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结束: (13)(1/1)

已经是本月里你第六次告诉我找到修复者了。”

蒙建国负手而立,双脚略分,站在虹桥中央犹如一座山峦。

“我很肯定这次是你要找的人。”蒙建国沉声道。

秦海无奈道:“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省点吧,蒙将军,狼来了的故事可一点不好玩……”

蒙建国:“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出来?”

秦海:“……”

“如果你的目的是进来参观并把科研设施全记下来。”秦海遗憾而同情、嚣张地说:“蒙将军,很明显你的记忆力还大大不够。”

蒙建国道:“你不需要?我带回去了。”

秦海推了推眼镜,嫌弃地看了决明一眼,在决明头顶比了个量身高的手势,决明只到秦海下巴高,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这么奇怪?”

秦海:“你才奇怪。”

决明蹙眉道:“你才奇怪,你全家都很奇怪。”

秦海败给他了,无力垮了下来,说:“算了进来吧,我已经习惯了。但狗不能进第七区,是的,就算伪装成熊猫也不——可——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你叫什么名字?”秦海示意决明跟着他。

决明答了,秦海一脸无奈,蒙建国带着人就朝第七区走,交流厅前台忙道:“蒙将军,人太多了……”

秦海道:“都进来都进来……别管了。说了狗不能进来,前台——!速度把它带走!”

众人挤进狭小电梯,上了七百七十七层,走进秦海办公室,秦海抽出一根教鞭,按了个按钮,现出背后的蓝光。

蓝光缓缓荡漾,秦海教鞭一点玻璃墙,麻木地说:“告诉我,它在说什么?”

决明安静站着,深邃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瑰丽的景色,静了很久。

一片静谧中,决明缓缓开口:“虽然你们……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但……你们仍然存在于我的……意识里,是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秦海刹那色变。

“我想……睡觉。”决明说。

“谁想睡觉?”秦海道。

决明闭上双眼,倒了下去。

“决明!”张岷马上吼道:“他怎么了!”

秦海道:“马上通知院士们!找到修复者了!这孩子能与地球弦交流!”

办公室内一团乱,张岷焦急地吼道:“他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秦海道:“不清楚,我们也是头一次碰上,带他到医疗室去……”

刹那间,整个第七区警报响起。

张岷抱着决明,匆匆进了观察室。

“接下来,所有人都出去……”秦海道:“蒙将军可以留下……”

张岷失控地掏出手枪抵在秦海额头上,咆哮道:“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秦海缓慢举起双手,蒙建国把手按在张岷的枪上,扳下来,沉声道:“让他留下来,我担保他不会添乱,刘砚,带其余人出去。”

刘砚道:“张岷,镇定点,你杀了他也没用。”

张岷缓缓喘息,观察室外围了一大群人,几乎整个第七区所有科研人员都来了,一名老者道:“都回到各自的岗位里去,解析脑电波,孩子,别激动,我保证不会伤害他。”

刘砚带着白晓东与郑飞虎下楼,蒙建国与张岷留在观察室外。

决明躺在病床中央,张岷没见过那仪器,问:“这有辐射么?”

蒙建国示意张岷稍定,秦海道:“不会,只是一个脑电波解析器,我们要把他的思想频率和弦联系起来,说不定能解读成光影片段,读出母星意识想传达给我们的讯息……他是你的什么人?”

张岷道:“我养子。”

秦海理解地点了点头,扫了蒙建国一眼,露出“你们这些人怎么全是这种关系”的表情。

叮一声响,电梯回到中央大厅,在这里的人都不交谈,抬头望向角落的大电视。

白晓东道:“决明没事吧。”

“没事。”刘砚道:“可能会抽一点血,看。”

大厅内一片漆黑,唯余电视上的景象。

沙沙的雪花点消失,屏幕上闪着温柔的蓝光,那蓝光离开了深海,这时候还没有人类,也没有生物。

故事的开始,是一片茫茫橙红,仿佛有一个人,在熔岩中睁开了他的双眼。

周围流淌着烈火与红光,视线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几乎能清晰地看见活动的岩浆与刺眼的白色。

许久后,红光渐渐消散,屏幕上恢复漆黑,短短片刻,又亮了起来。

一名科学家道:“刚刚的情景是铀裂变的地心?”

“有可能。”另一人道:“现在的景象,应该是冥古纪的地球。”

天空与大地俱是茫茫的暴雨,闪电在空中穿梭,偶有裂开黑暗的电流劈进深海,视线一转,镜头在宏观世界飞速推进,直至每一个水分子清晰可见。

分子量级的世界中,蓝光微微闪耀,游离的蓝点将许多个分子聚集在一处,令有机物形成了大分子化合物,多分子在弦的作用下被吸聚。

蓝光仿佛在做一个未知的实验,看得出它十分迷茫,它把许多分子堆砌起来,变幻了许多种砌法,它垮塌又重聚,重聚又垮塌。

蓝点推着更多的分子过来,一些蓝色的小光点缠绕化为螺旋状的细线,将分子紧密相连,它成功了,仿佛得到了经验,一些蓝光自动消去光泽,无数个蓝色光点朝着某个核心聚合,变幻为分子。

唰唰声中,千亿弦一起共鸣波动,犹如创世星辰,在静默的微观世界里构成了氨基酸,核酸,蛋白质,糖。

积木越砌越多,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王国。

当蓝光推着一片菱形的碎片,嵌在一条螺旋链的尾端的那一刻,这个王国缓缓震动。

镜头拉远,一团椭圆形的物质开始蠕动,那是地球上的第一个细胞,它通过薄薄的细胞膜和外界交换能量,并在海中漫无目的游动。

“生命的起源。”刘砚喃喃道:“太壮丽了。”

闪电和风暴轻易就把造物主的杰作撕得粉碎,然而蓝光顷刻间分化出无数光点,又制造出了更多的单细胞,它们满布整个海洋。

蓝光犹如一个随心所欲的魔术师,它千变万化,只是一闪,天空便彻底放晴,再一闪,海洋中有无数生命在游动。镜头再次前推,进入分子的世界,光点缠着螺旋链其中的一个碎片,将它温柔地拧传,这个细胞便不同了。

更多的光点聚合,由原子到分子,再到dna片段,一些蓝点就像浩瀚大海中的水母游向链条末端,将片段和链吸附在一起。

蓝光就像个爱玩的小孩,令整个海洋充满了无数奇异的细胞。

最后,它升上天空,满意地检视着它制造的世界。

光阴瞬息变幻,大地铺满了绿色,每一秒便是十万年的岁月,蓝光安静地看着地球,没有再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转。

蓝光漫游整个世界,就像抽离了意识,在了解自己的身体,雨林中,一只奇怪的爬行动物蹲在树上,莫名其妙地与它对视。

蓝光看了它一会,进入它的身体,散开,蓝光拆开它的几个dna片段,再组合回去,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又离开了。

那只恐龙的后代成为始祖鸟,展翅飞向天空。

靛蓝色的天空下,飞鸟越来越多,屏幕上的镜头视线转向天际。

彗星拖着金红色的尾焰划过天空,坠向地球的某一点,蓝光只是一闪便转了镜头,它瞬间跨过了千万里的距离,凝视着一个巨大的裂谷。

裂谷中嵌着一枚黑色陨石,周围的沙砾已经在高热下结晶。

蓝光停留了许久,仿佛在判断这玩意是客人还是入侵者,陨石一直处于裂谷中央,它在空气中逐渐瓦解,每一秒或许就是一千年,两千年抑或更多。

直到某一天,陨石中央裂开,一缕旋转的红光在空气中飞扬散去。

倏然间镜头再次飞速前推,看见一个奇异分子上隐约闪烁着红光,蓝光散成无数小点圈住了它,然而那奇异的片段被风一吹,开始逃离。

片段落在附近的一只霸王龙身上,蓝光一闪,进入恐龙身体,寻找这不速之客,然而红光已渐不可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新的碎片。

“这就是奥克斯病毒!”马上有病毒学家喊道:“蓝色的是母星意识。”

红光侵占了每一个细胞,侵蚀了恐龙的大脑,它占据了dna链条的某一节,瞬间整条螺旋链红光一闪。

密密麻麻的细胞中,代表病毒弦的红光开始驱逐地球弦。

地球弦只得离开恐龙的躯壳,这只霸王龙四处寻找,开始啮咬爬行动物。

一场远古的病毒潮扩散开去,蓝光毫无对策,它再次潜入染病的恐龙身体,红光却像一面屏障,令蓝光无法进入。

大地上满是尸体,有头颅被咬爆,脖颈折断的雷龙,有互相撕咬后,从空中坠下,脑浆迸裂的雷龙。

地球弦看了很久很久,它尝试着释放出千万点蓝光,将彻底死亡的恐龙吸附到一起,成为一个奇异的怪兽,并带着它们沉进深海。

深海中,病毒弦的红光逐渐黯了下去,恐龙的尸体被水压碾碎,旋转的水流将它们挤进海沟中。

越来越多的地球弦核心从大地上升起,将无数具尸体带进深海。然而更多的恐龙被感染了,它们啮咬同类,不断扩散着病毒的红光,直至覆盖了整个地球。

最后,被感染却仍苟延残喘的恐龙群体,开始自发地大规模迁徙,跋山涉水离开大陆,前往海岸线。

地球弦俯览恐龙们的迁徙队伍,那条队伍一望无际,在大地上蜿蜒,它们动作缓慢,迟钝,目的却十分明确,直至走进海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仿佛是连锁反应,更多的动物成批地投入大海,鼠类生物前赴后继,鲸鱼则撞上了沙滩搁浅,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海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死亡的动物。

地球弦仿佛愤怒了,它吸引了所有的蓝色光晕,沉进地心之中。

大地剧烈震动,连着整个镜头也猛烈摇晃,岩浆从海沟中喷涌而出,镜头再次转换,这次是从天空俯览大地。

地壳变动,许多物种灭绝了,终究还有些生物顽强地活了下来。

镜头注视大地的目光平静,却能感觉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哀伤,千万座火山一起喷发,大陆板块再次移动,许久后平静下去。

火山灰在黑暗的长夜中飘扬,充满灰烬的长夜里,尘埃布满天空,遮住了阳光。

整个大地犹如笼罩在绝望中的一个冰霜坟墓,荒芜,死气沉沉。

冰河纪元开始,把生命埋在了地底。

地球弦再次飞向大地,沉入一片黑暗中,片刻后,回归充满熔岩与烈火的地心。

屏幕中陷入一片黑暗,过了很久很久才回复光明,就像一个沉睡的人,疲惫地睁开了他的双眼。

仿佛感觉到某种潜藏的危机,地球弦再次离开地心,穿过地幔,它的眼光瞬息变幻,似乎诧异地发现,一切又活过来了。

无数人类世界的景象掠过,它的眼神带着迷茫,再次穿梭于大地上,到处都是蚂蚁般的人类。

它看了许久这一切,所有能找到的地方几乎都能发现这种新的生物,地球弦释放出蓝光,观察人类的反应,所到之处人群彼此交流,惊讶。地球弦似乎更惊讶,它盯着人群,似乎在观察他们。

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尝试捕捉它,地球弦不自在地离开,它闪过无数个地方,海水浑浊铺满石油,自然生物死去,地表龟裂干涸,巨大的蘑菇云升起。

地球弦在人类世界最后看的一眼,是个巨大的水泥匣子,它占地数万平方米,犹如一个囚禁着毁灭与死亡的棺材。

地球弦离开人类社会,来到南极上空,臭氧层上,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镜头拉远,又拉近,掠过无数白色的冰川山峦,在一座冰山中,发现了日光下,被冻在冰里的蛇颈龙。

它观察了许久,似在犹豫,要不要毁掉冰山。

地球弦闪过许多地方,发现了更多遗迹,甚至在岩幔之间,亿万年前地壳变迁时,空气形成的空间,动物的尸体浸泡在石油里。

而头顶勘探钻头的声音逐渐逼近,石油一瞬间尽数涌了上去。

地球弦再度飘上地面,浑浊的大地上满目疮痍。

它浸入洋流中,缓缓飘荡,载浮载沉。在海边发现一个男孩。

白晓东道:“张决明。”

张决明还只有十一岁,面容充满稚气,戴着顶白帽子,独自在海边看书,偶尔抬头思索,潮水卷来,他看见一个玻璃瓶半埋在沙滩上,里面关着只不住挣扎的小螃蟹,像是被潮水冲上岸的。

很小的螃蟹几番挣扎都爬不出玻璃罐头瓶。

决明放下书,过去捡起玻璃瓶,抓出那只小螃蟹,玻璃瓶随手扔掉,手指头被螃蟹死死钳住。

潮水卷来,决明躬身,把食指浸入水里,小螃蟹自发地松开钳子,回归大海。

决明转过头,忽然就发现了地球弦,他与绽放着蓝光的地球弦对视良久,现出疑惑的表情,地球弦飞向他,进入了他的身体。

地球弦在他的体内寻找到dna链,蓝光聚合,左修修,右改改。最后完工,似乎还不太满意,升上他的脑袋,安静地呆着。

片刻后地球弦忽然又飞出来,发现决明双眼失神空洞,呆呆看着前方。

地球弦覆盖了他的身体,一闪掠过千万里之遥,出现在南极上空。

冰层还没有完全融化,蛇颈龙的尸体安静地躺在水晶棺中。

地球弦再一闪,出现在一个山谷中。

它似乎忘了第一次见到这少年的地方在何处了,然而人类在它的眼中几乎都一样,世界在它的眼中也并无差别。

它把决明放在山谷中,再次潜了进去,屏幕一片黑暗。

画面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丧尸潮爆发了,成千上万的人类离乡背井。

飞机轰炸,坦克碾压,人类彼此啮咬,

64、细胞 ...

杀戮,蘑菇云从城市上空冉冉升起。幸存者开始逃亡,千万道蓝色光晕从静夜中升起,重复着一亿年前做过的事——收敛它的子女。

尸体聚合,成为顶天立地的巨人,走向海岸,走进深海,沉入海沟。

倏然间,镜头飞速回到决明身上。

地球弦疑惑地发现了什么,画面中,张岷焦急地不时回头,看他被感染的朋友。他开着车,和决明一起带着中年男人回到医疗站。

最后他们都被病毒入侵了,决明疲惫地依偎在张岷的怀抱里。

地球弦浸润了他们的全身,无数个光点开始与病毒弦争夺这两具躯壳的控制权,病毒迅速分解,蔓延,而地球弦释放出数以亿计的蓝光,拼接dna,最终抓住了其中的一段,生成一个小小的,奇异的,新的生命体。

这种新的生命体在血管中快速流动,扩散开去,就像从粒子发射机中飞出的微粒,悍然撞上血管中迎面而来的病毒,将它撞得粉碎,瓦解,病毒的遗传碎片在血液中飘零。

红光消失,张岷抱着决明走向车旁。

地球弦始终注视着他们,相聚,分离,再相聚,决明抱着一把枪走过雪山,地球弦令山顶的大雪倾泄下来。

巨人跨过他们的头顶,朝着东南缓慢离开。

人类的行动比起恐龙更迅速,他们发现了巨人,开始拆卸它,更有人操纵着大型机器进入深海,拆开被水压碾碎的巨人,地球弦安静地看着它。

魏博士的深海挖掘机重重剥开尸体外壳,如获至宝,用一个玻璃罩收纳了地球弦,带回公海基地。

一个又一个地球弦从陆地上被带了回来,安放在不同地方的实验室里,然而玻璃罩中的蓝光始终安静地注视着忙碌的人类。

画面千变万化,每一个镜头都是不同地球弦意识所见到的,充满了死亡,杀戮。

它时而想进入某些人的体内帮助他们抵抗病毒,然而却在幸存者的互相攻击,抛弃彼此而独自逃生的行为前迟疑,却步。

它仿佛想不明白,难以和一亿年前的恐龙作比较。

世界已截然不同,物种也不再一样,亿万年前的恐龙族群选择了壮烈死去以保持自己的生命尊严,取而代之的人类,则顽强地在世界上苟延残喘。

最后视线回到玻璃罩中,面前是背对它的秦博士。

“告诉我,它在说什么?”

镜头切换,回到决明的双眼,面前是另一团蓝光。

决明的声音响起:

“虽然你们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

“但你们仍然存在于我的意识里。”

“是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画面陷入了长久的黑暗,恢复沙沙的雪花点,剧终。

65

65、回忆 ...

观察室外一阵静谧,唯有决明的心电图有节奏地起伏。脑电波图纸趋于平稳,张岷道:“他不会变成傻子吧。”

没人回答他,全在忙碌。

“你们要做什么?”张岷道:“别抽他的血!抽太多了!受不了的!”

“别激动!”蒙建国道。

秦海不耐烦道:“张先生,你真的很吵,有几亿人在等待救赎!你的爱人是关键,全部都等着他的这一点血,分离出血清,提炼出抗体,我保证了无数次,不会伤害他!”

一名老院士愤怒了:“提炼出抗体后,你随时可以把他带回去!”

张岷这才稍稍平静下来,鲜红的血液从决明身上被抽出,倏然间蓝光一闪,观察室外产生了不易察觉的骚动。

“又怎么了?”蒙建国蹙眉道。

“秦博士!”通讯器响起:“政务办公室里的弦消失了。”

秦海:“……”

观察室内充满蓝光,它温柔地扩散,满布每一个角落,在所有人的瞳孔中沉入地面。

地球弦不住扩大,那一天几乎所有人都看见弦了,它沿着第七区的尖塔缓慢下沉,笼罩着温和的光晕,一直沉入尖塔底部大厅。

一道恢弘的蓝光掠过第七区,站在大厅中央的刘砚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地球弦穿透了他的身体,浸入海中。

四周恢复安静,所有的地球弦离开地面世界,回归地心。

中央尖塔高处:

嘀——嘀——嘀,心电图仪声音中,决明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住挣扎,将病床周围弄得一团乱。

“抓住他!”秦海道。

“怎么回事!”有人马上吼道。

张岷:“决明!”

刹那间观察室内混乱起来,决明喊道:“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老院士按着决明,决明狠命挣扎,对他又踹又撞,喊道:“放开我!”

老院士道:“孩子,镇定!我们没有恶意!”

秦海道:“老师别进去!小心他攻击你!快准备给他打镇定剂!”

张岷吼道:“不能打镇定剂!”

蒙建国二话不说,猛拧了几下观察室的门,咔嚓一下直接把门把拧开,一阵风冲进去,抓着决明的手,沉声道:“安静,看着我,我是兵叔叔,军人不会伤害你,对不对?”

决明的手腕被蒙建国锁住,无法挣扎,看见蒙建国的军装终于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决明道:“我爸呢?”

蒙建国说:“你生病了,得给你抽血化验,马上就会结束。你很没礼貌,怎么能打老人家?马上给他道歉。”

决明看了那院士一眼,又迟疑地看蒙建国,最后朝那老院士道:“对不起。”

老院士和蔼笑道:“没关系。”

蒙建国放开决明的手,决明又问:“我爸妈呢?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张岷道:“宝贝别怕。”

决明蹙眉看了观察室外一眼,表情十分茫然,老院士把针管抽开,决明头上的贴片移走,说:“可以了,将军请陪着他在外面稍等。”

决明下病床时一阵趔趄,头晕眼花,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蒙建国躬身示意背他,决明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蒙建国把决明带到休息室,张岷伸手来抱,问:“头晕吗?感觉怎么样?”

决明抬手让过,莫名其妙道:“你谁啊你。”

张岷怔住了。

蒙建国依稀明白了点什么:“张决明,你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什么?”

决明莫名其妙道:“我不叫那个名字?到底是怎么了?”

张岷的脸色变了,决明道:“我叫戴星,我爸呢?我妈在哪?”

蒙建国安慰道:“马上带你回去找他们,你之前有一段时间失忆了,他是在你失忆期间的抚养人。”

决明一听就懂,愣住了。

许久后他开口道:“失忆了多久?”

蒙建国道:“四年。”

决明缓缓点头,蒙建国蹙眉道:“你很聪明。”

决明说:“谢谢……我爸妈找我了么?”

蒙建国道:“不太……清楚,我手头没有资料,但我保证会帮你找到你父母……秦海博士?”

秦海拿着几张资料进了休息室,蒙建国起身。

秦海:“回去准备你的黎明计划,一致通过了,这种抗体非常有用,它可以在所有人的身上进行传播与培植……”

蒙建国:“会有副作用么?”

秦海:“不清楚,作为实验品,我已经被注射了,现在血液正在缓慢生成抗体,速度非常快,结合最后的真菌,我想黎明计划……”

张岷道:“宝贝,你不记得我了?以前的事都忘了?”

决明道:“什么,别肉麻!有话好好说!”

张岷:“是爸啊!你为什么……你怎么全忘了!”

决明:“你疯了!痛啊!松手!手要断了!”

蒙建国:“他还需要做什么?”

秦海:“可以带他回去,但请别让他乱跑,说不定后续还需要他配合作一些研究以防万一……”

决明起身撞翻了茶几,把落地树推了下来,休息室内一阵混乱,决明大叫道:“你站在那里说!别动手!”

秦海深吸一口气。

休息室内静谧。

秦海咆哮道:“我简直是受够你们了——!马上把他们带走!”

蒙建国礼貌道:“我也受够你了,秦博士。”

秦海一副抓狂的模样转身,蒙建国伸出手,说:“握个手吧,秦博士,至少地球有救了。”

“嗯哼?”秦海无奈地再次转身,与蒙建国握手:“理论上,人类有救了。”

叮一声电梯门开,现出电梯里的蒙建国,决明与憔悴的张岷。

刘砚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里面一段时间呢,我看看,抽了多少血,头晕吗?”

决明提防地看着刘砚许久,而后道:“你好,不多。”

白晓东过来说:“张决明,你脸色好白,我背你吧。”

决明蹙眉道:“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走。”

决明那句“你好”,以及生疏的表情,看在刘砚眼中,刘砚马上心念电转,推测出了内情。

“你又失忆了?”刘砚道。

决明:“你为什么要说‘又’?”

刘砚笑了起来,决明嘴角抽了抽,蒙建国道:“回第六区再说吧。”

当天傍晚,蒙建国和郑飞虎都各自回了办公室,其余人则在第七层的中央食堂里坐下,一名心理医生在桌子对面给决明作测试。

决明捂着一边眼,测量视力,心理医生又拿出一份考卷给决明填。

决明做了几题,侧头看隔壁桌的刘砚和张岷,刘砚小声安慰张岷,张岷眼眶通红,时不时地看决明。

“我觉得他比较需要心理医生。”决明小声道。

心理医生道:“我……待会去给他看看,他可能只是受了刺激。”

决明有点畏惧地打量张岷,张岷与他对视良久,嘴唇不住发抖,隐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别打扰他。”刘砚道:“他在做测试,看着我,张岷。”

“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心理医生问道。

决明蹙眉打量他,说:“你是在测试我是不是精神病吗?”

心理医生点了点头,说:“因为你看上去挺笨的。”

决明道:“谢谢,有话说大智若愚,而且笨不笨和你没关系。”

心理医生笑了起来,问:“戴星,谈过女朋友吗?”

决明摇了摇头,心理医生又问:“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决明说:“没有,怎么,你要给我介绍一个?”

心理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明把题目飞速做完,考卷还给他,又戒备地看了侧旁的张岷一眼。

张岷绝望地说:“宝贝,你……真的全忘了吗?!一点也没想起来?”

决明:“我一直就是这样!别这么肉麻好吗,你……唉……你是不是不舒服?”

刘砚:“他是你的监护人,要有礼貌,戴星。”

决明道:“对不起。”

心理医生总结了报告,说:“监护人是哪位。”

刘砚道:“说吧。”

心理医生看了决明一眼,决明问:“我不能听?”

刘砚:“可以,你听吧,但我觉得你现在脑子里应该是一片混乱,听了也想不通。”

决明道:“简直是非常混乱,这只狗为什么……会被染成这样。”

胖达坐在地上,眼神中带着哀怨看决明。

刘砚:“你喜欢它吗?喜欢的话可以养它。”

决明道:“还行,我带它去走走吧,感觉好乱。”

决明把松狮的眼罩摘了下来,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刘砚交给决明一叠金箔:“你可以拿这个去买东西,随便什么都行。”

决明走了,刘砚示意张岷镇定点,朝心理医生道:“说吧,先生。”

心理医生道:“根据你们所说,监护人捡到他的时候,戴星的心理是完全封闭的,智商相当于十七岁左右同龄人的平均水准……”

“那么高?”刘砚道。

心理医生道:“是的,这或许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现在他的智商更高,已经有一百五十七了。”

刘砚道:“心理完全封闭,是什么意思?”

心理医生道:“如果你们先前说的都是实情,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戴星被他捡到的时候,相当于从零岁开始,但他的智商非常高,你介意把你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的成长情况说一下吗?”

张岷红着眼眶,把情况大致说了。

心理医生沉吟片刻,而后说:“或许他最开始不说话,是在学习,他的大脑,几乎处于一片幼儿的空白期。”

张岷说:“是的,刚开始他一直看着我,模仿我的动作。”

心理医生:“非常罕见……如果一切属实,他的思考分裂成两个人格,第一个人格相当于五到十岁,高智商,低情商的小孩,同时又受到一种奇怪的状况影响。他有丰富的求知欲,但很少发问,全用自己的知识体系来生硬解答。”

“第二个人格则是他的原本人格,这个人格就是他现在的性格状态,第二人格在被你收养的时候陷入了沉睡,但从十一岁到十六岁的这段时间内,所吸收的知识,以及与人相处的经验,都被储存在第二个人格的思考体系里。”

刘砚与张岷都是沉默不语。

心理医生道:“这个案例很有指导性作用。”

刘砚说:“我通俗一点说说看,他有两个人格——决明和戴星,最开始的戴星人格只有十一岁,在失忆的时候休眠了。呈现出另外一个人格决明,决明醒来的时候也只有十一岁,这是被某种力量影响后的结果。”

“而且无论决明遭遇了什么事,社交能力和人际交往都没有任何经验增长。但这些经验被总结,分析后,全部灌输进了戴星的沉睡人格里。”

“现在决明不见了,戴星苏醒,于是他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态。”

心理医生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还需要综合他的家庭环境,成长条件来分析。我无法提出太多结论了。”

刘砚点头道:“谢谢您。”

张岷依旧沉默地坐着,而后抬头道:“另外一个人格去了哪里,能找回来么?”

心理医生说:“我……刚刚就反复强调‘如果一切属实’这个前提,因为决明人格我是根据你们的总结,和这份报告假设出的,事实上在测试中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的这个推论,一直建立在‘你们说的现象’上,而不是测试表明的情况。”

刘砚:“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一切正常?”

心理医生点头道:“戴星的智商很高,处事能力也不错,就是个很健康的高中生。如果不是你这么说,我根本不会认为他的体内存在过另一个人格。”

心理医生告辞,决明牵着狗,买了瓶苹果汁喝,买了一根热狗,一包火腿肠,热狗自己吃,火腿肠给胖达吃。

一人一狗,坐在k3的操场边上,看着特种部队的兵们打篮球。

黄昏时间,第六区的顶灯调整了光线,一束橙红的温暖光芒从西面的天花板渐变而来,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

刘砚拍了拍坐在对面的张岷肩膀,说:“听我说,岷哥。”

张岷抬眼注视刘砚。

“捡到他之前。”刘砚认真道:“你一无所有,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张岷摇头道:“你不懂的,刘砚,不能这么说。有的人来过你的生命里一次,就算某天走了,你也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决明来过,我的人生就永远不一样了。”

刘砚道:“但他还在,你看,那不就是他么?”

张岷转头注视远处的决明,刘砚又道:“起码你们可以再认识一次,重新开始。而蒙烽呢?我已经失去他了,我们前途未卜。”

张岷沉默了很久,最后道:“你说的对。”

刘砚点了点头,说:“你刚刚太……激动了,岷哥。”

“你就像个疯子,要么抽风一样,也不说话;要么就反复念叨‘你怎么了’‘你忘了我么’这几句,这样不行!他有点怕你,你像个喝醉酒的疯子。太暴力了,谁看了都怕,你要照照镜子么?你眼睛很红,表情很可怕。”

“随便谁看着你,都觉得你有点精神错乱,他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接近你,并不是排斥你。你不能期望有什么奇迹发生,你觉得你抱着他……他就会想起来了?抱歉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张岷:“我……不是有意的,他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懵了,我以前也想过很多次,如果真有这一天他全想起来了,只是忘了我……我每次想到这个就不敢多想。”

刘砚沉默了。

张岷又道:“你能理解吗,那种最怕的事情变成真的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就像在做噩梦一样,完全不敢相信。现在我好点了,但该怎么说?”

刘砚:“你看,我和他之间的交流就没有问题,你先让自己镇定下来,告诉你自己,他已经忘了你了。他不是决明了,一切重新开始,你循序渐进地试试。”

65、回忆 ...

昏的光线中,打着赤膊的白晓东原地跃起,漂亮地投出一个三分球。

特种兵们散了,白晓东取来晾在单杠上的草绿色迷彩背心,搭在肩上,走到篮球场边缘。

“给我喝一口吧,张决明。”白晓东说:“渴死了。”

决明道:“我叫戴星。”

白晓东道:“好好……戴星,叫什么都一样。”

决明把苹果汁递过,白晓东仰头灌下,打着赤膊的匀称身材上满是晶莹汗水。

他穿着一条迷彩长裤,练散打的人身材很漂亮,腹肌堪称完美,不太壮实却十分匀称,他喝了苹果汁,双手按着膝盖喘了片刻,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绯红。

决明:“这叫一口?”

白晓东朝决明暧昧地笑了笑:“确实一口啊,再买一瓶还你。”

“我有钱。”决明嚣张地手指一搓,金箔呈扇型孔雀开屏,闪闪发光。

白晓东“哦嗬嗬”一声,作了个惊讶的夸张口型。

白晓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书签?”

决明:“……”

决明:“你们感觉怎么都跟我挺熟。刘砚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白晓东望向食堂的桌子,原本坐着刘砚和张岷的地方空了,茫然道:“你人见人爱啊,他们没告诉你怎么办吗?”

决明说:“刘砚给了我这个条形码,让我去第十层查我爸妈的资料,但是现在下班了,得明儿再去。”

白晓东道:“哦,咱们先去吃饭吧,k3的专用食堂比这边的好吃,用我的卡,走。”

决明:“我晚上睡哪儿,躺篮球场上吗。”

白晓东:“你会被清场的教官拖去关小黑屋的,来我宿舍睡吧,哥俩挤张床,对付一晚上,明天再问刘砚那小子好了,狗……睡床下吧。”

白晓东搭着决明的肩膀,牵着胖达,一路走了。

夜七点,黄昏逝去,k3陷入夜色之中,所有街道上,沿途路灯亮起温暖的橙黄光芒。

路灯下,张岷安静地站着,他手里拿着一包炸虾,却始终没有过去,目送决明与白晓东在华灯初上的夜晚离开。

66、戴星

收容机构人口普查处:

昨夜决明在白晓东宿舍里过夜,白晓东一手揽着他,一大一小并肩躺在床上,白晓东详细说了如今的情况。

决明就像在听故事一样,他满腹疑问,却不得不相信,第六区,海底收容所……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宿无眠。

清早起床哨响,白晓东匆忙前去训练,决明马上起身,匆匆前往收容机构人口普查处。

张岷在马路对面等了一宿,直到决明来了,决明在办公室外等开门,张岷就远远地站着,不说话。

一个女人过来划卡,看了他一眼。

“找人的?”女主任道。

决明点了点头,女主任说:“进来吧。”

“全国有很多叫戴展鹏的人……”女主任说:“让我看看,家庭匹配关键字……你叫什么来着?”

“戴星。”决明道。

电脑上跳出密密麻麻的内容,其中几张资料被放大呈现。

女主任喃喃道:“戴星……你爸爸是第七区要找的人……中国航空工程院的。”

决明道:“对,他是工程师,我妈妈是海洋学教授。”

女主任道:“你12岁要参加清华少年班的集训,是吗?”

决明道:“嗯。”

女主任道:“难怪他们找不到你,开始以为是一场国际绑架案,你爸爸手头有很多机密资料……当时没有声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决明道:“待会再谈这个行吗?我爸妈在哪?”

女主任:“他们已经牺牲了。”

决明茫然点头,呆呆坐着。

女主任道:“很棘手啊,少年班已经取消了,我得请示第七区,你是科学家遗孤,应该找航空工程院的报道,但你已经成年了……又没有学籍,这可真麻烦。”

“有水喝吗。”决明问。

女主任看着决明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难过。

她交给决明一个杯子,示意他去接水,决明接了杯水,怔怔道:“我出去走走。”

女主任叹了口气,决明站在路边,看着杯子发呆。

他走出一步,电轨车正穿过马路,决明魂不守舍地碰了上去,张岷马上吼道:“小心!”

他从一旁冲出来,拉着决明的手,被水溅了一身,把他半抱着拉到角落。

决明发疯地大哭起来,张岷忙道:“碰着了么?我看看?别哭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半小时后,决明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张岷坐在接待椅上,说:“所以他……双亲亡故了?”

女主任道:“非常遗憾,确实是这样。”

张岷道:“应该找什么人。”

女主任道:“现在工程院已经重组过了。他们认识戴博士的应该没有,大部分是年轻人,所以很难办。而且戴星严格来说已经成年了,军方不接受十六岁以上的托孤。”

张岷:“他的父母没有同僚了么?同学,弟子……”

女主任查了一下资料,喃喃道:“都牺牲了……这次死的人实在太多,让我看看。有了。中央工房有一位姓魏的博士……”

张岷:“魏什么?”

女主任:“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电脑这样说的。”

张岷:“我是说叫什么名字!”

女主任说了名字,张岷道:“他是戴展鹏的老同学?”

女主任道:“他们是一届的,说不定认识呢。”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张岷倚在椅子上发呆半晌,而后道:“我马上就要去参军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要找个人照顾他,否则走得不安心。”

女主任理解地点头,说:“我给你们开通十八层工房的出入特权,你带戴星去看看吧。”

决明醒了,沙发一旁,张岷睁着通红的眼看着他。

两人视线一碰,张岷马上不自然地转开目光,说:“没事吧。”

决明点了点头,张岷道:“我问到了,咱们去工房看看,有你爸爸的老同学。”

决明筋疲力尽地起来,跟在张岷身后,张岷像个兵痞子,一身邋里邋遢,头发乱得很,叼着根烟边吸边走。

“以前是你在照顾我吗。”决明问。

张岷沉默点头,他们站在电梯门口,张岷下意识地抬手,想搭决明的肩膀,却不敢伸手,最后搓了搓手,拘束地把手放进自己裤兜里。

张岷按了按钮,抬眼看电梯上的数字,说:“咱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也不全算我在照顾你……应该说彼此照顾吧。”

“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决明又问。

“你……”张岷沉吟片刻,而后道:“像个小孩,幼稚,不成熟。”

“我觉得我现在也有点。”决明木然道。

张岷叹了口气,笑了笑,说:“戴星,你比以前好多了。”

决明:“你叫什么名字。”

“张岷。”张岷道:“我是农村出来的,很多事情不太会控制,昨天把你吓着了,我……很抱歉。”

决明道:“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你得控制自己情绪。”

“是啊。”张岷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怔怔出神:“我偶尔会失控,不太好……”

电子女声:“十八层,统战部军事研发工房。”

工房大厅中央人来人往,杂乱的工作台上堆满零件与图纸,张岷找了个人问到魏博士的办公室,与决明穿过车间,旁边响起声音:

“决明?怎么到这里来了?”刘砚道。

“刘砚,你又叫错我名字了。”决明道。

刘砚笑了起来,说:“名字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张岷说:“来找魏博士的。”

刘砚指了指西侧,说:“魏博士还没来上班,你可以在他的私人工房外面等。戴星你……”

决明看了刘砚一会,张岷去魏博士的工房外坐下,决明过来坐在工作台旁的高脚椅上。

刘砚本想问问决明今天寻找父母的事,然而一看决明神色不对,便猜到就里——一定是父母双亡了。

然而张岷带着决明来工房做什么呢?如果张岷自己有事,决明不会被放行,这事一定和决明的父母有关……

“你爸爸也是搞机械的?和魏博士是朋友?”刘砚短短片刻,就推测出张岷找魏博士的内情。

决明道:“对,你真聪明啊。”

刘砚笑了笑,决明说:“这个是推进器图纸吗。”

刘砚刹那动容,问:“你看的懂?”

决明端详片刻,答道:“看的懂,我爸的工房里有这个。”

刘砚:“你知道小型氮气推进器么。”

决明侧着头看,刘砚道:“我正在测试一个零件,还需要一个定位发射器。”

决明说:“我帮你吧,数据给我看看,我以前经常帮我爸测数据。”

刘砚拉过显示器活动支架,决明看了一会,触屏建立新表格,刘砚开始扫描图纸。

刘砚:“你那时候才十一岁,就会这么多了?这可是大学里才教的公式。”

决明:“我很喜欢数学……想去念少年班的,主任说少年班没了。”

刘砚:“……”

决明没有说父母的下落,刘砚也没有问,片刻后魏博士拿着个喇叭,远远吼道:“刘砚!你招了个小助手吗?看上去不错啊!”

刘砚笑了笑,与他打过招呼,张岷马上起身,跟着魏博士进了办公室。

决明:“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你的工作吗?”

刘砚:“不全是,我是飓风队的技师,帮他们调试设备的,本来在放假休整,因为第七区还没出消息……我没事做,回工房主动报到。”

决明:“劳逸结合才行,不要这么拼嘛,少抽点烟。”

刘砚吁了口气,笑道:“心情不好的时候,疯狂忙碌,拼命工作能令你暂时忘记很多事情。”

决明:“但一旦闲下来了,那些事情还在。”

刘砚:“起码比起每天不停想着要好,不对么,忙到眼睛睁不开了就回去睡觉。”

决明:“嗯。”

两人交换数据,刘砚开始修改图纸,决明戴上红外分析眼镜,拉过另一个模板支架,开始扫描计算。

彼此都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刘砚忍不住打量决明,大叹真是天才。一时间竟有种惺惺相惜之意。

刘砚边对照数据标注图纸,边随口道:“你和张岷混熟了吗。”

决明说:“没有……他好像还是不太对劲,不过比昨天好点了。”

“哦。”刘砚说:“张岷以前很爱你,他现在心底一定很难过。”

决明说:“怎么个爱法?”

刘砚:“把你当做小孩,当做他唯一的亲人……等空了我给你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咱们一起从化工厂逃亡,到永望镇,又来了公海……”

决明:“现在就有空啊,说吧,刘砚你真是个天才,你比我爸知道的还多,啊,你的这些设计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是艺术啊。”

刘砚谦虚地笑了笑:“你爸专攻航空航天,我只是学得比较杂,再专精点就上不去了。”

刘砚把认识决明与张岷至今的回忆说了一次,决明认真扫描模型,修改样品数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听着,刘砚也不看他,知道他全听进去了。

“我还……跑去救他?”决明颇有点不可思议。

“对。”刘砚笑着说:“你抱着一把ak,开车出去,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

决明:“临走时我害怕吗?说了什么?”

刘砚想了想,道:“没有,嗯,你好像是说‘再见,刘砚,你还没祝福我呢’,然后我祝你好运,你就走了。”

决明若有所思地点头,刘砚又道:“后来听张岷说,你做的很不错……”

渐渐的,决明听着听着停下动作,摘了红外扫描眼镜,坐着出神。

“所以他挺爱你的。”刘砚说。

决明沉默不语,而后忽道:“地球弦……原来我身体里以前住了另一个人。”

刘砚点头,决明又道:“所以地球磁场变化,是因为它打算再次清洗了?”

刘砚整个人趴在桌上,真是败给他了,谈话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决明又喃喃道:“因为病毒没法控制,所以地球开始改变自己的磁场……打算引起海啸,冰河期,把大部分感染的物种毁掉?”

刘砚道:“或许吧,你根本没懂我的意思。”

决明道:“我懂啊,但我在想另外一件事,为什么地球弦不这样做了呢?”

刘砚:“可能它获得了一些消息吧……我怎么知道?很老土的构思,通过以前那个你的一些记忆碎片,知道了人类的感情模式,被你和岷哥的真情感动了,这就是爱……挺住!挺住!别那副表情嘛!我又没欠你钱……反正那天它沉进地心,据说磁场已经恢复正常了。”

决明表情说不出的诡异,魏博士和张岷走了出来。

刘砚与决明起身打招呼,一如张岷所愿,魏博士决定破格招收决明进入中央工房。

魏博士开了证明,每天早上决明到学校去补习半日制大学课程,下午回来中央工房当助手,并给他拨了个单独的房间。

张岷终于解决了最头疼的事,说:“以后就请你……照顾他了。”

魏博士笑道:“小伙子能照顾自己,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对不,小星?学习你刘砚哥哥。”

决明嗯了一声,而后道:“你要上哪去,张岷?”

张岷道:“参军,我得回去训练了。”

决明:“加油,再见。”

张岷转身走了几步,在工房远处看着决明,人来人往,嘈杂的大厅似乎离他十分遥远,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人。

“永别了,我的张决明。”张岷说。

张岷离开中央工房,刘砚交了图纸,追上他,说:“你旷这半天,不怕被教官揍么?我陪你去说说吧。”

张岷沉默点头,刘砚送他上了k3,郑飞虎巡过来,吼道:“张岷!上哪去了!”

刘砚正要分说,张岷示意不用,站好准备挨揍,郑飞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动手,淡淡道:“快点归队,继续训练,儿女情长都放放,最终战役要开始了。”

2013年8月6日。

奥克斯病毒爆发一周年,蒙建国正装于电视上发表讲话。

海底避难所内,全部照明设备关闭,第七区尖塔警报长鸣,默哀在这一年中,死去的千千万万同胞。

三分钟后,电灯再次亮起时,蒙建国结束了他的哀悼词,秦海博士第一次在电视上露面,接受采访。

他带来一个好消息,第七区研究出了新的疫苗抗体,从8月13日起挨个注射。

这种新型抗体,将完全覆盖原本在体内注射过的三次疫苗效果,吞噬所有类病毒感染源,并将它们完全同化。

k3的所有特别行动小组率先接受了注射,从此以后,公海的幸存者不用再担心被奥克斯病毒感染了。

然而我们的家园,还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陆地地图发生了变化,丧尸的分布范围变了,所有丧尸开始朝着沿海处移动,它们聚集在东南地带,形成一个庞大的集合,与公海所在处遥遥相对。

据郑飞虎说,第七区根据凯特琳留下的,令人体腐烂的疫苗方案,研究出了一种新的细菌,这种细菌结合抗体后,投放进丧尸群内,能令所有的丧尸快速腐烂。

然而还需要攻克一些技术难题,因为细菌的感染性速度不快,难保不在投放过程中引起丧尸的溃散。

更多的疑点出现了,丧尸们为什么朝着海边聚集,它们打算渡海么?

蒙烽已经在丧尸群中了,他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先知说过,奥克斯终极体是病毒弦的进化终点,蒙烽身上的病毒已经是终极体了?还是距离终极体仍有一步之遥的不完全体?

如果蒙烽成为所有丧尸的领袖,他打算做什么?

我问过蒙建国,他没有回答。

“把所有的丧尸聚集在一起。”赖杰道:“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刘砚合上日记本,赖杰马上闭眼。

“说正经的。”刘砚道:“我不掏闪光弹。”

赖杰说:“他让咱们用核弹炸他,炸所有的丧尸。”

刘砚:“你怎么知道的?”

赖杰:“我猜的,如果我是他,我就会这么做。”

刘砚没有回答,赖杰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好睡,总有办法的。”

k3楼层关灯,赖杰推门离开,说:“哦,对了,刘砚,告诉你件事。”

“什么?”刘砚躺上床去。

赖杰说:“黎明战役快开始了,组织提前给飓风队换了一名机械师。”

刘砚马上起身道:“怎么回事?谁的主意?”

赖杰道:“我不知道,飓风队有其他的任务要执行,我猜可能要……”

刘砚:“赖杰,这和你有关系。”

赖杰矢口否认道:“没有。”

刘砚:“认识你这么久了,如果这事跟你完全没关系,你不会选择一个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语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告诉我。”

赖杰沉默了。

刘砚道:“假设你撇的清,帮我争取过,会在第一时间来通知我。你随便告诉我一声就忙着跑路,很明显你知道内情,而且接受了这个安排。”

赖杰只得转身回房,坐在床前的茶几上,张着双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实话说吧,你不适合担任这次的机械师,你牵绊太多,会影响你的最终决策,而且飓风队的任务,不是去营救蒙烽。”

“他们打算放弃他么?”刘砚冷冷道。

赖杰说:“这点我不知道,你不要胡乱下定义。”

“他们给所有小队划分了区域,从a到z,我们今天领到了丧尸群的分布图。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丧尸王国。丧尸领袖还不清楚是不是蒙烽。”

“这只头儿在整个丧尸王国的中央地带。而飓风队的任务是狙杀u区的丧尸首领,每支特种部队都要面对五十万只丧尸,狙击掉它们的节点首领后全身而退。否则散播细菌的时候,恐怕它们会有目的,有计划地朝其他区域迁徙逃亡。”

刘砚沉思良久,而后缓缓道:“狙杀了丧尸领袖,以及所有的丧尸首领,令整个丧尸群体崩溃,失去组织,再开始散播那种腐化的细菌?”

赖杰道:“对,黎明计划从傍晚六点开始,清晨六点结束,一共十二个小时,最后使用核弹,毁掉所有痕迹。这种微生物对人类和活物没有作用,但第七区觉得最好还是控制住,以免再出什么岔子。”

刘砚道:“我和你们一起去,顶多我不去找蒙烽。”

赖杰道:“刘砚,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在任务完成后争取时间,独自到族群中央去,是不是?丧尸领袖非常难收拾,就算有疫苗,凭飓风队的实力也完全无法对付。”

刘砚沉默了。

赖杰又道:“刘砚,我用我的生命担保,任务结束后我不会马上回来,我一定会去帮你把蒙烽带回来。”

“不。”刘砚道:“赖杰,别这样。我负担不起……”

赖杰道:“不不,刘砚,你听我说。”

刘砚说:‘让我自己想办法,赖杰,你为我做得够多了。”

赖杰笑道:“不,刘砚,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爱你。”

刘砚:“……”

赖杰抬起带着露指手套的手,在刘砚面前摇了摇,温柔地笑道:“你是不是一直以为老子爱你?”

刘砚看着赖杰,熄灯的黑暗过去,他们的视线都逐渐适应了夜晚里的彼此,赖杰的双眼带着伤感,小声道:“我的心底,有一个位置是留给老小的。”

刘砚的双目清澈深邃。

赖杰就像在讲述一个优雅而浪漫的故事的吟游诗人,又像黑暗的舞台上神秘兮兮的旁白颂者,低声道:

“哥只是觉得,当你来飓风队的时候,老小的那种旺盛生命力又回来了,人又齐了,咱们是一个小家庭,彼此依赖,互相信任,有后勤机械师,有头儿,有队友。不管谁走了,都不哭,高高兴兴地告别。这个家庭,永远是完整的。。”

“所以哥只希望你快活点,咱们这些兵离多聚少,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活着还是死了。一眨眼,曾经的队友就离开了。那至少在相聚的时候,别老和蒙烽抬杠……”赖杰认真而自然地说:“哥心里一直住着老小。但哥很喜欢你们,这是我身为头儿的责任,你得更坚强,更成熟些。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学生仔了,知道该怎么做。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互相信赖,别人把蒙烽救出来,和你把他救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对不?你得坚守自己的岗位。”

刘砚沉默了。

“祝我顺利吧。”赖杰如是说:“我不为谁做这事,只为令这个家完整,任务完了以后,我会进去中心地带,和主力队伍汇合,协助他们,把蒙烽带回来,到时候应该还会派给你其他的任务,据说是让你留在公海,配合第七区调度,等待黎明计划最后一环启动。”

刘砚说:“把你的承诺改改,救不出蒙烽,你必须活着回来。”

“行。”赖杰知道了刘砚想通了,他摸了摸刘砚的头,说:“走了,晚安。”

67、梦境

“刘砚。”蒙烽道:“你还活着吗。”

刘砚在黑暗里蓦然惊醒,蒙烽道:“别回头,别看我。”

刘砚喘息着背对蒙烽,颤声道:“你在什么地方?”

蒙烽:“他们开始准备轰炸了?我把我能做的全做了,集中在一个地方,告诉他们,可以准备行动……”

刘砚:“你能活下来吗?”

蒙烽:“我活不了,我快死了,有东西一直控制着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你……”

刘砚道:“我会来救你的,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蒙烽忽然开口说:“刘砚,我已经是丧尸了,你觉得丧尸和人,有什么不一样?”

刘砚微微蹙眉。

“没有什么不一样。”蒙烽说:“对动物,对植物,对这个大地,几乎没有任何不同。丧尸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进食,进食只为了填饱肚子。”

“人呢?”蒙烽说:“他们吃所有能吃的,砍掉树木,把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人也互相杀戮,丧尸只用嘴和手撕咬,不攻击同类,人只要按一个按钮,就能杀掉上千万同类,包括他们住的地方的所有动物,植物……”

“不一样。”刘砚冷冷道:“你不是蒙烽。”

“终极体。”刘砚道:“这是个梦,我明白了,你怎么进来的?”

刘砚转过身,四周泛起温暖的白光,他没有看见怪物般腐烂的蒙烽,他还是他,一如既往,面容刚毅沉稳,唇线柔和,眸中带着温情。

蒙烽眯起眼,打量刘砚,说:“你是个很罕见的人类。”

刘砚道:“收起你的那套,蒙烽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从来不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蒙烽:“这种问题很无聊?”

刘砚:“人是单独的个体,我不为族群中其他个体所做的事负责,他也从不。不要把罪孽在我们身上清算,我们至少对得起自己。这里是我的梦境,是我的地盘,现在,从蒙烽身上滚出去,我要和他谈话。”

蒙烽仰头望向头顶,喃喃道:“他已经死了,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四周再次黯了下来,茫茫黑夜里,千万道带火流星划破夜空,一个火红色的星球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个有四枚小行星环绕的瑰丽星球,地面呈现出铁化合物的深褐色。

星球上长着参天的植物,一切与地球极其相似,这种星球上的植物以孢子形态呈现,在植物丛深处,沼泽与红色海洋之间,不少孢子般的,带着明亮宝石红双眼的奇异生物在活动。

它们抬头仰望紫红色的天空,低头寻找工具,艰难生存。

梦境瞬息万年,就像人类的演化史,几乎一模一样,孢子人在丛林中建立起原始的城寨,互相争夺生存资源。

一个又一个城市崛起,消亡,孢子人的文明飞速发展,它们砍伐这个红色星球上所有的菌杆植物,互相攻击,磁震荡波摧毁了彼此的家园。

直到高度发达的科技文明下,地面飞船,空间技术以及新的武器面世,刘砚几乎无法理解这些东西,有太多的奇形怪状的设备被发明出来,朝着地面发射奇异的光束。

最后一个巨大的设备升空,星球上展开了激烈的交战,一个巨大飞船离开地面,飞向宇宙,从遥远的太空中发射出一束光,将星球切成两半。

赤红色的星球爆炸了,地心涌出高温的铁熔浆,红光席卷着火焰飞出一块黑色的岩石,隆隆飞向刘砚,在他的瞳孔中消失。

“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蒙烽的声音消失了。

刘砚猛地睁开双眼,浑身汗水,湿得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刘砚打开门,迎来清晨第一缕模拟的天光。

他走向k3训练场,找了个地方坐下,特种兵们在晨跑训练,刘砚安静地坐在边缘的长凳上。

哨声响,特种兵们解散。

“刘砚!”白晓东道。

刘砚抬头,见是白晓东,另一侧卓余杭走过来,问:“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刘砚摇了摇头,问:“飞虎将军呢?我找他有事。”

卓余杭道:“还没来,他每天只巡k3两个半小时,不一定碰得上。”

刘砚点头,卓余杭问:“吃早饭了么,哥们去给你弄点。”

卓余杭走了,白晓东在刘砚身边坐了下来,刘砚道:“晓东,你的恋爱怎样了?张岷和决明分手了。”

“啊!”白晓东道:“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刘砚:“什么感觉?我可能不会再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了。”

白晓东道:“不会吧!我们需要你啊!”

刘砚道:“以后再给你解释,赖杰会申请一名新的技师加入……说说你的感觉?”

白晓东煞有介事道:“我和张决明结拜兄弟了,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不过那天晚上我抱着他睡了一晚上,他枕在我的手臂上,我明白到这不是爱,我不想对他做别的,只想给他安全感,这是一种……一种……”

“一种什么?”张岷问道。

白晓东道:“岷叔,你好。”

刘砚嘴角直抽。

白晓东道:“一种大哥哥,对小弟弟的关爱之情,一种共鸣!我们结拜兄弟了!他叫我晓东哥,我叫他小明……”

刘砚满头黑线,看了张岷一眼。

张岷道:“挺不错的,有共鸣。但他不叫小明,叫戴星。”

白晓东道:“他说随便叫他什么都可以,我要帮助他想起从前的事情。他还说帮我找女朋友……”

刘砚:“我有预感这会是一笔烂帐,算了,多谢卓兄。”

刘砚接过卓余杭的饭盒,四人分了饭,沉默地各自吃着,心思各异,片刻后郑飞虎从面前经过,刘砚马上跑上前去:“教官!”

郑飞虎:“?”

“我要见……”刘砚手忙脚乱,把饭粒喷了粒在郑飞虎脸上,忙给他拣掉,郑飞虎终于忍无可忍,吼道:“刘砚!”

郑飞虎抬起一脚,众人马上不忍再看,所幸郑飞虎那一脚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像踹特种兵一样重踹技师,饶是如此……

刘砚也噗的一声,满口饭天女散花般喷了出来,横飞出去。

“刘砚!”众人惨叫道。

刘砚捂着肚子起来:“我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郑飞虎冷冷道:“把地板打扫干净!”

刘砚拿着扫帚,跟在郑飞虎身后,追着他给他拍饭粒:“我昨天做了个梦,是关于蒙烽的,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