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8 章(1/1)

黑夜终于拂袖而去,黎明渐渐到来。

冬天的早晨总是格外的寒冷,似要冷到骨子里去一般,房里的炉火虽仍旧旺盛,苏颜却还是觉得冷。

身体如同被马车碾过一般酸疼无比。

他皱着眉,眼睛慢慢的恢复清明。

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拥被坐起,身后的某处发出的强烈信号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身体,却是干爽无比,昨夜,只是他的旖想吗?

恰逢此时,花麟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见他坐在床上,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欣喜,“终于退烧了。”

苏颜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问:“我怎么了?”

“你受了风寒,昨晚荣太医来看过了,煎了药给你服下,看来那药作用很大,瞧,只一晚时间你便好了。”花麟边说边动手拧了热毛巾过来,也不等苏颜伸手,便自顾自的擦起了他的脸,嘴巴却未歇下,状似叹了口气,“总算是放下心了。”

苏颜立刻抬眼,花麟却仍是那副愉快的笑容,“以后可不许胡来了。”

苏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并不觉得后悔,只是没死成罢了,难道时机未到?

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直到花麟将他的脸和手一一擦过一遍才被准许下床,南锦和左麒几人见他已能下地,脸色虽仍不太好,心中不禁都松了口气。

“昨晚除了荣太医,可有其他人进来过?”苏颜坐在主位上,接过花麟递过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之后才慢慢开口。

闻言,几人均是一惊,连花麟都委实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难道昨晚有人闯入你房间?”

苏颜抬起头来,唇畔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花麟,我只是问是否有人进来过,没问那人是否进了我房间。”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语气也是一贯的轻漫,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花麟心头一跳,笑道:“昨晚除了荣太医和我们几人进过你房间外,并没有别人,连下人都没进去过。”

“哦。”苏颜轻轻应了一声,扯开了话题,“风门的总部是在江南吧?”

东湖点点头,“是。”

苏颜便看向厅外,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整个世界都是雪白一片,他的眼睛专注的看着那挂在树梢上的碎雪,霎时温柔下来,“不知不觉,竟又是一年冬来到。”

这般感叹的话语让花麟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没人敢接话。

苏颜便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我也许久未见过四哥和谢染了,花麟,收拾一下,咱们明日动身下江南。”

花麟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终是选择了沉默。

南锦几人也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苏颜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颜只当作没看见,摸了摸身上温暖的大衣,进了后院。

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颜才刚起床,便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喧闹,他向来喜静,这半年来又因着欧阳岚不在,更是不喜欢被人打扰,此刻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听见这一阵噪杂声,便不自觉的皱起眉来。

出了房门,只见府里的奴仆们个个一脸紧张的快步疾行。

经过他身边时,都低着头问安,却是不敢抬头来看他一眼。

苏颜微微沉眸,抬步朝前院走去。

还未走进大厅,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苏颜呢?叫他出来见我!”

苏颜依稀记起这是九公主欧阳凝的声音,她与苏辰的婚事因为这半年间发生的事一直被搁置,到如今依旧没有完婚,苏颜听她语气里的焦急不禁眉头皱得更深。

“回禀九公主,苏公子前两日染了风寒,如今还未有起色,正卧床休息,不知公主有何要事,花麟可代为转达。”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亲口跟他说!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欧阳凝很坚持,苏颜微微沉吟,走进了大厅里,欧阳凝一见他,便立刻大步走向他,对身后的花麟等人说,“我想跟苏颜单独说两句,你们先退下。”

花麟看了看苏颜,苏颜便冲他微微点头。

立时,所有人都尽数退了出去,厅里只剩下苏颜和欧阳凝二人,欧阳凝却不急着说话了,只退了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疲惫,苏颜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打破了沉默,“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欧阳凝便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几丝不安,“父皇最近很奇怪。”

“为何?”

“我说不上来,他已经很久未上朝了,寝宫也不让进,看门的太监也换了人,我每日前去,当值的太监总是说他在休息,谁也不见。”欧阳凝脸色沉重,虽然年纪幼小,却心思慎密,苏颜看了她一眼,回身坐下,“此事我也听说了,皇上这半年来龙体一直欠安,卧床休息并不奇怪。”

“连御前侍卫都换了人,难道这样还不能说明有问题?”欧阳凝有些着急,脱口而出。

苏颜挑眉,看向她,“九公主想说什么?”

“我虽为女儿身,好歹也在这皇宫中长大,人们为了权利互相利用相互倾扎见得太多,如今这情势不得不让怀疑,是否有人暗中使计,力图帝位,更何况,如今二哥和三哥都不知所踪,我实在找不到人商量。”她的目光瞬间坚定,脸上沉重的神色被另一种坚毅取代,苏颜看着她,惊讶的问道:“三皇子不知所踪?”

欧阳凝点点头,“我已有好几天未见到他了,服侍他的太监宫女只说他出去散心了,至于何时回来连他们也不知晓。”

“或许三皇子只是在皇宫闷得太久了,想要出去走一走,等走累了自然会回来。”苏颜望着不远处,轻声说道,他那日的话说得似乎重了些,要欧阳钦忘记萧绝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卫子秋,欧阳钦的心愿想来是永远都无法达成了。

“如今父皇避而不见,二哥和三哥也不知去向,若真有人想在此时谋反,难道我们就要坐以待弊吗?”欧阳凝听他说得这般平静,语气里尽是不认同。

苏颜便抽回视线看向她,“九公主觉得苏颜能帮上什么吗?”

欧阳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与六哥情投意合,六哥的死对你来说是一种无比沉重的打击,可是,如今宫里局势混乱,就当是为了六哥,你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苏颜便笑了,清清淡淡的,却说不出的冷漠,“九公主太抬举苏颜了,苏颜不过一个小小的伴读,如何能替皇上分忧解难?更何况,他已死,我又何必在意这王朝谁是皇帝,我想,这龙椅无论是谁来坐,都是姓欧阳的,不是吗?”

被他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看着,九公主不禁微微一颤,继尔垂眸,良久才轻轻的吐出一句:“若六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颜一愣,随即勾唇一笑,“旦愿如此。”

送走了九公主,皇子府又安静下来,苏颜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身子,直到花麟叫他,才回过神来。

“九公主走了?”花麟问。

苏颜点点头,双手撑着扶手站起来,直直的盯住花麟,“花麟,你可曾骗过我?”

这本是一句再平常的话语,花麟却不禁一怔,然后若无其事的笑,“当然没有。”

于是苏颜便微微一笑,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等用过早膳便可以出发了。”花麟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平静的回答道。

等吃过早饭,一行人出发时,已接近午时,苏颜也不着急,慢悠悠的上了马车,只让花麟打点下人,让下人们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好好守着这里,接着便带着花麟等人出发了。

南锦和东湖四人本在江湖上漂荡惯了,自然不会坐马车,而花麟和左麒虽一直未曾离京,却也是个中高手,他们更加喜欢骑马,所以宽敞得夸张的马车里就只有苏颜一个人坐而已,他也不介意,一上马车便倒头就睡,这两日心里装着事,睡得实在很少,等这一觉醒来时,他们早已出了京城。

现在虽是冬天,路边的景致却仍是美的,白雪皑皑,素裹银装,连路旁那些繁茂的大树都披上了新衣,静静的耸立在这天地之间,别一番另类的雅致。

苏颜打了个呵欠,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充当车夫的西冥掀开帘子,说道:“前面有一个小镇,如今天色稍暗,不如我们休息一晚再走吧。”

苏颜自然没有异议,起身下了马车,冬天的夜晚来得比平时要早一些,所以等花麟安排好了房间后,外面已一片漆黑,苏颜一直坐在客栈大堂角落的桌旁,即使身处这热闹的客栈,也依旧掩不住他那一身的寂寥,他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出神,直到花麟走过来对他说:“这里虽比不上京城,房间还算干净,今晚就将就一下。”

苏颜淡淡的笑,“花总管,你真像个老妈子。”

此话一出,便见花麟一脸郁结表情,而南锦几人则不给面子的窃笑起来,连左麒的娃娃脸上也是一片笑意,花麟虽不喜欢被一个大男人被比成老妈子,不过看见苏颜脸上那一瞬间变得生动的表情倒也没再说什么。

花麟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苏颜平日爱吃的,苏颜看着这满桌的菜色,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一声,这半年来,花麟几个人的用心程度他一早便知,却仍是觉得愧疚,若不是他,欧阳岚怎么会死,六皇子府也就不会从原先的门庭若市变成如今的静若坟墓,而花麟他们也就不会失去主子,变成如今这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