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5 章(1/1)

欧阳岚抬步朝他走来,两人站在晨曦的微光中,凝视着对方,还是苏颜先打破了沉默,“少爷早。”

欧阳岚似非常满意他的称呼,笑道:“他是南锦,你回丞相府的这段时间他会保护你。”话说完,那黑衣青年已走上前来,“见过苏六公子。”

苏颜忙摆摆手,“不敢当,叫我苏颜就行。”

他俩同为欧阳岚的随从,若对方称他为公子倒显得有些逾矩了。

南锦听了也不反驳,倒是一旁的欧阳岚说:“既然苏颜不喜人唤他公子,南锦,以后你就以姓名相称吧。”南锦这才低下头应了一声。

苏颜看了看这个叫南锦的人,他的记忆一向精准,但是眼前这人却是没有见过的,他在这皇子府呆了十年,第一次发现自己实际上根本不了解这座府邸以及这府邸的主人,这个南锦到底打哪冒出来他不清楚,如今也不想多问了。

“阿颜,记得三天后回来哦。”花麟在一旁嬉笑道,苏颜点点头,便带着南锦出了府门。

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外表普通,内则奢侈辉煌,苏颜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钻进了马车里,南锦随后上了马车,熟稔的驾着马车离去,直到那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欧阳岚仍站在原地,花麟见他脸上一片沉思,不由得嘀咕:“皇上怀疑苏家,少爷竟也不帮苏颜说句话。”

欧阳岚收回视线,转身往里走,声音不低不高的在空中响起:“若帮了,父皇定会彻查,到时候,遭殃的怕不止是苏家了。”

花麟沉吟,然后乖乖闭上了嘴。

马车到达丞相府时,府内仍是一片安静,苏颜下了马车,看门的门童见了,立刻恭敬的迎上来,满脸堆笑:“六少爷回来了。”苏颜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总管呢?”

“总管在府里,我这就去叫。”明明还是上次的那个门童,眼前的这个人却热情过了头,果真世态炎凉啊,那凉意正准备跑回去,便看见老管家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口,苏颜对这管家还是和气的,忙拾阶上去,扶了管家的手,“王伯,父亲呢?”

王伯脸露悲慽之色,言语激动万分:“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老爷已经卧床多日,起初只是小感风寒,后来不知怎的病情就加重了,找了无数大夫看过,也开了药每日熬着喝,却仍是不见起色,我本打算明日便去皇子府寻你,哪知少爷今日便回来了。”

王伯脸上的表情不是假的,苏颜沉默了一会儿,“父亲现在在哪儿?”

“老爷现在在房里休息,少爷,咱们现在过去吧。”

苏颜跟着王伯往内院走,南锦一直安静的跟在后面,仿佛不存在般,苏颜回了一次头,南锦似没察觉他在看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而且,直觉这个人武功应该非常高,不下于左麒。

欧阳岚竟找了这么个高手陪他回府,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胡思乱想间,他们已走到了一处安静的院落,从院门走进去,便看见几个人站在院中说话,是丞相夫人和她的三个儿子,对方看见苏颜出现显然非常惊讶,脸上的表情可谓滑稽非常,仿佛一群正在分家产的人,分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发现另一个有继承权的人也来了,想要从他们手中分得一杯羹。

苏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平静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小六,在皇子府可好?”比之三个儿子,王氏倒显得有修养得多,于是苏颜只好停下来,微微垂眸,声音和气的说:“多谢大娘关心,一切都很好。”

王氏点点头,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那就好,在皇子府当差一切都要小心些才是,毕竟不比家里。”

“苏颜谨记。”

见他如此回答,王氏满意的笑了笑,“你爹近日卧床不起,我正准备让人去唤你,你自己倒回来了。”她的声音实在和蔼可亲,让人挑不起一丝毛病,若不是苏颜已两世为人,大概也得被她骗去,听见这满心关切的话语苏颜也只是淡淡一笑,“父亲卧病在床,这丞相府就有劳大娘操心了。”

王氏一愣,似第一次正眼瞧眼前这十三岁的娃儿,秀气的眉眼,眉宇间裹着英气,眼睛如深潭一般清亮幽黑,端着一副沉着的表情,倒不像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看着更像是个大人一般,王氏瞧了他一会儿,半晌才轻叹一声:“我只求能替老爷分忧,至于其他,别无所求。”

苏颜心里冷哼一声,明亮的眼中似有波光闪动,璀璨得叫人无法直视,“放心,大娘对苏家的功德会被永远铭记的。”他刻意咬重了功德二字,王氏的身形不自觉的一晃,被苏智和苏霖眼疾手快的扶住。

一旁的苏云有些沉不住气,刚想说话,便听里屋传来苏元修的声音:“外面可是苏颜?”

“是。”苏颜面朝着门口,清亮的应了一声。

接着便是一阵咳嗽,苏元修略显虚弱的声音在咳嗽结束后慢慢传来:“苏颜,你进来。”

苏颜看了看屋内,对身后的南锦说:“南锦,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南锦点点头,语气恭敬,“是,苏公子。”

苏颜挑眉,眼角扫到苏霖几兄弟难看的表情,心底对这南锦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屋里有些暗,一走进,立刻有浓厚的药味捕鼻而来,正对着门的方向有一张檀木大床,苏颜站在门口,看着那床上模糊的身影,轻唤了一声,“爹。”

床上的身影动了动,接着床帘被掀了开来,苏元修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说话时表情有些吃力,“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皇子府出了什么事?”

苏颜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垂下眼眸,“皇子府一切安好,只是听说父亲病重,特意向六皇子告了假。”

苏元修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苏颜迟疑片刻,走上前搀扶,待到苏元修背倚在床柱上后,便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去,立在床边,苏元修抬眼望他,声音仍显得吃力,“只是染了风寒罢了,无碍。”

苏颜轻应了一声,并不说话,事实上,面对这个名为他父亲的人,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仕途的分歧,家庭的不睦,已让他对这个人失去了信心。

苏元修看着立在床边的小儿子,明明还是这张秀气的脸,却仿佛在一夜间添了不少沉稳和世故,他只轻轻扫了一眼,右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抬,房里的几个下人便鱼贯走了出去,房门关上,留下一室寂静。

苏颜回过神来,听见那声清脆的关门声,突然想起前世,苏元修跟他说的话。

他说,苏颜,这天下本该是我们苏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