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志（1/1）
开学典礼被舒瑶自动屏蔽的后半场，其实是军训动员大会，日子定在8月26号。
晚饭后，赵子墨喊大家一起去南门外买电风扇，只有程璐没去，她来时考虑周到，从家里自带了一台迷你风扇，早早地夹在了床上。
南门外是学校附近最繁华的一条街，有各种饭店、杂货铺、手机数码店、网吧、旅馆、咖啡馆。三人在一家人气最旺的杂货铺里，一人选了一台风扇。
“舒瑶，你们家乡没省城这么热吧？”赵子墨抱着风扇边走边问。
舒瑶点头：“没有，我们岛上很凉快。”
“哎，省城到了夏天就是个火炉，把人都烤干了。”赵子墨吐槽。
“什么时候去你们家玩玩啊。”庄萌萌亲昵地拖着她的手。
“好啊，没问题。”
三人一边说一边沿街走，路过一家体育用品店，突然看到门口有一男一女正在争吵。
男生的身材十分高大，手里抱着一只篮球，穿着长长的宽背心。那女生站在一旁，便显得十分矮小，一头长发披散着，几乎挡住了一半的脸。
赵子墨看不过去，主动上前，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肌。
“喂喂喂，怎么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女孩啊？”
那男生大吃一惊，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说：“你谁啊多管闲事，你知道怎么回事啊？”
赵子墨呵呵两声，不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一个大男生欺负一个小女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真丢人！”
“我欺负她？？？你看看地上，她是骗子！”
赵子墨愣了一下，低头看去。舒瑶和庄萌萌跟在一旁也看见了。地上有一张白纸，上面用黑色粗笔写着：“我钱包被偷了，求好心人给6块钱车费，让我回家。”
“看到没？她说她缺6块钱回家的车费，我就给了她10块钱，这够了吧？可钱给了她，她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我就纳闷啊，就问她怎么不回家啊，她居然冲我嘿嘿一笑，叫我走开。”男生气不打一处来地说。
那披头散发的女生听到这儿，突然一溜烟跑了。
庄萌萌咯咯地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赵同学，你冤枉好人了，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赵子墨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却不肯低头认错，对那男生说：“那也怪你自己傻！这种骗子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要么你就别给钱，要么你就别啰嗦。”
男生气得直瞪眼：“我好心教育她哪里错了？”
“哼，如果教育有用，还会有这么多骗子吗？”赵子墨不依不饶。
“你一个大学生怎么说这种话？你是哪个学院的？”
“法学院！怎么着？”赵子墨挑衅地看着他。
听见“法学院”三字，他脸上的怒色，突然化作了狡黠的笑意，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原来是法学院的啊……”
仨女生顿时心里发毛，暗暗琢磨着今天没做错事吧？不会告状到辅导员那里吧？尤其是赵子墨，已经在心里责怪自己嘴快，干嘛要告诉他。
“你是哪个学院的？”她反问他。
“你别管我，我只知道，你们以后会有求我的地方。”他嘿嘿一笑，扬长而去。
“喂，喂——求你也得知道你的名字啊！”赵子墨在他身后追问。
“林孝仁！”他的声音飘散在夏日的晚风中。
“神经病。”赵子墨嘀咕着，“我能求他！”
“走吧。”舒瑶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路过一间名叫“半夏”的咖啡馆，门头装修得十分有情调，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温馨的环境。
舒瑶眼睛一亮，心想刚才来时的路上怎么没注意到。她走近了一些，看见门外的墙上贴着一则招聘启事：“招兼职r，要求女生，英语好，能和客人交流，每小时10元，工资日结。”
“舒瑶，看这干啥？”庄萌萌歪着头问。
“噢，这工资挺高的，我想下面几天没什么事做，可以过来试试。”
“哦？你英语好吗？”
“应该没问题。”她笑了笑。
其实她是不想有太多时间呆在寝室，因为看到程璐的电脑屏幕会忍不住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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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九点，她独自走进了半夏咖啡馆。
馆内面积不大，但是挑高设计，楼上是雅座，装修色调主要采用红色、咖啡色和乳白色，长长的水晶吊灯从屋顶一泻而下，充满了浪漫气息。温暖的阳光穿梭于空气之中，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
楼下的一侧墙壁，贴满了五彩缤纷的便签纸，写着客人的各种心愿与祝福。舒瑶在等待的时间里大致看了看，多数都是爱情表白或者某某某、我要和你一辈子。
没过一会儿，老板出来了，有些出乎意料，是位很年轻的女子。据她自己所说，去年刚从颐大英语系毕业，算是她的师姐。
“hi，叫我may就可以了，早9点至晚10点，你随时过来。”
“好的susan。”
“you!”
“you!”
may简单介绍了一下服务生的工作，便喊来店里一位老服务生，详细教她去了。此前，舒瑶没做过这些，但她从小在海边长大，海鲜吃多的缘故，记性特好，老服务生琳达将各种咖啡做法演示了一遍，她便基本记住了。
“听说你英语不错？”琳达穿着咖啡色围裙问。
“还行。”她谦虚地答。
“以后那些留学生都靠你了，我讨厌和他们说话，跟机关枪一样，听的人头疼。”
“好。”她莞尔一笑。
到当天下午再来店里时，may试着让她做一杯拿铁，她动作麻利地端了出来，令may刮目相看。
“过关。”may满意地竖起大拇指。
舒瑶松了一口气，“那我今晚就可以正式上班了吧？”
may笑着耸耸肩，“求之不得。”
接下来的两天，赵子墨和庄萌萌没事就在电脑上玩三国杀，还买了一些黑啤和花生米，一会儿顺手牵羊，一会儿无懈可击，吵吵闹闹不亦乐乎，而程璐多半时间不在寝室，用她们的话说，八成是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只是她的男朋友……
舒瑶每每想起，胸口都会一阵窒闷难受。自己牵肠挂肚十年的人，竟然早就成了别人的男友，换了谁都很难接受吧。
离军训还有四天，她不得不更加卖力地投入工作，忙得没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在半夏打工的第三个晚上，她正在楼上收拾杯碟，一转身，瞧见楼下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位引人注目的客人。
左边那位穿着花色t恤、米白中裤，头发打了啫哩全部梳到脑后，露出一张俊美妩媚的脸。
右边那位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衣、深灰长裤，头发蓬松微卷，好看的栗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身材修长、柔韧又挺直，胸前挂着一条亮闪闪的十字架项链，整个人熠熠生辉。
舒瑶简直看得目瞪口呆了。
左边那位她见过，正是那天在火车站帮她捉小偷的人。而右边那位，是那天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新生代表鞠逸文。
她愣愣地在楼上望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鞠逸文的真身。
只见他们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了。
琳达的声音从楼下传过来：“susan，下来点单。”
怎么办？怎么办？……情急之中，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工作口罩，迅速戴上。
“whatcanidoforyou？”舒瑶抱着小本和铅笔，头埋得很低。
“,thankyou.”杨勃勃慵懒地从怀里掏出lv钱包，正是鞠逸文从巴黎带回来的那只。
“allrightent.”她接过一百大洋，转身就去做了。
五分钟后，两杯卡布奇诺热气腾腾地盛在杯碟里了。她撺掇着琳达送过去，谁知琳达喊肚子不舒服，急着要上厕所，让她自己送。
她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过去。
这一次，鞠逸文竟然注意到了她。
“hi~”他侧过头，冲她打招呼。
她心中“咯噔”一下，头更低了，窘迫地回了一声“hi”~
“se？”他的英文口语也十分流利。
“urse,i'se.”
鞠逸文轻轻一笑，当即改用中文问：“怎么你的眼睛是蓝色的？”
刚一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迅速敛起了。
舒瑶亦是冷不防地心脏一缩。
这句问话，竟和十多年前如出一辙。那时，他们还是在沙滩上玩泥巴的小孩。
鞠逸文……在你的人生中，难道碰到过很多蓝色眼睛的女孩吗？
她的心理矛盾之极，既不希望被他认出，又为他认不出自己而感到失望。
这时，他突然伸出手来：“你好，我叫鞠逸文，交个朋友吧。”
舒瑶一怔，杨勃勃也是一呆。在此之前，杨勃勃从未见鞠逸文主动和女生搭讪过。
默了好几秒，舒瑶终究没有动作，只是轻轻地说：“不好意思，我要去忙了。”说完便移步离开。
却听杨勃勃“哎”了一声：“这女孩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让她摘下口罩来看看？”
舒瑶脚步一滞，心提了起来。
“人家不会理你。”鞠逸文的声音有些郁闷。首次搭讪居然失败，不禁为自己鬼使神差的行为感到懊恼。
“呵呵，人家只是不理你吧。”杨勃勃调侃。
舒瑶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快步离开。
鞠逸文似乎很不开心，皱着眉头转移了话题。
“你的股票卖了没？”
“没呢。怎么a股一路往下跌？我的宝马快要跌没了。”杨勃勃的脸色说变就变，“还能不能回到6000点啊？”
“别做梦，尽早清仓，否则倾家荡产也有可能。”鞠逸文低头搅动着咖啡。
杨勃勃睁大眼睛：“你都清了？”
他轻嗯一声。
“哎哟……”杨勃勃十分郁闷的样子，“我现在卖特别不甘心。”
“不甘心也要卖，错了就要及时认输。股市要转熊了，你不听话会亏得更多。”鞠逸文笃定地说。
“好吧……”
一番看似普通的对话，多年之后回头看，却不得不惊叹，时年19岁的鞠逸文，实在英明至极，也难怪日后会成为金融界响当当的人物。a股自2008年以后，便进入了漫长的熊市，多少人血本无归、倾家荡产，他却带着杨勃勃急流勇退，保住了前期积累的财富。
在他们聊完股票后，咖啡馆又走进来一位女客人。舒瑶透过操作台一看，那不是程璐吗？她……她化妆了，紫红色的唇彩，紫红色的眼影，好俏丽的女孩！
好吧，化妆对女人还真重要，程璐素颜时有点凶，但这会儿看上去柔和可亲多了。
舒瑶转念一想，她一定是来找鞠逸文的，一颗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程璐果然径直走到了窗边，紧挨着鞠逸文坐下。此时琳达已从厕所出来多时，闲的没事干，便主动走过去服务。
舒瑶没什么事，便静静地站在操作台后面观看。
程璐也要了一杯卡布奇诺，神色欣喜地看着鞠逸文：“好巧啊，逸文。”
杨勃勃忍不住咳了几声，一双凤眼却在偷笑，大有看好戏的意味。
鞠逸文竟然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刻意与她拉开距离，也没有搭话。
程璐丝毫不以为意，跟着往里面挪了挪，柔声说：“刚听你们聊股票呢，正好我也买了一些xxxx，你说这只股会涨吗？”
鞠逸文微微皱眉：“不好说。”
“怎么可能，你是股神，帮我看看吧！”她声音嗲嗲的。
杨勃勃笑道：“别看了，照逸文的意思，现在什么股都不能买。”
“是吗？为什么？”她转头看向杨勃勃，模样天真。
杨勃勃还未回话，鞠逸文突然脸一沉：“程璐，别作无用功了，回去好好学你的法律。”
程璐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低下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的心思我非常明白，这么多年你不累吗？我都说了多少次，我不喜欢女人。”鞠逸文不耐地说。
“我不信，我偏不信！”程璐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分贝，伸手环住他的肩，将头靠过去。
鞠逸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倏地站起身，挣脱了她。
杨勃勃见这情景也是一愣，赶紧圆场：“那个……程璐你冷静点……”
程璐也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杨勃勃：“你不就是喜欢他吗？那你亲他，你当着我的面亲他一下，我就信你！否则我绝不放弃。”
“你——”鞠逸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从发作。
在过去的三年里，程璐一直对他穷追不舍，很多次，他都忍不住要说重话，譬如：你一个女孩怎么脸皮这么厚？你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但是每一次，考虑到女孩的自尊心，他终究不忍心说出口。
这一次也不例外。
程璐的情绪也有点激动。三年了，毫无进展，他的心是铁做的吗？她偏不信这个邪！
“你亲他，亲了我就再也不纠缠你。”她指着杨勃勃又说了一遍。
杨勃勃被她指的心里发毛，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眼巴巴地望着鞠逸文，心里在说：别啊……别啊……你要真亲，我就跟你绝交。
鞠逸文无奈之下，只好撞开程璐，快步离开了咖啡馆。
杨勃勃也一溜烟地跟上去。
“鞠逸文！”程璐不由地跺脚，望着他们的背影大喊，“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竟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舒瑶默不作声地看到这里，心也凉了半截。
是的，倘若鞠逸文和程璐是一对，她很难过。但是，倘若鞠逸文和杨勃勃是一对，她更难过啊！
前者，她还有50%的竞争可能，而后者，她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
鞠逸文……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同志呢？
趁着程璐埋头痛哭时，她匆匆收拾离开了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