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出宫之路甚艰难(1/1)

“千千在这里住得可舒服?”云嘉走过来,嬉皮笑脸地问道。

时姒还他一个诡异的干笑,“四殿下,你将我关在这里,让我不能与外界做任何的联系,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云嘉云淡风轻的喝口茶,撑起眼皮,道:“自然是关押你。”

时姒嗓子中发出一声“咕”,一本正经地说道:“每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让我吃好睡好,还给我这么一个豪华的大屋子住,这叫关押?四殿下,你莫不是欺负我智商低,竟编一些胡话唬我吗?”

云嘉的嘴角划出凄凄凉的弧度,伸手搭上她的肩头,双眼亮亮的道:“梅毅刺杀皇上是事实,梅府上下如今全被关押在天牢里也是事实,我本着怜惜美人的心意,将你在我宫中扣着,没想到千千你竟不识好人心。”

云嘉作势微微叹息。

时姒在一旁看着他的装腔作势,心里默默不齿。她好不容易见着云嘉,那日被禁卫军糊里糊涂的押到这里,梅毅如何刺杀老皇上,老皇上伤势如何,苏恒现在如何,她都不知晓,如今定要问个清楚。

“四殿下,你如何能够肯定是我爹刺杀的皇上?”时姒皱眉问道。

云嘉的眼睛游移过时姒不施粉黛的脸庞,手指在掌心上默默画了一个圈,“刺客当日就已被拿下,对梅毅是指使人一事供认不讳,还拿出了你父亲交与他的信物,上午可是牢牢的刻着‘梅毅’二字。难道还会是假的吗?”

时姒正色面对着他,“有没有可能是诬陷?”她始终不敢相信梅毅敢如此大胆,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皇上。更何况云清公开祭天,身边必然守卫重重,梅毅要真的想杀他,一定会选一个更严谨安全的法子。

云嘉眼光滑到她时姒在桌边握成一团的拳头,肃然道:“你的意思是我捏造出证物来害他?还是说我傻,不懂得明察秋毫的道理,胡乱冤枉好人?”

时姒心知再继续说下去恐怕会引得他发怒,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只得闷闷然地道:“皇上的伤势如何?”

云嘉看看茶中胡乱漂浮的叶子,随意道:“苏恒正在诊治,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时姒慌了,“会有生命危险?”老皇上要是死了,她们几个就算是被五马分尸怕是也出不了众臣民心头的恶气。

云嘉左右端详着她的惊慌的脸色,双眼紧紧盯着她,问道:“你希望他如何?”

时姒断定地答:“当然是希望皇上能够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渡过此次劫难了。”

云嘉轻笑出声,将一盏茶饮下肚,又优雅地擦擦嘴角,有意地勾起时姒肚里的好奇和慌张,再欣赏完她多变的表情后,他才慢悠悠答道:“怕是不能如你意了。”

时姒愣怔在椅子上,两只手纠在一起,“什么意思?”

云嘉一脸平静的道:“苏恒说,我父皇的伤命中胸口,而且剑伤极深,命不久矣。恐怕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时姒一跃坐起,“你父皇命不久矣,你还在这里悠哉悠哉的品茶吃糕点?云嘉,你其实是诓我的对不对?皇上还有很长的寿命,是不是?”

云嘉的脸笑得如同一朵绽放的桃花,“父皇病重,各王侯公孙都在一旁侍疾,本殿下只负责料理朝政,朝堂无君主坐镇,才是大忌。”

时姒多少听得出来,云嘉多半是下个君主,像他这般的人,就算他父皇真的死了,他也最多假仁假义地掉几滴泪。更何况,云清一死,他便是天子,比起现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信是谁都会更愿意选择前者吧。

“四殿下,我父亲还有羽落她们,现在是生是死?”时姒伸长脖子,问道。

云嘉轻轻摸了摸她的黑色软细的乌发,道:“她们还活着,再过十日,午门斩首示众。”

时姒被口水呛着,咬着牙,轻声道:“必须要死吗?那我呢?和她们一起斩首?”

云嘉缩短了他们面庞之间的距离,黑色的瞳孔紧紧锁在她的脸上,微微眯着眼睛笑着道:“自然不是,妃嫔当然与她们不一般,他们在午门斩首,你不可能与他们一同去抛头露面。而是,在宫中,被赐死。或赐一把匕首,或赐一瓶毒药,或者,是一根麻绳。”

他的话说得极慢,仿佛每一字句都在细细斟酌,说开来后,话语就如同一张大而密集的网,将时姒的恐惧和担忧全都一集网起。

时姒畏畏缩缩的做在椅子上,喃喃道:“好可怕……”

云嘉极快地将身子伸在她耳边,对着她耳语一句,“当然,也可以不死。”

时姒眼睛一亮地看着他。

云嘉狡猾一笑,慢慢地微扬起嘴角,温热的手指替她将耳前的碎发理干净,嘴唇也紧贴上来,闷闷的气息在她敏感的地方一阵倾袭,他道:“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微关着的窗户里吹来一阵似热似冷的暖风,时姒猛然发觉他们二人已经靠得这般近,脸红脖子粗地将他推开,粗着嗓子道:“四殿下你什么意思?”

云嘉扬眉一笑,看着她朦朦胧胧的脸色,说道:“就是你想象的那个意思。”

时姒作势准备狠狠掴他一巴掌,又觉得这样做不妥,毕竟人家手上现在正掌握着自己一家人的性命,要真是打下去了,只怕他们马上就要受皮肉之苦了……

她这厢正纠结着,却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云嘉眉头一蹙,走过去打开门,对着来人道:“怎么?”

那小厮凑身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不行了……”

云嘉一惊,往后看看时姒,又看看小厮,狠心将门一关上,留着一头雾水的时姒继续在屋里纠结……

大殿里,御医妃嫔宫女奴才们都揪成一团,沁凉的风将一排红艳的烛火吹得摇曳飘荡,殿里龙延香的味道越来越淡,白色的月光照射在云清的脸上,更映得他神情恍惚而莹白。

“皇上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子就咳血咳成了这般样子?你们太医署都是干什么吃的!”皇后严厉地一甩手,对着跪在地上的苏恒等人一阵斥骂。

其余太医都神色惨淡,一个劲地哆嗦身子,要是皇上真的死了,他们的脑袋完全不够砍啊……

唯独苏恒淡淡地叩首,说道:“当日刺客已让皇上身受重伤,更何况皇上多年来操劳不休,身子早已不如从前,微臣几人等实在是回天无力。”

皇后一听更是震怒,一挥手欲将苏恒拖出午门外砍了。

云嘉在一边阻止,说道:“母后息怒。苏恒医术最高,要真将其斩首,父皇再有何事时,只怕连一个能诊治的御医都没有。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还望母后三思。”

皇后依旧十分恼怒,又觉得云嘉说的话在理,忿忿然地走到床榻前去守在云清身边。

云嘉看着屋子里一锅汤的人,跋扈地挥手道:“全守在这里做什么?屋内被你们堵得一点气都流不进来,都出去!”

屋里的公卿们面面相觑,弯了个身后告退。

皇后帮云清擦着嘴角的血迹,惆怅地叹口气,“你也别这般凶他们,现在你父皇的身子要紧。”

云嘉弯身道是。

皇后又对着他叹气,“梅毅那一伙人,你处置好了没有?还有梅千千,本宫去牢里看过,未曾见到她,你将她关到了何处?嘉儿,你平日里想如何,我总不干涉,唯有一点,**的丑事可做不得!”

云嘉继续弯身道是。

此时,床榻上的云清咳嗽了两声,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道:“朕……朕要喝水。”

皇后赶紧去倒杯水往他嘴边喂去,云清依然提不起几分精神,淡色的月光似乎都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面色枯槁得道:“朕,有些想亭儿。”

皇后和云嘉对视一眼,云嘉在一边恭顺地答道:“父皇,现在天色不早,三哥要入宫,多有不便呐。”

云清的目光捉摸不定,眼珠里却有一丝乌黑的浑浊,声音嘶哑地道:“朕思念儿子,想让他入宫,难道还有什么便与不便之说吗?”

云嘉对着皇后轻轻一笑。

皇后也柔柔地看着云清,“皇上,现在宫门已毕,而且云亭是戴罪之身,当初被贬时就已说清,永世不得入京,皇上此时想要见他,难免会落人口舌啊皇上。”

云清微微浑她一眼,还想说什么,声音却依旧有气无力,嗫嚅了几句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金黄色的龙袍衣袖在床边无生气的落着。

皇后寡然的叹口气,示意云嘉出去料理国事,她自己守着。

云嘉并未推辞,又看了几眼云清,才走出门去。

第二天一早,宫人来报,皇上于深夜中驾崩。

光熙十五年五月三十,云清驾崩于殿中,享年五十二,谥曰文孝皇帝,庙号肃宗。

举国大丧,云嘉等人头戴白巾,将先皇灵位奉在上,高德祥于殿上宣传圣旨,皇位传于四皇子云嘉,皇后被奉为明萱太后,殿中一片热闹。

而此时,宫中的一角,时姒听着外面的喧杂,心中已经暗暗知晓发生了何事。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朝,如果自己想要逃,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是,她逃了之后,能去哪呢?凭她一己之力,难道能逃出宫去?就算逃出了宫,她又该怎么办?

想想便是一番的破事……

门外响起一阵猛乱的敲门声,还有着那如玉的嗓音,“千千,你在里面吗?”

这……这是苏恒的声音!对啊!她能想到的事情,苏恒也一定能够想到!所以,他来救她了?!

时姒奔到门边,回应他道:“清言,是你吗?我在里面呐!”

苏恒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不要怕,我救你。”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苏恒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衣服,完完整整地站在她面前,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手上拿着一把钥匙,颤抖着对她伸开手,“千千。”

时姒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被关在这里十几天,每天都是在惊吓害怕中度过的,现在能见到他,有一种从未体会到的心安在心里涌现。

“清言哥哥。”时姒扑进他怀里,头颅在他的肩上滚了又滚,鼻尖有一股酸涩的滋味,两只手牢牢得拥住他的腰,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

苏恒和她相拥着,也不推开,过了须臾,才说道:“千千,我可是偷偷跑来救你的,再不走,你我只怕都走不掉了。”

时姒这才环绕周边,指了指他们两个人,问道:“就你我吗?”

苏恒颔首,“现在整个宫里都在忙着新皇登基的事情,这个时候最好出宫!”

他拿来一件太监服,让她穿上,两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时姒抓紧他的手,问道:“我们出来了?”

苏恒颔首,“是,我们出来了。”

“那现在要去哪?”

苏恒看看远方,道:“我今日救你,自己定是也暴露了,苏府回不去,客栈也不可贸然去投宿,去梅府吧。那里虽然被查封,但是却很安全,先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时姒又问道:“你救了我?那羽歌她们呢?”

苏恒含笑,“这个你放心,云唐已经救了她们。”

时姒这才真正宽心,两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到梅府,门口被查封的白条还显眼的摆着,苏恒带她翻墙进去,时姒细细看了周围一遭,只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时姒的身子在苏恒的怀里微微颤着,苏恒眼底的深光闪过,在她耳边,道:“千千,你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