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新生(1/1)

急救车上,舒瑶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程璐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却还努力抓着她的手,睁大了眼睛问:“汤……汤红玉……”

护士说她失血过多,需要休息。舒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轻掩住她的唇。

“别说话了。汤红玉已经去自首,你放心吧。”

她果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慢慢阖上了眼。

抢救过程中,舒瑶用她的手机拨给了霍明秀。霍明秀二话没说,除夕的当夜就开车赶到了舟市。

他听完了舒瑶的讲述,忍不住捏起拳头,眼神几乎要杀了她。

舒瑶心里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拳头却已挥出,只是拳头擦过她的耳畔,重重地打在了墙上。

“太傻,真他妈太傻了!”

舒瑶怔了怔,默默地红了眼眶。

她当然也知道,程璐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只是她没想到,程璐竟会舍命救自己。难道,这也是为了他吗?

她转向窗外的天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外面人声鼎沸,到处是欢呼,斑斓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争相绽放,美得令人窒息。

可是,上帝啊,请睁开眼看看吧,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可怜人,请您垂怜,保他们平安!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直到医院的大厅,突然传来了振聋发聩的钟声。

零点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他们看向抢救室门上的那盏红灯,眼神无比绝望。

然而下一秒,那扇门终于被上帝的手推开,医生走了出来。

“没事了,各位可以放心了。病人已经苏醒,有什么话你们赶紧去说吧,一会儿她要休息。”

医生的话音未落,霍明秀已经冲了进去。

程璐躺在床上,目光却投向了霍明秀身后的舒瑶。

“舒瑶,你过来……”她虚弱地说。

霍明秀紧抿着唇,虽不想让开,但还是由了她的心意。

舒瑶走过去,主动握起她的手,声音潸然地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程璐弯起苍白的唇浅浅一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自然要去尽力弥补。”

“舒瑶,我要向你道歉……这么多年是我太执着了,害了逸文,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要不是我威胁他,他也不会娶庄萌萌,更不会卷入是非,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些年他一直很不快乐。我现在想通了,爱一个人,应该让他快乐。”

“你是他深爱的人,他不能接受你出事。如果你死了,他就生无可恋了。所以,你不需要内疚,更不需要感谢……我只是把欠你们的,还给你们……”

她说完这些话,已是极度虚弱无力,手也垂落下去。

舒瑶的内心深深地被震撼了。想当初,程璐是多么地极端,为了得到鞠逸文,甚至自杀,她是那么疯狂地爱着他,那么强烈的占有欲,没想到如今,也能开悟到如此境界?

爱一个人,应该让他快乐。这真是最朴素的真理。可是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呢?

霍明秀耐不住了,抢身上前,神情激动地俯看着她,“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你这样不顾后果,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如果你死了,我也是生无可恋,你知道吗??!”

舒瑶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程璐闭着眼,看上去很累了,但是嘴唇翕动着,仍然在回答他的话。

“霍明秀,上次吸毒的照片是你发给mg的,这次捏造的通奸报道,也是你发给sg的,你一直都在针对鞠逸文……”

“我可以不再针对他!”霍明秀不假思索地说,“只要你跟我,我愿意放下一切,再也不针对他了!”

程璐紧闭的睫毛动了动,晶莹的泪水滑落。

舒瑶退到了一旁,默默想着,霍明秀对程璐的这份情意,至今未变过,也着实令人感动。程璐,你何不珍惜眼前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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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腾热闹的除夕夜,空中是此起彼伏的烟花,楼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远方是闪烁不断的霓虹,只是这座城市里,再也没有熟悉的那个她。

林嘉顺立在窗前,突然感到彻骨的恐惧,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似乎是自己亲手将彼此割裂成对立的两端,又亲手制造了分离和渐行渐远。

如果可以,我要你回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他刚下定决心,想要再给舒瑶拨过去,却收到了局里的电话。

“汤红玉来自首了。”

当下风驰电掣地赶到检察院,连夜将人带走,亲自审讯。

他望着这位曾经的女副市长,意味深长地说:“新年意味着新生,希望你主动交待问题,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汤红玉的面部仿佛僵硬了,没有任何表情,长发披散着,落魄又憔悴。

“2011年,我和庄道宇在一个饭局上认识。当时他做连锁酒店,积累了一些资本,想做房地产。得知我分管城建,便和我拉拢关系。起初我看不上他,但他穷追不舍,又出手阔绰,后来我就和他越走越近。”

“结成亲家以后,我多次利用职权帮他拓展业务,他也不需要再给我金钱上的好处。因为都是一家人了,我们达成一个协议,以我儿子和他女儿的名义,在海外投资项目和房产。”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年,我们会全家移民海外。”

林嘉顺提着笔问:“这些事鞠逸文是否都知情?”

“他在婚前肯定不知道我和庄道宇来往。婚后,我曾经暗示过他,他岳父在海外给大家置办了不少资产,以后时机成熟就全家移民。”

林嘉顺沉默着若有所思。

“庄道宇涉黑,你是否知情?”

“不是太清楚,我不管他这些。”

“此前几次袭击,你有没有参与策划?”

汤红玉停顿了几秒才开口,“有。”

“鞠逸文是否参与?”

“没有,他毫不知情。”

“好。”林嘉顺冷静地看着她,始终克制着个人情绪,秉持客观公正,只字未提齐慧的事。

审讯一直持续到凌晨才结束,他出来时已疲倦至极,可穿过大厅时,眼角余光瞥见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登时精神一振。

“舒瑶?”他抑制不住内心喜悦,快步走上去。

舒瑶穿着白色的棉衣,脸颊冻得通红。他连忙刷卡开门,将她拉了进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气这么冷,怎么不让保安给你开门?”

他语气里含着微微的抱怨,又透着满满的爱怜。

舒瑶双手抬起搓着耳朵,牵强地笑着,“不冷不冷。”

“刚才在审汤红玉?她怎么说?”她急切地问。

林嘉顺皱起眉头:“真是你把她找回来的?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她自首?”

她一愣,旋即含糊道:“这个你别管了。”

他的嘴角却浮现一丝冷笑,“目前汤红玉的供述还不错,有利于鞠逸文,可惜鞠逸文仍然大包大揽,作出和汤红玉相反的供述。”

什么……

舒瑶不禁呆住了。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汤红玉这样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在你心中地位就那样胜过一切吗?

“嘉顺,你帮帮我——”她忍不住伸手扯他的袖子。似从前向他撒娇那般模样。

他的心里一痛,脸色沉下去。

“我帮不了你。”

“……”

“那么作为鞠逸文的律师,我现在申请会见我的当事人。”她不屈不挠地说。

“驳回申请!”他毫不留情面地说,转身欲上楼。

舒瑶急了,在他身后大喊:“如果你不帮我,我就说出齐慧的事,你作为利害关系人,对本案应当回避!”

他的身形猛地一滞,仿佛喝了一口极寒的水,所有牙齿都在打颤。

舒瑶望着他凝重的背影,心底也十分地不忍和内疚,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揭他的伤疤。

良久,他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随你便吧。”

她眼睛一红,却也只能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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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她还有别的什么办法?

从小楼走出去,大门左侧有两扇落地铁窗,一扇黑漆漆的没有人,另一扇虽窗帘挡着但透着白色的灯光。

上次和子墨来过,如果没记错的话,逸文就在这个房间。

她鼓起勇气,趴在窗户上用力地敲。

两名负责监视的保安循声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舒瑶急切地说话,可是保安们连连摇头。

他们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急的快哭了。

这时,坐在房间里的鞠逸文起身走了过来。

两人隔着铁窗,四目对视。她蓝色的眼眸如宇宙中默默转动的星球,他又如何看不出那孤注一掷的心意?

事到如今,她一定全都知道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拖累你了,卷卷。

我没有信心全身而退,便不能给你任何希望,你不要等我。

可她看着他,神情却越发地坚定、果决。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一切。

既然横亘在你我之间的都已消失,我真的不想再错过你了,逸文。

我没有信心保你安好,但我绝不放弃任何希望,我一定会等你。

两人虽无法语言交流,却心有灵犀地听到了对方想说的一切。

深蓝色的天幕上,绚丽的烟花还在绽放,一幕幕往事如潮水袭来。

那年少时共赴江边的焰火,那突发奇想特意定制的烟花,满天都是他的“卷卷”……

罢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鞠逸文狠下心,让保安重新拉上了窗帘。

可是舒瑶始终没有走。

后半夜,天空下起了急雨。她仍然站在窗外。

期间鞠逸文几次不放心,拉开窗帘来看。

他怒视着她,像训斥,又像疼惜。

可她就是不走。

雨水将她浑身湿透,寒风一吹,彻骨冰凉。发丝全都黏在脸上,只有一双蓝眸,始终亮晶晶的看着屋内。

鞠逸文从窗边离开,不想再看。

可他坐回椅子上,双手都忍不住发颤。

没错,他揽下一切是为了护母,可是,这一切痛苦为何要舒瑶去承担呢?

三楼的指挥室里,林嘉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旁边的小干警忍不住问:“要不要给舒小姐送把伞?”

“不要。”他绷着脸,一字字说,“我就要看鞠逸文能忍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监控画面里,鞠逸文突然站起来往门外冲。

两名保安连忙上去阻拦。

林嘉顺立刻通过话筒传音:“让他去,你们跟着。”

此时,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大雨依然下着,舒瑶已经倒下了。

鞠逸文忍无可忍地冲出来,弯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他抱着她,黑眸中含着滚烫的热泪。

舒瑶被他滑落的泪水惊醒,伸手紧紧地扯住他。

“我、要、你出来……”

冻得发紫的唇艰难地翕动着,看得他心如刀割,臂膀更加用力地抱紧,恨不能用自己的胸膛,立刻将她暖和过来。

那两名保安追出来又折回去,然后拿来一把伞,为他们举着。

林嘉顺站在三楼的窗边向下看,同时给赵子墨打电话。

“到了没有?”

“到了!”

灰暗的晨曦中,一辆宝马急速开过来。

赵子墨下车,将舒瑶扶了进去。

与此同时,林嘉顺也从一楼大厅走了出来。

赵子墨将一叠文件递给他,“这是我最新搜集的证据。我的当事人一直在暗中调查海外资产,并将其和庄萌萌名下资产分批变卖,全部捐给了国家慈善机构。他从来没有占有这些钱财的故意,不构成受贿犯罪,请您立即释放。

林嘉顺接过那叠文件,听完赵子墨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着实一震。

他转头看向鞠逸文,“事实是这样吗?”

鞠逸文看着车里的舒瑶,终于做了决定。

“是的。”他薄唇轻抿,声音低沉却十分有力。

赵子墨说得没错。

这两年他一直在做的事,就是调查和处理这些资产。原先是打算处理完这一切,了无牵挂地离婚,再和舒瑶说出实情。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终究由不得自己的打算。

林嘉顺沉默了半晌,才对赵子墨道:“我需要对鞠逸文做新的笔录,你先回去吧。”

“好好照顾她。”他看着车内又补了一句。

“嗯,我会的。”赵子墨看着他,声音也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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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下了整天整夜的雨,但是大年初二,人们迎来了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气温也陡然升高了,清晨的阳光柔和明媚,照在身上有阵阵的暖意,枯枝和绿叶交相辉映,春天的气息喷薄欲出。

舒瑶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独自驾车开往检方办案基地。道路开阔平坦,心情也是从没有过的舒畅。

看着他从小楼里走出的那一刻,眼泪就止不住地打转儿。

不过,这是高兴的泪,是幸福的泪,是愿意穷极一生的泪。

他微笑着走向她,每一步都举步维艰,每一步都举重若轻。

“新年快乐!”她含着泪对他说。

这是属于彼此的新年,也是属于彼此的新生。

他的喉头滚了滚,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揽她入怀。

还是那熟悉的气息,那般清新,那般温暖。心底的甜蜜如山洪炸开,整个身子都在颤栗。

“卷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介意吗?”

“有我就够了,我们拥有彼此,就拥有全世界!”

以前从未敢想,自己会说出如此肉麻的话,可是此刻说出,非但不觉肉麻,反而觉得幸福无比。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拥得更紧了。

突然,一列豪华车队阵势庞大地开了进来,停在他们的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了一群西装革履、气质不俗的高级经理人。鞠逸文凝眉看去,那不是鸿基和恒威的高管吗?

“我们来接董事长回家!”领头说话的正是鸿基的副董事。

鞠逸文不禁愕然:他怎么称呼自己是董事长?

“刘副董,我爸呢?”

刘副董笑着答:“你爸陪小杨去美国待产啦,公司股权全部给你了,所以你现在是新任董事长,占有鸿基100%的股权!”

逸文和舒瑶不禁相望一眼。

这结果真是完全没想到。杨晓菁费尽心思要夺逸文的股权,最后不仅没有趁人之危,反而眼看着鞠乾清让出整个公司?

“对了,小杨临走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刘副董递过来一支录音笔。

“走,我们先上车,整个集团上下都等着为您接风洗尘呢。”

他拍着鞠逸文的肩,另一手请着舒瑶,几人一同上车去了。

车上,两人凑在一起,听完了那段录音。

那是杨晓菁亲口留下的讯息。

“逸文,这些年我做错了,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你的大度,令我无地自容,非常感激你没有把那些事告诉你父亲。现在,他已经和我领证了,我决定带他出国调养身体,不久后,我也会真正地当上母亲,希望到那时,你已经摆脱了囹圄,和自己心爱的卷卷长相厮守。婚礼的时间地点,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们。”

听完录音,车厢里一阵寂静尴尬,气氛变得异常暧昧。

舒瑶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倚靠在他的怀里。

他坏笑着,在她额头吐气如兰,“不知婚礼的时间地点,舒小姐有何打算?”

她将脸深埋在他胸口,不敢看他明媚的容颜和灼灼的眼睛。

婚礼……这么快就要考虑婚礼了吗?

就好像一个失明太久的人,突然重见光明。这种心情,不只是激动可以形容的。

“给我点时间,我需要适应一下。”她嗫嚅地说。

“时间?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时间了,来不及了。”他的长指捧起她下巴,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下去……

前座的刘副董通过镜子看到这一切,忍不住咳了几声,脸上堆满了尴尬。

是的,董事长被关了这么久,一定憋惨了,不怪他不矜持,只能怪自己没脑子,自己刚才应该坐到后一辆车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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