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可耻的结局(1/1)

战友中有一个总让人产生希望的人,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类似于指点迷津的吸引力。不经意间,许多人就爱凑合他。他喜欢带点演讲色彩的高谈阔论。给一种前面举大旗的感觉。

王文武清楚记得他的话:“战争打早就在娘肚子里了。不是有人酝酿了战争,而是人类本身就具备了战争这种可能性。敌方,我方。反之,我方,敌方。无时不在。即便不拿枪,不拿刀,不开炮,照样还是有战争。有人就有矛盾,就不可避免地发生战争。所以不要怨恨和责怪我们身处的这个伟大的神话时代。我们没有给自己丢脸,没有给父母丢脸。我们有挺直腰板做人的坚强意志,这就足够了。”

他嘴上叼着的烟卷忽闪忽灭。眼睛里忽闪着一束亮光。

“看多么坚韧的石壁,像用天神的刀斧削过的一样。它就是我们。不是我们被世界遗弃,而是我们遗弃了这个世界。因为我们承担了受难的角色,而幸免了其他人。”

王文武透过石壁,看到的是湍急的河流。清澈的发着寒光的水,冲击着,密集地挤压着石头。那哗哗地流动声,像是另一个地方的召唤,

沿着立雾溪越往太鲁阁腹地,空间就越来越狭小,最后人干脆被挤压到峭壁上。弄得他们像条狗一样,在悬崖中间钻进钻出。

山洞和顶檐完全是岩石的天然结构,常有落石伤人。“太鲁阁”是当地原住民泰雅族的语言,意思是“伟大的山脉”。

经过燕子口,他们到了两山断崖紧密相挨的“虎口线天”。这里让人一看就会频频摇头。面对这“猿猱欲度愁攀援”的险关绝境,王文武诧异的不是自燃的神秘莫测,而是,他们是将怎样攀附在刀削的峭壁上,一点一点凿出一条横贯东西的公路呢?

更加过分的是“九曲蟠龙”的“九曲洞”。它由一连串的山间隧洞和谷中桥梁衔接而成。洞随山形,穿来穿去;桥随崖生,连东连西。他们一次次的钻进岩腹,头晕目眩后又一次次的重见天日。

“如肠之迴,如河之曲,人定胜天,开此奇局。”

多少年过去了,真是山中无岁月呀。这里的山,像是荣耀的笼子,金碧辉煌。

没完没了的开凿。

春节这一天像是体恤人的心情一样,悄默声地就来了。如果它过于喧哗,就会更惹人伤心。

他跑完步,又去海边。然后双膝一起跪了下去。双手伏在地上,埋首嗑起了响头。

之后,他小心谨慎地察看四周有没有人发现他的举动。

但他意外地发现,在夜色中,有十几个这样伏下去的黑影。

在山上的每一天,他是这样度过的,要么饮一颗子弹,要么冒一次开小差的险。

但,这个两件事他都没有做。

他理智,清醒。

山上每年长出新的绿树,郁郁葱葱。还能吃到新鲜的果子。

人们吭哧吭哧地干着活,没有一个说累。

这是一群每时每刻都想着跨过大海去的人。

山里的时间会让他们像山一样默默老去。

“这是一个可耻的结局。”他说。

海水吹来一股潮湿的味道。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