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9)(1/1)

徐家的公子,徐盈玉的堂弟徐秉臣。

家里人也不能看着孩子来做劳役啊,又纷纷找门子与林永裳赔礼道歉,说好话走后门儿。林永裳哪里有见他们的空闲,一概不听,接着做苦役去吧。

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让林永裳暴怒的事。

也是由此事,让林永裳在史上留下了酷厉的名声。

说话以前,林永裳借着夏秋之机收购了不少粮食屯积,原是为了朝廷征粮而预备,如今朝廷虽然没用得上,却也能支持淮扬兵三年而无忧。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可,就在此时,放在城北的粮仓夜间一场大火化为废墟。

林永裳夜间得知此信儿,当下一口血吐到了地上,气恨交加险些厥过去。侍卫甲急忙将林大人抱到床上去,乐山小跑着找来张太医。

张太医来时,林永裳手脚冰凉,面色惨白如蜡,卧在床上虚弱的不成样子。张太医行针用药,医嘱是:急怒攻心,疲惫过度,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好暂时将政事放置些时日。

可在这个关键时刻,巡抚梁东初与林永裳不合,已下了大狱。虽然外有永定侯,但是,永定侯不通内政,整个淮扬再想找林永裳这样能主持大局的人出来,真没有。

何况,危及之时,粮仓又被人烧了一个,眼瞅着鞑靼人就来了,谁愿意接手淮扬的危局?

甭管怎么说,在其位谋其政吧,只要你林永裳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得撑下去。

若非有徐盈玉,林永裳估计自己可能以后活不了那么大的年纪。

这个时候让林永裳撂挑子休息,那是绝无可能的。不过,张太医一代名医,自有其他手段帮助林永裳调理身体。张太医与徐盈玉说了,徐盈玉再吩咐丫环,该钝的补品该煎的汤药,一样样的收拾好,送去给林永裳服用。

徐盈玉有银子有权势,只要淮扬城有的,都能给林永裳弄来。林永裳这些年的经历,真是苦辣酸甜都尝遍了。越是这样的人,越识好歹。在此焦头烂额之际,林永裳一面喝着温补的汤水,都忍不住打趣一句,“欠徐大人二百两银子还没还呢,唉,真不知道要还到哪年哪月了。”

“还到哪年说哪年呗。”徐盈玉倒是有心情说笑。

女人与男人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像徐盈玉吧,做事再俐落周全,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觉,她干的基本上都是小事儿。你要是让她来管一管淮扬政务,她不一定能干得了。

对于鞑靼人来袭这样的事,徐盈玉虽然担心,眼界却完全与法与林永裳等人相比。她想的很开,反正前头有林永裳与永定侯,这事儿,轮不到她担心。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既然担心无用,她也就不担心了。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就明确的形容过女人的爱情观:倾倒一座城,成全她的爱恋。

可见,在女人的眼里,能成全她的爱恋,即便倾城亦有所值得。

在这个时候,能帮到林永裳,能这样近距离的照顾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徐盈玉的心里的确有几分暗喜。甚至徐盈玉觉得,她为林永裳做这么多。林永裳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没感情的。

虽然林永裳身世上颇多妨碍,不过,若是小心经营,她与林永裳的事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一个和离,一个未娶。

这世上,似乎也只有女人能在这样福祸未卜之时,还抽出心思来想一想自己的情感。

而林永裳,林总督,那更不是个笨人。

女追男,隔层纱。

都为人家洗手作羹汤了,即便林总督稍稍闷骚些,到底并非铁石心肠。

亦是因此,在林永裳接到淮帮的密报时,遇到了他生命中的一个难题。在思量一盏茶的时间后,林永裳亲自带兵围了淮扬徐氏家族。

徐家,淮扬世家。

一句世家似乎并不足以形容此家族的历史,简单的说,徐家自前朝的前朝时发迹,屹今已有五百年的历史。大凤朝是他们家族所历经的第三个朝代了,甚至在当年太祖皇帝建国时,为了得到徐家的帮忙,都要把女儿嫁给徐家的家主,以示拉笼。

老凤家与他们家一比,那都是暴发户儿。

所以,当林永裳发兵围住徐家时,徐家人的愤怒,让官兵都退避三舍。

徐家老太太被两位身段儿玲珑五官清秀的美女扶出来,凌厉的眉眼一吊,扯开嗓子,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们知不知道老身是谁?老身是御封的一品诰命!我们徐家,身上有着孝仪大长公主的血统!太祖皇帝亲赐的积善之家,你们敢对徐家不敬!”

在尖叫的时间里,徐老太太做了一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她可能是太过激动了,挥武着长长的指甲比划着徐家的尊贵,却一不小心比划到了林永裳的脸上。

林永裳苍白的脸颊顿时留下了一道血痕。

在许多人看来,这更像有心的一记掌掴。

林永裳是什么身份?

那是皇帝陛下亲封的正一品淮扬总督,权掌淮扬之地,权柄赫赫,位高权重。虽有强龙不压地头蛇之说,但是,你地头蛇也得识趣啊!

谁也没料到,徐老太太干出这样打脸的事儿。甚至,徐老太太也没料到会伤到林永裳的脸,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但随之被嚣张厉害所取代。

此刻,徐府上下一片窒息的安静,只闻穿堂而过的风声。

而林永裳也做了一件更加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林永裳转身抽出侍卫的佩刀,劈手一刀,闪电之间,砍掉了徐老太太的脑袋。

徐老太太的脑袋在地上滚动片刻才停了下来,甚至,她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死前的嚣张厉害。可想而知,徐老太太虽然死了,但是她死的很快,并没有受到半点儿痛苦。相对于她的子孙来说,她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随着徐老太太的脑袋落地,徐家响起长长短短的尖叫与痛哭,却没有敢上前接近林永裳一步。

林永裳的脸冷酷异常,坚硬的如同岩石,手一挥,“全部绑了,带走!”

137、更新 ...

徐家的地位与势力,淮扬人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

兔死狐悲,自然也有不少人为徐家说好话。这些人盘踞淮扬几百年,自然有无数的关系门路,竟把安定侯请了来。

安定侯温言和语的,倒不是为徐家说情,只是劝林永裳缓一缓。安定侯此意,绝对是为了双赢。徐家干的什么事,安定侯也略略猜到了。不过,徐家毕竟不是寻常门第,何况帝都还有个徐叁。哪怕徐叁与本家的关系再冷淡,但是估计徐叁也不愿意本家被人以这种方式这种罪名铲除了根本。至于林永裳,做官的最注重官声,一下子砍这么多人,林永裳又是做过御史的,这样一来,林永裳事后也难向朝廷交待。

安定侯说了半天,林永裳掸一掸衣襟,依旧是温雅如玉的面容,说话亦是非常客气,不急不徐道,“侯爷来晚一步,徐家烧毁粮他,意图谋反,昨晚,本官已经先行处置了。”

安定侯大惊,眼睛瞪大,惊诧不已,“林大人,你,你……”张张嘴,安定侯摇头叹道,“林大人,你何必这样着急呢。就是不为徐家,林大人也要为你日后的仕途想一想啊。”

林永裳道,“徐家谋反之事,人证物证俱全,就是在陛下跟前儿,本官也是如此处置。何况如今全城备战,将在外,君令尚有不受之时。权宜之时,只好用权宜之策了。”

林永裳的动作这样快,快的令人难以反应。

但就是林永裳这样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淮扬所有的人。

再有人想生事,得先想一想,自己比徐家如何?

可否有徐家五百年的基业?可否有徐家在帝都为相的儿子?可否有徐家在总督府当差的大姑娘?

如今这三样,你都比不得徐家。

那么,若是生起事来,你的下场可能比徐家还要惨。

徐家是何下场?

看到法场上悬挂的人头了吗?

唯一支持林永裳就是永定侯,永定侯是参予审理徐家案件的人物儿之一,永定侯恨恨道,“这要是在军中出此败类,本侯定要亲自剥了他们的皮!”

他娘的,眼瞅着鞑靼人就来了,你把粮草烧了!

与徐家一同赴死的还有看管粮草的官兵,这个时候,甭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官位,一律处斩!

虽然烧了一个北仓,但是林永裳还有两个粮仓,若非这些官兵当差不慎,也不会为人所得手!林永裳这等酷厉手段一出,整个淮扬都肃净了不少。

哪怕那些碎嘴子的书生,一时间也仿若被剪了舌头,再不敢乱说乱动。

而鞑靼人,终于来了。

鞑靼人是慕名而来,他们听说了,扬州城的城墙塌过,修也没修大好,最宜进攻。

三天之内,鞑靼人发动了近十次大大小小的进攻。

将士还有换班的时候,永定侯与林永裳却是日夜守在城头,不敢有丝毫放松。

永定侯夫人箫氏给丈夫送晚饭加夜宵,箫夫人是个大方的女子,捎带着孔给林永裳带一份儿。自从徐家事出,徐盈玉就搬去了淮扬将军府住,偶尔遇到林永裳也就是点个头罢了,或再远远的看一眼,只是再未与林永裳说过一句话。

自然也没人再给林永裳准备汤水饭菜。

倒不是说林永裳身边儿的人就不抵用,关键是林永裳身边儿都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本就没有女人细腻,林永裳都是在城头用餐,府里自然不会再给他预备。

箫夫人年纪略长,脾气爽快,便把林永裳当做兄弟一般,“你们读书人不比我家侯爷,多吃些才撑得住,这场仗不知要打多久呢。”

林永裳含笑,“这些天麻烦嫂子了。”中午林永裳与永定侯是在军营一道用的,羊肉汤,一股子膻味儿。林永裳自来吃惯了苦的,这也不是个讲究的时候。但是,跟箫夫人的饭菜一比,就完全是天上地下了。

箫夫人摆摆手,“捎带脚的事儿。”

林永裳与永定侯都饿了,顾不得说话,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桌上饭菜便被席卷一空。

箫夫人让侍女收拾了,又将随手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件黑狐裘的皮袄,永定侯道,“我这里都有衣裳,怎么又送了来。”

箫夫人瞪他道,“你倒会自作多情,这是给林大人的。”

“如今天愈发冷了,林大人身边儿不过两个毛脚小子,跑跑腿儿倒罢了,其它真是指望不上。”箫夫人递给林永裳,温言细语道,“这原是给白儿做的,他一时也用不着,就给林大人穿吧。”

林永裳接过裘衣,忽地眼眶一红,竟落下泪来。

眼看林大人在倾刻间就已是泪落如雨,永定侯都看傻了,想不过一件衣裳,看林大人感动的哟,这也太多愁善感了罢。回神,连忙劝道,“哟,林大人,你可别,不过件儿衣裳。男子汉大丈夫,你这个……”眼泪真不值钱哟。

箫夫人偷着拧了丈夫一把,在永定侯掌中写了个字。

永定侯马上悟了,闭嘴看屋顶。

林大人落了一时泪,又抽了一鼻子,对箫夫人道,“多谢嫂子了。”他曾经见徐盈玉的丫头做过这衣裳,当时还奇怪,徐盈玉一个丫头,怎么倒穿黑的,不大相宜呢。

如今再见这件衣裳,林永裳马上就明白过来,不知怎么就掉了泪。

箫夫人张张嘴,想劝几句,实在不知该从何劝起。

徐家的事,不能说林永裳有错。

但是,那毕竟是徐盈玉的本家,嫡亲的祖父母叔伯堂兄弟姐妹,徐盈玉不一定会对他们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人活在世上,永远不可能超越世俗。

林永裳干脆俐落的把徐家满门都收拾了,徐盈玉再与林永裳在一起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就是徐叁,再怎么不喜本家,对于林永裳所为,于人情世理上,也得问上一句。

哪怕本家真的罪大恶极,可是对于徐叁而言,本家就是因林永裳灰飞烟灭。徐叁于真正的内心感情上可能不会记恨林永裳,但是在人前如何,就很难讲了。

最好的结果,恐怕就是各做各官,互不相干。

要徐叁把女儿嫁给抄他本家的林永裳,徐叁在舆论上就站不住脚。

徐叁、徐盈玉、林永裳皆是再聪明不过的人。

人,太聪明,也就太明白。

太明白,也就意味着他们能更近一步看到结局。

故此,自徐家案后,徐盈玉再未与林永裳多说一句话,林永裳也自发的与徐盈玉保持住了距离。

林大人哭了一时,箫夫人带着丫环走了。

永定侯方道,“天底下,好女人多着呢。好兄弟,依你的本事,哪里还愁娶不到老婆呢。”

林大人已经收了泪,这里也没个体贴人打盆水来给林大人净面啥的,故此,林大人只好用帕子擦一擦。流泪之后,眼睛总免不了酸涩热辣。林大人抚摸着裘衣光润的皮毛叹道,“对于侯爷,天下女人虽多,怕没哪个能比得上嫂子贤惠可人了。”

永定侯捶他一拳,挑他理道,“你这书呆子,怎么能赞别人的老婆贤惠可人呢。”又道,“你既然这么稀罕徐家姑娘,就跟徐相提一提,要不,我替你去保这个大媒?”

“徐相不会答应的。”

“这还没试,哪个知道不答应呢。”永定侯叹一声,摆摆手道,“徐家这些乌糟事儿,难道是你的过错。妈的,那么些粮草,就是你不抄了徐家,我也得砍了他们!”

林大人没说话。永定侯倒有几分着急,“看你这磨唧劲儿,你这样,哪年女人会喜欢你呢。”做为过来人,永定侯还传授了林永裳些许经验,“女人哪,小性儿,爱使个性子,拔尖儿什么的,你只管依着她。咱们老爷们儿,吃点儿亏能怎地?”

没怎地?就是听说你给老婆揍成猪头。林永裳默默腹诽。

永定侯一拍林永裳的肩,“再者,咱们做老爷们儿的,得脸皮厚。她们生个气耍个小脾气,你得舍得出脸去哄。听我的,哪怕徐姑娘啪给你个大嘴巴,你也得笑嘻嘻的把脸凑过去,万不能恼。”

林大人脸一僵,忙道,“这怎么成?”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太丢脸了,到底是老爷们儿呢。”岂能没有尊严呢。

永定侯给林大人后背一巴掌,险些把林大人拍飞,眼瞅着林大人的身子直直的往地上去了,永定侯忙拉了林大人一把,将他搁地上放稳,摇头叹道,“你这样要脸,哪里能把徐姑娘弄到手呢。”

林永裳多少心眼子,很是把永定侯的话入了心,嘴上却道,“不能不能,我可做不出来。”

“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被甩。永定侯扭扭脖子,晃了晃脑袋,“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跟我说吧,我给你出出主意。唉,千军万马的事儿都经过,一个丫头……”

永定侯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军号响起,永定侯脸色一肃,一个跃步奔出房外。林永裳抖开手里的裘衣,伸胳膊穿上,又摸了两下,也跟着跑了出去。

箫夫人回了将军府。

徐盈玉自来聪明慧颖,善解人意。箫夫人又是个爽快脾气,俩人性子相投,很能说到一块儿去。今日永定侯不在家,箫夫人又去看了徐盈玉一回。

徐盈玉还没睡,每日出入药材,都会记在账上。

对着灯烛,徐盈玉正在盘账。

见了箫夫人,徐盈玉忙起身让座。

箫夫人笑问,“妹妹这么晚了还在忙?”

“早晚都要理清楚的,刚吃了饭,正闲着没事儿呢。”

荷花沏了茶来,徐盈玉笑着将一盏先递给箫夫人,自己接了一盏,笑道,“这会儿天都黑了,嫂子才回来么?出去多带几个人吧。”

“我无妨。”箫夫人笑道,“若是真有强人来抢,不定谁抢谁呢。”

徐盈玉忍俊不禁,“小时候,父亲找来师傅交兄弟们武艺,我那会儿小,也跟着学过些花拳绣腿,只是与嫂子就没的比了。”

箫夫人摆摆手,“武功么,哪怕不为打人,勤练习,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咳了一声,箫夫人道,“东西,我送过去了。”

徐盈玉倒是落落大方,“多谢嫂子了。早就做好的,虽然如今绝交,要是扔大街上,狗身上有皮毛也不穿那个的,倒白糟蹋了。”

箫夫人哭笑不得,打发荷发出去,推了徐盈玉一记,“看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悄悄与徐盈玉道,“我跟你说,我啥都没说,林大人一见这衣裳,掉了半晌的泪呢。”

徐盈玉拉住箫夫人的一只手,浅笑,嘴里的话却颇是不善,“姐姐,你不知道。这做文官的人,肚子里可不像侯爷这样直爽。那都是一条肠子十八个弯儿的主儿,掉泪什么的,实在是小菜一碟。人家说掉就掉,吃饭喝水似的,天生这样的本事。”

“你别这样说,若是林大人真是有事没事就掉泪的人,哪能做淮扬总督呢。”箫夫人叹道,“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哪。”

林永裳这本事啊,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箫夫人不过是代送了一回衣裳,这就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令箫夫人为他说话呢。徐盈玉摇头,“姐姐不必劝我了,徐家的事,姐姐也都瞧见了。”

想到这个,箫夫人只得一声惋叹。

帝都。

这一次与鞑靼人打仗,明湛连蒙带骗,奇计突袭,也没来得及将晋国公父子换回来,就把鞑靼人撵回了西北。自然,哈木尔还住在宫里。

关于晋国公父子的事儿,明湛想了一个仙招儿。

为何称他为仙招儿呢,实在是以前没人这么用过,其无耻程度,令朝臣都觉得,没有一个非常恰当的词来形容皇帝陛下的手段。

晋国公父子被虏,远去西北,不管怎么着,朝廷总要有个说法儿吧。对此,朝臣争议不休。宗室一方是想着要营救晋国公父子回朝;朝臣却多倾向于削爵,毕竟如此清算后账。大同府遭受如此巨大的损失,晋国公做为驻扎在大同的宗室,是需要负责的。

明湛一琢磨,正好陈敬忠正在请封可汗,明湛干脆直接一道圣旨,先削了晋国公父子的爵,然后封这对父子为驻西北使臣,令他们长驻西北,与鞑靼人民进行友好交流,保持着彼此金子一般的友谊。

言下之意,你们就在西北住着吧。

以前是俘虏,名头儿不好听,如今,朕给你正名了。

此仙招儿一出,朝臣实在无语了。

当然,陈敬忠也挺绝。接到明湛的圣旨,陈敬忠算明白了,晋国公父子在皇帝陛下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皇帝陛下从未打算用哈木尔换回这对父子。

想一想当初章戍花言巧语的说,他们家皇帝陛下如何视宗亲为骨肉……呸!纯粹他娘的胡扯!如今陈敬忠一想到被章戍坑去的五千匹马,顿时也有了与萨扎一样的心情:心痛啊!

陈敬忠接到册封他为可汗的圣旨,干脆又上了封国书,你不是封晋国公为驻西北的使臣么,行啊,我也说我是派哈木尔出使帝都的。

亲爱的哈木尔侄子,现在真是对不住了,天朝皇帝不肯放你,叔叔也只能为你谋求一个漂亮的名头儿了。

明湛提笔一挥,笑允。

两个无耻的家伙,有了第一次交集。

陈敬忠遇到了麻烦。

要知道,可汗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虽然萨扎已死,但是收拾萨扎的残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有萨扎的那些老婆们。

陈敬忠接收了萨扎的女人,但是并不包括哈木尔的原配又转嫁给萨扎做老婆的温娜。

他对温娜道,“哈木尔还活着,温娜,你不能再嫁给别人,直到哈木尔回来为止。仔细的抚育哈木尔的孩子吧。”

随着鞑靼的战败,紫鸢公主的身份也已经开始贬值。

紫鸢公主的父亲仁明亲王被活佛以谋害藏王的罪名推翻统治,活佛扶植年方八岁的苍星王子登基为王,藏地进入了一个新的年代。

由于仁明亲王之死,活佛要求陪着紫鸢公主入草原的一千名藏地勇士回到藏地。

尽管紫鸢公主百般反对,但是,她本身只是一件和亲的物件儿。政治上的事,紫鸢公主并没有发言亦或拒绝的能力。

最后,紫鸢公主也只好勉强同意了。当然,随之而来的是,紫鸢公主在鞑靼的地位一降再降。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

凤景南接到帝都转危为安的消息后大松了一口气,他对于仁明亲王与鞑靼人勾结之事是绝不能罢休的。如果藏地想继续与云南的贸易,凤景南的条件就是换掉仁明亲王。

此次柳蟠瞧准了藏地大活佛。

虽然普通人印象中的佛祖是不问红尘事的,但是,在藏地,活佛的权力并不让于藏王本身。

在藏王出事后,仁明亲王上位,但是藏王的两个儿子却被活佛收养,留在身边儿研究佛法。若说活佛没有野心,柳蟠是绝不能信的。

一个有野心的人,再加上一个可靠的外援。

怎会不反呢?

仁明亲王对于活佛再如何的礼敬有加,到底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图!

何况仁明亲王对于鞑靼人的投资并没有成功,想要平息镇南王府的怒气,交出一个阻碍自己掌权的人,这对于活佛,是何等划算的一桩买卖啊!

在帝都,青鸾公主得知自己的幼弟登基后,久久担忧的心,终于能缓缓的放下,哪怕是傀儡,也不要失去王位。

毕竟,活佛已经年纪不轻,再怎么熬,他也熬不过苍星的。

同时,明湛因凤栗行事不端,屡生事非,轻薄朝臣一事,龙颜大怒,斥临江侯教子无方,当朝削去临江侯之爵,贬为平民!

顿时,满朝大哗。

138、更新 ...

临江侯被夺爵,完全是因为他生了个讨债的儿子——凤栗。

而凤栗之所以会事发,完全是因为他得罪了吴婉。

事,还要从头说起。

凤栗在吴婉手里吃了大亏,他也算上出身豪门了,经年玩乐,怎料到会栽到一个女人的手里!这叫凤栗怎能服气,故此,凤栗想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

他买了两个美人儿送到沈家,意图给沈拙言做小。

此举,彻底惹恼了吴婉。

女人最恨什么,自古至今,莫过于三个字,狐狸精。

凤栗送给沈拙言的,那是狐狸精中的狐狸精。

别看吴婉亦是姿色尚可之人,不过,与这两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比,那真就是差的远了。人家一举手一投足,一回眸一转身,无不透露出浓浓的春情,那都是专业水准。

最可恨的是,凤栗是趁着吴婉与沈拙言出去当差,直接把人送到了范沈氏的跟前儿。

不为别的,凤栗也知晓吴婉的厉害。据传,沈拙言相当惧内。若是直接送给沈拙言,怕沈拙言即便心痒也没胆子收。若是直接送给吴婉,虽然能恶心住吴婉,怕这俩狐狸精得折在吴婉手里。但是,沈拙言的外婆范沈氏不一样,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凤栗生于宗室豪门,他爹临江侯那真是妻妾无数,子女无数,故此,凤栗是见识过宅斗的,而且绝不陌生。

做母亲的为了辖制住儿媳妇,给儿子安排通房妾室,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吴婉这样厉害,听说之前还与范沈氏有些龌龊。当初,范沈氏在吴婉与沈拙言的婚礼上闹事儿,吴婉直接把人绑到帝都府下了大狱。

要说俩人心里没啥别扭,凤栗都不能信。

婆媳那就是天敌。

虽然范沈氏并非吴婉的婆婆,不过,辈份更高,婆婆姥姥。

人先送到范沈氏跟前儿,再由范沈氏给了沈拙言,不但恶心了吴婉,还把她恶心的说不出个“不”字儿!这才是恶心人的最高境界呢。

凤栗的算盘打的是啪啪响。

他没料到的是,范沈氏与他所了解的女人是不同的。范沈氏是吃过婆婆苦处的人,以往自己生不出儿子,婆婆就往丈夫房里放人,那是放了一个又一个,姨娘侍妾通房,应有尽有。

范沈氏性子厉害要强,便是因此与丈夫闹的几次翻脸。

平生最不戴见的就是这样狐媚脸孔的娇弱女子。不客气的说,范沈氏一见到这俩小狐狸,立时就想起自己此生最大的对头——林永裳早死的亲妈。

头一眼见,范沈氏立时大皱眉头,直接命人轰柴房里去看着。观音菩萨啊,这可万不能叫外孙子看到,否则好好的孩子不得给这些狐狸精们给糟蹋了么。

别看吴婉颜色只是清秀,范沈氏虽不喜她厉害,不过,依范沈氏的经历,过日子还就得这些厉害女子才能撑得起家呢。

再者,吴婉向来会做人,沈拙言又常为老婆说好话。时间久了,范沈氏与吴婉也能说上几句话。

见有人给外孙送这样的狐狸精来,范沈氏心中的真是警铃大作!倒不是范沈氏心疼吴婉,她是担心自己的外孙。经历过大半辈子的富贵坎坷,如今范沈氏只求能安安生生的守着外孙过完剩下的岁月。什么鸡生鹅斗,辖制孙媳的事儿,她早就看淡了。

再者,吴婉的厉害,也不像能让她辖制住的。

何必呢,倒闹的一家子不安宁。

待小夫妻二人回家,范沈氏很罕见的和颜悦色的与吴婉说了几句话,譬如“出去当差这样辛苦。来,先歇着吧。到外婆这儿来坐。”,又叫丫头端来杏仁茶给吴婉喝。

把个吴婉闹的,绝对是受宠若惊啊。

以往这都是沈拙言的待遇啊。

范沈氏拉着吴婉的手,看向沈拙言时倒板起脸来,厉声问他,“早听说你在外头当差,也不知道这差当的怎么样!倒在外面交的什么狐朋狗友来!”

沈拙言无辜死了,完全摸不着头脑儿。不过他脾气好,既不急也不恼,赔笑问范沈氏,“外婆,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哼,你还不明白。”范沈氏哼了一声,“那个什么叫凤栗的,听一听,这名子就不像个好东西!以后少与他来往,咱们正经人家儿,书香门第,哪能阿猫阿狗就理会呢!”

沈拙言依旧不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他外婆与凤栗也没啥交情吧。沈拙言问,“外婆,我没再跟他来往了,他怎么了?”

“送了两个狐狸精来。”范沈氏嘴角下垂,极是不悦,摸着吴婉的手道,“你看看你媳妇,在外当差,在内理家,还得孝顺我这个老婆子。天底下,这个能干的媳妇,你在哪儿找去。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去碰那两个狐狸精一下,我与你媳妇马上就搬出去,再不回来,你就自己过去吧。”

“凤栗送女人来啦?”沈拙言目瞪口呆。

“两个小骚货,一看就不是好的,赶紧打发了去,别叫我再瞧见她们,不然有你好看!”

在这件事情上,两个女人统一战线,凤栗精心挑选的美人儿,真是见都没能让沈拙言见一下,就被吴婉给打发了。

凤栗未料到自己的妙计竟没能成功。

吴婉对于凤栗的打算心知肚明,心道:蠢才,哪怕做长辈的想在外孙身边放人,也要放可靠的人,哪个会将两个狐媚子放在外孙身边儿去。

再者,枕头风的威力是无穷的。从沈拙言的本心来说,他与吴婉那是啥感情啊,追了许久才追到手的老婆。不想,原本他对凤栗就不大感冒,凤栗却敢离间他们夫妻感情,沈拙言一怒之下,写了一篇非常有名的《与凤栗绝交书》。

这篇文章并没有刊在《皇家报刊》上,因为沈拙言自认为并不是个假公济私的人。不过,他脑子转的很快,他本身搞出版业的人,与什么刊印司的人熟啊。沈拙言自己出银子印了五万份儿,夹在《皇家报刊》里,当赠品。

这一下子,凤栗在帝都名声大噪。

以前这小子虽然纨绔,在淮扬薄有声名,不过在帝都,人们不大知道他。这一回可是人尽皆知了,凤栗啊,临江侯之子,皇家报刊的主笔小沈举人要与之绝交的人。

沈拙言骂人相当有一套,说凤栗是:出身宗室,而玷污太祖之血统。延请名师,而不识墨字之书香。反正,总结一下就是一不学无术的大坏蛋。

明湛闻知此事,叫了临江侯来说了几句,毕竟这关系到宗室的脸面与声誉,可是若说以此治罪吧,倒还够不上。但是,为了整个宗室的形象,又正赶上皇帝陛下心情不佳,临江侯挨了一顿臭骂。

临江侯就想着回去把这诗文债的小子抽一顿消火,可是这顿打还没来得及实施呢,真正的危机已渐渐逼近:凤栗猥亵七品翰林的事儿就传的满城皆是。

虽然沈拙言没有到手,不过凤栗经人介绍,已经将一个七品小翰林弄到了手里。

但是要命的是事,此事竟悄不声的落到了一直派人盯着凤栗的吴婉的手里。凤栗屡番生事,吴婉怎能容他。

吴婉也没干别的,她只是将此事的风声泄露出去而已。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吴婉的控制了。小翰林羞愧至极,想着自尽,却被人给救了下来。

凤栗觉着自己与小翰林完全是两情相悦,哪里知道事发之后,小翰林会转头告他一状,只说是凤栗逼迫于他,反正是说的要多惨有多惨。

七品翰林破例上朝,话到尽处,恨不能流出两行血泪,转而一头撞到昭德殿御柱之上。

只是很可惜,又没死。

反正这小翰林遭遇虽惨,命却很大。明湛夺了临江侯的爵位,接着小翰林也辞官不做,一家子离开了帝都。

沈拙言其实对于朝政并不太了解,他已经与凤栗绝交。接着临江侯又因为凤栗的事情夺爵,沈拙言只道了声活该。

因母亲的遭遇,沈拙言此生最恨欺男霸女之辈,还就此事写了一篇社评。

不过,一件压在心中已久的事,沈拙言寻了个机会,打算与老婆说。话到临头,却又有几分难开口。

吴婉一掠耳边的长发,枕着沈拙言的胳膊道,“咱们既做了夫妻,你有事只管说。若是不愿说,就是不肯信我了。”

沈拙言忙道,“婉娘,你莫做此想。我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婉娘,我想把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捐出去。”沈拙言生怕吴婉不愿意,拿眼去看吴婉的脸色,见并无异色,方松了口气。

吴婉笑道,“这是为何呢?总得有个原由吧?”虽然被用去一部分,但是自永康公府拿回来的那些也都是极好的物件儿,约摸十万两银子总是有的。

沈拙言搂着妻子的腰道,“舅舅的事,你猜着了吧?”

吴婉点了点头,沈拙言叹道,“以前,我从不知道舅舅是……唉,你看舅舅这个年纪还不娶妻生子,我自幼与舅舅在一处儿,我知道,舅舅是想着报仇呢。”

吴婉微惊,轻声问,“舅舅莫不是想为范家翻案?”其实林永裳的身份,该猜着的也都猜着了,不过皇上就林永裳姓林,那就是姓林的。林永裳如今倍得今上重用,哪怕一辈子姓林,高官厚禄也是有的。

“嗯。”沈拙言应一声,“我猜应该是。可是,舅舅若是要为曾外祖父翻案,舅舅的身份势必就瞒不住了。这可是欺君大罪。我担心的不成,就想着,如今大战刚过。唉,这一战不知朝廷要拿出多少银子来抚恤军属补贴百姓了。皇上手里正紧呢,其实,原先我也不知道有这些银子。把这些银子带头捐出来,虽然是做了出头鸟儿,不过,皇上应该会承我的情吧。等日后若是舅舅的事发了,我也能为舅舅求一求情。”

听沈拙言这样一说,也有些道理。关键是吴婉自己有钱,她原本看中的就是沈拙言的人品,一个情深意重的人,对谁都会情深意重,吴婉道,“你先与外婆说一声,别叫她老人家多心才好。至于我这里,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说的对,原本你没银子也过的日子。如今自然是舅舅的事更为重要。”

沈拙言十分感激吴婉,不禁说道,“婉娘,你说老天是不是看我原本过的太可怜,才把你给了我。”

吴婉心中甜蜜无比,脸上微红道,“莫说这样的话,我能找到你这样的郎君,谁不说我运气好呢。”这也是吴婉的真心话,虽然林永裳的仕途跌宕起伏,但是事实证明,林总督的战斗力非凡。沈拙言有这么个硬牌的舅舅,自身又有才学,想娶个大家闺秀并非难事。结果却娶了吴婉,不知有多少人说吴婉运气好。

沈拙言就这样把东西放到拍卖行折现,一共得了八万两银子,便以国家大战刚息,捐出银子给国家搞建设啥啥的。

这个时候,明湛的确有些拮据,沈拙言带头儿送银子来,明湛自然乐得收下,还赐了沈拙言一幅手书,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倒不是明湛剽窃康熙帝的创意,实在是在明湛心里,沈拙言也是个大大的有福之人。在娘肚子里时,他爹就要毒死这娘儿俩,结果人家沈拙言啥事没有。小时候虽苦一些,先是有范氏这样聪明的母亲,后有林永裳这样能干的舅舅,方养出沈拙言这样聪慧中带着一点儿小呆的性情来。结果呢,快大婚的年纪,沈拙言还这样慧眼识珠的把吴婉娶回家。

在福之人,不在出身。

明湛这样感叹着,不由越发思念远在海上的阮鸿飞。

阮鸿飞正在策反李方。

明湛是何等人物,他击退萨扎后,第一件事就是恢复天津港的工程建设。提到天津港,得提一句被明湛派去巡视天津港工程的左都御史王叡安与工部郑原,俩人刚到天津就接到了鞑靼人破大同关直逼帝都城的消息。

这个时候,王叡安一片忠心自然想回帝都救驾的。

直隶总督梁东博直接把老头儿弄到了直隶总督府的保定府去,他那会儿整理兵马都来不及,哪里有空闲安排兵马护送王叡安与郑原回帝都。虽然王叡安颇是执拗,梁东博也只好得罪了。

如今帝都之危已解,王叡安则一门心思的赶紧回帝都看望皇帝陛下。虽然此人专以挑皇帝陛下的错儿为美,但是,忠心也是有的。不能亲自看一眼皇帝陛下的安危,王叡安是绝不能放心的。

不过,正当王叡安准备回帝都时,他接到了皇帝陛下的谕旨,命他去海上,营救杜若国主。

之所以明湛有此谕旨,一是担心阮鸿飞,其二,阮鸿飞的手下也忒不是人了!他这里帝都之危虽然已解,可是江南依旧还在战火之中。

阮鸿飞手下的第一心腹据说是那个叫什么“天枢”的家伙,也不管他家国主的死活,也不管江南人民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他直接派人把章老六与郑老虎的老巢给抄了。光得的那些金银珠宝,据说运了足有十天才运回杜若国。

当然,发此感慨骂人的明湛完全没有意识到,人家天枢又不是他的手下,人家杜若国也不是他的地盘儿。

阮大骗子手下也没几个好人!明湛如今要拿出大笔的银子抚民,看着白银哗哗的出去,心疼的明湛心直抽抽儿。可还有人能趁机发此横财,怎不叫人眼红呢。

明湛心里阴暗,想着别是天枢想着篡他家飞飞的王位吧。不过死活瞧上魏宁了么,魏宁也真是没用,枕头风不吹一吹,叫他给朕送两船金砖来。

这么一想,明湛坐不住了,正好,王叡安与郑原在天津,你俩也别回来了,直接到海上去救人。偏巧,王郑二人遇到了杜若国来人。

这人,亦非别人。

正是皇帝陛下嘴里心里一相恨的牙根儿痒的杜若国主手下第一人,天枢是也。

西北。

少阳嘀嘀咕咕的与黎冰诉苦,“唉哟,黎大人,您真不知道陛下派给了我一件什么苦b的差使。竟然叫我去勾引个蠢货。唉,这还不是最苦的,还得上吊、抹脖子、撞柱子什么的。”

黎冰摸他头,还有块儿青呢,心疼道,“哪个用真撞呢,你稍微轻些碰一下就是了。这傻孩子,你可真实在。”

“朝上那么多人,保不准就有一两个眼尖的,都是老狐狸,哪个好糊弄呢。”少阳捧着碗红焖羊肉吃的带劲儿,挥舞着筷子道,“以后我可不做官了,受了老罪啊。”

“正好,我西北正缺人呢,你到西北正好。”

少阳咽下嘴里的羊肉,又捧起一碗羊杂汤,抹一抹嘴着,“这西北,除了羊就是羊,黎大人,你就不能派我去江南么?扬州怎么样,人家说生在扬州,死在柳州,我还这么年轻,且死不了呢,你就让我到扬州去吧。”

黎冰拍他脑袋一记,“你还真是野心不小,能去扬州,我自己去了,哪里轮得到你?”

少阳呜呜两声,继续低头吃羊肉,喝羊汤。

黎冰叹道,“你看你,名子里都带个羊字,可不就是为西北生的么?”

少阳气愤,撂下碗,“是阴阳的阳,不是牛羊的羊。”

“听起来还不都一样么。”

139、更新 ...

阮鸿飞英雄一世栽到明湛手里,长年驻扎帝都,所以,除非异常重要的决策,杜若国大部分的事儿都是由天枢处置。

这回,阮鸿飞本来想着回去帮明湛一把,不料出海被李方陈大豹二人劫下。

天枢的消息挺灵通,但是,第一,没急着去营救阮鸿飞。

说起天枢来,明湛不大熟悉这人,只知道是阮鸿飞的心腹,以前卯个劲儿的追求魏宁,一追十几年,笨的很。看他追阮鸿飞,三五年就搞定了,这才叫效率。其实天枢原是阮鸿飞流亡时半道儿捡的小乞丐,收拾收拾还能见人,便跟在阮鸿飞身边儿伺候,年头儿久了,阮鸿飞又捡了不少人。天枢来的早,资格就老,论资排辈的排下来,他自封为阮鸿飞门下第一人。

当然,这个说法后来受到诸多人的唾弃。

尤其他的相好儿,承恩公魏宁。魏宁心道,你算个屁啊,老子早年就在东宫听着鸿飞讲经论道的瞎忽悠。估计你那会儿还在街上小偷小摸儿的找食儿吃呢,就这德行,还敢自封鸿飞六下第一人,魏宁都替天枢脸红。

天枢自己倒是半点儿不脸红,人家还颇自以为荣呢。

话说,阮鸿飞被人半道儿劫了。魏宁知道后急的够呛,天枢看魏宁着急,心里微醋,道,“这时候,咱要是上赶着去救先生,是救不到的。咱得表现出毫不在乎来,李方他们才能放松警惕。再者,先生还有别的吩咐呢。”

魏宁颇是忧国忧民,知道这几个海盗联手,要上岸劫掠江南。不过,他虽然很为江南着急,倒也没说叫天枢出兵去救,杜若国毕竟是独立的国家,若是啥都没说,杜若国的军队就登陆天朝,这不叫救援,反而容易被有心人解读为侵略或者趁火打劫。

政治是个很复杂的东西,闹不好的话,一派好心可能做了坏事。

第二,阮鸿飞的确是有别的安排,天枢瞅准时机,趁火打劫,派人把章老六郑老虎的老巢给抄了。

这件事,让天枢在海上声名大噪。

把章老六郑老虎的老巢搜刮干净了,天枢方亲自带人带船去李方那里,进行谈判。此时,江南的战火依旧在继续。

李方却早已后悔莫及,他原本是想着在这次鞑靼帝都之战中谋得些好处,却不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天津港一天工,他就知道,公子的打算约摸是不成了。可是,这时候,他却偏偏得罪了阮鸿飞,得罪了帝都,日后,他要想继续在海上立足,恐是不易了。

正当李方犹豫不定、暗自嗟叹时,天枢来了。

没过两天,帝都的使臣也到了。

李方顿时懵了,天枢的来意,他能猜得着。不过,帝都咋这时候派人来呢?

身为称霸海上多年,一方有头有脸的海盗,李方也颇有气派,命人备下酒宴茶水,接待来使。

李方与天枢挺熟,再加上天枢暗中下手,赚了一票儿狠的,把李方馋的,别提多眼儿红了。李方哈哈大笑,拍着天枢的肩道,“天枢老弟真是能干啊,这叫啥,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李都得服你。”

天枢人生的斯文,面皮是淡淡的棕色,五官温润,双眸柔亮,却比普通的书生多了几分强悍,摆手客气道,“都是我家先生神机妙算,我不过是奉命而已。”

复遗憾,“先生本想着邀李老板一道发财,不想,李老板却错信了别人。”

这会儿,李方也知道自己信错了公子。

可事已至此,李方自己干的事儿,自然要承担后果,他也颇有几分英雄大度,哈哈一笑,“那下回再有这种好事,天枢老弟可得叫上我老李。”

“先生在李老板这里做客,该说的,先生定早与李老板谈妥了。”天枢并不是来李方这里喝酒说笑的,温言道,“不知可方便我见一见先生?”

这他娘的杜若国人就是怪,好好儿的老大不叫老大,老板不叫老板,偏要改口叫先生,只显得他们比别人有文化呢。李方笑,“老弟你这么问可就是打我脸了,我与老杜,那是多少年的兄弟。你们年纪小的不知道,我与老杜啊,那真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什么叫“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若是让那醋坛子小皇帝听到这话,理解错了,还不知要醋成啥样呢?

天枢自幼跟着阮鸿飞长大,他对于阮鸿飞的才智学识那是极为敬服的,但是,只有一样,天枢觉得他是胜过自己先生的。

那就是在择偶的眼光。天哪,先生天纵英才惊才绝艳,追随者追求者无数,可最终那叫找了个啥人哪?

哪怕明湛是挺有本事,但是,被窝儿里的事儿,真不在于地位身份啥的,关键是得舒心哪。想一想皇帝陛下的脾气秉性,天枢就大为摇头。再对比一下,自己苦追了十五年才到手的阿宁,啧啧,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关键是肯讲理,为人正经。

再比较一下皇帝陛下的行为,就是魏宁也常为自家陛下借银子不还的事儿脸红。

所以,对于自家先生品味,天枢只能摇头叹息了:人哪,总不能事事完美的。

天枢琢磨着“穿一条裤子”的话儿,对李方笑了笑,“那是,先生提起李老板来,也是一口一个阿兄的,从无外待之心哪。”

“倒是李老板这回,可不仗义。”天枢掖揄一句,随着李方去了阮鸿飞的住处。

阮鸿飞未吃什么苦头儿,自然脸色不差。

待天枢行过礼,阮鸿飞笑问,“都办妥了?”

“是。”天枢道,“按先生的吩咐,都弄回来,搁在库里了,我们的损失很小。”这会儿公子正在集中人手打算去劫掠江南,家里的防卫自然薄弱。再加上公子连纵海上四家,再将阮鸿飞中途劫到海上,却没料到天枢敢不顾阮鸿飞的安危,抄他老家。待到公子气恨交加要宰了阮鸿飞时,李方却拦着不准。为此,两人翻脸无情,结果公子与陈大豹同李方分道扬镳。

阮鸿飞看向李方,含笑问,“此时,李兄该有个决策了吧?”

这话,阮鸿飞是当着天枢的面儿问的。

按理说,两个老大之间说话儿,手下自然要秉退的。不过,天枢地位特殊,阮鸿飞常年在帝都,在海上与李方打交道最多的反而成了天枢。

故此,天枢在这里,李方也无二话。

只是,阮鸿飞此问,李方倒有些难以开口了。阮鸿飞笑一笑,“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也。李兄所做之事,无可厚非。如今,我在李兄这里打扰颇多时日,凭以前的交情,凭李兄对我的了解,若是有用我之处,李兄可直言。”这是让李方提条件了。

李方嗨叹一声,眼睛炯炯的望着阮鸿飞,“我老李是个粗人,以前还不大服气国主你后来居上,今儿个,我是彻底服了。”

“李兄客气了,不过些许浮名而已。”

“如今,我倒真有些难处。”李方道,“不瞒国主,公子早于前日就离开了这里。”

“景明素来谨慎,李兄素来仗义,自然做不出杀了他做投名状的事儿,让他离开也好。”阮鸿飞点头道。李方当初只是劫持他,并无相害之意。但是李方放了凤景明,看来是没有向明小胖投诚之意了。

李方这人别看此人生的粗犷,心机聪明都是有的,做事很喜欢留一手儿。

见阮鸿飞面色并无恼意,反说出这样熨贴的话儿,李方心中顿觉有门儿,偏还有几分疑虑,指甲搔着头,一脸为难的试探道,“这回,我拦了国主的路,大约国主是恼了我的。”

阮鸿飞抬眸,不动声色的笑,“李兄,我在你这里也住了大半月了,李兄可有见我说过想回去的话么?若是李兄怕杜某回身翻脸,不如我与李兄立下国约如何?”

李方摇摇手道,“嗨,什么约不约的,杜老弟是守信之人,我老李信你。”李方在海上时间久了,明白合约完全是狗屁,若是想毁约,随便放个屁就能毁。

见李方似有难言之意,阮鸿飞给天枢递了个眼色,天枢便起身出去了。

李方轻叹,“我真后悔未听国主之言。”

“不瞒国主,公子合纵海上势力,老李也参了一票。”李方嘴里满是苦涩,“如今去了福州城的海盗里面,有我老李一半儿的精锐。”

阮鸿飞静静听李方说话,长声一叹,惋惜叹,“可惜了那么些兄弟。”

李方眼眶挣的微红,摆摆手,端起碗茶一口干了,如同饮烈酒一般,咂声叹道,“我李方在海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不是没败过,比这更惨的时候也有。只是这回,我倒是不知该往哪方走了。”

“国主与小皇帝熟,还有小影子,天天念叨着叫我归顺朝廷。”李方沉声叹道,“这回,怕是我想归顺,朝廷也不肯赦我呢。”

李方所虑,其实很有道理。其实劫了阮鸿飞并不算大事,毕竟他没有伤害阮鸿飞一分一毫。关键是李方在江南战事中参战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明湛绝不能赦他的。就是李方自己想招安,明湛也不会给他招。

可是眼下,李方的势力遭受重创,他又得罪了阮鸿飞。

虽然如今阮鸿飞一口一个李兄,言笑晏晏,心无芥蒂的模样,不过那是因为阮鸿飞还在李方的地盘儿的缘故,真正阮鸿飞回去会怎样,李方也没有特别大的把握。

阮鸿飞轻叹,“我还是那句话,之前朝廷禁海,怎样都无妨。如今天津港已经在建设中,李兄若是仍想像之前那样笑傲海上,怕是不易。”

“经此战之后,其实大家实力都有所损伤,就是朝廷也不例外。”阮鸿飞淡淡道,“李兄、陈兄,还有公子那里,三败俱伤。朝廷自然也是损兵折将,但是有一点,我们与朝廷是没有办法比的。朝廷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尽管有所损失,但是补充起来比我们容易太多了。”

“咱们在海上讨生活,这一番家业也是来之不易呢。”

此话,正中李方心肝儿。李方投资公子失败,大半家业付之流水,此时,面对着阮鸿飞,鹰眸半眯,却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虽然海上几家与朝廷俱有损失,倒是杜兄发了大财呢。”他们都大不如前,杜若国却是趁机下黑手,势力更上一层楼。若说不嫉妒,李方就他娘的是圣人了。

阮鸿飞微笑,“发财倒谈不上,不过是运气罢了。”

运气!哼,狗屁运气!早知这样真该让那鸟儿公子宰了这小子,看他还运不运气了!

“我有一事想求国主帮忙。”李方郑重神色,锐利的双眸直逼阮鸿飞的眼睛,面上斜破开的刀疤更显强横。

见李方终于肯提条件,阮鸿飞毫不退缩的迎上李方的眼神,洗耳恭听。一时之间,室内气氛冷凝至冰点。

李方缓缓道,“听说国主与小皇帝交情莫逆,我希望国主代我求小皇帝一份诏书,上面能封我为南海大将军,允我名正言顺的在海上航行,与天朝进行贸易,如同国主这般。”

阮鸿飞瞬时明白,定是凤景明走时与李方说了些什么,他面色温润依然,风度优雅,温声道,“李兄刚刚也说了你所犯之罪,朝廷不会赦免。我于朝廷也只是普通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情,怎能贸然干涉天朝的内政呢。李兄是为难我了。”

李方露出淡定的微笑,半步不肯退让,“国主不必搪塞我,听闻国主与小皇帝早已有鱼水之欢,依国主的手段,只要有心,什么不是手到擒来呢。就当国主帮我老李一回吧。”

见阮鸿飞并不应允,李方笑的不善,带了三分威胁,“天朝皇帝已经派了大官来保国主,既如此,我直接与天朝来的大官儿们谈。”读书人要脸面,何况皇室,若是传出杜若国主与小皇帝交欢的消息,看他急不急。

不料阮鸿飞却是眉毛都没动一根,依旧淡定着,“那我就等李兄的好消息了。”

王叡安是个暴脾气,他一听李方的条件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大骂一通,大意是:你是个什么东西!皇帝陛下慈悲,未定你的罪,你这贼子还不识趣,反倒是狼子野心,生出这些妄想!

当下,严辞厉色的拒绝了李方。

李方也是做惯了头领的人,虽然自知身份有限,不过,王叡安在朝中担的就是骂人挑刺儿的差使,大怒之下,那简直是把李方的祖宗八代都拎出来问候了一通,幸而李方文化水准偏低,半懂不懂的,也就恪醍懂的没听太明白。否则,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就是这样,听不大明白,都把李方气的够呛,险些一刀砍死王叡安。

倒是郑原格外的灵活仔细,能屈能伸。

他想的是,皇帝陛下直接命他们来此营救杜若国主,可见杜若国主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了。此差事,办好倒罢了,皆大欢喜。

若是因他们办砸了,导致杜若国主有什么不好的结果,恐怕皇帝陛下也不会太愉悦的。

王叡安已经将白脸唱过了,郑原只好唱黑脸,温言笑道,“我等奉陛下之命而来,李老板这等要求,我等是做不了主的,还要回去问一问皇帝陛下的意思才能答复李老板。否则,我在这里说好或者不好,就是骗李老板了。李老板想一想,可是这个道理?”

这些读书人耍起嘴皮子绝对比李方强的,何况郑原一脸诚恳,句句在理,李方哼着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回去与皇上商量好了再来吧。”

郑原摇一摇头,“这怎么成?我等奉命来请杜若国主回帝都,却连杜国主一面都未曾见到,这样回去,定是不妥的。”

“再者,我朝皇帝若是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救出杜若国主,自然不能是白救的。杜若国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郑原侃侃而谈,“恕我直言,我要亲与杜若国主谈一谈,最好能拟定一些偿还的条件,这样,我陛下方师出有名,营救杜国主。”

“否则,空口白牙的,去与陛下说李老板提的那些个条件。就是皇帝陛下同意,文武百官也不能点头的。”郑原相询道,“李老板以为呢?”

你就是绑肉票儿要钱,也得先让我们确定肉票儿平安吧?

否则,我们凭什么要信你呢?

李方常年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为人行事向来小心,故此,郑原这样小心谨慎的提出这样的条件,李方觉得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在李方看来,若公子所言无差,以后与天朝打交道的时候还有无数呢,也不要太得罪他们,便允了郑原所请之事。

郑原先去见了杜若国来使天枢。

天枢一听,马上有了安排。

与朝廷谈判之事,关系到日后数十年的生计,哪怕李方也是极其紧张的。

晚上与刘影欢愉之后,李方道,“你不是跟老杜熟么,明儿去探探老杜的口风,捎带着劝劝他。我是拿他当兄弟的,叫他别放在心上。”

刘影淡淡讽道,“没见过哪个劫持自己兄弟威胁别人的。”

李方不悦,脸沉下来,抬手在刘影屁股上落了一巴掌,“小影子,这些天我脾气不大好,你可别招我。”

李方是个粗人,力道也足,刘影顿觉一阵热痛,哼一声,没说话。

明湛初初稳定住帝都的秩序,又命湖广山东兵南下,驰援淮扬浙闽一带。

虽然派了王叡安与郑原去海上,可一时间仍然没有阮鸿飞具体的消息,明湛心里还怪着急的,时常与卫太后念叨。

卫太后倒浑不在意的模样,反劝明湛,“鸿飞经的事多了,这点事儿不算什么,他不是还趁机捞了一票儿么?”

“这与飞飞有什么关系,是他手下人自作主张。”在内心深处,明湛是无比相信阮鸿飞的,道,“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手下,主子都给人劫了,还一门心思想着发财呢。这要万一惹恼了人家,把飞飞怎么着了可如何是好?什么时候见着天枢,我非代飞飞给他们立立规矩不可。”

卫太后摇头笑道,“说你实在,你还真实在。我就不信,没鸿飞的命令,哪个手下这样大胆的不顾他生死,跑去发财的。”

明湛想了想,脸一沉,嘀咕道,“亏得我还惦记着他的狗命呢。哼,这就让王大人他们回来,管他死活呢。”平日里阮鸿飞非常瞧不上明湛的财迷嘴脸,常骂他要钱不要命啥的,把个明湛骂的灰头土脸。如今明湛才明白,啥叫要钱不要命!自个儿都朝不保夕了,还张罗着手下去打劫呢。

哼!日后阮鸿飞再敢说他,定要啐他一脸口水才算报仇呢!

没天良的家伙!

明湛一时恼一时怒,就见方青进来禀道,“回皇上、太后,太皇太后那里传御医了,好像身子不大妥当。”

140、更新 ...

太皇太后病了。

自打鞑靼人围城,老太太这颗心哪,就一直七上八下。若不是有卫太后劝慰着,饭都吃不下去。

这鞑靼人一走,悬在半空的那颗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老太太身上的毛病就都来了,浑身的不得劲儿。

卫太后与明湛忙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脸色倒还好,她真是一辈子没有过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虽然前有两个儿子被绑架的事儿。但是老太太在宫里是安全无虞的,那会儿,甭管谁登基,也不能错待了她去。

可是,不料,明湛甫一登基就招来了鞑靼人。

天哪。

鞑靼人在太皇太后的心里,与史前怪兽儿也没什么分别了。

亏得鞑靼人没打进来,否则后果难测哪。

太皇太后连着失眠了好些日子,又惊又怕。如今鞑靼人走了,身子也撑不住了,明湛去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给太皇太后诊脉了。

待太医诊完脉,明湛问了几句。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病,完全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些日子跟着操心担心的,不舒坦也是有的。御医开了张四平八稳的方子,便退下熬药去了。

明湛回头又去了太皇太后的寝居,卫太后正在安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与这位儿媳妇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见明湛进来倒是挺高兴,拉着明湛的手道,“皇帝啊,还是叫你父皇回来吧。前些天,简直是吓死哀家了,你还是年纪太小了,让你父皇回来教教你,哪个是好的哪个是坏的,我也能放心呢。”

起码在儿子主政的二十年,再也没有这种被人打到家门口的事儿啊。

当时太皇太后真的是想劝明湛一道去云南躲躲,不过就此事,明湛完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故此,太皇太后也没把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的机会。

如今可是有机会说了,太皇太后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回来。

跟着孙子在一起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

听了太皇太后的话,明湛脸色不变,温声道,“就是父皇回来也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啊,皇祖母。冰天雪地的,朕得先差人送信儿过去,那边儿还得准备。您先养好了身子,否则,父皇回来岂不是要牵挂伤心的么。”

太皇太后眼中既惊且喜,毫无遮掩,“皇帝,你真的让你父皇回来吗?”

明湛心中已是不悦,不过,太皇太后的脾气,他还是知道些的。老太太就是这样,心里存不住事儿,有啥说啥,明湛也不与她计较,反笑道,“为何不让呢。我也一直盼着父皇回来呢,只是不知父皇的身子调养的如何了?若是知道皇祖母如此惦记他,父皇也会惦记皇祖母的。皇祖母的意思,朕明白了。”

太皇太后以为明湛同意了,眼中迸出无数欢欣喜悦,握着明湛的手连连点头,“好孩子好孩子,你父皇拿你那是当亲生儿子一样的。”

明湛微笑,“在朕心里,父皇与父王也是一样的。皇祖母好生歇着,好好养病,朕明天再来看您。”

太皇太后笑应了。

后宫的事,倒不必明湛刻意去查。

卫太后门儿清,母子两个回了寿安宫,卫太后与明湛道,“这些天几位公主常进宫来,连带着几位侯爷家的女眷都有来。具体的事情,我问一问就清楚了。”

太皇太后并不是会掌权的人,自从卫太后入主后宫,后宫的权利自然就毫无悬念名正言顺的归于卫太后的手里。

太皇太后于辈份最长,她要是说句话,或者有什么倾向,传出去总是不好。故此,慈宁宫里的事,卫太后一直叫人留意。不过,若是有人有心想挑拨太皇太后些什么,自然不会在名面儿上说的。

天枢说话很客气。

他自幼便追随在阮鸿飞身边儿,耳濡目染的,总能学些皮毛来。接人待遇,很有一国大臣的风范。郑原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察颜观色,天枢举止,便收起小觑之心来。

天枢递了盏茶给郑原,温声道,“郑大人可放心,这是在我们杜若国的船上,一切都是安全的。”

郑原遂将李方所提的条件说了,为难道,“杜若国与天朝交好,陛下对杜国主也是信任有加,不然也不会命我与王大人来营救杜国主。只是眼下,李方所提条件实在是太过了。若是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