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仗剑夜行离奇案,遍地血光世道惨(1/1)

两人在崇山峻岭之中穿行,沿途所见,皆秀峰林立,嶙峋古怪,古松翠柏,数不胜数,在银白的月se之中,愈发显得独具魅力。

一路上,朱书媱惊叹不已,而贺子藏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朱书媱口中喋喋不休,就像一只调皮的百灵鸟一样啁啾着。

两人又行了一阵,来到一处山林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前方有一间石砌的小屋,隐没在苍松翠柏之中。

朱书媱见了惊奇的说道:“你看前方又能一间小屋,我们去看看吧。”话音未落,便拉着贺子藏往前方走去。

两人来到石屋前,朱书媱上前,站在门前的石阶之上,问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那回声在群山之中回荡,自远处传来,此起彼落,相应不绝,但那石砌小屋之中,却无半丝回应。

贺子藏剑眉微皱,一撩衫角,箭步窜了过去,探首朝屋中一望,面se不禁突地一变。蹬,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见贺子藏惊恐的模样,朱书媱眼珠一转,也大步跑了过去,一看之下,面se更是骇得煞白,竟然脱口惊呼了起来,身子摇了两摇,几乎要跌倒地上,幸好被一旁的贺子藏扶住了。

原来在那石屋之中,木桌两侧,竟一边一个倒着两具尸身,一眼望去,只见这两人身躯都极为硕壮,一剑封喉,且被极其残忍的剜去双目,面部布满血迹,连面目都分不清了。

桌上油灯发出凄凉的灯光,映在这两具尸身上,给这原本已是极为幽清僻静的深山,更增添几分令人悚栗的寒意。

一声蝉鸣,划空摇曳而过,贺子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颤声道:“朱姑娘,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恐会生出一些事端”

不料朱书媱却道:“今ri这事既然让我们遇见了,这里面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我再看看吧,若就这样走了,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贺子藏不曾想到眼前这个柔弱女子竟然有如此胆量,他剑眉深皱,俯首寻思,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暗中寻思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衡山层林之中如何会有如此幽静的居处?这两人怎会死在这里?桌上的油灯还未熄,显见得他们死去还没有多久。但杀他们的人到哪里去了呢?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有人从山上下来,难道此人杀人之后,又跑到里面去了?”

他右手紧握着上面密缠丝带的剑柄,掌心却已微微沁出冷汗来,暗中一咬牙,又自忖道:“我虽师父学剑十余年,虽未大成,但沧州侠少,却已多半不是我的对手。记得我学剑之时,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江湖游侠,并非以武恃强,而要济人之难,扶弱锄强,才能称得上一个‘侠’字。我极慕‘侠’道,如今遇着这等事,岂能甩手一走?好歹也得探查一个究竟来。”

一念至此,心胸之中但觉豪气大作,闪目而望,只见石屋左侧,筑着一条小石阶,蜿蜒通向崖下。

崖下水影星罗,将天上星月,映得历历可数,竟是一片水田。水田后面,屋影幢幢,像是有着一片庄宅,也有些许灯光,从影中映了出来。

朱书媱满面惶急之容,望着贺子藏,有些惊惧,却拉扯着他的衣角,似乎恨不得他马上和自己一起去探个究竟,尽快找到这神秘的杀人凶手。

贺子藏俯首沉思了半晌,面无惧se,大步朝石阶走下去。一见贺子藏往前方走去,朱书媱略显兴奋,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此刻,风声穿谷,如怨如诉,四山之下,都像是弥漫着一种凄凉的寒意。

贺子藏快步而行,穿过一些田垄,只见左侧是条宽约两丈的大溪,流波荡荡,势甚湍急,右侧峰峦矗列,峭拔奇秀,被月光一映,山石林木,都幻成一片神秘的银紫se。

对面大山横亘,却在山脚之处,孤零零地建着一座庄院。走到近前,亭台楼阁的影子,都变得十分清晰可见。

庄院外一道高约丈余的围墙,黑漆光亮的大门,向南而建,此刻竟是敞开着的。门上的紫铜门环,在月光下望去,有如黄金一般。

贺子藏在门口一顿步,伸出手掌重重拍了拍门环,铜环相击,其声锵然,在空山之中,传出老远,余音袅袅,历久不绝。

但门内却仍然是一片寂然,连半点回应都没有。贺子藏剑眉一皱,正待闯入门去,哪知身后蓦地“咯”的一响。

他大惊之下,拧腰错步,刷地跃开三尺,“呛啷”一声,拔出剑来,回身持剑,闪目而望。月光之下,只见一只青蛙,纵跃如飞地向水田中奔去,朱书媱睁着大眼睛,呆呆的望着自己,四下仍是一片静寂,甚至静寂得有些可怕了。

她心中心中虽有些懊悔了,却依旧转身向门内走去。

她一脚跨入门里,全身便又不由自主地泛出一阵寒意,呆呆地站在门口,几乎再也没有勇气,向里面跨进一步。

原来这黑漆大门内的院落里面,竟然躺着一地尸身,死状竟也和先前那石屋之中的两个彪形壮汉一样,全身上下,一无伤痕,只是喉管为一剑所迫,双目被剜去。

清冷的月光,将地上的血渍,映得其红如紫,院落里、大厅内,灯光昏黄,从薄薄的窗纸里透了出来。

见此场面,纵然贺子藏胆子再大,此刻却也不禁为之冷汗涔涔而落。

朱书媱在后面悄悄地扯着他的衣襟,却已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仗剑而立,只觉吹在身上的晚风,寒意越来越重,脚下一动,方待回身而去,但心念一转,便又自暗中低语道:“贺子藏啊贺子藏,你既然已走到这里,无论是福是祸,就算是刀山火海,魔界鬼域,你也得闯上一闯了。你平常最最轻视虎头蛇尾之人,难道你也变成如此人物了吗?”

他胸脯一挺,右手微挥,一溜青蓝的剑光,突地一闪,他便在这一闪的剑光中,穿过这满布尸身的院落,但目光却再也不敢去望那些尸身一眼。

从院门到厅门虽只短短数丈距离,但此刻在他眼中,却有如中间阻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几乎是不可企及的漫长。

他缓缓登上石阶,用手中剑尖推开大厅前那两扇半掩着的门,干咳一声,沉声道:“屋内可有人在?但请出来说话。”

屋内自然没有回应,厅门“呀”地一声,完全敞了开来。他定睛一望,只见这间大厅之上,竟然无一人影。

他暗中吐了一口长气,回首望去,那朱书媱仍然心惊肉跳地跟在自己身后,捧着那方石砚的左手,不住地颤抖着,石砚里满蓄的墨汁,也因之淋漓地四下溅了出来。

他怜惜地抚了抚这童子的肩头,穿过大厅,目光四下转动间,厅内的茶几之上,仍然放着一碗碗盖着盖子的茶,安放得十分整齐,并没有凌乱的样子。他不禁暗自思忖:“茶水仍在,喝茶的人却都到哪里去了?院落中的尸身俱是下人装束,喝茶的人想必就是此间的主人。”

他暗中一数,桌上的茶碗,竟然有十五个,不禁又自暗中寻思道:“方才此地必然有着许多客人,但是这些人又都到哪里去了呢?前面的尸身,看来都是主人的家奴,难道他们都是被这些客人杀死的吗?”

他暗中微微颔首,对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仍有思考的能力,大为满意。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思忖虽近情理,距离事实,却仍相差甚远!

思忖之间,他已穿过大厅,从右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厅外一曲回廊,朱栏画栋,建筑得极其jing致。回廊外庭院深深,一条白石砌成的小径,蜿蜒着通向庭院深处。

他手持长剑,一步步走了过去,方自走了三五步,目光动处,忽地望到这条小径两侧,竟然各自倒躺着一个身穿华服的虬髯大汉的尸身,腰侧的大刀,方自抽出一半,身上亦是没有半丝伤痕,一剑封喉,双目被剜,只有面部鲜血模糊,血渍深深浸入小径旁的泥地里。

贺子藏心中一凛,一挥长剑,仍然向前走去,又走出三五步远,却见石径之上,交叉着两柄jing光闪烁的长剑。

他脚步一停,转目而望,小径两侧,果然又倒躺着三具尸身,身躯肥胖,俱是穿着一身劲装。一人左手握剑,两人右手握剑,剑尖虽搭在一处,尸身却隔得很远,而且伏在地上,发际血渍宛然,伤痕竟也和先前所见的尸身一样。

贺子藏望着这两具尸身,呆呆地愣了半晌,一时之间,但觉脑海之中,一片晕眩,甚至连惊恐之心都已忘记了。

前面数步之遥,是一个长髯老者的尸身,再前面竟是两个蓝袍道人,并肩死在一处。接着见到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尸身,横卧在路上,身上俱无伤痕,一剑封喉,双目丢失,面部却都是鲜血模糊。

&nb寒仍是甚重,他却已汗透重衫。

石径尽头,是个六角小亭,孤零零地建在一片山石之上。贺子藏茫然拾级而登,一条血渍,从亭中笔直地流了下来,流在最上层的一级石阶上。他无须再看一眼,便知道这六角亭内,一定有着数具尸身,尸身上的伤痕也和方才一样。

他暗中默默念了一遍,暗忖道:“虬髯大汉、肥胖剑客、长髯老者、蓝袍道人、僧衣和尚,一共是八个——茶碗却有十五个,这亭子里面,该是七具尸身吧?”

他见到第一具尸身之时,心中除了惊恐交集,还有一种混合着愤怒与哀伤的情感。兔死尚有狐悲,当人们见到人类尸身的时候,自然也会觉得悲哀的。

但此刻他却像是有些麻木了——这是因为过度的惊恐,也是因为过度的哀愤,因之,他竟能在心中计算着这冷酷的问题。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他茫然向亭中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跛足丐者,倒卧在石阶之上,一颗头发蓬乱的头颅,垂在亭外,从他头上流出的血渍,便沿着石阶流下。

一个满身黑衣的瘦削老人,紧紧地倒在他旁边,一根隐泛乌光的拐杖,斜斜地插在地上,入土竟有一半,将四侧的石板,都击得片片碎落,显见这跛是丐者死前一掷,力道是何等惊人。

但贺子藏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目光已转到一个身穿轻红罗衫的绝se少妇身上。这少妇的尸身,是和一个亦是通体红衫的剑眉修鼻的中年汉子倒卧在一处。月光斜照,他们的面部虽也血渍淋漓,但这丑恶的伤痕,却仍然掩不住这一对男女的绝世姿容。

贺子藏心中暗叹一声,只听到身后的朱书媱竟也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但他却无法分辨这声叹息中所包含的意味究竟是什么。

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好奇与激动了,那该是惊恐和悲愤的混合吧!

贺子藏手上的长剑,软弱地垂了下来,剑尖触到石板铺成的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他的目光随着剑尖望去,越过那一对绝美男女的尸身,停留在一双穿着褐se靴子的脚上。

于是他的心便“怦”的跳了一下,几乎不敢往上移动自己的目光,因为这双脚竟是笔直地站着的。“难道这里竟然还有个活人吗?”

他的脚步生硬地向后面移动着,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缓缓向上移动——

一个瘦削而颀长的白衫身形,紧紧地贴着这六角小亭的朱红亭柱,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掌,五指如钩,抓在亭柱两侧的栏杆上,手指竟都深深陷入那朱红se的栏木里,但是他的头,却虚软地垂落了下来。

“他也死了。”贺子藏长长一叹,“只是他没有倒下来而已。”

望着这具死后仍不倒下的尸身,他不禁又是呆呆地愣了半晌,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双鞋子,已经踩到那片鲜红的血渍上了。

一片浮云,掩住了月光,本已幽黯的大地,此刻便更觉苍凉。

星白如月,月白如风,只有地上的血渍……血渍该是什么颜se呢?

朱书媱手里兀自捧着那方石砚,顺着他贺子藏的目光,也是呆呆地望着那具死后仍没有倒下的尸身,望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洁白如雪的长袍,腰间系着的那条纯白丝绦。

“这人生前,也该是个极为英俊潇洒的人物吧?”只可惜他的头是垂着的,因而无法看清他的面容,惊魂未定的朱书媱当然也绝没有走上去仔细看看的勇气。

而此时贺子藏的心中,却在思忖着另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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