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1/1)

第一章   回到石湾村

清澜县,是位于西南省南部山区的一个省级贫困县,因流经全县的清澜河而得名。

九龙乡,是清澜县下属最穷的一个乡,只所以叫九龙是因为境内的九龙沟,而九龙沟也是清澜县境内最大的一片山地。

九龙沟,不是一条沟,而是由大小九条沟所构成的,九条沟分别被当地人叫做一龙沟、二龙沟……直到九龙沟。九龙沟即可以当成九条沟的总称,但多数情况下大家都特指排行第九的那条沟。这九条沟并不是条条沟里都住人的,其中只有二龙沟、七龙沟和九龙沟里有成建制的村子。其他几条沟里只有零星的住家。

九龙乡的乡政府所在地就是靠近七龙沟的龙角镇。出了龙角镇往西走八公里左右就是七龙沟。

这七龙沟不是九条沟里最大的一条沟,但它却是最长最深的一条,因此当年政府就在这沟里驻着部队,具体的,当地人都不清楚,因为进沟10公里就被列为军事禁区了。两边山势十分陡峭,普通人是绝对进不去的。而在这10公里的沟两侧分布着四个村子。

石湾村,便是其中一个,刚好位于沟里河水有个大湾的河北岸的缓坡上。也是离沟口最近的村子,不到4公里的样子。虽然是条山沟沟,但因驻军的关系,早些年就修了柏油的公路。因此七龙沟是这全乡九条沟里路况最好的了。

修了路后乡里也给沟里通了班车。但说到这班车,就不得不让人深刻体会到什么是贫困县里的贫困乡了。九龙乡全乡一共就3辆客车,这还是县里把前两年县运输队淘汰下来的,修一修勉强能开。可是九条沟只有3辆车,这可不好分啊,最后乡里根据各条沟的实际情况进行了如下的分配。

其中九龙沟因为是九条沟里风景最好的,可以说是,景色如画水如烟,四季风光各不同。县里和乡上把九龙沟开发成旅游景区,虽然地处偏僻,但一年四季还是有不少游客的,因此乡里就单独分出一辆车,作为九龙沟旅游专线车,每天根据客流专门拉游客。而剩下的八条沟里,二龙沟和七龙沟人口村子多一些,由一辆车隔天跑,另六条沟住户少就由最后一辆车挨个轮着跑了。

因着班车不是经常有,而且车子也不大,坐不了几个人,沟里的村民们出行多半还是要靠自己了,有车的骑车,什么自行车、人力三轮车,当然省力的火三轮骑着是最轻便快捷了。也有赶车的,但山区牲口少。要么就只能靠两条腿步行了。不过多少年来,沟里的山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对此也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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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99年8月的一天,一辆从龙角镇出发的班车正驶进了七龙沟。因为这条沟路况好,班车司机们每次跑这条线,油门那是一踩到底,使着劲往前飚,沟里公路蜿蜒曲折,破班车愣是让“勇敢”的司机师傅开出了f1的效果,胆子大得还时不时来个“漂移”特技。晃得一车人,五脏都快挪位儿了。有晕车的已经开始兜着塑料袋开吐了。

只见班车又迅猛地拐过一个急弯,猛地一个急停,停在了路边。司机师傅,扭过头扬声喊道:“石湾,石湾的有没有?到了啊,要下车的赶紧着。”

车厢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赶紧站了起来,急忙回道:“有下的,有下的,来了,来了。晓晓他妈快点快点,把东西都拿上,晓晓,你妈不舒服,帮你妈多拿个包。咱到家了,赶紧下车。”男人一边应着司机,一边回身招呼着自己老婆孩子下车。

三个人费了半天劲,总算是扛着大包小包地挤下了车。男人正准备回头给司机师傅再打个招呼,谁知,

“啪”的一声,车门在男人将将下车抵着后背就关上了,司机师傅一脚油门,车子“噌”的就窜出去了,再次踏上“f1”之旅。

男人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愣了半天神。将一句道谢的话堪堪卡在了喉咙里。悻悻放下准备挥别的手,转身看到一路晕车的老婆这时正坐在一个包袱上,扶着胸口缓气呢。儿子站在一旁无聊地打量四周,男人嘿嘿笑两声,这小子倒是挺适应的。

男人上去伸手拍着老婆的背,帮着缓气,说道:“好点没?还想吐不?咱先歇歇,不行的话,这马上到家了,咱到屋躺着歇歇?”

“没事,让我在这儿坐会儿,一会就好。”

一会女人缓过劲来,三人扛起一堆的行李,沿着公路边的小路向着河对岸的石湾村走去。

夫妻俩心疼儿子,只让他背着自己的书包,手里拎着他妈妈的(本来是写的“他妈的”可怎么看怎么别扭,就给改了,虽然读出来也是有一点点别扭-_-!!)女式提包。男孩在父母身后,晃晃悠悠得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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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邱晓,今年12岁,年底就13了。我爸叫邱正鲲,我妈叫吴月琴。从我出生起就一直跟着爸妈在a市生活。但爸妈并不是a市人,用城里人的说法就是进城务工人员,俗称“农民工”,而我就是农民工子弟。这些年爸妈一直在a市的a大外面摆摊。早上买煎饼果子,白天晚上卖油炸菜,就是把各种肉啊,各种菜啊穿在竹签子上放到油锅里炸,和麻辣烫类似,只是一个是用汤煮熟,一个是用油炸熟。味道是很不错的,很受大学里的女生们的欢迎。(这是我上大学时,经常吃的一种街边美食。)

我爸的老家,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石湾村。听我妈说,当初她也是回这里把我生下来的。但因为一些老辈的原因我爸并不喜欢住在村里。

石湾村的大姓是李姓,我奶奶姓李,而我爷爷是从外面来的,到了村里娶了奶奶算是落户在这里了。不过具体的连我妈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在我爷爷奶奶去世后,我爸就把自家的几亩地租给村里的其他家种,自己出去打工了。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中间很少回来,只在和我妈结婚、我妈生我和三年前终于攒够钱回村盖新房的时候回来过。据我妈说盖新房是奶奶生前的念想,我爸出去打工主要就是为了赚钱回来盖新房。不过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具体原因嘛……我正烦着呢,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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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沿着公路边的小路一直走到了河边,过了河上的小石桥,穿过一片庄稼地,就来到了村口的老树下,这时候正是午后,村里的老人们正坐在树下纳凉。看到村子来外人了,都纷纷把视线转到三人身上。

其中一位60多岁的老汉眯着眼看着,仿佛认出了邱正鲲一家,“这是大鲲吧,你这新房子盖好了,怎么又几年都没见回来啊?”

邱正鲲认出问话的这是村里的老支书,忙回话道:“是老支书啊,您老身体好着啊?我这一直忙啊,没时间,不过,您看我这不是回来转转了嘛。”说着话也不多待,冲大伙儿打了招呼,领着老婆孩子离了村口,继续往里向家走去。

邱家的房子在村子的最西头,三人穿过大半个村子,来到了自家院门口。这院门和围墙都是三年前盖新房时返修重建的,现在过去了三年还是泛着新气的。这一院房子在整个石湾村来说都算是很出头的。现在全村盖新房的也没有几家,大多数还是住着几十年的老房子。

邱正鲲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率先走了进去。这个院子很大,因为建在村子最边上,当初盖新房时,邱正鲲就和村里商量多掏了一点钱,圈了好大一个院子,前后院加起来都有七八分地了,这在平地上的村子里可能不算什么,可在这山沟里就是很大的院子了。邱晓后来还听说,之所以现在村里没剩几户人家,是因为邱正鲲当初盖房子给刺激到了,好多人家都出外打工去了,为了有一天自家也能住上新房。

邱晓跟着进了自家院子,好奇的打量起来,因为盖好后他都没见过。当初是放寒假跟爸妈回来的,快开学的时候,他妈带着他先回a市了,他爸是等房子盖好后才走的。

院子很大,有前后院,前院三分左右,后院略大些,有四分多。

邱家的前院很宽,迎面是三间红砖瓦房,正房坐北望南,靠东面一侧盖了一间灶房,另一侧是柴房,在山里现在烧火做饭还是烧柴火的。茅房建在后院的西北角上。从院门到正房门口铺着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泥路,其他地方都是土地没收拾,现在长满了打腿高的野草。转过正房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院子。边角上还有一个后门。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再无其他。

在邱晓打量自家院子的时候,邱正鲲夫妻俩已经把行李都堆放到房檐下,把所有屋子的门窗都打开透透气,房子因为长时间没人住,屋子里很是有些霉气,需要放放才好住人的,邱正鲲拿了把大扫把扫院子,邱晓他妈也找了小点的扫把开始扫屋里的尘土。

邱正鲲看到转完一圈回来的邱晓,从角落里拎起一个铁皮桶子,抬手递向邱晓,“去,到院子西边上的泉眼里打桶水回来,给你妈擦洗用,你从后门出去近,后门钥匙在后门右边墙缝里找。”

邱晓上前接过水桶,转身又朝后院走去,在一个墙缝里摸出钥匙,心想,这藏钥匙的方法还挺有意思的。伸手打开门,走出去,向左右望望,这泉眼还真好找,就在院子侧上方十几米的地方,一道浅浅的溪水顺着地势向下流去。

邱晓走过去,只看到一个一米见方、30厘米深的小水池,在池底正不停的往外冒着泡泡,邱晓没急着打水,而是把桶往旁边地上一放,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冰凉的泉水喝一口再洗了把脸,长长地舒了口气,真是舒服啊。一路上略显烦躁的心,顺畅了很多。

打了多半桶水,往回走,刚进自家院子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

“大鲲和大鲲家的,你们怎么回来了?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帮你们先把这屋子收拾一下。你们这几年不回来,这屋子里霉气重着呢。”

“是大嫂啊,呵呵,我们这也是临时决定回来的,就没预先知会你和大哥,老麻烦你们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大哥呢?在家不?”这是他爸的声音。

“大壮他爸爷儿三到地里去了,二春和我在家,你看,这要我们娘俩搭把手不?”

“不用,不用,他大嫂,我们自己顺便收拾收拾就行了,不用麻烦你了。”这是他妈回道。

这时邱晓已经提着水回到了前院,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农村妇人正站在院子里和爸妈说着话。

“晓晓,快过来,这是你李家婶子,上回回来和你一块玩的三儿他妈,你还记得不?”邱晓妈看到儿子回来了,忙叫道跟前说道,“快叫李婶。”

“李婶好。”

“好,好,这是晓晓啊,都长这么大了,真白净,和城里娃一样。”李婶上来又摸头又捏脸的,把个小伙子邱晓给臊的脸都红了。还好他妈心疼儿子,把他从女魔头的手里解救了出来。

“大嫂啊,你家大壮他们都好啊?算算大壮快要考大学了吧?”

“是啊,今年开学就高三了。学校里抓得紧,这暑假里还要上课哩,不过开学前说是能放个几天,松泛松泛。”

“大壮学习一直好,明年肯定能上大学,嫂子你和我大哥就要长脸了。”

“呵呵呵,那是,我家大壮啊,连他们班主任都说了,考个本科没问题的。唉,他要是考上了啊,我和他爸就算熬出头了。看看我这光顾着说了,你们赶紧忙,晚上到家吃饭啊,我给你们做好的。”李婶看着邱家一家子都停下活和自己说话,不好意思了,忙告别离开,临走再次强调,晚上一定到她家吃饭。在得到再三保证后才笑着离开了。

李婶走后,三人继续打扫,扫地、抹桌、擦窗子,一直从两点多折腾到五六点才算收拾出个能住人的样子来。院子里的杂草就等明天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