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凄风苦雨夜来客(1/1)

第八章凄风苦雨夜来客

刘清与李曰坤大老牛站到一高坡处,可俯视整个宿营地。

下面伙计护卫们来往穿梭,正按计划做着有条不紊的工作。

护卫团队的人员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各商队掌柜的个人护卫,一般由家族中的嫡系子弟或伙计中身手高明的人组成,忠诚度绝没问题。二就是由大老牛楚明等组成的临时雇佣的护卫队,先由熟人介绍再经商队考察后签订长期或临时xing的和约。出于信用与商业机密,双方合作投契愉快,一般都是长期的。

这些护卫大多出身于在当地服过兵役的人,或伤或年纪老大退役后不愿回乡,就在当地招揽一些自家子弟或当地的悍勇之徒组织成护卫队,担任商队的保镖。有时也可给官府临时征用。他们依靠在军队时的人脉,对当地地理的熟悉,一时成为商队雇佣的热门。

大老牛与刘清合作多年,两人可说亦主亦佣亦朋亦友的关系。刘清给予了大老牛很多帮助,大老牛也乐意与刘清合作。后来楚明加入进来,大老牛分出一部分弟兄让楚明带,做其他商队的生意,自己专门给刘清护卫。俨然成了刘清的私人护卫大头领兼商队总护卫。

这三家商队的组合,既有刘清与另两家掌柜的私人关系,兼之业务上的往来密切,还有就是护卫队都出自大老牛一家。所以在寿昌搭帮结伙时,天时地利人和,一拍即合。

现在看来,冥冥之中似有神助。在当下的情况下,合作无间的优势显露无遗,面对危机商队高效率地运作起来。一切看来忙而不慌乱。

高旸跑去照顾姝儿,也好在行动时多一些保障。

现在看来,悉揭摩真是好算计,只杀伤不死人,让商队在进退之际受到限制。李曰坤也暗自欣幸与刘清这些行商经验丰富、对西域形势了解甚深的人走在一起,设若当时师兄妹三人独自上路,在波谲云诡的西域,可能埋骨荒野尚不自知。

李曰坤皱眉不语。自离开洪洞,一路游山玩水般,不觉旅途辛苦与无聊,有姝儿与高旸的打闹嬉笑,时间过得惬意而快捷。对于师傅交托的任务,从没当做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带着姝儿与高旸以增广见闻,见识一下秀山幽水为主。故与刘清结伙赶路,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尚未离开沙州地界,就遇上动辄丧命的进退两难境地。形势的严峻,李曰坤不得不仔细审视师兄妹三人的命运前途。为保命,纵现在弃商队而去,也不见得能脱出可能早已布好的罗网中。悉揭摩表现出的才智与果敢,在做出临时xing放过他们的时候,就大有可能已派人监视商队的举动,甚或已经在一些商队前进或后退的必经之地做好了拦截功夫。

想到这,脊骨沁出冷汗。

太阳洒下最后一抹霞彩前,各项准备功夫已就绪,除担任jing戒任务的护卫队员外,其他人大都在各自的帐幕内养jing蓄锐,以待明天的撤离或随时可能来临的厮杀。大地迷蒙。两侧高山的暗影合拢来,吞没了营帐。四周陷入了冷漠与阗寂中。

戌时末,担任jing戒的护卫队员首先发现暗月星辉被迅捷而来的堆堆乌云蔓盖遮掩,大地上仅余的辉光片片抽离。岩石与天地融化为一体,其间的人与不多的零星草木如被黛se琥珀封存般嵌进了茫无崖际的暗黑之中。

随之,山谷内到处激荡着咻咻之声,所到之处,砂石飞扬,漫天灰砂冲天而起。翻卷滚腾,似泼水的辣妇又如捣乱的孩童,拿起砾石砂屑随处抛洒,投掷。更有帐幕在东摇西摆后拔地而起,旗帜般舒展张扬,一片枯叶似的风中飘摆。

营地中人喊驼嘶马鸣,来往奔窜,混乱至极。

砂石大小的雨点利箭般砸向地面,横扫狂she,世界似已回到天地未开混沌一片,未ri般的情景令人人震颤不已。

师兄妹三人聚拢在一个帐蓬里,惊悸的看着上天的肆虐,噤若寒蝉。一道道如虬蛇般乱窜的闪电狂暴地游走在大地苍穹之间,划出让人睁目如盲的奇异诡迹。浑然忘却了另一种危险也在悄然接近。

一道黑影大鹏鸟般滑翔在天宇,快捷无伦地向营地疾掠而来。在这样的天气里所有的jing戒早已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一切人为的行迹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不堪一击。

黑影斜掠而下,在营地边稍做停留,脚尖点地,悄无声息地没入挨挨挤挤的帐蓬之中。

帐蓬内刘清与大老牛并肩站立在账门前,注视着混蒙不辫天地的豪雨。

“吉还是凶?”刘清意态依然从容。但大老牛还是听出了话语中的焦躁。

“不利多一些。伤员和不谙武功的伙计被楚明带走后,我们的人员jing干了些,但与敌人比起来,还是差很多。虽有地利,固守当然不落下风。但撤退时,被雨水冲刷后的道路会大幅削弱我们的机动xing。怕会折损很多弟兄。”

大老牛顿了顿道,“刘大哥,若再发生流石,这里就是绝地。”

刘清似没听到大老牛的话般地呐呐自语:“姝儿的一挂珠翠怎么会引起白面人的重视呢?难道有什么玄妙不成?”

大老牛哈哈一笑:“大哥,那白面人可能是波斯或昭武人,他们那些蛮夷最jing处就是摆弄一些奇怪的石头。”

刘清笑着道:“说得是,再好的石头它也是石头。我们这次不就是去倒腾石头吗?哈。”

探头帐外,“这里的天气真怪,雨停了,老牛你就不用担心流石了。走,去看看那两个小子怎样了,姝儿这小姑娘真有股辣劲。咦,”刘清硬生生停住迈出去的脚,累得大老牛差点撞个正着。

“这师兄妹三人也是奇怪,不行商,不游玩,不访友,那他们干什么到西域?”

“大哥,莫论他人事。嘿,这是行商护卫的规矩。”

刘清负手前行,淡然一笑道:“何须你来提醒。经这突然而至的大雨一浇,脑筋显得特别灵光,很多念头在头脑中乱撞。谁能想到我们一区区商队,竟突然间糊里糊涂地被投到两国甚至多方势力的角逐漩涡中,你说老牛,我是不是该怨天尤人呢?”

老牛默然不语。谁能想得到呢。

“突然想到一个譬喻,看这西域,北过天山直达金山,西过葱岭,南枕昆仑,东到敦煌陇山,老牛,像什么样子?”大老牛沉思片刻,眼神在暗夜中灼灼亮闪,道:“四面大山环伺,中间凹陷,正象半个皮囊。大哥,你是说,噢,确实不太妙。”

刘清油然道:“老牛,你退役当个护卫头子,大材小用了。高都护怛罗斯之败,对大唐算不得什么,可这西域就大不一样了。有大都护撑着,西域这气囊鼓胀有力,等闲周边的势力不敢轻易踢上一脚。现在气力一弱,凡是有点野心的家伙哪个不想来争这块肥肉,至不济也可以吞下一口。这次若幸而不死,以后的经营策略要有一番变化了。”

“还是大哥看得透彻。”

刘清罕见地苦笑,在暗黑中大老牛并没有看到。是不是连刘清也没有信心全身而退呢?

jing兆忽现。左方三丈远处,一缕轻烟般黑影倏尔不见。

两人同时一惊,大老牛蹋前一步,抢在刘清面前,探背拔横刀在手。双目炯炯扫视四周。

“姝儿帐蓬,我左。”刘清腾身急掠,刀早已在手。

大老牛毫没犹豫地转右包抄而去。

姝儿倦怠已极。惊险、兴奋、刺激一股脑地在一天内周转了一轮,还破天荒地受了伤。等一切归于平静,疲倦之感远胜从前,催促高旸与大师兄离去后,和衣躺卧在急就章的简陋床铺上,昏然入睡。

微不可闻的声音自帐蓬后传来,姝儿哪里还听得到。

黑影一闪,一人破帐蓬而入,略一停留,往姝儿扑去。

刘清与大老牛从左右两边查看姝儿的帐蓬一圈,在帐门前立定。

“没有异常。是不是眼花?”大老牛扫视着远方道。

刘清走近帐蓬,贴帐细听,只有山风在耳边啸起。

“入帐。”刘清披帏而入。

大老牛略一迟疑,随在刘清身后

稍作适应骤然变化的光线,帐内物事渐次有了轮廓。

床铺皱痕宛然,哪里有姝儿在?

刘清倒掠出帐:“你在,我唤那两个小子。”

高旸揉着睡眼与师兄李曰坤被刘清拎着来到姝儿的床前,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看,这里有个洞。”大老牛的发现终于让两个小子从睡梦中回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