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喋血谷口莲花开(1/1)

第九十六章喋血谷口莲花开

从山坡上冲下来的莲花生与五六十名卫队士兵,凭高示下,把金雕移形换位陷达多于险地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卫队士兵们舌头伸出老长,竟然忘记缩回去了。恰有飞虫落在舌头上,强烈的刺激才让这些士兵们收回晾干了的舌头,咕咚一声,飞虫和着唾液落入肚中。

他们这才知道非是他们的队长与达多无用,实是这头似塑像多于活物的金雕,高明至极。金雕那看似自然而动不着痕迹的移形换位,已把吐蕃人的三面而来的波次攻击全算计在内。换早了,凭达多的身手,达多必也会随之而动。队长的箭矢当然不可能变幻方向,但其他擎刀在手的护卫们仍然可以转换身形,把金雕围在当中。金雕的危险仍在,只是拖延了一下危险及身的时间而已。

在看似已不及变换方位时,金雕动了。险至毫厘也妙至毫厘。看似简单,实则内里包含了不只多少的千锤百炼。

光是刀矢及身心不颤的镇静功夫,非是想做到就能做到的。这是在万千次的危险当中练就的,同时眼力的高明,动作的配合,无一不显露出大家风范。其中任一方面的能力不足或是配合失当,就是命丧当场的结局。

若在这些护卫们眼中看到的是一位耆宿老叟,武林怪人,不管此人功力到了何种境界,都不会让这些见广识宽的赞普卫士们惊诧分毫。但这是一头金雕做出的,一头禽兽做出的,一头比人还要机智比人还要高明的畜生做出的。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雕的身形一动,劣势立刻扭转。还把加诸其身的危险奉送给达多,以彼之计还诸彼身。吐蕃三面呈波次递进的必杀之技变成了自乱阵脚的拙劣表演,还差点伤了达多。这份心智,这些赞普护卫们自忖他们绝对没有。

而莲花生看得心花怒放,既然达多没有受损,他也不必再为达多担心。莲花生心喜他的猜测没错,此处幽谷内玄机多多,若能在幽谷内发现一些东西,为密宗在吐蕃的立足甚或弘扬天下,必有难以估量的助益。

莲花生排众而出,兴冲冲地向山下疾行。护卫队员赶紧尾随其后。

谷口处,狼王血贯瞳仁,从巨石上一跃而下,率领着儿狼卫士向谷口处冲去。

没有了谷顶不断落下的乱石的阻滞,千户长带领的吐蕃士兵全无顾忌地向谷口冲去。箭矢排空,如飞蝗似骤雨,摩擦着空气,嗤嗤之声忽尖锐忽喑哑,聚停急起,每当嗤嗤之声变成噗噗之声,便会有一排排的儿狼喋血当场。吐蕃士兵们畅快地收割着儿狼们的生命。

五百多匹儿狼,现在已不足百头,满地狼尸,血污遍地。

从谷道内涌出的吐蕃士兵越来越多,手中挥舞弯刀,甫一出谷便耀起一片刀光。口中嗬嗬地叫着,向扑来的儿狼们杀去。

狼王心头流血,它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既然不能以血肉之躯护得幽谷安全,那就以血肉之躯肥沃这片土地。

狼王一步步的走向谷口,它没有回头。它无须回头,幽谷内的一草一木早已在它的心中生根,那潋滟波光如星芒点点在心头烁闪,周围雪峰皎洁将是它魂灵的归宿,今晚它就将在那里安眠。心中有遗憾但没有愧疚,狼王还是狼王,幽谷内有它不屈的灵魂。

傍在狼王身边的儿狼护卫,迈着坚定而扎实的步子紧随在狼王身侧。它们没有阻止狼王,它们只做护卫不做决定,狼王的决定就是它们行动的指南,它们会义无反顾地护卫着狼王,护卫狼王走向安宁详和的雪峰。

狼王用眼睛瞟了一眼左侧的山坡。山坡上蹄声如雷,兽吼阵阵。狼王心中暗向赤虎道别,它没能帮助赤虎守护住谷口。等它化为了魂灵再回来助赤虎一臂之力。

狼王走向谷口,谷口陡然间变得狭窄矮小,那些吐蕃士兵如虫豸踽踽而来。狼王可以睥睨天下。

山坡上。

金雕身形一动,逸出了吐蕃人的包围圈。护卫队长见达多终于避过了他的连珠箭矢,达多闪避得虽然狼狈,但此时能不死且未伤,心中也不免暗自佩服达多的机智与身手。心头大石已落,配合着其他队员,仍然朝金雕飙she而去。手中刀不会比箭矢慢多少。

瞬息间,金雕身前侧后一片白亮亮的刀光。

赞普护卫竟不知死为何物。

赤虎带领的一队群兽此时正绕过护卫队员的侧后,弯弯地向另一侧包抄过去。现在达多等人即使胜得了金雕,再想从容突围下山,也必须看赤虎的脸se了。更何况还有一队兽群在狼王副手的带领下,在更下一层的山坡上布防。

而护卫队长与他的手下们全然不顾后路已经被堵截,凶悍地向金雕发起攻击。现在到了立分胜负的时刻。

金雕在身形侧转避过达多与护卫队长的围攻后,立定身形。

张开的黑se巨喙已然瞄向了朝它冲来的护卫队长与他的手下。

金雕脖项微晃,从巨喙中洒出一片光芒。叮叮噹噹,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

两片亮光霍然相激,点点红se星芒耀眼升起。

卫队士兵与他们的队长刀影如墙,刀光似幕,如卷起的涌天海涛巨浪向金雕推涌过去。就在这片刀光影幕尚有一个身位的距离即可刀加金雕身躯的时刻,金雕的巨喙中she出一片不知何物的东西,焕发出点点金光暗影,如几只飞蛾扑投进灼热的火焰中。飞蛾与刀光相触,响起叮叮噹噹的声音的同时,一点点红se的火焰光芒飞溅四she。

吐蕃士兵陡感扬起的弯刀被一道巨力击中,刀身不由得向后猛挫,肘腕处一阵酸麻如丝线蜿蜒而上。脚下一滞,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从金雕处又撒过来一片金光灿影,朝他们的周身上下漫洒过来。

赞普卫队成员个个she手骄健,灵活机智,虽不知金雕发she了什么暗器,但也知此时绝不是探究根源的时刻,纷纷撤刀护住周身各处要害,脚下不停,向四下移步换位,急避躲闪。

但距离太近,他们此时距金雕不过三五丈的距离,即使他们的心神没有被前一波次的袭击所惑,也势难全身而退。

又是一阵叮噹噗噗之声响起,间中夹杂着哎哟、扑通之声。吐蕃士兵有几人躲闪不及被金雕she出的不知何物击中。有人手中刀离掌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抛向远处;有的一腿跪地,有的单手抚脸,痛苦难当。幸而未中的吐蕃士兵,惊疑不定地看着金雕,脚下步伐零乱,不知该进还是后退。

护卫队长,手中刀一扬,怒喝一声,朝金雕扑去,其他尚能活动的七名队员如影随形,紧随队长身后,向金雕扑去。作为赞普卫队,其任务就是在危险时刻保护赞普的安全,越危险越要上前,悍不畏死是他们的纪律。

他们的惊疑来自于对金雕的忽视轻视甚至无视,而金雕看似轻轻松松漫不经心自自然然的几次出手,让这些不知死为何物的赞普卫队队员一时莫测其高深,但若说他们怕了,莫若说他们把自己骗了,片刻的惊疑只是在重新评估眼前的对手,选择下一步行动的心理高度与行动方式。

直至此刻,他们仍然难以把金雕看作为可以与他们等量齐观的对手,这是从心理上让他们尴尬与难堪的一环。若是他们碰到的非是一禽兽,他们绝不会像当下般狼狈与进退两难。

骨头虽硬还得啃,雪峰再险也要攀,这就是赞普卫队。

护卫队长带领七名手下如疯魔般向金雕扑去,此刻护卫队长的心里,已没有了胜负观念。此次来幽谷,在他看来,只是一次观光旅游,顺便带一些野味回去。让他怎也想不到的是幽谷还未进去,自己与手下已折损近半,虽然似乎还没有手下丧命。

但对于赞普卫队来说,在与一群野兽的对抗中,赞普卫队竟然有人受伤,这是对赞普卫队的羞辱。这是绝不能接受的结果。颜面尽失,在吐蕃人中,生命远不如一个人的尊严重要,一个勇士可以死在阵前,但不能忍辱负重。纵使此次能安然返回赞普身边,以今天的结果来看,队长也自感无颜面立在这片高原之上雪峰之下。

护卫队长誓与金雕拼个生死,以死践行赞普卫队的尊严,用他的生命宣示对赞普的忠心。另外七名卫队士兵抱持与他们的队长同样的心态,如昰风如巨石,向金雕不顾生死的扑去。受伤倒地不能行动的其他队员,能拿刀的擎刀在手,能张弓的已把利箭搭在弦上。

一排箭矢带着利啸,像劲风刮下山坡。

达多站起身来,迅速向金雕奔去,他要加入到对金雕的第三波次的狙杀之中。他恨死了金雕。在一众护卫队的眼皮底下,达多今天的脸丢大了。捎带着达多对护卫队长也心怀怨忿。

但面对共同的敌人,达多先把个人的恩怨抛在一边。甫一起身,就加入到对金雕的狙杀之中。

空中的尖啸声,带着森森杀气,漫空而至,越过达多,向前方的群兽队伍飞舞过去。

达多回首望去,一袭宽袍正从山坡上冉冉飘来,身后五六十名身穿皮甲的卫士拱卫在周边。卫士们手中擎弓搭箭,第二轮箭矢漫she瞬间即至。

达多眼中如流星划过夜空,骤然间亮了起来,迅即暗淡下来。脸上挂着羞惭与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