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4)(1/1)

王爷,她都不知贺玄来了,回过神方才看见他站在一座巨大的八仙图的花灯面前,那彩光将他整个人都笼在光晕里,深紫色的衣袍泛着银星点点,衬得他一张脸俊美无双,仿似没有什么可形容的。

张灵慧的脸忍不住的红了,甚至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

贺玄从那光里走过来,众人才好像能说话。

杜凌笑道:“贺大哥,你也来观灯了?我还在想,今年什么时候能遇到你呢!”

他笑一笑没有说话。

杜凌当然习惯他的寡言,说道:“我们再往前走一点,今天人可真多,看个灯塔挤成这样。”

他在前面领路,生怕杜若走得慢失散了,伸手拉着她的胳膊,贺玄走在旁边,两人一左一右,生生得把杜若夹在中间。杜凌脚步大,她走得额头上都冒出汗来,心想看个灯塔也真是挺累人的。

不过那真是很少见的漂亮的灯塔,共有九层高,每一层都挂着彩灯,甚至还能转动。一层层的光在塔的周身流转,好像这塔都不像是人间的了。

她看得眼睛都有些许的花,耳边甚至还听到丝竹的声音,她揉一揉眼睛,寻声看去,正好就看到左侧和香楼的三楼,有个年轻男人手里拿着酒壶,正倚在栏杆上看着她,瞧那五官,依稀好像是宋澄。

他旁边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乃福清公主。

宋澄是在楼上站了好一会儿的,这灯塔都看腻了,这会儿见到杜若,低声与福清公主说得几句,蹬蹬蹬就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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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蓉低声与杜若道:“福清公主也真是会玩的人,瞧瞧这灯塔,搭得多漂亮,不知得花费多少银子呢。”

不过比起她那府邸,只怕是九牛一毛。

杜若道:“是啊,请得灯匠也很厉害,没想到长安办的灯会一点不比金陵以前的差,我们等会儿去给二姐买几盏灯罢。”

“你们要去买灯呀,我也打算买几盏。”张灵慧笑道,“我家妹妹还小,母亲怕她过来被挤到,就没有让我带着来,我买回去给她看,她定然会很欢喜的。”说着瞧一眼贺玄,犹豫会儿,还是鼓足勇气道,“王爷,您买不买灯,你们王府那么大,是不是挂几盏也好看些?”

没想到她会跟贺玄说话。

杜蓉嘴角动了动,心想,她寻常都不要跟贺玄搭话的,生怕自己讨个没趣。

在旁边的杜绣也露出了一脸看笑话的样子。

她们谁都知道,张灵慧是对贺玄有意思,不然那日就不会送糕点了。

果然贺玄听到她问,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听见。

当众给姑娘这样大的难堪,也只有他做得出来,张灵慧很是尴尬,她的脸也更加红了,低垂着头,暗恼自己没有忍住,可是她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举动,他竟然连简单的回答都不肯。

见张灵慧的手紧紧握着花灯,抬不起头来,杜若眉头拧了拧,觉得贺玄这种性子真的很难跟姑娘相处,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呢,就那样不好接近了,以后做了皇帝,更是孤家寡人,高高在上,也不知什么样子。她忽地又想起那个梦,他提着剑朝她走来,心头就生出几分凉意,暗想,他将来肯定比赵坚这个皇帝要冷酷无情的多,像张灵慧,只怕还做不了他的皇后。

他的皇后,应该要很厉害罢?

她忍不住看一看他。

他斜飞的眉微微挑了挑,琥珀色的眼眸像神秘的宝石一样,被灯火照耀的很亮,竟是不能与他对视,她连忙挪开了眼睛。

远处有人朝他们走过来,在人群里挤出了一条路,杜凌看到了,双手抱在胸口笑道:“怎么是你,明澈,你不在楼上跟公主看灯塔了?”

原来哥哥也看到了,杜若也没想到宋澄会下来。

宋澄笑道:“这世上任何好东西看多了都会腻。”他看一眼贺玄,“王爷也在呀,怎么,你们都要走了?”

“是啊,妹妹要去买花灯。”杜凌道,“我们不能待太晚的。”

又不都是男人,家里长辈会担心。

宋澄有些惋惜:“本来还想请你们去楼上坐一坐呢。”他看着杜若,“在上面看灯塔,跟你们这样看是不一样的,这灯塔顶上最窄,下面越来越大,滚动的时候很好看。”

他们确实没法猜到那是什么场景。

杜绣有些眼馋,说道:“大哥,要不我们就去看一看罢!”

杜凌犹豫起来。

宋澄道:“只是看一会儿又能花多少时间?顶多一盏茶的功夫,大不了我送你们回去,我与老夫人说,是我请你们看的所以才晚了,这样总行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去就有些太拂好意了,众人便朝和香楼那里走。

“现在天凉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出来踢蹴鞠?”宋澄一只手搭在杜凌肩头,“我可是闷得慌。”

“闷得慌你不会找些事情做?我今年指不定要在都督府谋到职务了!”杜凌可不是纨绔子弟,他喜欢蹴鞠也不会就把蹴鞠当一辈子的事情了,他是要子承父业的,现在说起这事儿,他面上就有几分的得意。

宋澄叹口气:“我倒是想呢。”

他父亲去世之后,福清公主生怕他步这个后尘,怎么也不准许他打打杀杀,让他做个文官,也是好笑,他以前的几年都在练武,现在让他拿笔杆子,他是很难学好的,弄得有些不伦不类。只能等过段时间,她完全缓过来了,再试试说一下别的。

他们很快就走到和香楼,宋澄走在最前面,站在楼梯口,让她们依次上去。

到得三楼,就看到福清公主赵宁,赵宁之前已经打发了一拨夫人姑娘,奉承听着舒服,她也有些嫌吵了,故而不想再请人来,只是儿子发话,不管是贺玄,还是杜家,又都是给大燕立下赫赫战功的,她倒也不好轻视,笑着道:“你们看着罢,我是得去歇一歇了。”

她走去里面。

宋澄把灯塔指给他们看。

姑娘们都惊叹起来,此起彼伏。

贺玄背靠在木雕栏上,并没有这样的兴奋,他目中毫无波澜,只是身边小姑娘甜美的声音飘进耳朵,嘴角仍是轻轻的挑了挑,笑意像湖面的一点涟漪,倏然不见。但这声音也不是只吸引了他,宋澄走到后面,伸手点了点杜若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只见他手指间夹着一片金叶子。

“你打好了?”她问。

“是,我还打了别的。”他走到楼台的另一头,从袖子里拿出好几样东西,“今日正好遇到你,便还给你罢。”

杜若跟过去,只见他真的打了好些的小玩意儿,除了她有的,竟然还有金色的蝴蝶,打得十分漂亮,薄如蝉翼,她惊讶道:“你怎么会想到打这个,我最喜欢蝴蝶了。”

那瞬间,她眉眼都舒展开来,有着极动人的色彩。

他微微一怔,暗想难怪他刚才在人群里能看到她,她仰起头来的时候,显露出了不同一般的容颜,像是尘世里的一颗明珠,忽地被人擦亮了,他笑一笑:“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那怎么成,这可是金子打的。”她摇摇头。

他见她拒绝,又说道:“不然你拿金叶子跟我换,这样你我都不亏,怎么样?”

那倒是公平的很,杜若把金蝴蝶放在手里掂量了下,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片金叶子,跟刚才他还的放在一起递给他:“我的叶子小,两片差不多是跟蝴蝶一样的重量。”

他笑起来:“你当你的手是秤呢?秤金子,可是有专用的秤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能量出来。”杜若道,“你放心,肯定没有让你吃亏的。”

“我还在乎这个?”他笑,伸手去拿。

眸光扫过,瞧见她细细长长的手指,少女的肌肤在夜里显得十分的细腻,好像美玉雕刻的一样,他鬼使神差的不知为何竟想去握住她的手,可到底是没有真的去做,他把金叶子放进袖子,问道:“川乌怎么样了?”

“他现在叫杜仲,正跟着管事学打算盘呢。”

“是吗?”他挑眉,“我觉得川乌的名字更好听。”

“川乌是有毒的,他生得也不黑,你怎么给他取那么难听的名字!”

她双眉扬起,明眸微睁,脸颊上生出淡淡的红色。

他忍不住朗声笑起来。

那笑容是极为灿烂的,绽放在他的剑眉星目里,有着几分的肆意,几分的飞扬,像是让这夜更加的明亮了,她的脸不知为何有些热,嘟囔道:“你笑什么呀?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极了。”他收敛住笑,很认真的道,“还是你的好听些。”

又很同意她的想法,她看着他,忽然不知说什么了。

两人站在那里,竟是待了许久,贺玄侧头瞧去,少女嘴角是翘着的,脸是红的,而宋澄低着头,不知在说什么,叫杜若又仰起头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好像他们都忘了还有别人。

这种场景他其实是见过的,那时候杜若跟赵豫就是这般,只是当时他不是那么在意,他觉得既然杜若已经不想亲近他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现在一样的事情,他怎么就有些忍不住呢?

看着远处的灯火,他觉得这天好像要下雷雨了,闷得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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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没有办法去阻止。

先前好些次,都是赵豫纠缠杜若,他这样是顺理成章的,但此时杜若只是与宋澄说几句话,他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呢?他难道拉着她不管不顾的离开和香楼吗?只怕她会问他为什么。

可他能说出理由吗?

她要是吓到了,兴许会像对待赵豫一样来对待他。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他不曾在她身上发现她喜欢他的踪迹。

他手指掠过手腕,假使她替他做个长命缕就能算的话,是不是也太容易。

幸好杜若与宋澄也没有说太久,她拿着金蝴蝶回来,又站在他旁边,手依在栏杆上道:“玄哥哥,你瞧,这金蝴蝶好看吧?”

那是宋澄送她的,贺玄实在不想说话,唔了一声。

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毕竟他的话总是不多的,杜若道:“是我用金叶子跟宋公子交换的,等回家了,我让娘给我再多打几个,就是不拿去用,自己看看就很喜欢呢……”她滔滔不绝,可贺玄一个字都没有说,她仔细打量他,看见他脸色阴沉的可怕,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就打住了,转而问起过年的事情,“你们王府有没有放炮仗?”

终于说到他身上了,她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贺玄淡淡道:“元逢买了一些。”

“你有没有去放?”

他皱眉看她一眼。

言下之意,他又不是小孩子。

可哥哥只比他小两岁,放得别提多欢快了,杜若心想,他们两个相比,哥哥真是个小孩子呢,难怪她年幼的时候喜欢缠着贺玄,他身上很早就有股很沉稳的气势了,可能比杜凌更像哥哥罢。

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请我去王府呀?”

答应过她,但是一直没有请,他道:“现在才开春,你想这时候来?”

还是有些冷,她笑道:“那就等到三月吧,你记得要请我们吃饭,让我们尝尝王府厨子的手艺。”

贺玄道:“恐怕是没有你们杜家的厨子好。”

她惊讶:“我还以为是御厨呢。”

“哪里来的御厨,便是皇上的厨子也不过是在长安一个酒楼请的。”贺玄道,“你要是喜欢吃淮扬菜的话,勉强凑活。”

“淮扬菜挺好的呀,我们在金陵用的厨子就是擅长淮扬菜的,像狮子头,松鼠桂鱼,扒烧猪头,这些菜都烧得很好吃呢,不过这个时节,松鼠鱼定然是寻不到了,河水怕都在结着冻呢。”她又在絮絮叨叨。

可他听着,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曾经在他最为孤寂的时候,便是这样的她陪在身边,不知不觉,其实他也是渐渐习惯了。

这时有个小厮打扮的人捧着一个盒子上来,宋澄瞧见,问道:“什么事儿?”

小厮在宋澄耳边低声说得几句,宋澄犹豫片刻,还是领着他进去了。

铺着毛皮毯子的雅间里,赵宁正歪在美人榻上歇息,有丫环轻轻捶着她的腿,另一个丫环喂她吃果子,宋澄挥手让她们退下,与赵宁道:“娘,表哥使人送礼来了,说是给您上元节高兴高兴的。”

“哦,是吗?”赵宁道,“打开让我看看。”

小厮就把盒盖往后掰开,只见那盒子最下面铺着细细的紫貂皮毛,正中间摆着一个石榴红的,莫约两个手掌般大的珠子。乍一看不是十分的出奇,就是颜色尚算得上漂亮。

赵宁没了兴致。

见她这样,小厮笑道:“还请公主屋里的花灯都熄了。”

看来是别有洞天,宋澄把花灯都吹灭,那石榴红的珠子一下子大放光彩,照得雅间满室都是红色的光。

原来竟是夜明珠!

赵宁笑得合不拢嘴,这夜明珠可是稀奇的物件儿,听闻大周皇帝想得一个,还是派使者跋山涉水去很远的地方才得到的,没想到赵豫竟然能弄来送给她这个姑姑,她当然高兴,甚至从榻上起来,伸手在那夜明珠上摸了又摸。

“好东西,我收下了。”她摆摆手,让小厮走了。

宋澄又把花灯点上,轻声与赵宁道:“表哥送这样昂贵的珠子,恐是有事相求。”

赵宁笑道:“谁又不知呢?”

难道母亲还真想出力不成?宋澄道:“皇上与表哥的事情,娘您还是不要管了罢。”

“我又能管什么?”赵宁挑眉道,“你舅父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是那种我一说话,他就听得人?若是的话,当年我让他不要造反,他就该听得了,也不会……”

她抿嘴冷笑,想起那个对她温柔体贴,又高大英俊的丈夫,她心里说不出的痛。

可他到底还是走了,谁也不能挽回。

这满长安的繁华,漫天漫地的花灯,一丝一毫都不能填补。

她捧着夜明珠坐回到美人榻上,双手轻抚在上面,笑盈盈的看着。

宋澄抿了抿唇,走到外面来,把门轻轻带上。

夜已经有些晚了,杜凌看到他出来,与他告别:“我们该走了,还要去买花灯呢。”

“好,我送你们回去。”

众人慢慢下楼,将将到得门口的时候,就瞧见章凤翼带着三个弟弟正要进来。

大约在街上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杜蓉,找人打听了,才知道在和香楼罢,杜凌笑道:“伯起,我们正要去买几盏花灯,你们去不去?”

“去,去!”他的大弟弟章凤翔急切道,“你们要买什么花灯,我们买了送给你们。”

“是啊,是啊。”章凤承,章凤劲也一个劲儿的点着小脑袋。

杜凌都不知怎么回应。

他们就都看向杜蓉。

他们的母亲好几年前就去世了,父亲也没有续弦,有时候看到人家有母亲,有姐姐妹妹,他们几个是极其羡慕的,而今章凤翼总算要娶妻了,他们就要有大嫂了。大嫂好看又聪明,肯定会把家打理的很好。

会让家里漂漂亮亮的,他们也终于会有人关心了,不像父亲只会骂骂咧咧的,总是不好好说话。

热切的眼神叫杜蓉的脸一阵红。

章凤翼连忙把三个弟弟赶到旁边,笑道:“我刚才看到有一家在卖花灯,好像有那种转的呢。”

“那种好呀,在哪里?”杜若就要买这种。

章凤翼在前面带路。

众人跟在后面。

章凤翼时不时的回头看杜蓉一眼,很想去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在这街道上,可是现在还没有成亲,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他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他快要被折磨的每天都睡不好了!

来到花灯摊位前,几个小姑娘都在忙着挑花灯,张灵慧想亲近贺玄却又不敢,只得装作要买的样子,杜若看到最上面一盏鱼头灯,指着道:“把这盏拿下来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有两双手一起伸过去,竟是贺玄跟宋澄。

只奈何,贺玄个子更高,比他先取到了,放在杜若面前。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宋澄心里却生出些微妙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楚。他朝贺玄看一眼,他神色淡淡,像是没有在意,可眸光却蕴含着一股的冷,像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他垂下眼眸,与杜若道:“这鱼头灯你想买吗?”

“嗯,买了把家里的红灯笼替换下来。”她把鱼头灯拿起来,四处看一遍。

手指被烛光一照好像透明了似的,张灵慧盯着她看,想到刚才的事情,心想这贺玄果然待杜若很好,她以前就听说杜云壑当贺玄半个儿子看待,所以他常去杜家,看来他是把她当妹妹一样呢。这样的男人,就算做他妹妹,也是天大的福气了。

杜若没发现鱼头灯哪里不好,就从荷包里拿出十来文铜钱递给卖灯的。

杜蓉也选了好几盏,等到付钱时,章凤翼抢着付了。

众人热热闹闹的回去。

此时路上行人已经没有来时那么多,好些已经回家,杜凌与章凤翼在前头说说笑笑,杜若走在后面,看她又要落下来,贺玄正当要过去,就见宋澄不知何时,竟绕到她身边,两人说着什么,宋澄好似声音很轻,两人竟然离得越来越紧。

他到底没能再忍住,轻喝声道:“若若,你怎么还在那里?快些过来。”

称呼那么的陌生,以至于杜若听见,都吓了一跳,因贺玄是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小名的,别看她总是玄哥哥长,玄哥哥短的,他是不叫她的,顶多客气的时候,在外面称呼她三姑娘,她呆呆的抬起头看向他。

他立在灯火通明里,神色莫测,又很寂寥。

她迟疑会儿,朝他走过去。

藕荷色的棉裙在风中摇摆着,露出裙底枚红色的绣花鞋,鞋尖上缀着两颗小小的珍珠,发出微弱的荧光。

他往前两步,拉住她的手臂:“你总是走得那么慢。”

她好像看到他嘴角带着几分笑,说道:“我刚才是在问宋公子,打金蝴蝶的匠人哪里请的。”

“不过是个匠人,要找不是难事。”

“可我对长安城不熟,哪里晓得那些铺子的匠人好不好,难道你帮我找不成?”

他低声道:“嗯,我帮你找。”

杜若诧异的看向他,他也在看着她,眸光闪闪烁烁的好像天空的星子,极为的明亮,又极为的温柔,洒落下来,让她生出错觉,好像肩头真的沾了星光。她微微失神,问道:“你真的帮我找?”

“是,你还要问第二遍吗?”他又有些不耐烦。

她抿住了嘴,没有再说话。

他的手也没有放开,即便追到了杜凌,仍是紧紧的握在她的手腕上,甚至还往他身边拉近一些,她枣红色的袖子几乎与他深紫的锦袍靠在一起。

张灵慧回头瞧见他们,笑道:“三姑娘,你同王爷真像是亲兄妹一样呢。”

刚才杜凌便是这样拉着他的,现在贺玄也是。

不等杜若回答,贺玄眯起眼眸道:“本王可没有那么大的妹妹。”

张灵慧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发现她根本讨好不了贺玄,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只会引起他的反感。她朝杜蓉几个告辞道:“我现在要回家了,改日我再请你们过来家里做客。”

几乎是惶急的离开。

杜若觉得他实在不近人情,人家姑娘家又没有惹他,结果他不搭理还好,一说话简直能把人噎死,他这样真的是很难娶到妻子的。

她轻声道:“张姑娘也不是那么不好。”

“你想说什么?”他挑眉。

“你难道不……”

他突然知道她的意思了,眸色一下变得很沉,好像有狂风暴雨般的威压感从他身上直压过来,杜若哪里敢再说,忙改口道:“我是说,你记得要请我去王府。”

她又怕又有些不太服气的样子,使得他手指握得很紧,他低声道:“我不会忘记的,若若。”

那两个字极轻,好像随着他的呼吸吹入她耳朵,令她的脸颊忽地有些发红,他松开手,她立刻就躲去了杜蓉的身边。

众人很快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姑娘们依次上车,杜凌笑着朝他们拱拱手道:“改日我们再聚。”

宋澄站在车窗前道:“真的不要我送你们回家?老夫人嫌你们晚,我可以给你挡着。”

“不用了。”杜凌道,“这样实在太麻烦,你今日请我们去和香楼,已经领略了风光了,下回我再谢你。”

他又与章凤翼兄弟告别,便让车夫赶车走了。

贺玄瞧着马车往前而去,侧过头见宋澄正在看他,两人目光一对上,迅疾又分开,各自转头离开了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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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戌时末,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缰绳扔给小厮。

元逢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往正房的方向走去。

贺玄中间停下来,吩咐元逢:“你去查查长安城有哪几位厉害的金匠擅长打蝴蝶,你让他们一个个打过了,再把结果告诉我。”

他说话总是言简意赅的,从不需要别人问第二遍,元逢低头应是。

元贞又不知从哪里过来的,向贺玄行礼。

贺玄瞥他一眼,两人进去房内。

关上门,元贞道:“今日皇上请了魏国公夫妇去宫中,”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襄阳那里已经安妥了,王爷随时可以过去,只是好像大周也是蠢蠢欲动,他们并不甘心失去襄阳,而今屯兵在宛城,嘴上说要与大燕和平共处,恐怕这一两年就要卷土重来。”

“这是早晚的事情,不然皇上又怎么不真的修生养息呢?各地仍在征兵,操练也不曾懈怠。”贺玄把信打开,看完了,放在烛火上点着,淡淡道,“这最后一步,除非不得已……”

元贞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贺玄随意的坐下来,又问道:“杜大人那里呢?”

“他仍在查,王爷真的要……”

要是以前,他恐是不太可能走这条路,可牵扯到杜若却不一样了,他手指在椅柄上敲击了几下,又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乌沉的夜。说起来,杜云壑对他的感情应该是真的,毕竟一个人若要伪装,不可能做得那么的天衣无缝,不过人心隔肚皮,他已经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一个人。

所以不管是谁,最终都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可不是红口白牙,说两句话就可以蒙混过去的。

他淡淡道:“你先出去罢。”

元贞应声。

元逢在外面等了会儿,才见他出来,伸手就揪着他问:“你到底在帮王爷做什么?除了你,还有邓卫几个,整天人影儿都不见,就光剩下我了,两眼一抹黑,现在沦落到要去查一个金匠,要么还让我找裁缝做衣服!”

元贞听着笑起来,轻声道:“我们各司其职,你闹什么?等到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不然就你这嘴,被抓去了,别人随便两鞭子你指不定就一样样交代出来,你现在要被抓了,也只能说些金匠的事情。”

听到这话,元逢脸色变了一变。

贺时宪非草莽出身,要论起来,甚至还是有祖荫可享的,当时与赵坚造反的时候,他便是袭了贺老爷子的职,在登州任指挥佥事,只是贺家子嗣单薄,到得这一辈,就贺时宪一个,他夫妻二人双双去世,便只剩下贺玄了。

但贺玄小的时候,也是世家公子,元逢元贞几个很早就已经在伺候他,许多年的主仆情谊,彼此之间自然也很了解,元逢比起其他几个,确实是挨不住疼的。他松开手:“得了,往后我不再问你。”

元贞拉一拉衣袍,朝他笑笑,瞬时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皇宫里今日也一样是热闹的,宫中到处都挂满了彩灯。

御膳房做了酒酿桂花元宵,秦氏低头用银勺舀起一个汤团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咽下去,极是斯文。她柔声与齐夫人道:“你总是深居简出,我真担心你的身体,你该多出来走走。”

齐夫人三十余岁,头发却已然白了,幸好脸上没有布满皱纹,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样子,她低声道:“是。”

想当年活泼豪爽的年轻妇人,竟蹉跎成这样!

秦氏暗地叹口气,为齐夫人感伤,但这也怪不得她,齐伍夫妇两个就一个独子,捧在手心里疼的,谁料那日途中遭遇埋伏,能尸首都没有寻到,作为母亲,又怎能不心痛?齐夫人为此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便是郁郁难以开怀了,齐伍也变了不少,这阵子,背都好像有点驼,她侧头看一眼赵坚,两人差不多的年纪,赵坚却是高大魁梧,沉稳挺拔,越来越有帝王的威势。

他甚至与她说话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秦氏拿帕子擦一擦嘴,请齐夫人出去一起看花灯。

宽阔的地方,便是再挂满了灯,也显得有几分冷寂,毕竟不像大周的皇宫,有着许多的宫人黄门,这里是几乎不见几个人的,齐夫人也不知说什么,只跟在秦氏旁边,缓步慢行。

见她这一辈子恐都要这样了,秦氏犹豫会儿,与齐夫人道:“你们或再养一个孩子,长安城里健康的孩子可不少呢。”

齐夫人的手就握了起来。

这个想法她也曾有过,然而她见到孩子就会想起自己生下来的那一个,反而更是伤心,虽然现在好几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忘掉。齐夫人摇摇头:“多谢娘娘好意,我还没有想好呢。”

秦氏便没有再提。

两人走到一座廊桥上,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她抬头看去,原是宫里的小贵人。

当初她做下决定,早晚赵坚要扩充后宫,便亲自寻了几个予他,他果然是领着这好意了,只是这一阵子待她极好,哪怕是床笫也是少有的缠绵,但她心里还是被扎了一根刺。毕竟哪个女人不曾幻想过,一世一双人呢,他拒绝了几次也就半推半就的了,秦氏目光落在贵人的身上,真是年轻,不光眉眼,哪一处都是鲜嫩的,她突然想起曲子里唱的,悔教夫婿觅封侯。

侧眸看一眼齐夫人,齐夫人有着她的悲痛,但齐伍对她倒是极好的。

她手扶在围栏上,而今她也没有太多的祈求了,大约只剩下赵豫的事情。

她回首朝慈元殿看去。

赵坚仍在里面与齐伍,赵豫,赵伦闲谈。

“你这回歇息的时间也太长了,那时候还在用着冰呢,现在都几月了?”赵坚靠在龙椅上,语气颇是轻松的道,“朕知道你跟朕打江山也是累得很了,可朕往后还得靠着你,你不能就这样撂担子不干。”

赵豫忍不住笑起来:“父皇,说是请齐大人来过节的,您又说起公务。”

“若不以这个理由,他还未必来呢。”赵坚看着齐伍,“你是越来越懒了,但不表示朕拿你没办法。”

齐伍叹一声:“皇上,实在是微臣这身体怕拖累您,再者,雍王不也做得很好吗?”

“他一个年轻人哪里能跟你比?你打了多少场仗,他呢?”赵坚道,“我们赵军是不能缺了你的。”

他一再要求,齐伍道:“等天暖了,微臣或可试试,不过皇上打算派雍王去哪里呢?”

赵坚沉吟,问赵豫的想法。

赵豫道:“上回二弟不是说要打蒙古兵吗,论到经验,二弟可也是浅薄的很了,不如让雍王领兵与他汇合,兴许可以将蒙古兵一举拿下,虽然那荒漠于我们大燕没有什么用场,但肯定可以士气大涨的。”

这建议很一般,赵坚淡淡道:“朕打算派何将军去兰州。”

何寿年在众位将军中,实在是算不上出彩的,只能说不上不下,赵坚将他派到赵蒙身边,可以作为一个助力,但绝不会抢到赵蒙的功劳,看来父皇是一心要打算让他这个弟弟立下大功了!

他心头微凉,可面上仍笑着应和。

齐伍没有开口,端起桌上的元宵吃了一口。

烛光下,他的手竟然有些发颤。

想起他们曾经策马并肩,同生共死,赵坚见状免不得伤感起来,他觉得齐伍好像是真的越来越虚弱了,倒不是身体,像是他整个人都有些要倒下来的趋势,他的眸子里也没有太多的光彩了,然而整个大燕,他真正信赖的人又有几个?

陈士古那日死了,就只剩下齐伍。

可齐伍竟然变了那么多,他叹了口气。

赵豫看在眼里,并不太理解。

明明齐伍自己都意兴阑珊,可偏偏父皇非得重用他,倒是往前一些得力的将军,反而撂在一边,有几个甚至找到他那里,想让他在赵坚面前说些好话,可他怎么能去说?父皇现在已经怀疑他要结党营私了,他是不敢再提起那些武将的。

他笑着与赵伦说起话来。

赵伦年纪还小,并没有什么野心,比起赵蒙,他当然更喜欢这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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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一过,天气渐渐就有些暖了,屋里不再用炭火,其实最冷的时候,炭火也不是用得很多的,毕竟将将定都,很多地方都没有安定下来,要把东西输送到长安,需要时间。

杜若叫玉竹开了一扇窗,有些许冷的风吹进来,让人头脑一清。

她站在木柜前,正在看存了好些年的东西,因为杜蓉今年就要成亲的,她得选个贺礼送给她。

正拿不定主意时,鹤兰过来,说管家夫人请他们去做客,说管家的梅花开了,谁看了都喜欢。

“管”这个姓并不多,杜若一听就晓得,那是吏部尚书管肇铭的家,那管夫人是管肇铭的儿媳妇,因管老夫人已经去世,这家现在是管夫人主事。

说起这管肇铭,堪称是赵坚身边第一谋士,所以定都之后,赵坚便封他为尚书,掌管大燕官员升迁贬谪,权利自然是挺大的,当然,如果在太平盛世,那是天官,但在乱世,因武官的重要性,多少削弱了一些。

不过管肇铭家门前从来就没有冷清过。

杜若倒没有想到管家会请她们,因平常真的来往不多,她把手里一对华胜放下,看看身上的裙衫,早上才去上房请安,穿得不算敷衍,去做客应该也是没有什么的,她朝上房走去。

老夫人身边,杜绣已经在了,经历上回那件事她比以前稳重了好些,并没有急着逗趣,在向老夫人请教书法的问题,见到杜若,她站起来笑道:“三姐姐,你来了,大姐,二姐还没有来呢。”

这很少见,因她总是走得最慢的,杜若道:“是不是二姐还没有决定去不去?”

“莺儿是要去的。”老夫人面带笑意,“许是两人说话呢,蓉儿就要出嫁了,有几日甚至睡在她那里。”

对于杜蓉来说,出嫁时最舍不得肯定是杜莺。

杜绣嘴角动了动,有些想说杜蓉该睡在老夫人那里才对,可这话到底没能出口,她现在可是不敢犯错误了,她到底今年也十三了,还不知嫁给谁呢,虽说父亲定会费尽心机替她选个好人家,可老夫人的决定权也是很大的。

三人说话时,杜蓉扶着杜莺进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压抑着的愤怒。

杜若抬眼看去,发现杜莺穿着件新做出来的褙子,淡淡的蓝色衬得她肤色洁白如玉,走动的时候有华光若隐若现,真正是副好料子,她也认出来了,那是杜云岩在上元节送给杜莺的。

原来杜莺还真的穿在了身上,难怪大姐不高兴,她对杜云岩的任何东西都厌恶的不得了,看起来,她们许是还动了口角。

老夫人也在打量杜莺,微微笑道:“来那么晚,是因为换了新衣服?”她夸赞她,“这颜色很合适你,没想到云岩还是有些眼光的,我那时就问了,怎么只送给莺儿,他说就弄到两匹,又说你身子弱,总是不太穿漂亮的裙衫。”

对于这父女俩的关系,她好像很满意。

听到这话,杜蓉眉头拧了起来。

杜绣虽然羡慕,嘴上也跟着夸杜莺。

杜莺道:“我也觉得不错,所以问父亲,他说是有个朋友从广南弄来的,也不知那朋友是谁呢。”

广南远得很,也是穷山恶水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料子,许是哪些心灵手巧,甚有天赋的女人织就的,老夫人隐约间记得好似听谁也提过广南,一时倒没想起来,反是杜绣有些惊讶,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老夫人叮嘱几句,杜云壑等人陆续过来,与她们一起去管家。

杜云岩瞧见杜莺穿着他送得料子,极是高兴,摸着下颌道:“真不愧是我女儿,这样一穿都像是天仙了。”

杜莺微微一笑,杜蓉是气得脸都红了。

唯独杜绣拉着杜云岩的衣袖,轻哼道:“爹爹真是偏心呢!专给二姐送,我的呢?我不管,没有料子,我要别的!”

听着她甜腻腻的声音,杜蓉有些想吐,这样的父亲,她也能撒得了口!

可杜云岩是吃这一套的,大笑道:“下回我带你去城里买最漂亮的料子,好不好?或者首饰,像步摇,点翠……”他扫杜蓉一眼,继续与杜绣说话,“只要你看上的,任你挑选。”

杜蓉撇过脸,她绝不会嫉妒。

杜绣道:“那我可记着了!”

这父女两个说笑的时候,杜若拉住谢氏的手,轻声道:“娘您听到没有,二姐身上的料子是二叔送的,有句俗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二叔以前可从来没有送过二姐这种东西,这回倒是舍得了,连四妹都没有。”

提到杜云岩,她这女儿再好的脾气也都显得很是气愤。

谢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你现在心眼倒是多了,这种事儿也要琢磨呢?”

“难说,谁知道二叔在想什么。”杜若道,“娘您也盯着些罢。”

谢氏瞄了不远处杜绣一眼,想到上回杜若摔倒的事情,她也还没有找到谁算账,要说她对二房,也是很有意见的,这杜云岩自然是首当其冲,她轻声道:“我心里有数,倒是你,二房的事情莫管太多,你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可不要私自打什么主意。”

二房的事儿她几是不插手的,毕竟杜云岩怎么说都是杜云壑的弟弟,她都是让杜云壑出头,那是兄弟间的事情,不会演变成大房与二房的矛盾,谁让儿媳妇不好当呢,她指责杜云岩的同时,只怕老夫人也会不喜,所以这些年来,她跟老夫人并无丝毫的矛盾。

这种处事之道,杜若现在这年纪恐怕不会明白,她耳朵里听着,又哪里会真的不管杜莺。

临到二门处,刘氏拉着杜莺的手,笑得很是开怀:“莺莺,现在这大夫的医术可真是太好了,瞧瞧你,脸色也开始有红晕了。”

“都是胭脂。”杜莺笑。

不管她怎么说,刘氏都为她身体的状况而高兴。

杜绣看着杜莺,其实心里是奇怪的,明明都病得要死的人了,竟然现在还总出门,她盯着仔细看了看,说道:“二姐你这胭脂不错呢,不过瞧着也是旧货了,下回我们去香铺买些新的罢?听说去永安的路现在通了,好些铺子去进货呢,到时候恐怕一摆上柜台就要被抢光了。我们得去早些,我打算买些桃红色的胭脂,都快要用光了。”

姑娘家都喜欢漂亮,即便杜蓉讨厌杜绣,可要嫁人的人了,对打扮也是热衷的。

谢氏见她们都露出几分意动,说道:“我早就使人看着了,一等有消息当然会告诉你们的。”

杜绣笑眯眯道:“大伯母真好!”

谢氏淡淡的笑笑。

梅花在一二月是开得最好的,开在百花之先,蓬蓬勃勃,而管家住得宅院正好就有一处梅园,是大周一位朱姓官员的祖居,他人虽在京都,可把宅院修葺的颇花心思,很是雅致,赵坚便把它赐给了管肇铭,管肇铭一手字苍劲有力,大门匾额上管府两个字就是他写得。

杜若从轿子里下来的时候,又看到二门两边挂着一副对联,也是出自管肇铭之手。

正当她打量的时候,听到身侧一声轻唤:“大姑娘,二姑娘,你们都来了?”

原来管夫人还请了袁家的人。

在袁秀初的身侧,站着袁诏,袁佐,两人穿着一样颜色,但是不同花纹的袍服,各自有各自的英俊,但在杜若看来,袁诏年纪大,性子又不好,怎么也比不上袁佐的。

杜蓉笑道:“还真是巧呢,我们一起到了。”

袁秀初道:“我来的时候就在想,管夫人会请哪家的姑娘,幸好也请了你们,等会儿我们一起看梅花。”她很关切的看向杜莺,“那天在公主府没有见着你,真是可惜了,你今次总算又出来了。”

她走过去,拉住杜莺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

杜莺稍许的不太自在,她没想到会遇到袁秀初,想到袁诏的话,脸颊上隐隐便有些泛红,可她不可能因为袁诏就不理会袁秀初,他那么维护他的家人,怎么不去跟袁秀初说,她是个别有图谋的人呢?

说她借着下棋故意输给袁秀初,好与袁秀初交上朋友,好利用她!

她笑起来:“我虽然没有见着你,但是我在家可想你呢,要不你哪一日得空,我请你来家里做客,我们可以从早上一起玩到天黑。”

她就是要这样说。

杜若在旁听着,想到了袁诏的话,袁诏不喜欢杜莺做袁秀初的朋友,可杜莺还要请袁秀初。

看来她这个二姐是真的生气了。

她有些好笑,只怕袁诏听到这话是要气得跳脚的,她朝袁诏看去。

他却是面无表情,仍是笔挺的立着,并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与气得跳脚实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杜若心想,他大概是把气憋在心里了,这人应该很能忍耐,不过也是活该。

谁让他这么说二姐呢?

但是他暗地里气了,会不会又对杜莺不利?

她站在杜莺身边,跟她们一起随着丫环往梅园而去。

袁诏这时才把目光落在杜莺的背影上,那天在公主府他也发现了,杜莺没有出来,他还以为那天吐血杜莺可能是伤到了,甚至他有次还梦到她在他面前吐了血,鲜红一片极是刺眼,谁想到年后没多久她又来管家做客。

还穿着那么漂亮的裙衫,与妹妹说说笑笑,好像已经忘掉了那件事。

这个女人,真是不太容易对付。

不过,凭着她病弱的身体,她又能嫁给谁呢?恐怕机关算尽,未必也能有个好结果。

他一拂衣袖,跟着袁佐往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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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今日并没有请很多的人家,但有许多小姑娘。

她们到得梅园的时候,只听见欢声笑语,姑娘们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赏花,管夫人穿着件青莲色五福纹的褙子,头发都梳在脑后,用玉扁压着,很是端庄,她笑眯眯的看着姑娘们,偶尔与身边的夫人说两句话。

见到谢氏,刘氏来,她亲自站起来迎接。

“瞧瞧你们家姑娘,真像是仙子下凡呢,我是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了。”她拉着谢氏的手,“看到梅花,就想到她们,故而才请了来。”

“那是她们的福分。”谢氏看一眼开得正漂亮的梅花,笑道,“我们家里正好没有种梅树,真是多谢您,让我们一饱眼福。”她总是落落大方的,又去与别的夫人们问好。

刘氏跟在后面,话并不多。

管夫人又打量袁秀初一眼,见她生得秀美大方,也是颇为喜欢的,只可惜袁夫人去世的早,倒是有些可惜。

庭院里早早设置了案几,就在梅树的中间,坐在花荫里,抬头就是繁盛的梅花,鼻尖闻着清淡的香味,众人言笑晏晏,有些就梅花做起诗来。夫人们坐在前边,听着年轻姑娘的说话声,笑声,面上都是温和的笑容。

管夫人与一位华夫人说道:“我没有女儿,而今看见她们,真是心都要化掉了,恨不得抢一个过来才好呢。”

有儿子的才有资格有这种话,不然试试全生女儿,有谁还笑得出来?

华夫人笑道:“你有儿子,别家有女百家求,你们家儿子也是一样,还怕没有姑娘吗,你将来可是有三个儿媳妇的。姑娘家再怎么好,还能留在家里?最终总要嫁出去的。”

这话引来一阵唏嘘。

谢氏瞧向杜若,心头也涌起一阵不舍,她百般疼爱着的女儿,将来也不知嫁给谁呢!

管夫人就笑了:“你说得也是,不过我要是有儿媳妇,定把她当女儿似的对待。”

正说着,管家公子管以煊过来了,从姑娘们身边路过,倒是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众位夫人面前行了礼方才与管夫人说话,母子两个走到稍许僻静的地方,不知是商议什么,谢氏看见夫人们都朝管以煊打量。她才想起来,这管以煊好像也有十九了,难怪今日管夫人请了好些姑娘。

凭着管老爷子在朝堂的地位,想必是有很多人家愿意结亲的。

谢氏正思忖着,看见管以煊告辞走了,管夫人走回来,邀请她们去花厅说话,不比姑娘们年轻,有些夫人年纪很是大了,坐在外面,渐渐的就觉得冷。

她们进去了,姑娘们却有兴致的弹起曲子来,袁秀初听罢一位姑娘弹得,笑着与杜莺道:“阿莺,你也该把你的琴音献出来让我们欣赏欣赏了,不然都以为你只会下棋呢。”

袁秀初在姑娘们中间是很有口碑的,也有好些的朋友,她们闻言都朝杜莺看来,见她穿着件淡蓝色的褙子,眉似拢烟,肤色白皙,有种叫人怜惜的娇美。其实杜莺的名声众人都有耳闻,只不过最近她频频出现在人前,渐渐的也就觉得她的身体好像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差,她们都露出几分期待。

杜蓉怕她劳累,轻声道:“你不弹,别人也不会说的。”

“没事儿。”杜莺笑笑,伸出手来抚在琴弦上。

只听那好似泉水般清越的声音瞬时就流淌了出来。

那是很适合早春的一首曲子,从严寒中探出的细嫩的幼芽,饱含了欢快与希望。

众人暗地里纷纷称赞,杜若观察她们的神色,也替杜莺高兴,她们应该都要相信杜莺的身体已经好了,指不定今日起,就会有人来家里提亲呢,到时候杜莺嫁到好人家,她样样顺遂了,就会越来越好。

她思忖着,耳边却忽地听到姑娘们压抑的细小的惊讶声,转头看去,只见有好几位公子也过来赏花,为首的一位竟然是赵豫,也不知是管家请的,还是他突然到访,因她刚才可没有听说管家请了大皇子。

姑娘们纷纷低头行礼。

杜莺坐在瑶琴前,还没有来得及起来,赵豫已经走到面前。

要说起来,他们并不陌生,只是杜莺不太露面,见得次数是能数出来的,赵豫目光落在她身上,也被她今日的风采有些打动,没想到印象里病得很重的姑娘原来琴弹得那么好,他手指往瑶琴上一放。

离得那么近,杜若早就晓得他的品性,连忙走上前一步,要将杜莺扶走。

她穿着鹅黄色绣满枝玉兰的褙子,那颜色极其娇嫩,让人想起将将孵出来的小鸭子,毛绒绒的可爱,她原也该是这样的单纯,不过又长了一岁,眼眉间早已显出丽色,像是在一月就迫不及待盛放出来的桃花,有着清新的亮丽。

赵豫眼眸微微眯了眯,与杜莺道:“你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

杜莺自然不能不答,她轻声道:“回大殿下,叫《阳春》。”

“此曲你弹得甚是绝妙。”赵豫看着她的手指,像是冷了,从脸,到指尖都是泛出白里透青的颜色,他温声道,“我记得你一直不能吹风的,而今就算好了,恐还是要注意些。”说着竟然去解身上穿的轻薄披风。

杜蓉吃了一惊。

可这里谁也没有杜若来得焦急,她不知道赵豫打什么主意,但这披风要是真被杜莺披上了,定然不是好事儿,莫说拿多少年前的交情做挡箭牌,他跟杜莺可实在算不得熟悉,她一下就抓住了披风。

纤长的手指很是有力,赵豫眸光落下来,对上她好似秋水般的明眸,那里面盛着恼怒。

要是嫉妒就好了,她会不会嫉妒他对杜莺好?赵豫笑着道:“是不是三姑娘也觉得冷了?”

谁要他的东西!杜若气得牙痒痒,可她知道好些姑娘在看着呢,赵豫这人是她当初瞎了眼睛招惹上的,现在也得由她挡回去,她斟酌言辞道:“殿下您与大哥很好,我晓得您是把我们当妹妹的,不过我们今儿带了衣服呢。”

以前赵豫常往杜家,这不是新鲜事儿。

别人就算觉得奇怪,可一想到杜莺是二房的姑娘,赵豫的身份应该是不会要娶她的,大约就是那一层关系了。

还学会装了,赵豫道:“既然你知道我当你们是妹妹,不过一件披风又有什么?”他手顺着下来,有披风挡着,竟然要去掰开杜若的手,就在这时候,杜绣上来道,“只是个披风也能说半天呢,反正豫哥哥都是好意!”她笑着问,“豫哥哥你今天是来做客还是为公务呀?”

这岔倒是打得好,赵豫也不好再提披风了,他淡淡道:“我是来见管老爷子的。”他朝杜若深深看了一眼,转过身往正堂去了。

好几位姑娘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因那兴许是将来的太子,未来的帝王。

杜莺现在才能起来,她手心是凉的,因无法忽视赵豫的目光,他的目光里有种侵略性,让她有点后悔今天弹琴,毕竟她可不是为了吸引像赵豫这样的男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身体不好,要应付皇宫这样复杂的地方,肯定是吃不消的,就算她拼死生下儿子,没了母亲的儿子在宫里,恐怕也活不了几年。

她现在只庆幸赵豫没有做得太明显,或者他刚才本也不是完全因她,她想着怔了怔,朝杜若看一眼,小姑娘低垂着头,颇有些心思。

那时候杜若跟赵豫很好,莫非赵豫其实是为杜若?

可她这样的性子,只怕更不好入宫了。

难怪现在大伯父跟赵豫没有什么往来,定然是不想把杜若嫁给赵豫!

瞬间,她竟然想了很多的事情,等到杜蓉扶着她,她忽然就有点想咳嗽,她与杜蓉道:“我去如厕,你就不要陪着了。”她往另外一条路走去,袁秀初正好也想去,几步追上来,杜莺没办法赶走她,猛地咳嗽了几声。

见她一直捂着嘴唇,袁秀初奇怪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杜莺闷声道,“我是喉头有些痒。”

袁秀初见她脸色惨白,有些不相信,她拉开她的手,就看见她嘴角有一丝血迹。

“你吐血了?”袁秀初大吃一惊,连忙就要使人去请大夫。

杜莺拉住她,轻声道:“你莫要说出来,”她用尽了力气抓住袁秀初的手,“袁姑娘,求你不要告诉大姐,三妹他们,我这咳血并不严重,最近也在看大夫,只要我……”她说着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晕眩。

眼见她是要晕倒了,袁秀初很是惶急,这时杜若找了过来,她一直很担心杜莺,见她这个样子,也是大为吃惊。她忽然想到梦里的事情,心想杜莺的身体原来根本就没有好,她又骗了自己一次!

可为什么呢?明明没有好,却要强撑着出来,今日甚至还弹琴。

她花了好些功夫,在姑娘们面前表现才艺。

她难道是为……杜若有些悲哀,与袁秀初道:“二姐不想让人知道,我们怎么办呢?是不是悄悄的送她出去看大夫?”但这有些困难,毕竟在管家,要出入二门的,到时候传出去,那些人肯定又觉得杜莺是活不长的了。

那么她这么久的努力,又要白费。

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杜若左右为难,袁秀初是很同情杜莺的,忽地道:“来,你扶着阿莺,我们先藏到僻静的地方去。”

这里本来就不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杜若闻言,便扶着杜莺往一处乔木高的地方走,袁秀初说她有办法,很快就不见人影了,杜若见杜莺很是虚弱,又不知如何劝她,她不是杜莺,她其实是并不能真切的体会这种感受的。

杜莺伸手摸摸她的脸,轻声道:“谢谢你,三妹。”她把头靠在杜若的肩膀上,“我现在也只能信你了。”

这个秘密,变成她跟杜若的了。

远处这时传来靴子踩在断枝上的声音,杜莺抬头看去,见到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袍的男人,她的脸色顿变,手指一下握紧了,她没有想到袁秀初竟然带了袁诏来,她到底是何意思?

她眸中满是警惕,明明是那么羸弱的人,眼神却也能变得很是尖利,袁诏与袁秀初道:“看起来,她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都吐血了,哥哥,你替她看看!”袁秀初道,“你不是学过医术吗,现在我们不好去请大夫,只能让你帮杜姑娘渡过这一关。”

听到这话,杜莺忙道:“不用,不……”谁料说得几句,她又咳嗽起来,袁诏嘴角一挑,那定是妹妹的意思,这女人应该是死也不会想要自己给她看的,不过这不是她自己自找的吗?

都被他戳破了,她还想假装没病找个佳婿呢!

他走上去,弯腰抓住杜莺的胳膊,杜莺忙要缩回手,但她的力气哪里有袁诏那么大,在一旁的杜若也是为难,碍于袁秀初的面子不好骂袁诏,她问道:“袁姑娘,你哥哥真得会看病吗?”

“会,虽然没有名医那么厉害,可一般的大夫还及不上他呢。”袁秀初道,“大哥会针灸,给她稍许扎几针,或能挺到离开管家。”

她这样说了,杜若也不好再如何,因为杜莺现在的情况,实在麻烦,她朝杜莺看一眼,心想假使杜莺宁愿冒着暴露的危险也不要袁诏看的话,她当然会请袁诏离开的。

可杜莺却闭上了眼睛。

袁诏把脉一会儿,眉头微微拧了拧,他从随从那里拿来银针,淡淡道:“现在也不好讲究什么,你忍着疼。”他也不多话,撩开杜莺右手的袖子,在她胳膊上面扎了三针,又在她头上也扎了两针。

过得一阵子,才叫她们走。

袁秀初问杜莺:“你可好一些了?”

气血是畅通了,至少不会再觉得发闷,杜莺微微一笑:“你哥哥医术挺好呢,刚才多谢你了。”

不管怎么说,袁秀初是好人。

觉得自己帮上了大忙,袁秀初很高兴。

她们重新回到梅园,杜蓉忍不住把杜莺说了一通:“若若就算了,你竟然也这样,不声不响的,我叫人寻了好一阵不见你,原来竟然跟袁姑娘去别处玩了,你啊……”她不好让别人听见,声音压得低低的。

杜莺只笑着赔罪。

姑娘们在外面玩乐,管夫人站在窗前看着,与谢氏道:“你们家若若今年也十四了罢?我听说不曾跟着杜老爷学武,难怪看起来很像书香门第的姑娘,极是文静乖巧。”

谢氏道:“她呀被我宠坏了,只是在外面像个样子。”

“姑娘家本来就该是捧在手心里养的,我就喜欢这样可爱的姑娘呢。”管夫人笑道,“恐是再过上一两年,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杜云壑这样的战功摆在那里,又被封为宋国公,手握兵权,那实在是叫人眼红的。

谢氏笑道:“我现在是要给她好好看看了。”

再怎么舍不得的女儿,也总有一日是要离开娘家的。

众人在管家一直待到未时,其间用了午膳才陆续离开,杜若与谢氏走在一起,小声道:“管家的厨子手艺真不错,不晓得是在哪里请得,跟我们家的厨子算得上不相上下了。”

谢氏笑起来:“你就光盯着吃的了?我听人说,半途还跟你二姐到处乱跑?”

“哪里,就是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鱼。”杜若道,“也是奇怪,管夫人怎么会突然请我们来做客的,爹爹跟管老爷都没有一起喝过酒罢?”

现在才想起来问,谢氏爱怜的看她一眼:“管夫人是要给管大少爷相个贤妻!”

“啊,”杜若恍然大悟,“难怪管公子来过一趟。”

“那管公子如何?”谢氏顺势问她。

“好像生得不错。”杜若想一想,“挺高的,也很有礼仪,而且……”她说着一顿,“娘,你怎么问我这个?”

谢氏笑而不答。

她的脸忽然就红了。

原来以她现在的年纪,已经可以考虑嫁人的事情了,母亲是在问她对管公子的看法呢。可她就瞧得一眼,能有什么想法呢,一个人好不好,到底是不能从脸上看得出来的。

她们走到二门处时,管肇铭竟然也正在送赵豫出来。

见到谢氏,赵豫没有上轿子,竟然还过来行礼。

谢氏心下复杂,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笑着道:“刚才就听闻大殿下来了,果然是呢,看来大殿下很是繁忙,当真辛苦了。”

“只是与管大人有些小事要谈。”赵豫说得很谦虚,但是眉宇间却浮着志得意满,好像是做成了什么大事。

他的目光射过来,与杜若对上,叫她的心头一惊,她直觉赵豫是在炫耀什么,也有些警告的意味,那种志在必得的猖狂从他眸光里传递到她身上,好像是告诉她,她总是逃不掉的。

她的手不由抓住了衣摆。

赵豫驻足会儿便告辞走了。

谢氏眉头也皱了起来,照理说因国师的原因,赵豫不应该还想娶杜若,而且杜云壑也没有出面得罪他,怎么他看起来仍有些奇奇怪怪的,总不至于还在对她这女儿有什么想法吧?

那这人真的太执着了,这种性子,只怕是看上的就不甘于放手。

她或者该早些把杜若嫁了。

她们坐上轿子。

帘子拉下来,轿内一片黑暗。

今日的事情实在太多,杜若想到杜莺,想到赵豫,又有管公子,她的头就有些疼,轿夫又把轿子抬得微微的摇晃,她竟是在疲乏中睡着了。

梦里,又好像在宫中。

赵豫戴着翼善冠,穿着金黄色的龙袍,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在说哥哥的事情,说赵豫不该这样违背承诺,不该削掉杜凌的官位,可他竟是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就像今日,志得意满。

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刻薄又冷酷。

她浑身发冷,一步步退下台阶,她根本也无力抵抗,因为她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皇后的封号。

在梦里,她已经没有父亲了。

所以赵豫才能肆无忌惮的欺负她,逼迫她……

她醒来时,甚至透不过气。

原来她的父亲,那么早就去世了。

她泪如泉涌。

轿子忽然停了下来。

玉竹在外面轻声道:“姑娘,王爷来了。”

她没有说话。

贺玄低沉的声音传进来:“我与杜夫人说了,给你寻到一个金匠,你要打什么,可以去看看样子,你现在想不想去?”

她嗯了一声。

竟然毫不雀跃,可她那时不是跟宋澄问金匠吗,她应该很高兴才是,贺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她既然要去,总是好事。他让轿夫抬起轿子,调转了一个方向往街道上走。

离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他从马上下来,等着杜若。

可玉竹喊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动静,他走上去掀开轿帘,弯下腰往里一看,只见昏暗的光线里,她垂着头坐在那里,正拿帕子擦眼睛。

他怔了怔,坐进去,轻声道:“好好的怎么哭了?”

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

她总是笑着好像不知道世间的悲苦,可今日竟然哭成这样。

“是不是谁欺负你?本王给你出气。”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声音极是柔和。

那种温柔一下让她的眼泪更多,她本是想忍住了就从轿中出来的,结果他偏坐进来,她呜咽道:“我梦到爹爹……去世了。”

杜云壑去世了?

他现在的处境是不太好。

贺玄道:“只是个梦罢了,你也相信?你父亲不会去世的。”他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嘴角牵了牵,有些无奈,“你便是因为这个哭?难怪我说金匠,你都没有理会。”

他的怀抱是很暖的,像是把刚才外面的阳光都带了进来,杜若鼻子贴在他胸口,低声道:“梦有时候也很真的,兴许……”

“不会。”他道。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将来的帝王,将来能对付赵豫的人,她满是期盼的道:“那你能答应我,一定不会让我爹爹出事吗?”

他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夹杂着些许的冷,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说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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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相信来自于他的承诺,终于不掉泪了,拿手擦一擦眼睛,才发现轿内挤得很,他高大的身躯几是把地方都占满了。

她依偎在他怀里,说不出的亲密。

脸一下就红了,感觉耳朵也有些发烫,她忽然想起那天摔倒也是他抱着她,难怪母亲不准她叫玄哥哥,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要注意点分寸的。她轻声道:“你在外面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姑娘身上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垂眸瞧见她脸颊上的红晕,他差些不能放手,但轿子就停在路边,实在是不妥的,他走出来,抚平衣袍。

玉竹跟鹤兰面面相觑。

那么狭窄的轿子,刚才贺玄竟然进去,两人还说了一阵子的话,她们觉得这件事情要是被谢氏知道,恐怕她们必是要挨训的。可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呢,就算磨蹭也不至于不出来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听见杜若在里面道:“能不能寻个帷帽来?”

她的眼睛实在太肿了!

那是很容易的事情,玉竹很快就把帷帽递了过去。

杜若戴着出来,就看到两个丫环极是疑惑的眼神,她晓得她们是在奇怪,只得撒谎道:“眼睛有些不舒服,你们莫告诉母亲,省得她也跟着担心呢,要是明天还不好的话,再请大夫。”

两人点点头。

她问贺玄:“你请得金匠是哪家铺子的?”

“姜记金铺。”

“这铺子我也听说过,原来他们的金匠那么厉害,你怎么找的?”她笑盈盈的道,“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呢。”

贺玄道:“叫元逢找的。”

元逢上来禀告:“小人在长安城所有金铺都定了金蝴蝶,最后发现姜记的打得最好。”

居然那么麻烦,杜若忙道:“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她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