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车祸(1/1)

鞠逸文的扬长而去,在某种程度上提前结束了这场酒会。

杨永成从觥筹交错中走出,到了舒瑶跟前,咧嘴而笑。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舒瑶尴尬地笑了笑:“没那么快吧……”

“哈哈,我还真舍不得你这么快嫁人呢。”杨永成转头看向林嘉顺,“你小子真是修来的福气啊。”

林嘉顺气宇轩昂地挺立在旁边,黑眸炯炯有神地说:“也会是她的福气。”

“你还真不谦虚!”杨永成拍拍他的肩膀,笑容欣慰,“好,我先走,瑶瑶交给你了,务必安全送回家。”

“一定。”

杨永成离开后,大厅也已经曲终人散。林嘉顺将身上的风衣脱给舒瑶披上。

“我们也回去吧。”

舒瑶用手拉着两侧的衣襟,“嗯”了一声,转头说:“我去下洗手间。”

“好,我在这等你。”

她低着头,满怀心事地走进洗手间。去女厕必须先路过男厕,只见男厕的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细小的缝,隐约有男人交谈的声音。

原本她也没有留意,路过就路过了,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听到几个熟悉的字眼:林嘉顺。

——谁会在这里议论他?出于好奇,她便驻足在原地,继续听了一耳朵。

一个男人粗鄙的声音:“妈的,这姓林的不识相!七爷,你说下面怎么办?”

然后半晌没有回话。

舒瑶站在外面屏息倾听着,心脏跳得飞快。

过了一会儿,听见另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那就给他来点狠的,实在不行,就做得干脆点。”

“哥们也想做了他,可他毕竟不是一般人,就怕有什么后患……”

“怕个毛啊,有事我兜着。”

舒瑶心里瞬间凉了一大截,身子微微发抖,突然身后被人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小姐。”原来是埋头拖地的清洁员。

这个声音显然惊动了里面的人。虚掩的门被完全打开,两个高大的男人狐疑地看着舒瑶。其中一个正是前一次在洗手间擦身而过的纹身男,还有一个所谓的七爷则完全不认识,但是穿得倒是西装革履、一表人才,和刚才那些狠辣的语气判若两人。

舒瑶的心脏都快蹦出胸口了,表面上还得装作十分镇静。

“请问有厕纸吗?里面用完了。”她看着清洁员。

“有的有的,请稍等,我拿给您。”清洁员丢下拖把转身出去。

那两个男人走出了男厕,又看了舒瑶一眼,眉宇间充满了桀骜不驯。

舒瑶不敢与他们对视,转身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并暗暗将手机调成静音。待那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远了,她迅速举起手机,偷拍了一张他们的背影。

林嘉顺在外面等了老半天才看见她出来,眉头轻蹙:“怎么这么久?便秘?”

“晕死!我怎么会有那种事发生?!”

“哺乳动物都有的没必要回避。”

“……”

两人乘电梯下楼,出了酒店大堂,一眼瞥见街边两个熟悉的人影。

“你们还没走?”林嘉顺走过去。

“哥!”林孝仁和赵子墨掉过头来,夜色中眸子清亮。

“我们在等的士呢,半天都没等到一辆空车。”

“你自己车呢?”

“送去修啦。”

林嘉顺二话不说将手里车钥匙扔给他:“开我车回去,别让子墨在风里着凉了。”

“那你们呢?”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住得近啊,走路15分钟就到了。”

“哦对对,这里离淞园大街很近,那我们走啦。”林孝仁欣喜地转着手里的钥匙,另一只手挽着赵子墨。

舒瑶也只好微笑着目送他们走远,而后笑容一敛,颇为怨念地望着林嘉顺。

“15分钟就能走到?你忘了我今天穿的高跟鞋!”

林嘉顺略一沉吟:“你坐大厅等我五分钟。”说完快步折回酒店大堂,按下电梯的向下键。

舒瑶跟着走进去,看见这一幕,心里大致猜到了。

半岛酒店负一楼是商场,他一定是给自己买鞋去了。

她便坐在沙发上等他,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片刻后,林嘉顺回来,手里果然捧着一只黑色的鞋盒。

“换上吧。”他将鞋盒放到她脚下,自己站在一旁,目光转到旁边去,颇有古人非礼勿视的感觉。

这是一双小羊皮平底女鞋,樱花粉白的颜色,看着就柔软舒服。舒瑶当即脱下高跟鞋,慢慢将脚套进去。

只是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2009年的冬天,她曾和鞠逸文去滑雪,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一望无垠的雪场银装素裹,每一口呼吸都迅速在空中化作白雾。

很冷,但是很喜悦。

她坐在凳子上,正要弯腰换穿滑雪鞋,鞠逸文已蹲下,就蹲在她的脚边,白皙的长指拉住两根鞋带左右穿孔,一道道扎紧。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长指极其有力,仿佛一个不紧就会丢了她似的。

那一刻,她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满满的幸福蔓延开来,周身都涌动着暖流。

童话中的公主,也就是这种待遇吧。

“换好了吗?”林嘉顺背着身询问。

舒瑶的思绪被拉回来。“噢,好了好了。”

他这才转过头,目光看向她脚上的新鞋子,欣慰地笑了。

“我们走吧。”

“嗯。”舒瑶起身,与他并肩走出了酒店。

两人沿街走着,夜色撩人,星光灿烂。林嘉顺悠悠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旅行吧,你喜欢哪里?”

“海边。”舒瑶不假思索地说。

他挑了挑眉:“噢,差点忘了,你在海边长大。”

她强颜欢笑。

“嗯……那我们去大溪地吧,我在杂志上看过有关的介绍,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海岛。”

“大溪地?……你工作那么忙,缓缓再说吧。”舒瑶仍然微笑着。

林嘉顺侧眸看向她。

虽然他不懂女人,但作为一名资深的侦查员,他还是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些许牵强。

“好吧。”他不无怅然地说。

两人继续沿街走着,路过中央公园,也路过湖滨步行街,这个城市他们都已经很熟悉,有他们的彷徨,也有他们的欢笑,有相互的陪伴,也有彼此的鼓励。

只是,始终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横亘在彼此之间。

林嘉顺知道,这道沟不跨过去,就不能相爱。他也想跨过去,只是内心也是犹豫的。强扭的瓜不甜,他希望得到的是,一个完全属于他的舒瑶。否则,他不会得到一丝愉快。

舒瑶也知道,林嘉顺就是父亲口中那个最适合她的人。倘若下半生都有他在身边,他宽厚的臂膀会为她遮风挡雨。他还是个很正直的人,永远不用她担惊受怕。只是,她的心底还有一颗火种至今不灭。

唯有她亲手掐灭这道火,她的人生才可能进入新的篇章。只是这件事,光想一想,就觉得从身上割去一块肉,痛得难以为继。

两人各怀心事,转眼已到了各自家门口。站在走廊里,舒瑶回过头,看着隔壁的他。

他也看向她:“进来坐坐吧,我做夜宵给你吃。”

她点点头:“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

进屋,林嘉顺开了灯,将皮包丢在沙发上,身子也舒服地靠了进去。

舒瑶在旁边坐下,犹豫着要不要将酒会上的发现讲给他听。

“你是不是想问我最近查得怎么样?”

“……对,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展?”舒瑶便顺着他的话问。

“当然有。”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地笑,“我拿到了恒威在国内的所有项目资料,有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她不自禁地绞住双手,紧张地问。

林嘉顺霍地站起来:“你等会儿,我拿给你看。”

舒瑶点头,眼见他的身影走进了书房。过了半晌,见他出来,手里却空无一物。

“嘉顺,资料呢?”她好奇地问。

他的眉目深深敛起,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在客厅站了一会儿,似在沉思。

“喵~喵~喵~”

窗台上,孝子的绿眸盯着他们,连声叫唤。

“他是不是饿了?”舒瑶走过去,看了一眼孝子面前的空盘子,“你没给他留吃的吗?”

林嘉顺皱着眉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漫不经心地答:“怎么可能,我给他留了块牛排。”

舒瑶又看向孝子,只见他神情萎靡,叫声不止。

“那应该不饿了呀。亲爱的,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嘉顺却猛地抬头,眼睛雪亮,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大步走到窗边,盯着孝子身前的空盘子。

“牛排不见了。”他低低地说。

舒瑶疑惑:“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又将整个窗台扫了一遍,继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很干净。”

“嘉顺,你到底在说什么?”一种未知的恐惧袭上了她的心头。

他这才看向舒瑶,目光中浮现厉色:“有人来过了,拿走了我的资料。”

“你怎么知道??”

“第一,孝仁说过,孝子只吃固定品牌的猫粮,不吃牛排。可现在牛排不见了,孝子饿成这副熊样,显然没吃;第二,我住院一个月,你又没来给我打扫,窗台上怎么可能没有灰尘;第三,我放在书房的那些项目资料,已经失踪了。”

舒瑶心头一沉,满脸惊恐之色。

“你说在那些资料里有重大发现,到底发现了什么?”

林嘉顺嘴唇紧抿着,半晌,才开口:“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一定会找到的。恒威资本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是汤红玉的洗钱工具。”

“不,不可能……我曾经因为采访鞠逸文,详细了解过恒威的情况,他们的项目动辄几十亿,汤红玉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舒瑶下意识地反驳。

林嘉顺冷笑一声:“傻姑娘,你也是学法的,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洗钱是这种意思吗?正因为动辄几十亿,才更好掩人耳目。汤红玉的违法所得,分散在那些项目里,便是沧海一粟,查无可查。我不得不承认,鞠逸文确实很聪明,汤红玉真是生了个万里挑一的好儿子。”

舒瑶咬唇,无言以对。

她何尝不懂什么是洗钱,只是潜意识里不愿相信罢了!事已至此,再也不该抱有什么幻想吧。

“嘉顺,我今天在酒会上——”

话没说完,林嘉顺的手机响了,接起,是父亲林旭光的电话。

“嘉顺啊!”父亲的声音苍老而颤抖,“孝仁出车祸了,你快过来啊!”

“车祸??!”林嘉顺倒吸了一口凉气,“爸爸,您别急,慢慢说!”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还有隐隐的哭泣声。林旭光整理着情绪,只是话音仍然破碎:“我们……市医院,他们在抢救……”

“好,我现在就过来!”林嘉顺利落地挂断电话。

舒瑶惊惶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来不及说了,一起过去吧。”他转身拿起沙发上的皮包,脸上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