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订婚(1/1)

今天是军训结束的日子,全体新生在操场上举行阅兵式汇报表演。

那些被以为是火坑的日子,到了要终结的时刻,却蓦然发觉心存不舍。太多的欢笑,太多的回忆……最难舍的,竟然是教官。

平日里强装严肃的肖教官,告别前终于卸下面具,露出了“真颜”。真实的他,就是一个腼腆、斯文、爱时尚的年轻人,和我们每一个人没有两样。

女生们挨个儿挽着他合影,被喻为“吉祥三宝”的大宝庄萌萌、三宝赵子墨,也都爽快上前合影。唯独二宝舒瑶,从头到尾心神不宁,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坐在草地上发呆。

肖教官主动走过来,向她伸出了手。

这个举动倒是让许多人大吃一惊。腼腆的肖教官哎……你怎么就对舒瑶伸出了手……

刹那间,全体女生都想通了一件事——刚刚的大会上宣布了本届军训优秀学员名单,法学院2班的优秀学员,为什么会是舒瑶?!

平日里不守纪律、经常被罚出列的舒瑶,怎么就成了优秀学员?!!

“舒同学,我们合个影吧。”肖教官腼腆地说。

舒瑶怔怔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和他站到一起去。

庄萌萌赶紧拿出手机,却被教官喝止。“用我的手机拍。”他说。

这一下,庄萌萌当真意识到了什么。

“教官喜欢舒瑶??”

赵子墨嘿嘿一笑:“好像有这个苗头。”

“你看这张照片,教官笑得多开心!”

“是啊……”

两人窃窃私语,语气酸酸的。

——说什么吉祥三宝,平日里叫她们大宝、三宝叫得欢,原来醉翁之意只在二宝身上!

风华正茂的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是最独特、最招人爱的那个呢?本来觉得,教官是她们大家的,现在觉得,教官是舒瑶一个人的……

庄萌萌举着手机为两人对焦,“一二三——”,茄子还没喊出口,镜头里突然冲进了一个人。

舒瑶抬头看见那人时,一双失神许久的眼睛,终于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那个人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带她走。

肖教官疑惑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忽听庄萌萌轻叹了一声。

“教官,二宝的男朋友,帅不帅啊?”她残忍地笑问。

肖教官愣了愣,脸上禁不住一阵白、一阵红,“嗯……很帅……”

一路上,舒瑶如同被绑架的人质,被鞠逸文拖在身后。他紧紧地抓着她手,快步往前走。

她挣扎了许久才挣脱。

他回过头,沉沉地看着她:“干什么?”

“应该我问你才对。”她后退两步,刻意保持距离,“你要干什么?”

他立即上前两步,“我要把你带回去严刑拷问,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不接电话,不回短信,还和别的男人挽着胳膊!舒瑶,你太不乖了!”

晕倒,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暧昧的话!她禁不住心底一阵柔软,却又不得不板起脸来。

“是谁还未成年就做那种事,是谁害得人家自杀,是谁陷我于不义?鞠逸文,我真是后悔又遇到你!”

她说着说着,蓝色的眼睛仿佛涨潮的海洋泪水汹涌,双肩都颤栗起来。

鞠逸文看着她这副模样,喉头滚了滚,语气轻柔下来,“卷卷,你这么容易听信别人可怎么好?往后我们面对的问题会更多,你这么脆弱可怎么好?”

他声音极轻,仿佛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舒瑶究竟听没听到,便黯然神伤地独自离开了。

舒瑶没想到他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心中更感委屈难过,一狠心,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仔细想想,这还是她头一回独自逛校园。颐大确实很美,满眼都是浪漫的法国梧桐,金灿灿的叶子时不时地飘落,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她走到一棵梧桐树下,坐在长满野花的草地之中。这里是一个小坡,能望见校园的大部分景色:坐满了考研学生的自习教室、人来人往的图书馆、隐约飘来饭香的食堂……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校园,但现在已没有了任何一丝幸福感。原来梦想和某一个人是息息相关的,没有了这一层联系,校园不过是一个冰冷的存在。

她哀伤地捡起一片梧桐树叶,打开怀里的优秀学员证书,将树叶夹了进去。

“要做书签吗?”耳边响起了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是位气宇轩昂、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他蹲下来,也捡起了一片树叶,冲她微笑,“我喜欢用梧桐的叶子做书签。”

“哦,这个提议不错。”她淡然地说。

“是的,梧桐叶的清香和纸的清香溶在一起,是一种很特殊的香味。每当我翻开书,找到那片梧桐叶,就会想起秋天的岁月。”他缓缓说道。

“哦,你很喜欢秋天。”她的反应依然淡淡的,像头发呆的母猪。

——这位大哥,没看出人家刚刚失恋吗?实在没有心情和一个陌生人讨论一年四季!

男人也发觉这一点,慢慢站起了身,递给她一包湿纸巾。

“擦擦鼻涕吧。”他说着走远了。

她惊讶地用手抹了一把鼻子,果然一大把透明的、黏糊的液体……真讨厌!都躲到山坡上哭了,流点鼻涕还要被人撞见,还好是个陌生人!

“教导主任说得对,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学习,努力提升自己!”她腾地站起来,神色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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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反贪局的局长办公室里,程晓刚刚刚忙完一个案件讨论。送走了客人,关上了门,他走到窗边,给市政府办公厅的朋友打去电话。

“汤秘书长的电话多少?”

“哦?有什么事吗?”朋友敏感地问。

“一点私事,放心吧,号码多少?”

他拿了笔和纸,边重复边记录,“好,谢谢。”

随后拨去电话,一直提示占线,重拨了两次,终于接通了。

“汤秘书长果然是大忙人啊。”

“请问您是?”

“我是市反贪局程晓刚。”

那头迅速反应过来,“哦,程局长,久仰久仰!”

“言重了。汤秘书长,晚上有空吗?想约您聊一聊,是关于孩子的事。”

“今晚?”那头顿了一下,“那就八点半,临江公馆北门,天壶茶楼。”

“好。”程晓刚放下了电话,心头隐约有一种不详的预兆。

这个女人虽然现在是市政府秘书长,但他已听身为省委常委的岳父多次提到过,她很有希望成为下一届市长。要找这么一位铁娘子谈判子女的个人问题,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作为父亲必须出面主持公道。

晚上八点半,他如约赶到天壶茶楼。问了服务员,服务员粲然一笑,轻车熟路地将他带到楼上的一个包间。

“程局长。”女人穿着颜色素雅的套裙,戴一条链子极细的钻石项链,礼貌地从檀木沙发上站起来。

他微微一怔,走到她对面坐下。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脸容竟比电视和报纸上好看得多,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年过不惑的人。

“汤秘书长——”

“叫我小汤或者红玉。”女人嫣然一笑,为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普洱茶。

“红玉,呵呵……”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的话总是真理。平常见惯了大人物的堂堂反贪局长,面对风情万种的汤秘书长,还是有点语无伦次。

“是这样的小汤,我刚刚听说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不知道令郎说过没有?”

“是什么事?”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关儿女终身幸福,不得不找您商量。昨晚我详细问了一下小女,她说高一时班级组织露营,因为没带帐篷,所以借住了令郎的……”

“你是说他们住了一个帐篷?”汤红玉微微瞪眼。

“是的。”

“这事还有谁知道?”

“她现在的大学同学。我想,很快就会传播出去。”程晓刚为难地看着她。

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突然笑了。

“程局长,看来这真是老天注定的缘份。”

“汤秘书长?”他不解地看着她。

“事已至此,就给孩子们举行订婚仪式吧,都是成年人了,没关系。”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知听者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压根推翻不认,没想到直接说出了订亲……就这么同意订亲了???真不愧是传说中作风强硬的铁娘子啊!!!

“这个,我再回去问问孩子的意思吧。”他故作矜持地说。

“嗯,应该的,改天安排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再敲定具体事宜。”

“好,再联系。”程晓刚心中一块石头放下,不禁深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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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曾在同一个帐篷里共宿过一晚,所以鞠逸文和程璐要订婚了。”

这则消息在校园中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的剧情逼疯了。

“怎么回事?几天前不是和舒瑶热恋吗?”

“后来程璐自杀啦,写了一份遗书,狠狠打了小三的脸!”

“看来鞠少还是更爱原配啊。”

“是啊,小三都没有好下场!”

类似的话,这些天,舒瑶走在路上常常能听到。

庄萌萌和赵子墨每每伴其左右,安慰的话很难说出口。某种程度上,她们似乎也在心里默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舒瑶真的是第三者。

身为朋友,她们的心情也很奇妙。前几天舒瑶万千宠爱于一身时,她们暗暗嫉妒,现在舒瑶遭众人所唾弃了,她们又暗暗同情。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是一门大课,几个学院混在一起上,这其中就包含了法学院和经管院。

庄萌萌故意带着两人走到后排去,余光扫了一下,最后一排中间位置坐着杨勃勃。

她心中一喜,走到他前面落座。

自从医院一别,两人互相发过几条短信,彼此增进了一些了解:杨勃勃的父亲是江市电视台台长,她的父亲是万家连锁酒店董事长,总算是门当户对;杨勃勃是水瓶座,她是双子座,书上说这会是一对心心相印的恋人;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一见钟情!

“咦,就你一个人,鞠少爷呢?”赵子墨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

不知从何时起,学校里流行这么称呼鞠逸文。“少爷”两字,不是光有财富就能当得起,它还是风流倜傥的代名词。如今因鞠逸文而起的一系列风云,已让他的“少爷”形象深入人心。

杨勃勃看了一眼她旁边的舒瑶,默而不答。

庄萌萌立即岔开了话题:“勃勃,晚上回市里吗?带我一起。”

“好啊,没问题,下课就跟我走。”

“下课就走吗???”

“对,我车就停在楼下,早点回去不堵车,晚上我们去看电影。”杨勃勃眼神缱绻地说。

“嗯嗯,好的。”庄萌萌喜滋滋地回过了头,开始假模假样地听讲马克思。

赵子墨唏嘘了几声,埋头玩手机游戏。

舒瑶一直盯着书本看,心绪却飘到了很远。

想起了那个倾盆大雨的下午,也是在这样大大的阶梯教室里,她走了出去,没想到鞠逸文追了出来。就在一棵清香四溢的桂花树下,他猝不及防地走进了她的视线。

曾几何时,她觉得那天的暴雨是上帝赐予她最美好的礼物。

可现在,她再摇摇晃晃地走出去,还会有人追出来吗?

那人消失了,突然间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她打开手机,呆呆地看着他发过来的最后几条讯息:

“怎么不接电话?”

“主任说你了吗?不管她说什么,也不管将来任何人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还有那天他强行拖走她之后说的那句话——卷卷,你这么容易听信别人可怎么好?往后我们面对的问题会更多,你这么脆弱可怎么好?

思绪纷乱,她趴在桌上,无声无息地落泪了,泪水滑进嘴角,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