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炼爱(1/1)

亲爱的妈妈:

我很想您。

你在天堂还好吗?

很久没有这样和您聊天了,女儿不孝。上次送您的花你收到了吗?希望您喜欢。

外婆现在被舅舅接到美国去了,您放心,他们都很好。

妈妈,我很想跟您聊一聊。

就像小时候,我睡在您的身边,在夜里,和您说着心底的话。

妈妈,您的女儿长大了,她爱上了一个人。

他在我生命中出现的第一瞬间,我就注意到了他。他高大英俊优秀,耐心又温柔,绅士又内敛。当然,您的女儿不是肤浅地迷恋他的外表,您跟我说过,爱情来到的时候,会是一种感觉,当时我懵懂又崇敬,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让我想想,就好像是忽然能让你清晰地感觉到四季的变化,忽然能让你郁闷的心情变得阳光灿烂,你走在路上,走着走着,想着他,就会不自觉地步伐轻快哼起小曲。

它的出现一点也不惊心动魄,但是它却能轻易地掌控你的呼吸;它的存在从来都悄无声息,但是它却能简单地控制你的心跳。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哦,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是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不知不觉地,我会在乎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我忍不住会去猜,去探测,去看他的眼睛,又害怕我的眼睛轻易就泄露了我的秘密。您一定理解我的心情,您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心动过吧?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雷一楠,还记得吗?他曾特别文艺地跟我说,心动就是他让你流泪,让你心痛,即便这样,他站在那里,你还是会走过去牵他的手,不由自主。

现在想来,爱情不就是这样吗?

妈妈,写到这里,我不知如何写下去了。您或许会感到欣慰,因为您的女儿终于情窦初开,终于对爱情有了自己的理解,终于找到自己合适的人了,如果您在,您会鼓励我,让我大胆去追寻吗?

可是,当我告诉您,他是我的老师,您还会鼓励我吗?

妈妈,请您不要责怪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自己的老师,可是,当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我的灵魂里了。

妈妈,这段感情我埋藏得很深,我没有跟别的人讲,旁人的风言风语我也从来没有去理会。至始至终,我都是一个感情的哑巴,三缄其口。可是嘴巴不说话,却丝毫不影响味蕾尝到苦涩。上大学前,我跟每个花季少女都一样,花痴过,憧憬过,希望能在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希望享受一场白衣飘飘的爱情,不管它的结局是悲是喜,过程是笑是泪,我都愿意尝试。可是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这样的一场不能说的爱恋,这场爱恋,一开始就注定是卑微的苦涩的孤单的,我的生活,就像六岁时,您带我去少年宫学游泳,教我蛙泳的老师特别凶,他总让我要闷头闭眼在水里游两米,才能浮出水面换一口气。

我跟您抱怨,说憋得慌,喘不过气,没有阳光,看不到方向。

现在,我仍是这样抱怨,却又甘之如饴。

妈妈,我曾经想,现在虽然开放,但是对于师生恋还是有些苛刻。所以,我悄悄地打算着,等我毕业了工作了,不再是学生了,我再勇敢地去追寻我的感情。可是,现实却不允许我这样打着小算盘。

有个诗人叫臧克家,他曾经有一首诗这么说的: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

现实就是这样的。

您说天下之大,可偏偏还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的老师,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女友,她的名字和我几乎一样,她的样貌和我也几分神似,可惜的是,她死于一场车祸。

所以,您一定明白我想说的话,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的替身。

您别生气,您跟我说过,爱情不论对错,只分先后。

谁让他们爱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干瘪的初中生呢?退一步想,即便是我先一步遇着他,没有前人的铺垫,想必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您在天堂遇到她,请转过她,她真的很幸福。

妈妈,我向您道歉,您跟我说的自尊自重,我在这场暗无天日的爱情里,几乎快忘却了。

不活还好,被浇过一盆冷水后,我又清醒了,我都想起来了。

妈妈,说了这么说,我想跟您说下我的打算。现在我大五伊始,幸运地有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额,这本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我却犯了愁。

妈妈,原谅我,我不想再在这个学校呆下去了。

妈妈,您留给我的嫁妆,我想先动用一部分。您的女儿不傻,即便是现在开始准备出国,辛苦一点,都来得及。

妈妈,您说,我做得对吗?您支持我吗?

渴望在梦中与您相会。

非常非常想念您的女儿程宁

即日

桌上的应急灯黯淡地几乎快熄灭。宿舍里的白白吴欢和乔娜,都已经进入了黒甜的睡眠。黑暗笼罩着四周,万物一片安宁。床头的夜光电子钟滴滴答答,发出幽暗的蓝光。

我渴望着与母亲在梦中相见,可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便联系了暑假一起实习王凯。在听明白我的意图后,他在电话那头二话没说打着包票:“这事儿没问题,我安排一下,这周末应该就能上课,一会儿我确定了把地址和时间短信发给你。”

我连声道谢。放下电话在桌前想了一会儿,我又给自己大概列了个计划表,瞅了瞅觉得差不多,便拎起包出门取钱了。

回来的时候,吴欢正在阳台洗衣服,见着我,两手泛着白花花的泡沫扭着头对我道:“小宁,我今天碰到你爸爸了。”

“我爸爸?”我不由一愣,“在哪儿?”

“在系馆。”

“系馆?”

“是啊,他没跟你联系?我还以为他是来找你的呢。”

“没有,我不知道这事儿,他来干嘛?”我心生警觉。

“他在教师橱窗栏转了一圈,见着我就拦住我,问我们学院是不是有个姓顾的老师?”

我心头一跳,忙问:“那你怎么说的?”

“我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停下手里放东西的动作。

“他又问顾老师在哪个办公室。我就跟他指了指三楼。”

我暗叫不好,父亲来不通知我,只问顾长熙的地方,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我都直觉没有好事儿。我不禁懊恼地埋怨吴欢:“你怎么跟他说了呢?”

吴欢被我问得一愣,片刻后贼兮兮地做恍然大悟状,“这么快就见老丈人了?别紧张嘛……”

我的眉头快皱成了疙瘩,又不知如何吴欢解释。吴欢见我脸色不大对劲,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安慰道:“你别担心啊,这一时半会儿地肯定见不着,今天不学院开教职工大会么?办公室都没人。”

我闻言稍稍一松,这是学院的例会,每周一次,大约两小时。我看了看时间,父亲要是见不着人,不一会儿就会走。那么,他与顾长熙就不会碰面。

可是,饶是这么想,我的还是感到惴惴不安,父亲找顾长熙,又有什么事儿呢?

这周六,我便上起了新东方。

让我吃惊的是,一起的还有王凯。

“你怎么也……”我问。

“嘿嘿,上次分太低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准备正规学一次,重新考。”

“你上次托福多少分?”

“105,”他挠挠头,有些羞涩。

“……”

我要到时候能考这分,一不会重考,二也不会花这么多钱来上新东方了。

我不由多瞧了他两眼,觉得这孩子是有点憨。

再过了两天,系里开始统计保研的名额。

统计是在动员会上进行的,人手一个志愿表。雷一楠坐在我不远处的前面,我看见他刷刷添了几笔,很快便上台交了单子,出了教室门。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看向何处,然后走了。

背影很快融化在门外的光线中。

不多时,手机震起来。

我打开看,雷一楠的短信,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号。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我咬着笔头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想,原来心心念念的,不过如此轻飘飘一张纸。

我又抬头看了眼讲台,系主任油头秃顶,憨态可掬地坐在话筒前,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满眼期待。也许是大家都低着头,我抬头便显得格外明显,系主任发现我后,将目光移向我,笑得更加眯眼,又从眯成缝的眼中,透出明亮的殷切的光芒。

我赶紧低下头来。

纸张的名字下有两行字,写着“是否愿意参加保研”,后面是有两个方框,“是”一个,“否”一个。如果在“是”后面打钩,你得继续做选择题,是选择本校,还是外校。

我提起笔的时候,瞄了眼窗外,适时已临近九月底,荷叶开败,知了噤声。

我在“否”的后面,重重打了一个勾。

【谢谢 shirely大喜的地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双更哦~

艾玛,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