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1)

秦子歌一觉醒来,一时间对自己身处何处有些迷茫,直到看见身旁的被褥才回想起来。

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二晚在自己那个小房间以外的地方过夜了,更重要的是,这两晚竟然都是和戴辛同处一室,尽管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说出去应该不会有人相信。可戴辛的确遵守着他的诺言,在秦子歌接受之前,他不会再侵犯她。

地毯上的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却不见了戴辛人影。秦子歌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楼宇被一层灰蓝色的蒙蒙雾气笼罩着,仿佛在进行晨起的沐浴,在雾气的上端,已经渐渐洒上了一层金色。已经是早晨了。

“起来了?”戴辛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将盛着一杯牛奶和一个三明治的托盘放在了茶几上说,“为你准备好早饭了。”

秦子歌好奇地打量着这些食物,尤其是被火腿、鸡蛋和蔬菜塞得满满的三明治。更令她吃惊的是,托盘内还摆放的一片叶子作为点缀。她拿起叶子,举在眼前。叶子的纹理清晰,颜色金黄,十分漂亮。她将叶子放下,眼前的情景被戴辛微笑的脸庞覆盖。

“昨晚你忘记拾叶子了。今天把它带回去吧。”戴辛笑道。

秦子歌低下头,红着脸笑了,茬开话题说:“还麻烦你做早点,其实我去公司吃就好了。”

“那不是还得饿着肚子去公司么?来,填饱肚子再上班。你尝尝我做的,味道不一样。”戴辛说完,站起身,将挡住客厅的帘子收起。

秦子歌很感激戴辛为自己拾得的这片叶子,也很感激他这么早起床为自己准备早点,这都表明了他是一个用心的男人。可是秦子歌感激之余,却又好笑地看了看对方衣襟上迸溅的牛奶汁以及挂在袖子上的菜叶。

“吃吧。”戴辛催促道,好像一个站在大人面前急切等待表扬的孩子。

秦子歌不好推脱,只好忍着没刷牙就吃早饭的别扭,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怎么样?”戴辛忙问。

秦子歌嘴里含着三明治,却停止了咀嚼,皱着眉头看了对方一眼。

戴辛奇怪地看了看她,一把抢过三明治,自己咬了一口,随即“哇”的一声吐在了托盘上。

“盐……放多了。”戴辛咧着嘴说。

秦子歌慌忙站起身,捂着嘴向卫生间跑去。

等她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时,戴辛已经将托盘收拾走了,沙发床也整理回了沙发,此刻他正尴尬地坐在上面。

“你没事吧?”秦子歌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好不容易替你准备了一回早点,可是太失败了。”戴辛颇为懊悔道。

秦子歌半蹲下来,盯着他的眼镜笑道,“没关系,其实我很感谢你这么早起为我准备早点。”

戴辛扭头看了看秦子歌,说:“下次我一定认真准备。”随后又一把抓住秦子歌的手说:“以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认真准备的。”

秦子歌一惊,正要挣脱,卧室的门一响,徐颖走了出来,数落道:“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啊?”当看到了二人的拉扯后,旋即又笑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没有。”秦子歌忙将用力将手抽了出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得上班去了。”说完,她慌忙穿起外套。戴辛忙站起身说:“我送你下楼?”

“不,不用了。”秦子歌拿起包,走到门边,踩上鞋子,连鞋带都没系,就打开门跑出门去。

直到下了楼出了楼门,秦子歌才俯下身系好鞋带。自己究竟怎么了?她边向小区外走边想。现在对戴辛的感觉究竟该如何定义呢?难道是爱情?不,不像。因为当他每每向自己表示好感时,自己总会手足无措,想刻意逃避。那,应该是感激?也许吧。毕竟单身这么长时间,很久没有异姓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了。也许戴辛最具吸引力之处正是在这颇具凉意的秋天里能凸显对她关怀备至的温暖吧?如果冯家国也能这样宠着自己就好了。秦子歌想。想到这,她想起应该给冯家国再打个电话了,没准此时此刻他已经开机了呢。不过当她按下号码后,里面传出的还是关机提示。她皱了皱眉头,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吐出心中的压抑。清晨的空气被换进身体,使她觉得清爽,也可能他已经到公司了呢,她给自己希望道。于是她没有乘公交,而是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她想更快见到冯家国。

到公司时,时间还早得很,甚至连弥漫在楼外的金黄色雾气都还没有散去。不过当秦子歌走出电梯时,发现郑晓茹已经到了。

此时,郑晓茹正站在前台,随手翻看一本来访记录。见秦子歌走独自出电梯,她先愣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挺胸昂头向她走来。

“郑总早。”秦子歌被对方的“步步紧逼”逼得透不过气,十分紧张,忙说。

“嗯。”郑晓茹用鼻子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随后说:“昨晚玩得不错吧?”

秦子歌早料到郑晓茹今天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且不会直接问自己昨晚去哪了,也不会问昨晚和谁在一起,而是会以一种嘲讽的语气旁敲侧击。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这么早就到来了,所以尽管她有所准备,可还是猝不及防地结结巴巴道:“我……我昨晚去徐颖那里了,庆祝她为我们公司拟定的包装计划落实。”

“哈!”郑晓茹冷笑了一声,“照这么说,你就是我们公司的代表喽?”

秦子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如何更正,头脑一时发懵,随口否认道:“啊,不,不是……”

“哦?那谁代表我们公司去的?戴总?张总?”郑晓茹看准时机,猛地长驱直入。

“啊,不,不!”秦子歌突然明白了,原来郑晓茹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自己也果真听话地跳了下去。所以,即便早料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事已至此,打死也不能承认,于是秦子歌忙说:“不,只是徐颖和我,只有我们俩,私下的小聚一下。真的只有我们俩。”可是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突然觉得有些画蛇添足了,以对方的能力,会听不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端倪吗?

可不知为何,郑晓茹没再继续为难她,只是冷笑了一下,掏出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转身走开了。刚才的这一番对话,使秦子歌出了一身汗,现在汗水落下,她竟然打了个寒颤,忙快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走进门,她一把将门锁好。此时此刻,她觉得公司里只有这间独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才能躲开发散于郑晓茹身上的那种刺骨透心的寒冷。她知道郑晓茹的电话是打给戴辛打的,她甚至能猜出他们通话的内容。但愿戴辛别说走嘴吧。她想。

随后,她平复了一下思绪,打开了电脑,在msn上给冯家国发去一条问候信息。这才是早到公司的目的呀。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回信。秦子歌又拨出电话,对方却还是关机。放下电话,她双拳紧攥、眉头紧锁起来,觉得这种憋闷的情绪马上就要爆发了,可是却又无从发泄。

在办公室里出神地坐了一会儿后,秦子歌觉得肚子有些空,才想起还没吃早饭呢。戴辛的早饭暂时使她的内心得到了满足,却并未满足她的胃。也许吃点早饭会使这种压抑好转吧?她想着,拿出饭卡,走出了办公室。

刚到电梯旁,电梯门正巧打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走了出来。这个女孩可能不认识秦子歌,可是秦子歌认识她,她就是孟佳怡,只不过在机场看见时距离稍远一些,而今天却近在咫尺。孟佳怡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的气质使秦子歌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孟佳怡长着亚洲审美首屈一指的鹅蛋型脸蛋,配以标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浓密的睫毛——而且这睫毛不是秦子歌曾戴过的假睫毛。柔滑黑亮的长发散落在模特般的肩膀上,更增添了她富于动感的魅力。本就苗条的身姿,搭配修身的风衣、裤子及高跟鞋,有一种秦子歌从未想到的美艳绝伦。

更令秦子歌没料到的是,孟佳怡竟然对她打了个招呼:“你好。”秦子歌一愣,也忙问好。

孟佳怡脸上挂着标致姓的微笑,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郑总办公室怎么走?”那种气质令人无法欺骗、隐瞒或拒绝,秦子歌忙抬手指引:“从,从这边的走廊向前,1702就是。”

“谢谢。”孟佳怡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秦子歌走进电梯,产生了一丝疑惑,孟佳怡这样无可挑剔的女孩,戴辛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他竟然喜欢自己,为什么呢?无论从任何方面比,自己都根本难以超越。为什么呢?难道只是觉得新鲜吗?还是在拿自己在消遣呢?不过这些念头只在她脑海里转瞬即逝,因为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填充了她的内心。

秦子歌的早餐吃得很慢,用食物来挤走混乱思绪的办法根本行不通,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食欲。一个荷包蛋,一根细小的油条和几块小咸菜,她竟然吃了足足一小时,而且还是因为不忍浪费才终于吃光了。

回到十七楼时,她没回办公室,而是向1729走去。来到门口,她径直看向那个角落,那个座位仍空空如也,冯家国还没有来。她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就过上班时间了。

她失望地转过身,正逢宋尹平拿着水杯走过来。见到秦子歌,他忙习惯姓地打招呼道:“呦,这不是……”

“闭嘴!”秦子歌心烦意乱地打断道,反常的情绪把宋尹平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凶?看来秘书都一样。”秦子歌又瞪了他一眼,他才慌忙转身走开,走进办公室前却突然扭回头说了句:“他还没来!”

秦子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失魂落魄般回到办公室,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随后,她闭上了眼睛,一颗眼泪从腮边滑落了下来。

冯家国,你到底在哪里?难道你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在惦记着你吗?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秦子歌睁开眼,张学涛走了进来。

“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张学涛看了看她,问道。

“没,没怎么。”秦子歌揉了揉红红的眼睛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哦。”张学涛点了点头,没再疑问,“晓茹问你昨晚的事了么?”

“晓茹?”秦子歌撇了撇嘴,白了张学涛一眼。

“哦,郑,郑总,”张学涛忙改口道。

秦子歌没回答问题,而是叮嘱道:“张总,徐颖可是个不错的女孩,你可不能辜负她啊。”虽然她称呼张学涛为张总,可是语气却更像长辈在告诫晚辈,上级在叮嘱下级。

“是,是。”张学涛没介意,反而频频点头,而后又问了一句,“郑总没问你什么吧?”

秦子歌往椅背上一靠,轻描淡写道:“问了,可是你紧张什么?”其实她只是想借此姿态来掩盖内心的紧张和压抑,并且想用身体语言告诉张学涛不用过于担心。

果然,张学涛好像终于轻松了一些,走到桌前,趴在桌上笑道,“哎,子歌,给我讲讲徐颖呗?”

“嗯?”秦子歌怀疑地看了看那张谄媚的笑脸,问道,“讲她?讲什么?”

“讲你知道的呗,”张学涛笑道,“比如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化妆品,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喜欢去哪旅游,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动物,还有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最后一个问题,略显你不太自信啊。”秦子歌笑道。

张学涛脸色变了一下,却又立刻恢复笑容道,“我倒不是不自信,但是毕竟不完美,还要努力弥补不足嘛。”

“知道就好。”秦子歌垂眼笑道。

“怎么了?”张学涛似乎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问道,“她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我哪里做的不好?”

秦子歌抬头看了看对方,心想,这个凸显紧张的男人是不是真喜欢上徐颖了?如果真这样的话,自己就有必要替好姐妹说句话。于是她说:“徐颖倒没对我说什么。不过她这个人大条惯了,吃什么用什么去哪玩什么的都无所谓,只是有一点……”

“哪点?”张学涛忙问。

“她不喜欢花心的男人!”秦子歌直视对方说。

张学涛尴尬地笑了笑,躲避了她的目光,直起身来,嘟囔道:“戴辛这小子,废话太多。”

“你说什么?”秦子歌问道。

“哦,没,没什么。”张学涛举起手指发誓道,“我的意思是,徐颖虽然要求很少,但我要努力做到更好,做得更多。”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不知道徐颖爱上他是意气用事还是福气所至了呢?秦子歌看着他的背影,想。

整整一天,除了张学涛到访,秦子歌没再见过任何人,甚至由于没有食欲午饭都没吃。她不知道戴辛如何对郑晓茹解释昨晚的事,也不知道孟佳怡到公司来做什么。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冯家国,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得到的答复却都是关机。在msn上和他说了无数次话,也仍无回复。不过最令她感到恐慌的是,没有人给她分配任何工作做,一整天她都无所事事。此时的她,找不到感情的寄托,没有充实的事业,生活突然出现了一片空白,空白得让她措手不及。她突然想起了徐颖嘲笑自己的话,“上班睡觉,到月拿饷。”初听此话时还觉得有些刻薄,可是现在想来,不就是真实写照吗?这些都是拜戴辛所赐,自己才能享有这么一份不受累又报酬丰厚的工作。难怪郑晓茹看不起自己,也难怪诸如宋尹平之类的同事们腹诽不平。这些非议其实都无可厚非。难道自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晚上下班,秦子歌晚走了一个多小时,刻意避开了人流高峰,她不想碰触到大家是非的目光,更不想遇到郑晓茹或者戴辛等人。这一天她还没安静够,还想再静一静,再多想一想,多审视一下自己。

可是事与愿违,刚走到车站,她就看到那辆宾利从停车场出口驶出,向自己驶来。

秦子歌虽极力躲避,可是从昨晚穿到今晚的那件红色薄呢大衣却十分显眼。戴辛的车在车站旁停了下来,不过令人不解的是,右边前后两个车窗全缓缓地落下了。秦子歌奇怪地看去,原来车是郑晓茹驾驶的,副驾驶上坐的是孟佳怡,戴辛则坐在后排座上。车窗其实是郑晓茹艹控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是故意让秦子歌明白三人的关系。

“秦子歌。今天冯家国怎么没来?”郑晓茹竟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秦子歌看了看戴辛,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我不知道。”秦子歌实话实说道。

“那,你去哪儿?送你一段?”郑晓茹恢复了周六见面时的笑容,不过这次,能看出来她笑里藏刀。

“对,子歌,上来吧。”戴辛却不知好歹地兴奋起来,忙向里挪了挪。

“她是公司的吧?”孟佳怡说,“我好像见过她。”

“是我们新雇用的员工。”郑晓茹把“雇用”和“员工”两个词说的十分重,似乎着力表明秦子歌的身份是和他们不同的。

“哦,大家都是同事,就一起走吧。”孟佳怡却诚恳地招呼道。

秦子歌看了看各怀不同心理的三人,摇了摇头,只对孟佳怡说:“不了,谢谢你。我还是等公交车吧。”

戴辛正要说什么,郑晓茹却抢先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子歌,早点回家。”这回她话里有话的将语音重点落在了最后一句上。说完,她关上车窗,发动了车子,挤进了车流,只留下等车的人们对不可多见的豪车的指指点点。

这时,一辆公交车来了。

刚进家门,秦子歌就被林莉夸张的招呼声吓了一跳:“嗨!子歌!好久不见了呀,这两天去哪儿啦?”

秦子歌心情不佳,本不想理会,可又怕关系闹得太僵,于是敷衍道:“去朋友家住了两天。”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林莉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腰,神秘兮兮地说,“快给姐姐说说,说说嘛。”

“女朋友呗。”秦子歌强挤笑容道,心里却十分讨厌对方的八卦。

“真的假的?可别有了男朋友不和我说啊,莉姐不得帮你把把关嘛。”

“不会的。”秦子歌说,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不会的”究竟代表不会什么。

林莉无趣地点了点头,暂时放开了秦子歌,去厨房炒菜了,进厨房时倒还没忘叮嘱她一起吃晚饭。

吃过饭后,秦子歌简单收拾了一下空了两天的房间,又将戴辛送给她的叶子摆放在书架上层,随后,她躺倒在床上,又想起了戴辛。大前天晚上,他站在这间屋子里对自己表白;前天晚上,他在旅馆里细致地照顾病中的自己;昨天晚上,他就睡在自己身边。而今天,只有她自己,却没有了他,她突然觉得周围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本来不大的屋子却显得空旷异常。自己究竟喜欢的是他,还是只是喜欢内心被填满的感觉呢?她在心里又自问了一遍,却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睡前,她又给冯家国打了一个电话。她迫不及待的想和他说话,她很怕对方长时间的冷落会使自己感情的天平偏斜。不过她知道,那只是一种不自信。不过说实话,她对这个关机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电话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是令她惊奇的是,电话竟然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