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陵园（1/1）

有时候方成也会感慨，如果当时没有遇到茗薇，会怎么样？

可能他还是赶回了家，但是无济于事，可能会和兄弟打上一架，然后一起祭拜老娘，然后兄弟两个一起努力在末世生存，寻找老大的消息；也有可能，他根本敌不过老婆小区里面那个变异丧尸，早就丧命了。自家几位兄弟的消息他当然惦记，末世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自家三个兄弟的消息。但是，末世的规则就是如此，颠沛流离，亲人失散是最常见的情形，对于还在的人来说，没有消息，永远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这段日子，或许是被旁人取笑着想要把他和苏染送作堆的次数多了，方成也开始有点想念起家人来。其实想要找人的方法就在那里，动用闪电或是神话的力量，相信只要人还活着，就不会需要太久。之前一直不愿意借助他们的力量帮忙查找家人，更多的还是因为不想得到一个坏消息，毕竟，经历末世想要成功活下来的人，实在太难，如果连闪电和神话都找不到他们的最后消息，那么很有可能，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

还是安然和安苗更幸运一些，安家果然有很强的背景和能量，建立了属于安家的小型基地，以安家的族人为主要力量，没了安家村那些老弱病残的拖累，他们发展地相当不错。安然和安苗两人考虑再三，还是回到了安家基地族人的身边。值得庆幸的是，两人的父母都健在，这是末世里最好的消息。

“你去哪？”饭局在前后2个多小时之后，渐渐结束，人也一个个渐渐走光，茗薇带着点微醺的状态站起身来，方成见她有点行动不稳，连忙站起来扶了一下。今儿茗薇的状态有点奇怪，她本来也极少喝酒，更不用说是喝到微醉的状态了，方成印象里几乎没有发生过。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吧？

茗薇醉了酒，只是变得更加安静，眼神微微迷离，看着人的时候却很认真。

“我想去看看小一她们。”茗薇抓着方成的手，走得更稳了一些。

“我陪你去吧。”方成不明所意，只好相陪，这会儿去看小一她们？“小九？”

“明白。”小九立刻开始准备。

等两人走出大门的时候，公共车已经停在了跟前，两人上车之后，公共车飞快启动，以极快的速度按照既定的路线行驶而去。

“薇薇去哪儿呀？”跟着出来的阿信三人没有上车，红袖疑惑自己为什么被小黑拉住不让跟上去。

“陵园。有方成在，没事的，人少一点小姐会更自在一些。”小黑低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宿舍区看看，我们那一片还有很多的空房，你挑一间先。白天还有一大堆事儿没办，再晚下去不方便。阿信，一起走吗？”小黑问道。

“不了，我先回去睡觉了。”端木信微眯着眼看着公共车远去的方向，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他扭过身，潇洒地挥了挥手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几秒就没了身影。

活石基地有一座陵园，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墓地，不像西方的青草地，也不像华国的坟堆碑群，而更像某国。每个人一个小抽屉，一张照片，一句生平，抽屉里面，每人一个盒子，一些纪念，一叠资料。陵园是一座白色的五边形建筑，有着尖尖的屋顶，高五层。目前，里面的使用率非常非常低。

小一到小七排在最高的那一层，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第一列第一排的那个抽屉柜里。傀儡娃娃不同于丧尸，丧尸可以凭借异能能量升级变异而保持肉体的可持续使用，傀儡娃娃却不行。她们被施放了巫蛊，制成了人偶，像活人一般具有智慧和能力，但终究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小一几人当初的异能等级是6级，跟着柳意成了木系，但也仅限于此了，她们几乎没有提升的空间。茗薇试过，想要将小一她们的异能等级往上提升，却终究是没有办法。随着末世的进行，七人的身体开始渐渐衰败下来，这是茗薇在须弥空间和玉牌空间里都找不到方法的不可逆转的定局，傀儡娃娃连修真都不行，而不能修真，死亡便无法延缓。

小一到小七相继在末世六年永久地闭上了眼睛，此时她们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很弱了，无论是身体还是能力。但她们也得到里基地绝大部分人的真心喜爱。末世改变不了她们，她们一如当初那么纯真和可爱，从来没有变过。

她们走的时候，都是茗薇和柳意陪着她们，两人亲手送走了这七个相伴6年孩子。她们走之前，在末世六年初，茗薇终于给她们起了名字，尽管她真的不擅长起名。

小一叫做柳暖，因为她的懂事总是让人觉得很温暖。

小二叫做柳笑，因为她最爱笑，笑起来非常可爱。

小三叫做柳言，因为她最不爱说话，但当她开口说话，必然是很重要的话。

小四叫做柳玉，因为她的脖子上系着一块玉，是她唯一与家人相关的线索。

小五叫做柳馨，因为她的身体带着一股不散的馨香。

小六叫做柳甜，因为她是几个孩子里说话最甜也最会撒娇的。

小七叫做柳阳，因为她和小一一样，用阳光一样的温暖温暖着身边所有的人。

小一她们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妈妈，谢谢你们！”

她们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只记得成为傀儡娃娃的那一天起，她们便成为了禁忌的存在，她们的外表是美丽和可爱的，可是她们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她们听从命令做事，内心从无波澜，像是没有思维的木偶没有任何自己的情绪。直到那一天，有种子落在她们的心里，从此可以表达自己，从此有了思维和情绪。她们有了温暖的食物，漂亮的衣服，有了关心她们的妈妈们。柳意妈妈很温柔，她说话从来轻声细语，做事也不紧不慢，她遮蔽在她们的上方，在她身边，就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再惧怕；端木茗薇妈妈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对她们更多的是对待需要照顾的妹妹心态，她认真地帮她们选择要穿的衣服，尽心地为她们做可以吃下的食物，在战斗中她从来不忘记关注她们任意一个人，在须弥空间里她也努力为她们准备每个人的不同用品，努力做到一视同仁。她做到了最好。

她们还有了名字，其实名字不重要，不管是正式的名字还是作为代号的小一，都是她们活在世上的证明。其实，傀儡娃娃哪有什么温暖呢？有温暖的是柳意和端木茗薇两人，用她们自己的方式，温暖了这7个傀儡娃娃，让她们不再觉得自己只是工具和杀人机器而已，而是作为一个人在世上活着，她们和每个人一样有同等的权利，她们是正常的。

所以，在生命逐渐消逝的前一刻，她们也只想和这两位给了她们尊重的妈妈一起，道一声本来早该诉诸出口的感谢。

茗薇默默站在这一溜七个抽屉前，石质的柜子厚重感十足，颜色是简单的灰白，上面的照片却是彩色的，那上面七个漂亮的小姑娘正笑得灿烂。方成站在她身边陪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也没有说什么的必要。

在一起久了，都会产生情感，何况她与小一几个一起相处了整整六年，看着她们每天与自己一起生活，然后看着她们突然衰败下来，身体不再受控制，只能躺在床上，坐在轮椅上被推去看世界，发展到后来，食物再也进不了她们的口，身体开始出现腐败的气息，失去了最后一丝活动身体的能力，再到最后连思维和语言的能力也渐渐变得缓慢起来，最终生命的痕迹消失，陷入永恒的睡眠。

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一个个地无法挽回地离开，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茗薇知道，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最后，哭到干涸。

“方成。”茗薇突然开口。

“恩？”方成回应。

“你说，我的父母和弟弟，他们还活着吗？”茗薇的眼神变得轻远。家人？在火焰基地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意识到她还有家人的存在了，毕竟从她8岁开始，从他们去了国外开始，这些家人都已经和她渐渐无关。火焰基地的幻境里，她看到的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渴望，对于家人存在和陪伴的那一份期盼。多么幼稚啊，明明只是幻觉，是制造出的梦境，是虚假和不存在。可是在这会儿因为醉酒而不太清醒的状态下，好像有疼痛从内心生出来，化成带刺的藤蔓，包裹着心脏，那尖锐的小刺扎地心脏密密地疼。

方成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正如他不知道自己的兄弟们是否还活着。

“闪电应该知道？”想了想，方成还是建议道。

“恩。”末世的尾章即将到来，那些曾经看不清晰的迷雾，也该到了消散的时候。

ps：国疫当道，祝彼此安好，2020，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