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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终于如期来临。

大三的暑假,大学都开始为未来做打算。吴欢准备着毕业后出国留学,报了个暑假的新东方班,董白白找了份设计院的实习,我要留在事务所,只有乔娜回家避暑。

还好,宿舍三个人,不孤单。

每逢毕业,学校话剧团都会有毕业年级的同学演出毕业大戏。今年的毕业大戏叫《恋爱的犀牛》,在学校剧场连演三天,场场爆满。学校是网上抢票,我每天7点准时守在电脑前,终于在最后一天抢到了一张票。

《恋爱的犀牛》讲的是一个爱情故事,里面的男主人公痴傻地爱着女主人公,为她做他所能做的一切,但女主人公却始终没有动心,她爱的是另外一个文艺小青牛。男主对女主的爱就像他饲养的犀牛一样,偏执而倔强,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剧中男主人公反反复复地吟诵着对女主人公的爱: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说老实话,我觉得这出戏隐喻挺多的,就是没太看懂。

散场时,黑压压的人群一片,从剧场往夜色深处散去。

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个人在叫我的名字。

“程宁,这儿!”

我循声望去,是好久不见的孙志扬。

孙志扬看见我有点兴奋,穿过人群挤到我跟前来,“最近忙什么呢?”

“考试交图。”我答。

我知道孙志扬的兴奋点在哪里,因为碰到我,就又可以打探到乔娜的消息。

果然,孙志扬环顾了一圈我的四周,有些失望,“就你一个人?”

“是呀,还是好不容易抢到的票呢。”

“哦,我之前还跟乔娜说有多的票,可她没搭理我。”

这个乔娜,我心里恨恨道,一点不都体恤我守在电脑前的艰苦。

“哦……”怨归怨,我不能出卖朋友。

见我不答话,孙志扬又问:“你是回宿舍?”

“嗯。”

“我顺路,送你吧。”

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路边是人工种植的草坪,夏天正是绿得发亮。草丛中蟋蟀在唱歌,有人远远地在弹吉他。

我和孙志扬边走边寒暄。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我,有些慎重有些紧张,欲言又止。

“小宁,”他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他这个神情搞得我也有点紧张。

“什么?”我问。

月光如练,洒在他脸上,我甚至可以数清楚他脸上的青春痘。

我没来由地想,要是忽然孙志扬跟我说:“小宁,我其实喜欢你。”

天哪,我要怎么办?我可不喜欢他!

还好,他说:“小宁,我觉得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虚惊一场,但同时感到吃惊,我知道他说的是对乔娜,但是还是忍不住要确定:“你说什么?”

“乔娜,”孙志扬有些艰难地道,“一直对我冷处理。”

其实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在宿舍,我几乎没有看见过乔娜跟孙志扬打电话,很多时候,孙志扬只有打到宿舍来。出去玩的时候,乔娜也想尽办法和大家呆在一起,极少给孙志扬独处的机会。

我有些为难,口是心非地道:“别泄气呀,日久见人心,乔娜也没有拒绝你不是?”

“可这跟拒绝有什么区别?”孙志扬脸色暗了下去,有些自嘲的道:“有些事,说与不说,就在那里。”

我找不到话来安慰他。

“小宁,你跟我说实话。乔娜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没有,据我了解,应该是没有。”我摇头。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对我的看法?”

我想了想,仍是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怎样才能让她心动?”孙志扬痛苦地问。

我叹一口气。

熄灯后,我接到雷一楠的电话。

“怎么样?事务所累么?”电话那头放着喧闹的音乐,我跑到阳台上才能听清楚他的声音。

“还行,你在哪呢?怎么这么吵?”

“在外边跟朋友玩呢。”

“真不是好孩子。”

“这不放假了么。”

“这个点打电话,也不看看人家睡了没。”

“明显你还没睡嘛。”

“喂——”我忽然想到孙志扬,踟蹰了一下,问:“雷一楠,你说心动是什么感觉?”

“什么?”他大声问。

电话里喧闹的声音逐渐变小,像是他拿着手机在往安静的地方走。边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应付了两声,直到一声关门声隔绝了所有的喧嚣,雷一楠方才问我,“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你是不是情窦初开了?”

“瞎说什么,我要挂了。”

“那你刚刚问我那问题干嘛?”他不肯放弃。

“问问而已。不说拉倒。”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要涉及**,不要人身攻击。”

“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真挂了。”

“好吧,”雷一楠投降,“让我想想,心动就是——”

我竖起了耳朵。

“哎呀,我心动过太多次了,都忘了什么感觉了!”

“……我挂电话了。”

“不过我知道心动后的感觉。”他及时补充。

“什么?”我已经将手摁到了结束键上。

“他让你流泪,让你心痛,即便这样,他站在那里,你还是会走过去牵他的手,不由自主。”

雷一楠的姑姑在学校旁边,有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居室。他姑姑常年呆在国外,这个小居室就给了雷一楠使用。大一那阵儿,雷一楠请我们班同学去他家烫过几次火锅。后来听说她姑姑把房子租了出去,我们也没有再去过。

直到大二的一天。

那天我买了东西刚下公交,就看见雷一楠带一夸张的白色耳机,晃悠着往他姑姑家的方向走。我叫了他两声,他没有听见,我忽然好奇心作祟,偷摸跟在他后面,想看看他干嘛去。

我想,若是收房租,我正好让他请客。

门铃按响,我正准备从背后出现吓他一下,谁知门口出现一个穿着沙滩裤赤/裸着上身的青年男子,他见着雷一楠腼腆一笑,然后雷一楠搭着他的肩,俩人亲密地走了进去。

关门的瞬间,我看见那名男子的耳钉在逆光中一闪。

这事儿我没有跟他提过。

后来又有一次,寒假结束我回学校,雷一楠说他刚刚领了驾照,在练车,正好可以顺路来接我。可我等在火车站门口喝了半天的西北风,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正生气时,雷一楠打电话告诉我,他暂时有事来不了,让一个朋友来接。

不一会儿,一辆非常帅气的银色跑车风一般地停在我的面前。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然不认识车牌,我也知道这是辆价格不菲的好车。

从车上下来一名青年男子,大晚上还酷酷地带一墨镜,问我是不是叫程宁,我有点懵,又瞥了眼远处辛苦执勤的民警,点了头。然后这帅哥从红色的紧腿裤兜里掏出一个iphone ,拨了几个键,直接放到我耳边。

“小宁?我朋友接到你了吧?”那头传来雷一楠的声音。

“这是你朋友?”我有点吃惊,瞄了一眼靠在车边的那人,背过身去,“你这是什么朋友,别是黑社会的吧?我都不敢上他的车。”

雷一楠在那头笑,“对呀,我就是黑白两道通吃啊。跟你开玩笑呢,放心吧,这是我侄子。”

我看那人似乎等的有点不耐烦,便挂了电话。

汽车平稳地滑入车流。

雷一楠的侄子开车十分专注,目不斜视,我甚至怀疑他连左右镜都不看。夜晚的城市车辆很少,公路笔直地通向远方。汽车像一头银色的豹子奔跑在北方冰冷的夜间气流中,车尾的排气管发着低沉的噪音。

我看着仪表盘上的液晶显示数字一点一点增加,变成三位数的时候,我忍不住善意地开口:“这条路上没有计速器吗?”

侄子掀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瞄了我一眼,然后轰了一脚油门。

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我瘪瘪嘴,自讨没趣。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叫翔。”

“程宁。”我说。

“知道。”他从嘴唇里蹦出两个字。

又冷场了。

我觉得好歹人家这么晚来接我,还开着这么好的车,还是应该主动一点,化解人与人之间冰冷的隔阂,让世界都充满了爱,所以我开始寻找两人共通的地方:“雷一楠在忙什么呢?”

“鬼才知道。”他哼了一句。

“哦,他是挺忙的。”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圆场。

“so,你跟他很熟?”他语带讥讽。

我愣了一下,“是挺熟的呀。”

语毕的瞬间他的脸就跨了下去,我感到车内的气温顿时低了十度。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激怒了他,又怕开口不小心又触到了他的禁区。

我猜测他的年龄应该和雷一楠不分上下,或许稍微小一点。我心生奇怪,从没有听说雷一楠有这么大个侄子。

正在这时候,我接到了雷一楠的电话。

“到了么?”他问。

“快了。”我瞅了一眼翔紧绷的腮帮子,捂住嘴有些担心地问,“雷一楠,你侄子今天还好吧?”

话音未落,我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前推,安全带深深地嵌入我的身体,几乎勒断了我的腰。我不由自主的尖叫起来,手机被猛地摔倒了玻璃上。

“你干什么?!”我怒不可遏地朝翔大叫。

翔绷着一张脸转过来,用零下三十度的温度对我说:“侄子?”

我一头雾水,还未从吃惊和愤怒中回过神来,车锁“嘭”的一声解开了。

“下去!”他朝我厉声喝道:“下车!”

莫名其妙!我紧咬着嘴唇,火冒三丈地狠狠一甩车门,刚关上,汽车“轰”地一声飙了出去。

没出去多久,跑车忽然又刹住,在公路中间霸气地压过双黄线,“吱——”一声停在我前面,墨色的车窗摇下一个缝,我的手机被扔了出来,在地上弹跳两下,停在我的脚前。

“你他妈的神经病啊!”我忍不住朝他大吼。

跑车轰鸣着引擎,尾灯一闪,一溜烟消失了。

我就这样,在b市寒冷的夜晚,被独自抛弃到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我捡起手机,电池后盖都没有了,试着拨通电话,居然通了,我中气十足地冲电话吼了一句:“雷一楠,我要和你绝交!”

然后,我拨通了警察叔叔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1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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