣服,手被小狐的手握着,小狐的手真暖呢。

她望着冰妃的行队走近,再走远,发呆。

“看什么呢?”小狐问她。

“当妃子,真好……”小莲喃喃说。

“当妃子,有什么好?”小狐望着她,一脸天真,一如当初她看着漂亮的花衣服走不动路,小狐也这么问她“花衣服,有什么不同?”

小莲看着一脸懵懂望着自己的小狐,第一次感觉对方理解不了自己。

“你不明白。”她说,然后转身回家。

看着对方的手从自己手心里抽出,小狐茫然而失落。

那晚,小莲吃饭的时候,跟母亲重复了这句话:“当妃子,真好……”

母亲一边夹了一块鸡腿到女儿碗里:“别想些有的没的,这鸡再不吃就凉了。”

“又是鸡。天天就是**鸡,鸡肉有什么好吃的!”小莲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山上捉野味,捉到的总是鸡,山鸡野鸡各种鸡,以前觉得那是人间美味,今日突然觉得腻了,无味得很。

小狐夹向鸡肉的筷子顿住,委屈地看着小莲:“你不喜欢吃鸡?”

“你很喜欢么?”小莲没好气地说。

“嗯。”小狐怯怯又认真地回答。

小莲翻了个白眼,心头莫名一阵烦躁,将筷子拍在桌上,转身便去了自己的床上。

吴母也停下筷子,过来拍着女儿的肩:“怎么了?”

“娘……”吴小莲嗫嚅,“你还记不记得,算命先生以前说……”

吴母一愣,想起算命先生曾经说过的话。想来这些年,因为算命先生的话,邻里乡亲经常提起,倒让这孩子真存了那份心了。可是,当贵妃谈何容易,小莲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以联姻,也没有绝美的容颜可以□,哪里就能入了龙门?

见母亲不说话,吴小莲扁嘴:“你也觉得我不配做妃子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漂亮对不对?你也觉得连邻居家的小兰都比我好看是不是……”

说着说着,竟掉下泪来。原来,这些年,因为那个算命传言的关系,邻居家的小孩不知嘲弄了她多少次。毕竟,小莲的容貌实在平凡。

她这一掉泪不要紧,小狐慌了,巴巴跑过来:“姐姐姐姐,你别哭啊,你怎么了?”

吴母无奈,看着女儿,没好气地跟小狐开玩笑:“没事,你姐姐想当贵妃想哭了呢!”

“啊……”小狐哑然。半晌,认真说,“姐姐,你真的很想当贵妃么?”

“废话!”小莲也没好气。虽然不敢跟母亲顶嘴,但对小狐,她还是敢欺负的。

皇帝每年的除夕都会举行一次选美盛宴,广招天下美人,不管出身不论门庭,只要年轻美貌者皆可参加。

这一年,小莲居然有资格参加了。

说也奇怪,自从那晚之后,小莲变了……五官依然是那样的五官,但是皮肤变得渐渐白皙,无比干净,没有半点瑕疵,眼睛里也渐渐有了水润的光华,而一直有些臃肿的身材,也渐渐瘦了下来……如此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小莲还是那个小莲,却渐渐出落成了一个鹤立鸡群的美人儿。

临去选美的那晚,小狐在被子里紧紧抱着小莲。

小莲皱眉。因为小狐又没有穿衣服。

小狐细腻白嫩的胳膊揽着小莲的腰,将脑袋紧紧贴在她胸口,听着她一下一下“咚咚”的心跳。

“喂,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终于,小莲忍不住,说。

小狐一顿。

“喂穿上啦,大冬天的,会冻到啦。”小莲一边说,一边把被角又掖了掖。

小狐没有像往常一样往被子里缩,而是再往上几寸,刚好与小莲并肩,然后,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小莲的脸颊上,蹭啊蹭……如一只狐狸。

渐渐,小莲感觉到有热热的湿湿的什么东西沁到自己脸上。

“喂……”小莲一怔。她,哭了么?

小狐却不抬头给她看,而是抱着她的脸庞,继续将脑袋埋在她的脖子里……

“喂,你好烦啊。你这样弄来弄去,我被窝都冷了,晚上也没法睡了,明天还怎么选美啊!”

蹭着的脸颊停了下来。终于,小狐轻轻说:“你会选上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也不知是脸埋在小莲脖子里缘故,还是因为她哭了。

果然,如小狐所言,小莲第二天瞬间就吸引了皇帝的目光……

当小莲高兴地带着宣旨的公公和大队人马一起回家时,家里只有母亲。而小狐,不知所踪。

走了也好,她这么漂亮,如果真带她一起进宫,哪天让皇帝看见了,只怕会立刻把自己给比下去吧。小莲耸耸肩,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皇宫果然气派,从玉阶到宝座,无一不是金碧辉煌。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去想吃不饱和穿不暖的问题,也没有人会去烦恼没有花衣服穿。相反,这里的人为了保持身材而刻意天天挨饿,甘之如饴;除了特殊庆典,她们也很少爱穿花衣服,因为据说“俗艳”。

当妃子果然够威风,再不用挨饿受冻,也不用看他人眼色。不止自己可以吃饱穿暖使唤人,还可以接母亲来医治,痊愈了她积年的病症。

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呢。只除了……

唔,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被皇上宠幸是一件幸福的事,可为什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是的,当皇上赤裸着身体用手覆上她的身体,她感觉无比别扭……与厌恶。

这是完全不同于跟小狐同睡的感觉!

完全不同!

啊,她有些思念小狐了……那个小丫头,孤身一人,又去了哪里?那么笨,会被人拐卖么?

渐渐,小莲发现,皇宫里竟然是不快乐的。

她开始渐渐理解了冰妃——原来,并非锦衣玉食,便可快乐。原来,有些不开心,真的不是自寻烦恼。

她,开始越来越怀念以前的日子——有母亲有小狐,三个人挤在一间破茅草屋里,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呵,冬天守着一锅热鸡汤,三个人就可以心满意足高兴一整晚呢……

时间飞快,日月如梭。

不到三年,小莲的妃子之路就走到了尽头。

不是因为失宠,而是因为被下毒。

很常见是深宫戏码不是么?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于是各种阴招齐出,弱肉强食。像小莲这样毫无背景的乡下丫头,偏偏分得了皇帝一二分青睐,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于是,没有任何意外地,她被人下毒。

毒名鹤顶红,是顶级巨毒。

太医来时已然快断气。老太医捻须摇头。

皇帝也是来过的,只看了一眼,向太医问明是否能救活后,只说了一句“厚葬”,便转身而出,去翻了别宫的牌子。

濒死的小莲听到这句话,心里凉凉的——呵,纵然一早就知道龙床下无真爱,但临死前这样发现,还是不舒服啊。不过,她没有哭。是的,为这个男人,她竟是没有半点泪水呢。只是,有些难受:原来,自一年前母亲死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死活了呢……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早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呢……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人托起了自己。

脑袋越来越重,眼皮也越来越重,渐渐昏睡过去。

快死了吧?她想。

然而,依稀能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而那人身上的体味,竟是那么熟悉……那是,经年不曾再闻过的,小狐的味道……

等小莲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白雪纷飞的晨曦里,小莲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比雪更纯白的脸庞:小狐。

是的,小狐。几年不变的小狐。

三年,翻飞了世事,沧桑了红颜。然而,小狐却丝毫未变,从肌肤毛孔,到眼神,都如初。

“小……小狐……”时隔经年,终于再唤出这一个名字,小莲感觉喉咙里有些哽咽。是的,这个世间,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关心自己的。

小狐展颜,温柔的笑意荡漾开来,如春水。

小莲不自觉也咧嘴笑。

“小莲,好好的。”良久之后,小狐开口,亲亲的。

“嗯。”身上中毒的不舒服感莫名消失了,看着小狐深情难掩的双眸,小莲心中又涌起了对生命的热情。她握住小狐的手,由衷说,“好,以后我们在一起,好好的。”

小狐微笑,笑意里有些苦涩与无奈。

“怎么了?”在皇宫里三年,早已学会察言观色。小莲发现小狐的脸色今天格外白,白得有些……不正常。

小狐没有说话,而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天地静默,只剩小莲的不安,与小狐的微笑。

“怎么了?”小莲再问,向她伸出手。

小狐走近,没有接她的手,而是直接抱住了她,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很紧很紧。

小莲心头越来越不安。

小狐却依然静默,什么都不说,只是手中越抱越紧,脸庞轻轻蹭着,一直蹭一直蹭……带着无限的深情,与眷恋。

“小莲,我不能陪你了。”

小狐终于开口,说出了所有。

原来,小莲的鹤顶红之毒不是莫名消失的,而是被小狐解掉的。而她解毒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千年灵丹给小莲服下。

是的,小狐是一只千年灵狐。

当日冰妃的行队路过的日子,正是她修行到最后一关的日子。也正是在那日之后,她可以幻化成人形。

原本,想以小狐之身陪小莲一生一世,却不料小莲向往的是皇家妃子的生活……

于是,矛盾纠结之下,终于顺了小莲的意,用自己的修为将小莲变成了一个足以雀屏中选的美人……

看着小莲满足的笑,她终于放心地离开,再隐深山。

只是,她没料到:皇宫危险至此!

等她收到小莲中毒的消息赶来,小莲已毒入肺腑,唯一可解毒的方式,就是将能解百毒的千年灵丹给小莲服下……而这样,她也将彻底死亡。

这,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的方式而已。

“不!不!”当小莲得知所有,她惶恐了,“不,你不要死!我,我不再做妃子了,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小狐是她现在在世间唯一的牵挂了。

这个世界,也只有小狐会这样以生命为代价,来疼自己了……

她不可以没有小狐,不可以!

小狐摇摇头,眼中的笑意依然温柔,只是却越来越无力。身体也渐渐软弱地垂了下去。

“不!”小莲紧紧抱着小狐,唯恐她在自己怀里就这样消失了。

然而,小狐的脸越来越白,白到几近透明。

她的体重也越来越轻,轻到几近羽毛。

“我爱你。”越来越透明的白纯抚摸着吴小迟的脸庞,轻轻说,泪水晶莹,刚一流出就化成了冰。她,已然没有了一丝温度。

“不,不……”小莲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她疯了一样抱着她渐渐透明至看不见的身体,“不要走!不要走!”

透明的小狐微笑着摇头:“小莲,要好好的。”

“不!”惶恐中的小莲终于意识到这句“我爱你”的重量,也终于意识到了这辈子再也回不去,退而求其次,“你记得我!你一定要记得我!我来世再找你!我一定找你!你要记得啊!”

她对着怀中越来越透明的人儿喊。

“嘻嘻。”小狐笑了,却流下了眼泪,“傻小莲,我是妖,再转世要一千年的。”

“那我就等你千年!”小莲感觉到自己的心都给她的眼泪浸疼了,“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我等你千年万载,我等你生生世世……”

“傻小莲……要……好好的。”小狐的人跟声音终于全部消失。

“等我啊!”小莲对着虚空喊,“下辈子,你叫纯,我叫迟!你是我生命里最纯的底色。我是一个反应迟钝的傻瓜!”

哭喊声响彻在冰雪上空。只是不知,那个已消失如烟的狐妖,有没有听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爱,需要一生的追逐。

有些爱,需要生生世世的偿还。

你是我生命里最纯白的底色,我是那个反应迟钝的傻瓜。

请再给我一次偿还的机会,哪怕生生世世,哪怕……千年万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