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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渊半邀请半强迫的坚持下,裴令容同意察看他的思想。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事实上沉渊可以预见许多麻烦的后果,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们的关系停滞在这个令人不满的阶段太久,而他需要尽快找出破局之法。

“我会把心剖出来给你看”,这句有点恐怖的老套情话就是沉渊想出来的办法。他倒不觉得丢人,以至于还有些庆幸他的向导确实有这样的能力,然而那颗脏污腥秽的器官连他自己都不曾仔细审视过,就径直鲜血淋漓地捧到爱人面前,任谁也很难说是一种美妙的体验。

他究竟有多少阴暗偏执的念头——他是否想过把裴令容抓住再囚禁起来,豢养在只有他看得到的地方,或者更卑鄙一点,用她的亲属和朋友、甚至用药物来控制她,沉渊自己是很清楚的。此刻他虽不确定裴令容看到了什么,但从她的反应来看显然并不愉快。沉渊审时度势,决定尽快挽回这个错误。

“茵茵,看着我,”裴令容仍不肯抬头,他只好哄她,“怎么了?吓到了?”

沉渊告诉她不必害怕,又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记得吗?不喜欢的部分删掉就好了,没有关系的。”

裴令容原本还好好地坐着,现在已经在扶手椅上团成了一个球。她的脸藏在自己的膝盖后面,那只椋鸟躲在她的衣领底下,露出来的一小截尾巴细细地发着抖。

她状态不对,也不理人,沉渊见沟通无果,就准备把她从椅子里面抱出来。他一伸手,裴令容突然有了点反应。

“……你别动,”她执拗地保持蜷缩的姿势,“别起来,坐回去。”

她愿意开口说话就是好事,沉渊也不再勉强。他不动,那条蝰蛇却蜿蜒潜行,悄悄攀住了裴令容的椅背,正小心翼翼地用吻部去拱椋鸟露在外面的毛屁股。小鸟的整个身体还没有蛇脑袋大,被这突然的偷袭顶得差点翻过去,踩着裴令容的肩膀踉跄扑腾了两下,就轻飘飘地要往下掉。

沉渊一惊,立刻探身去捞,他的手指还未触到那只小东西,它就已消失在空气里。

被人这样闹了一通,裴令容终于抬起头,瓮声瓮气地教训他:“说了让你不要动!”

她的圆眼睛亮晶晶的,眼圈有一点红。沉渊看着她,举手作投降状:“我不动,我听你的话。”

裴令容更生气了:“手放下来!”

沉渊连声说好,然而还是没忍住,又用未受伤的那只手去摸她的眼睛。裴令容僵了一会儿,并没有躲,任他摩挲自己的脸颊。

她看起来好像要哭了,可是又很凶,对他没有一点好脸色,但沉渊莫名地感到他们仿佛从未如此亲近过。

之前裴令容不能信任他,几乎是有点怕他,时常连说句话都犹犹豫豫。就算是三五年前,他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两人根本不熟,裴令容对沉渊事事都耐心迁就,怎么会向他发脾气?

现在她居然会提高声音斥责他,还转过头不肯看人。明明看起来是生了气的样子,沉渊试探着说了一句他渴了,她又马上站起来去为他倒水,甚至用手背在杯子上贴了好一会儿,确定水不烫了才放在他手上。

沉渊看她沉默地忙前忙后,只好想办法逗她说话:“我惹你生气了是不是?茵茵为什么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裴令容老实地回答,“我只是……”

她也不明白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她的脑子向来是不大灵光的,但在她的印象里沉渊与她截然相反,他聪明、果决而深沉,始终清楚他要什么,又总是有办法达成目的,所以不管境遇如何,他一定都能过得很好。裴令容原本对此毫不怀疑,结果今日一观才发现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她想象中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竟然落到了无尽业火里日复一日地受刑。

这太糟了,她所看见的情景让裴令容心慌难受,以至于情绪有点失控。不过假如裴知仪在这里,大概要狠狠揍她一顿,再告诉她这都是沉渊咎由自取,和她没有关系。

——是他自己要在珉城和边境之间频繁往返,又坚持不肯接受疏导。再往远一点说,也是他伸手推了一把,将裴令容流放到了蛮荒之地。

沉渊的确做了错事,但没有人会因为犯一次错就必须被关进黑牢里服苦役。

“我只是感觉……”裴令容终于找到了形容词,“我觉得很伤心。”

你这么厉害,应该无所不能,实在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这答案出人意料,沉渊笑着问她:“伤心?为什么?”

“是因为我吗?”他看起来似乎有点惊讶,“茵茵,你心疼我?”

裴令容又不说话了。她的椋鸟不在,大蛇只好把裴令容连着椅子一起盘在中心,脑袋搭在她肩上蹭来蹭去。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坏人为背叛她而付出代价,她既不得意,也不痛快,只是担忧那“代价”是否过于严苛,甚至为此感到难过。

真是奇怪的想法,真是难以置信的、可爱的人。沉渊想仔细看一看这个人形的奇迹,或许再抱住她亲一亲,然而不等他伸手,裴令容已经陡然坐直了,仿佛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今天来找我的时候……穿的衣服都很好看,我记得呢,”她说着说着又踌躇起来,声音也逐渐小下去,“但是已经被医生剪碎了,很抱歉……我给你重新买件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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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

裴令容简直呆住了,她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还未等到沉渊答复,人已腾空而起,下一秒就被迫放倒在床上了。

这张床的主人还俯下身来抱着她,压得她喘不上气。

“起来呀,”裴令容又不敢动他,只好无措地提醒,“伤口刚处理过,别再弄坏了——你、你不疼啊?”

沉渊没说话,他的头埋在她颈侧,裴令容能感觉到他炽热急促的呼吸。

裴令容紧张起来,对方钳制得太紧,她避无可避,几乎要开始催眠自己是床上的一个羽绒枕头。等了许久沉渊才开口应她,手脚仍然缠着她不放。

“当然疼,我都要疼死了,”两人距离极近,裴令容清楚听见他藏不住的、神经质的笑意,“老婆明知道我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勾引我?”